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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拿慕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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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岁月一同开始流淌的星辰河,平静的时候,她像一匹抖动的丝绸,像蓝飘带,在大地的胸怀中随风荡起涟漪;然而发怒的时候,她就要泛起波涛,掀起滔天巨浪,这时的她,所向无敌,无坚不摧,会让法缔尔大陆上的生灵万物为之战栗,为之震撼。
星辰河蓝色的河水中流淌的,是法缔尔的血液。她随着法缔尔哭,随着法缔尔笑,随着法缔尔哀愁,随着法缔尔愤怒。
十六年前,当法缔尔震怒的时候,星辰河水曾经真的被染成血红色。
暗之王休普,千年古国杜默的霸者,试图再次统一大陆。
然而,他最终失败了,即使是休普的大军跨过星辰河,以征服者的姿态踏上拉何尔的土地的时候,他也不能忘记:为了这一步,他有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七名士兵战死沙场。
这就是拉何尔,教皇国统治下的四个城邦的合称,永不屈服,永不后退,只能被毁灭,不可以被奴役。
当年与杜默大军作战的最前方,就是城邦苏里昂。
今天,像往常一样,拿慕鲁在厨房的地铺上迎来了清晨的第一束阳光。
对于拿慕鲁来说,享受这种“特殊待遇”已经有近三十个年头的悠久历史了,每次他喝醉了酒或是赌钱输得精光,那就别痴心妄想通过老婆大人那一关走进卧室,而只能选择在锅碗瓢盆的拥簇下进入梦乡。
久而久之,拿慕鲁练成了无论在什么样的恶劣环境下都能安然入睡,而且睡得比别人更酣畅的本领,并深以为傲。拿慕鲁其实是个很知足的人,他不会去追求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生活,更不会去随便嫉妒别人,然而他却真的有些嫉妒拉何尔教皇肯赛思,这倒不是因为肯赛思拥有极大的权力和威望,而是因为教皇可以不用娶老婆。
像这样沉湎于骰子和酒瓶已经有很多年了,拿慕鲁并没有感到空虚和失落,他觉得凡是可夸耀的伟绩都已经在年轻的时候做过了,现在的他,是应该坐在火炉边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拿慕鲁了。但是,昨天晚上他却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年轻时的自己,那是许久不曾梦见的事情了,遥远得几乎遗忘,可是这个梦似乎又使拿慕鲁回到了年轻的季节里……
那是一个星期日的傍晚,“七里树”酒店里人头攒动,热闹得不得了。谁都可以看出来这是尼斯号的船员们正在庆祝船只平安返航,所有人都喝得烂醉,酒店里一片狼藉,在这种混乱的场合,谁都没有注意到当时还是个水手的拿慕鲁已经偷偷跑到柜台前面去结自己的账,而那时的天色刚刚转暗。
可是酒店老板,长着一脸大胡子的光头吉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酒气重重地喷到他脸上,对他大声吼道:“站住,拿慕鲁!大伙儿聚在一起是准备闹到深夜的,你为什么这么早回家?”
拿慕鲁记得当时自己低着头,躲躲藏藏,希望不要被吉桑看清自己的脸,因为他的脸上印着几道好似猫爪造成的伤痕,而吉桑比谁都清楚他并不养猫。
不过一切还是没能逃出吉桑的眼睛,已经喝得半醉的吉桑指着拿慕鲁的鼻子问出了一句拿慕鲁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哼!我知道了!你小子一定是怕老婆!你说:你到底是男人还是老鼠?”
而拿慕鲁当时的回答更令人难忘,他带着些许骄傲的口气对大家宣布:“我当然是男人,而我老婆怕的是老鼠。”
说来令人可笑,那天晚上拿慕鲁走在回家的路上,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居然作出了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或许我应该换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不回家,长期游荡在外的职业。
这就是为什么在三十年后的今天,拿慕鲁会被全法缔尔大陆的人称为大探险家,并且因为其在“霸者之战”中为联军作出的贡献而享誉海内,更由于寻得了大批的宝藏和神兵而富甲一方。
可是现在,这个心情很好的冒险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可怕冒险之中――他未经妻子的允许就提前打开了宅院的大门。
于是,一个愤怒的枕头带着千钧之力飞过来,重重地砸在冒险家的鼻子上。
今天也是星期日,阳光灿烂,年过半百的拿慕鲁脸上挂着血淋淋的指甲印,两条腿一高一低地走进七里树酒店,背上背着一个塞得满满的旅行袋,嘴里含糊不清地用七种语言来回咕哝着他所能想到的最难听的话。
永远都不忘记开他玩笑的店主吉桑在第一时间跟他打招呼:“喂,拿慕鲁,你背袋子的样子就像一只肿背熊!”
