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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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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藏拙不如献丑,非常感谢各位的指点,受教了。欢迎大家继续指教~
@晚凝 wrote:
为什么你的故事里总要在一段故事后接上一小段背景,看着累死,融入故事内容交代不就好了。
人物对话感觉好像背台词,假了点,根本无法投入剧情。
抱歉我没看完,因为不想砍下去了,有说错的,你尽管可以当面指出,顺便给我两下楚楚气都没关系。没有没有,说得很中肯,因为过去都是闭门造车,所以自己是看不出这些问题的,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具体一点?
第三章 留学
山谷中点缀着寂静的村庄山坡上展现着广阔的牧场
群山环抱犹如高举的酒杯
湖泊处处有如杯中佳酿
绿色的田野,金色的麦地
向着碧海之滨伸展
这就是著名诗人菲尔多西笔下的诺森风光。贯穿诺森全境的尼斯河从西面与里柯尔王国相邻的国界流入,其南岸是新月山脉,在这里有着大片的山地与丘陵;北岸则是广阔的平原,也分布着大片的丛林,大陆上唯一的翼人族庇护所――“羽之森”也在其中。平原上满是丰饶的农田,山脉之间处处森林茂密,清澈的河流纵横其间。
东南两面临海,西面与里柯尔王国接壤,北面与草原上的国度帕尔斯相邻。
诺森是一个文化底蕴丰厚的国度,首都诺森城的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记忆断层发生之前的200余年,城中有一座图书馆名叫“千年馆”,单从这个名称便足以想见这座城市的悠久历史了。
在诺森,学者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业,民风重文轻武,相对的,诺森的教育事业的发达程度在整个大陆上也是数一数二的。
诺森的商业十分兴旺,这都是拜海洋所赐,诺森城本身就是全大陆最优良的商港,大量的货物从这里启程经海运输往位于“无尽之海”彼端的塞理斯等国,回程时,商船上往往满载着丝绸,香料等奢侈品。
一直以来,贵族们通过对贸易课以重税敛聚了大量的财富,过着糜烂的生活,对此,商人们总是敢怒而不敢言,安诺克松王朝对于异己分子的镇压一贯是毫不留情的。而在重商轻农的政策下,底层人民的生活也每况愈下,社会矛盾十分尖锐。
更有甚者,对于北方的“黄金海岸”商业联盟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和商机,诺森的贵族们一直是馋涎欲滴的,只是慑于帕尔斯王国对“黄金海岸”的保护,所以只能采用小心翼翼的试探手段。
大陆历300年,这一切似乎有了变化,连年的气候反常令帕尔斯的牧场损失惨重,国家元气大伤。安诺克松王朝的末代君主,安诺克松七世一方面以断绝粮食供应相要挟(帕尔斯的粮食产量极低,需要仰仗外来供应),另一方面又在“黄金海岸内部亲己势力的支持下,终于在这一年,诺森悍然发动了入侵“黄金海岸”的行动,在名将雷莫斯侯爵的指挥下,诺森军势如破竹,连败帕尔斯军和“黄金海岸”的佣兵部队。
在兵败如山,同时内外交困的情况下,帕尔斯的大首领向里柯尔王国求援。而当时距阿尔夫国王登基仅仅三年之久。阿尔夫国王非常果断地下达了支援友邦的命令(帕尔斯和里柯尔是同一民族起源),阿尔夫的挚友,刚刚成为圣骑士的克罗奉命出战。
克罗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战术,在达兰公爵率领铁甲骑士军团为首的数万大军陈兵帕尔斯边境作为佯攻的掩护下,克罗率领以红水河为首的数个军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尼斯河顺流而下,直插诺森城。
虽然诺森城暂时没有被攻破,但是整个诺森王国却因为首都被围而陷入了一片混乱,所有的社会矛盾迅速激化,从而演变成为一场以商人平民为主的革命,推翻了安诺克松王朝,成立了共和政府。
正在帕尔斯境内作战的雷莫斯侯爵虽然及早得到了消息,但苦于身陷战争的泥潭无法脱身,当他带着已然折损大半又士气低落的军队回到国内的时候已是大势已去。尽管如此,他仍然与克罗连战七场,结果全部落败,最终为克罗所俘,不过克罗也对这位将军的骨气相当敬佩,故而并没有为难于他。共和政府考虑到雷莫斯侯爵的赫赫威名,希望他能够在政府中担任职务,而雷莫斯则开出了希望能够保证残存的王室成员的生命安全的条件(安诺克森七世在城破之日杀死了绝大多数的王室成员之后自杀),考虑到残存的这些王室成员都是缺乏影响的碌碌之辈,对于新生政权构不成现实的威胁,共和政府接受了雷莫斯的条件。
革命得到了部分开明的贵族鼎力支持,这也是之所以如此顺利地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对于这部分贵族,政府也给予了特别的优待:当其他贵族的财产被全部充公的时候,这部分贵族的田庄与产业被政府出钱赎买,而雷莫斯也享受了这一待遇。
从那之后直到现在,新的诺森共和国一直致力于国家的重建工作,大力提倡节俭的风气,并主动与邻国修好,里柯尔,帕尔斯等国纷纷与之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在不久前的森特尔斯荒原战役中,诺森共和国议会权衡利弊,特别通过了一项对于国家财政非常不利的战争拨款,由雷莫斯挂帅,派出了三万装备精良的重装步兵参战。年届53岁的他仍有出色的表现。
雅克与随行的希佩尔乘船顺尼斯河而下,站在客船船头,雅克不时兴奋地左盼右顾,诺森的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如此的新鲜,而希佩尔也不时向他介绍着诺森共和国的各种情况,这些对于从现在开始就要在诺森度过四年留学生活的雅克是不可或缺的。
眼看将要到达诺森城,希佩尔最后一次向雅克确认:“殿下,您是否已经牢记了您现在使用的身份?”
“博拉福的穆提拉男爵之子,雷莫斯大人的远房侄子。雅克・范・穆提拉。”
“很好,殿下,您的坐骑红岚也会给您的这个身份提供很好的掩护。请注意,在诺森使用这个名字的时候最好不要加上范,在诺森这个字不代表什么特别的含义,还有可能招致反感。”“嗯,对了,侯爵阁下,红岚它所乘坐的货船什么时候能够到达?”
“大约比我们要晚3天,殿下。”
在两人的对话声中,客船渐渐驶向诺森首都――诺森城。
客船到岸,雅克和希佩尔通过跳板上了码头。商业都市所独有的那种气氛立刻扑面而来:小商贩们向每一个来往的过客推销着土特产,马路两旁满是鳞次栉比的店家,路上的人熙熙攘攘。而且从地图上看,这还远远不是诺森城的市中心,由此可以一窥其繁荣的程度。
事实上,诺森城是整个大陆东海岸上最大最繁荣的港口城市,北方的黄金海岸商会联盟也只是在贸易总数上占优。
眼角余光所及,他们也观察到了这个繁荣的大都市背后的一面:墙角边,蜷缩着几名衣不覆体的乞丐,带着乞求的目光将破碗伸向每一个过往的行人。
在码头的出口处,有不少来接人的人们,雅克努力地寻找着摩沙法的身影,不过走了两个来回仍然没有看到,正在雅克想着大师是不是记错船的班次的时候,希佩尔忽然用手指指身边一名