酒店里的人都哄笑了起来,虽然拿慕鲁在整个大陆普遍受人尊敬,但在自己的家乡苏里昂却可以说是个例外,在这里所有的同乡都喜欢拿他的惧内开玩笑。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生活在伟人身边,你就会发现原来在心目中高不可攀的光辉形象与面前的这个人不完全是同一回事。好在拿慕鲁的脾气不错,从没有因此跟别人发生过口角,尽管如此,今天拿慕鲁却显得有些挂不住了,他气呼呼地捡了张空桌子坐下,把旅行袋撂在一边。
看出情形不对头,吉桑亲自端来两杯热茶(之所以不拿酒是怕拿慕鲁借酒撒疯),拿慕鲁一杯,自己一杯,他们两个老朋友就这样坐在一起聊起来。
吉桑小心翼翼地先开口问道:“又吵架了?”声音小得甚至必须看他的口型才能知道话的内容。
拿慕鲁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你自己看吧,都写在脸上了!”
吉桑想憋住笑,以免再刺激到拿慕鲁,但这样恰恰适得其反,因为这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使得拿慕鲁更为光火。
“想笑就笑,大声笑出来!”拿慕鲁嘴唇上的一丛胡子气得直颤,他用力敲着桌子,引得酒店里的其他人都盯着他俩。
“喂,小心你的假腿!”吉桑指着拿慕鲁木制的左脚,希望引开他的注意力。
这一招果然灵验,拿慕鲁看着自己伤残的左腿,失落之感又涌上心头。
“哎,老吉桑,我就是弄不明白,”拿慕鲁两手胡乱地揪着自己斑白的头发,使得本来就乱蓬蓬的头发显得更乱,“为什么别人可以娶到一个女人,我却只能娶到一个魔鬼?从前你们都认为我把那么多宝物放在家里不安全,其实它们安全得很!我老婆在看守财宝方面比得上一头龙或是一只三头地狱犬!绝没有哪个小偷能从她的手指缝里摸走一个铜板,我发誓!嗯……你看看我,现在我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么恶毒地对待我,也许是因为十六年前我把一半财产捐给了联军,还把最珍贵的宝物圣剑[息痛]送给了迪姆丹马斯,可是她不好好用她那生锈的脑子想想:如果我不这么做,现在连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奴隶――不,休普不会要她做奴隶,那样就大材小用了――她会被任命为金库看管员……噢,不对,我的推论站不住脚,原因不是这个,在我是个穷光蛋的时候,她就对我不满意,等到我寻宝发了财,她还是不称心,这么多年来,我就没见她客客气气地对我说过话――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
吉桑不是解决家庭纠纷的专家,他当然想不出该怎样回答,他抿了口茶,试着再次岔开话题:“你背着旅行袋是要――”
“旅行,寻宝,探索新大陆――怎样都行!为了躲开那个凶婆娘,我决定再出去探险!”说话的时候,拿慕鲁攥紧了拳头,他充满激情的认真样子似乎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开玩笑,老弟!你已经上年纪了!”吉桑脱口而出。
拿慕鲁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不老,老兄!而且这回我不准备一个人去,我会找个帮手。”
“他是谁?”
“现在还没找到……但我一定要找个帮手的。”顿了顿,拿慕鲁开始计算起曾经的失败来了,“算起来我最后的三次探险,没有一次是全身而退的。寻找狂王剑的时候,我被罗那夫山顶的白头鹰啄瞎了一只眼,现在装上橡胶的假眼;在红沙漠的木乃伊坑道里我几乎摔掉了满口的牙,现在全换成了假牙;最倒霉的是在黑塔大沼泽里被金鳞鳄咬掉了左小腿,差点没办法从那里回来!”
“也许我能给你介绍一个合适的人选。”吉桑用无比神秘的口吻说道。
“你――?”拿慕鲁挪动坐在椅子上的上半身,以使自己尽量离吉桑远些,然后他才满面狐疑地说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应该相信你的推荐呢――要知道我老婆就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
当天下午,拿慕鲁没有雇任何人,自己一个人上路了。
探宝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它要求人们勇敢、机智、果断,而且不允许你犯任何错误,有时一个小小的纰漏,就会让你成为宝藏旁边的骸骨。
所以,如果找不到可靠的帮手,那就只好依赖自己的经验。
拿慕鲁掏出羊皮地图,标记下现在的位置:秃鹰荒谷。对,就是这里,影子一样的秃鹰在干燥的空气中盘旋,烈日肆意烘烤着干裂的大地。这里具备一切死亡的要素,强盗,食人魔,干旱,样样都能要你的小命。
远处的碎石堆旁边,就躺着一具尸体。
拿慕鲁朝尸体走过去,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一些信息,探险家们总是好奇的。随着距离的接近,拿慕鲁从尸体身穿的灰白色战甲上辨认出,这个人的身份应该是纽新斯要塞的战士(他额头上系着的红条带也说明这判断是正确的),据说纽新斯要塞正和兽人们在打仗,这个人大概是被打散的纽新斯士兵吧,居然死在离家乡这么远的地方,战争还真是可怕呀!
这个可怜的死难者看起来年龄不太大,他仰面朝天躺着,两眼翻白,嘴张得老大,舌头吐出口外。不用问,他肯定是渴死的。渴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想到这儿,拿慕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水袋。
“安息吧,可怜人。”拿慕鲁掏出一方手帕盖在尸体的脸上。然而拿慕鲁肯定要为这一好心的举动而后悔,因为手帕刚一接触到尸体的脸,尸体就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接下来,拿慕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具尸体夺过自己的水袋,毫无节制地对着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当水袋瘪下去三分之一时,拿慕鲁清醒过来了。
“把水还我,你这个骗子!”
尸体想一边喝水一边答话,结果当然是呛得够呛,于是他把水袋递还拿慕鲁,自己敲着胸口咳嗽起来。
“咳咳――嗯――大叔,我不渴了,不过我现在有点饿,好心的您肯定不会拒绝一个三天没吃饭的可怜人的要求吧!”说完,尸体就朝拿慕鲁伸出了脏兮兮的手。
拿慕鲁气得脸色发青,不是因为对方喝掉了自己宝贵的水,而是因为经验老到的自己居然会中了这种幼稚的圈套。
尸体见拿慕鲁脸色不好看,知道是自己惹怒了他,于是急忙辩解道:“大叔!你一定得原谅我!我和大部队走散了,又迷了路,在这个鬼地方游荡了三天找不到一滴水,现在有一个旅行者走过来,我只好装死吸引他靠近了!”
“为什么要装死呢?你大声呼救难道不行吗?”
“唉――”尸体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在你之前也有一个旅行者经过,可是他明明听到我呼救,却不肯帮忙。我疲劳极了,没有力气追上他。也许他认为我这副模样像个强盗,也许他携带的水只够一个人的份量,但是我可不能再让这些也许浇灭我的希望了,现在你来了,我这样做不对,可是我得救了。”
听对方这样说,拿慕鲁稍微平息了怒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面包递给陌生人,陌生人则把面包塞进口里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它,然后再一次朝拿慕鲁伸出了手,脸上微笑着。
“你叫什么名字?”拿慕鲁一边掏面包一边问。
尸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称呼这个人为尸体――在将面包送入口前的一瞬答道:“宾布・宾布。你给我面包,我为你工作。”
第一章 七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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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雨初停,微风阵阵,拂面而来。
“你们在这里吗?”阿洛尔右手轻扣在胸前,自言自语。
“你们并没有退出战斗,自我们响应召唤成为圣武士之时,我们就注定永远肩并着肩。……非常侥幸,教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把拉何尔卖给魔鬼,我不知道是什么拖延了他的计划,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将彻底阻止他。”阿洛尔继续向前走,同时牢牢地攥紧了拳头。
阿洛尔身后不远处,一个满脸泥污的小童正坐在墙角把玩从阿洛尔那里乞讨来的金币,并且用好奇的眼光打量阿洛尔伟岸的背影。他显然惊异于旅行者的慷慨,虽然这个旅行者的脸色既苍白又冰冷,但小乞丐还是很喜欢他。现在小乞丐考虑的是应该如何支配这枚金币,是去换一顿饱餐,还是添几件御寒的衣服,但是当小乞丐仔细观察金币上面的图案后,他发现手中的金币与他从前见过的不大一样。
金币正面铸印的并不是常见的龙首,而是一个胖商人的形象,在金币的边沿刻着一行字母,念出来应该是“达兰”。
“达兰?那是什么地方?可能是很遥远的一座城市吧。”小乞丐用污渍的袖子将金币抹了又抹,然后把这件宝贝小心地收进怀里。
是的,相当遥远,自由都市达兰,远在另一个位面!(①指平行宇宙)
阿洛尔本来也希望可以不使用另一个位面的货币做施舍,无奈现在他身上只有这种钱币。具有嘲讽意味的是:乞丐可以向他乞求食物,但他自己却应向谁乞求正义?花费十年,辗转三个位面,历尽千辛万苦回到自己的出生地飘浮大陆法缔尔,他只感到疲惫,发自内心的疲惫。然而,有些事必须由他去完成,这不是任务,是目的。阿洛尔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自己的胸膛里,还有另外六颗圣武士的灵魂在熊熊燃烧。
天色渐暗,周围的景色也从小城镇换成了乡村,阿洛尔看着不远处的一间茅屋,脸上泛出一丝欣慰:毕竟我还不是一个人。
阿洛尔走到茅屋跟前,先在木门上连续敲击了三下,继而又慢慢地敲了两下。
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猎人模样的络腮胡子男子通过门缝向外观察,当他看清了门外站立的人是阿洛尔后,便笑着把大门完全敞开了。
“欢迎回家。”猎人亲热地拍了一下阿洛尔的肩膀,隔着被雨淋湿的长衣他清晰地感受到阿洛尔肩部隆起的肌肉,这时他的脸色却变得很奇怪。
“你真的没在外衣下面穿着铠甲?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大意呢!”猎人语气中略含责备。
阿洛尔看着对面同伴热诚的目光,心头升出一层感激。自从阿洛尔在阿托里亚大陆的里加山脉附近由食人巨魔的口中救下了他,这个名叫法赫多德的弓箭手就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直至今日。而且,当他听说阿洛尔要一个人回到法缔尔大陆为死去的同伴复仇的时候,法赫多德不惜身犯险地,自愿跟随阿洛尔来到这里进行一场危险的赌博,而赌注就是他们两个人的生命。
“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激。”
阿洛尔在心中默默想到,但是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并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时候,他用行动来保护同伴不受伤害。
“连剑也没带,你简直太不小心了!”法赫多德埋怨道,他今天看起来脸色不大好,说话也比从前罗嗦了许多,也许是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感到紧张吧,阿洛尔想。
“你一定猜不到。”法赫多德向阿洛尔神秘地眨了一下眼睛,转移了话题,“今天在你出去后不久,我的一个老朋友托人送给我一件武器,这件武器会对我们未来的冒险大有帮助!”
“老朋友?在法缔尔?以前怎么没听你对我说过?”阿洛尔诧异地问。
法赫多德冲他扮了一个鬼脸:“每个人都允许保留一点秘密的,是吧?想要看看那件特别的武器吗?我现在就把它拿出来。”说完,法赫多德就转过身去,走到屋子的另一端,在一堆杂物中翻弄起来。阿洛尔看着伙伴忙碌的背影,脑子里猜测这件特别的武器到底是什么,可以听得出来,法赫多德正试图把一个裹着几层油布的盒子打开,但大概10分钟过去了,他似乎还是没有成功。
“到底是什么,要帮忙吗――”阿洛尔觉得有必要催促自己的朋友一下,但眼前的情景立刻就让他惊呆了:站在茅屋另一端的法赫多德手中正握着一把上好了弓箭的青铜十字弓,而那尖锐的箭端就瞄准着阿洛尔的胸膛!
法赫多德脸上认真的表情告诉阿洛尔这不是在开玩笑,然而阿洛尔心中却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啊。
“为什么?”阿洛尔痛苦地问,他感觉自己的心正在下沉,同时另一种冰冷的感觉逐渐从脚底向上升,席卷全身。
“不为什么。”法赫多德狞笑着,“你只要知道我那个老朋友就是教皇肯赛思就行了!”
听了肯赛思这个名字,阿洛尔垂下了头,他回想起十年前自己的战友是怎样在教皇厅的阶梯前惨遭杀害。那时他只听见背后有人惨叫一声,那声惨叫应该就是伙伴中被称作“岩石”的大力士福克法发出来的,阿洛尔还没来得及回头,又有几声惨叫在背后响起,这个敌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竟然可以在一瞬间将一小队圣武士置于死地。那时候,阿洛尔总是走在最前面,他年轻、强壮、机敏,所以每次总是他提出要充当前锋的位置,同伴中也没有人反对,并且大家都亲昵地称他为“前行者”。可是这一次,危险却来自背后,只有这个前行者保住了性命。当时,阿洛尔听到自己的同伴中有人念了一句咒语,随后他就被一只有力的手向前推去,跌入了由同伴仓促间打开的位面门之中。阿洛尔知道这个位面门是由通晓空间魔法的战友基瑞斯制造出来的,七个人中只有基瑞斯拥有这样的能力,他更可以感觉到,那只把自己推向前方的手在半途就变成了冰冷的,失去了生命。阿洛尔曾经努力地别过脸,想看一眼敌人的面孔,可是并没有如愿,他只看到最后一个战友倒在血泊中,而自己则被扭曲的时空撕扯着,消失在空间的另一端。
当时那个时空门并没有指定确切的目的,准确地说,那算不上一个时空门魔法,只能说是一种时空乱流。魔法总是这样,当你需要得到一个确定的结果时,所消耗的法力就会很大,准备的时间也会更长,相反,如果想得到一个毫无规律可寻的结果,就不必费什么力气。就像在荒野中召唤一场无规则的大雷暴并不十分困难,而想召唤一道精确的闪电击中特定的敌人却只有高等法师才做得到。
所以,当阿洛尔从时空乱流中挣脱出来后,第一步踏上的土地却是血红色的。
他来到了地狱。
如果不是恰好有一位圣天使巡行至此,正在救赎悔改的灵魂的话,阿洛尔肯定要被地狱的熔岩吞噬掉。然而当圣天使询问阿洛尔是否要将灵魂交给她,由她接引至被称作光辉牧野的云端天国的时候,阿洛尔的回答是:“不!”阿洛尔只想立刻回到人间,即使是有更多的痛苦和伤害在等待着他,他都必须回去。所以,他又途经两个位面,花费十年,才回到了法缔尔这块伤心之地。
这就是现在他为什么站在这,为什么要以区区一人之力向法缔尔大陆上最大的权势者教皇肯赛思发出挑战。但他万万想不到,历尽万难回到法缔尔,第一个要面对的敌人竟是在阿托里亚与自己并肩战斗了整整三年的同伴!
阿洛尔抬起头,他那湛蓝色的双瞳悲哀地闪烁着,并不是出于对自己命运的感伤,而是出于对面前这个做出如此卑鄙行径的昔日战友的悲悯。
“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法赫多德嚷道,接着,他并没有立即致阿洛尔于死地,而是不厌其烦地冗谈了起来,仿佛喋喋不休的说辞就可以为自己的背叛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也能让他扣动机簧时可以觉得比较心安理得。
“……踏上这块大陆我才知道,反抗教皇是一件多么不明智的事情!肯赛思的权力几乎覆盖半个大陆!和这样的当权者对抗,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你害怕,当初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来?”阿洛尔目光炯炯,使得法赫多德几乎不敢与之对视,但他还是不忘紧紧抓住手中的十字弓。
“不,我早在阿托里亚就害怕了!非常害怕这趟前途未卜的旅程!但我不能不来,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如果我不提出一道前往,那我以后就别想在阿托里亚的冒险者公会混下去了。大家都会说我是个无胆鼠辈,并且不值得信赖!”法赫多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为终于能够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消解了胸中的块垒。接着,他的五官突然变得扭曲、丑陋,就像是真的中了邪,发了疯,他突然明白了对一个人来说,敢于袒露自己的卑鄙也是一件非常舒畅的快事,他薄薄的嘴唇恶毒地开启,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是,当我踏上一块完全陌生的土地时,一切都改变了!我不必在乎自己过去的名声,也没有人会来指责我的背叛!而你,才是教皇的权威的背叛者!杀了你,我可以从教皇那里得到我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一辈子也花不完呐!”
“就这些?”阿洛尔问道,声音中略带沙哑。
“对,就这些。”
两个人僵持着,站在一间狭窄茅屋的两头一动不动,法赫多德扣紧了手中的十字弓,恶狠狠地盯着阿洛尔的咽喉,而阿洛尔赤手空拳,两手紧握在身侧,孤零零地站着。
阿洛尔突然转过身去,背对法赫多德的弓箭。
“你干什么?”法赫多德几乎是咬着舌根叫出来,但他没有得到回答。
“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不只是一个人。”阿洛尔平静地说。
“是的,我当然知道,”听到阿洛尔谈论起这个,法赫多德松了一口气,“你们圣武士可以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通过特殊仪式将力量转移给另一个人……你的身上,就有七个人的力量。”
“没错,虽然在他们遇害时我们没有进行继承仪式,但是我们七个人之间曾经有一个约定:如果其中有人不幸战死,他的力量将会留给活下来的人。所以……契约女神亚玛在那之后把六个人的力量都给了我,你不想了解得更详细些吗?”
“我不想听!”法赫多德怪叫到,然而阿洛尔不理睬他,自顾继续说下去。
“‘鹰眼’埃弗拉给予我神射手的能力;‘海王’肖森给予我身负甲胄仍能横渡江河的能力;‘智者’基瑞斯让我心思缜密;‘旋风’费劳恩让我奔跑如飞;‘岩石’福克法的力量让我可以空手搏熊……”讲到这里,阿洛尔突然停住不说了。
“还有一个呢?”法赫多德忍不住问道。
“还有一个,就是我们的队长柏西巴恩,他的力量我不知道。”
“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我的灵魂还未到达队长那样的高度,这力量正在我的身上沉睡,我相信它总会复苏,当那一天来临时,我就会知道队长的赠礼是什么了。”
“哼,”法赫多德奸诘地笑了,“太可惜了,就算今天就是你觉醒的日子,你的队长也不会给予你‘刀枪不入’的能力吧!”
“没错。”阿洛尔叹了一口气,他缓缓地伸出右手,用食指在面前的土墙上划了一个十字架。
法赫多德没有在意这个动作,他认为这只是圣武士在临死之前为自己做的最后祷告,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在阿洛尔画过十字的地方,突然窜出来一条条金色的火舌,吞噬着一切接触到的物体。那种和着杂草砌成的土墙本来是很难点燃的,现在竟也迅速地燃烧起来,并且从屋顶和地面向四外蔓延开去,当法赫多德重新镇静下来的时候,神圣之火已经燃烧到了他的身边。法赫多德几次想射出自己的弓箭,但是对于“第六种能力”的顾虑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他知道只要一击不中,自己就必死无疑――他怕死。
两个人都处于熊熊火焰的包围之中,浓烟呛得法赫多德简直无法睁开双眼,他恐惧极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阿洛尔施展神术,阿洛尔神术的源泉――理性之神的力量是无法到达阿托里亚的。现在不同了,这里是他的家乡,他的力量就来自这。
“该死!你犯了个错误,”法赫多德恼很地对自己说,“你只记得阿洛尔是个危险的战士,却忘记了他是个圣武士!”
“可是,别以为你赢了!”法赫多德忍受不了浓烟的熏呛而闭上了眼睛,但他还在信心十足地威胁,“阿洛尔,你干得很漂亮,但没有眼睛我一样可以射击!我是个合格的猎人,你在这个狭窄的空间根本无法躲避,而且箭尖有毒,你逃不了的!”
火舌更加靠近了,法赫多德感觉到暴露在外的皮肤传过来阵阵炙痛,汗水从他的额头、鬓角流下来,火焰的烘烤使他的双手也覆满了油污,青铜十字弓传过来的热量已经使手掌热得发烫。
“射死他!”法赫多德催促自己,“没什么好怕的,让他那第六种能力见鬼去吧!”
“咔――”扳机扣下,法赫多德听见利箭射出的声音,耳边却没有传来期望的惨叫,反倒是那种弓箭有气无力地跌落在中途的声响。
恐惧使他不顾一切地睁开了眼睛,迎接他的将是阿洛尔无坚不摧的愤怒。
“为什么……”法赫多德只来得及从喉咙里吐出前半句话,因为他的脖子已经被阿洛尔牢牢扼住,他的整个身体被阿洛尔一只手提离地面,两只脚则在空气中绝望地乱踢。
阿洛尔还是那样悲哀地看着法赫多德那张恐怖的,两眼努出眶外的脸,在那声可怕的扭断脖子的响声发出后,阿洛尔闭上了眼睛。
“知道吗?我比你还要痛苦。”
法赫多德的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掉落在他眼前的十字弓将答案告诉了他:牛筋弓弦承受不了周围的热度,在最后一刻绷断了。
火继续烧。
阿洛尔身披金黄色的圣武士战甲,右手紧紧握住印刻圣十字徽的长剑,快步走在原野上,对身后升起的那一柱黑烟没有再看一眼。
“还有谁可以信任呢?”阿洛尔望着初升的天狼星问自己,良久,少年的记忆告诉他一个名字:“拿慕鲁。”
千魂夜恸
卷首
灵魂收割者的船
驶离沉默的渡口,
锁链崩解,
解放了众神的狱囚,
天地摇动,冥河翻滚,
死亡,
一如浓重的黑夜
滚滚而来,
淹没亡者的脸,
在寂静的墓园上空
悄悄打造她那寂寞的宫殿。
坟墓下面,
埋葬着逝去的生命和荣耀,
有时候,
也将失却灵魂与爱的生者
一并埋葬。序章 墓中人
――
哈伦是个守墓人,一辈子看惯了死亡和哭泣的他,早已记不起悲伤是什么味道。如今,他那微驼的身躯斜倚在墓园大门前的石凳上,两颗浑浊的眸子漫无目的地搜寻着前方的路。
细雨,一直下,飘飘洒洒,若有若无,仿佛自世界创生之始,这雨便不曾停歇,而且还要继续到永恒之日才肯罢休似的。
雨雾中,一个灰蒙蒙的轮廓缓缓走来,大约是一个人,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在擦过哈伦身侧时,这个人的脚步停了一下。
哈伦漫不经心地打量这个来客:修长的手指,也许是因为雨水浸淋的关系而显得分外苍白,灰黑的长衣已被淋得湿透,紧紧地将他的身躯包裹起来,这个人的左眼下,有一道死白色的刀疤。
“扫谁的墓?”守墓人重复着几十年不变的单调问话。
“七英雄。”来客轻启了苍白的嘴唇,缓缓答道。
哈伦这下稍稍打起了点精神,这些年来,前来拜祭七英雄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毕竟已有十六年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争,在承平时代,英雄们就不那么为人想念了。前来拜祭十年前牺牲了的英雄,想必本身也是个常常热血沸腾的人吧。所以,哈伦为了表达他对这个来客的敬意,慷慨地抬起了慵懒的左手向墓园深处指了指:“最里边。”
“多谢。”来客很有礼貌地致谢,可是他刚刚迈起左脚,守墓人又将他叫住了。
“等等,你叫什么?”
“阿洛尔。”
“阿洛尔?嗯……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哈伦捋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自言自语,似乎对自己糟糕的记忆力很是不满,但他很快就使劲摇了摇头,提醒自己停止这种徒劳的思索,并且干笑着对阿洛尔说:“算了,算了,不必去计较那么多,反正你早晚有一天也会住进来的。”
阿洛尔也笑了,但是那笑容里既没有欢乐,也没有哀伤,他只是移动脸部的肌肉,作出类似微笑的表情而已。
十年了,他没真正笑过。
下着灰色雨水的灰色的天空,空旷得没有一只飞鸟。墓园里除了守墓人哈伦,也就只有阿洛尔一个活人。这之外,就是林立的墓碑,无尽的坟场,一块块青色的石碑或长或短,记录着或喜或忧的一个个命运。人们是如此地珍视坟墓,毕竟,坟墓是死者仅有的财产,也是很多人向这个世界证明自己曾经存在的唯一证据。
七英雄,为了伟大的正义与真理战斗的七位圣武士,光荣地埋葬于此。他们的灵魂已铸入他们为之献身的事业之中,铸入他们一生遵循的高贵信仰之中,七英雄英灵不灭,将永远卫护所有为真理战斗的高贵灵魂,并与这些灵魂一起接受世人至高无上的敬意。
下葬的时候,应该念这样的悼词吧?阿洛尔没能亲见当时的情景,但是大致的内容他猜得出。
七座墓碑上,凿刻着同一个内容,记述七英雄事迹的文字铭刻其上,阿洛尔用他那颤抖的手指抚摸这些凹陷的文字,如同在触摸自己已逝的灵魂。
“……这七位英雄在教皇面临危险时挺身而出,勇敢地和邪恶的魔法刺客搏斗,虽然他们没能打败刺客,但是却为教皇施展神术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他们如一堵血肉之墙立于教皇身前,屹立不倒,也许邪恶可以毁灭他们的肉体,却无法伤及他们高贵的灵魂。无论时间怎样流逝,拉何尔教廷的教团骑士都将以这七人为榜样,挺立在真理和正义身旁战斗不止……”
“真理……正义……?”
“可那又是谁的真理,谁的正义?”
阿洛尔俯身下去,双膝跪倒,深深地跪倒,用自己苍白的嘴唇亲吻墓园的泥土,他的两眼中燃烧着足以烧尽整个世界的愤怒,这目光一动不动地直射面前矗立的七座丰碑。在那一刻,阿洛尔看见乌翅的复仇天使就徘徊在自己身侧。
“兄弟们……我回来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阿洛尔才起身离去。访客这令人费解的举动引起了守墓人的怀疑,在阿洛尔走出墓园大门之后,哈伦步履蹒跚地走到七英雄的墓碑前面。
“怪人……”望着访客渐行渐远的背影,哈伦喃喃道。
可是当他把目光移向七座墓碑中间的一座时,他昏花的老眼不由得睁大了,那碑额上最突出的位置分明凿刻着这样的字句:
“圣武士,阿洛尔・云,葬于新纪449年。”
左右互博术……
牧师的那部分太搞笑了:D 😀 😀
复杂,太复杂了,让我想起变形金刚里面的巨型机器人大都市来了
这个,作者在小说中比上帝还要大,要保留一个种族可以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比如,神的某种契约,该种族的某种可以令人类牟利的特性(像《幽白》里雪女的冰泪石),总之,小说家的精力不必都放在合理性上,《福尔摩斯》自《归来记》后不合理之处甚多,但就像那句话:“一部小说可以有上百个谬误,但是却很吸引人。”
马伯庸写的恶搞文。
那么说是一个自创种族了?既然这样,选择那种设置就是写作需要的问题,随作者高兴了。
我比较同意b,因为很难想象高贵的精灵会有什么发情期,不过楼主言中“在非生育期,该种族没有第二性征。该种族无法与其他种族生育杂交后代。”似乎不妥,半精灵是哪里来的呢?精灵mm很pp的,没有第二性征岂不成了东方不败?
关公战秦琼……
环境不是把他改造成原始人,就是改造成化石。
骑士八大美德是谦卑、正直、怜悯、英勇、公正、牺牲、灵魂、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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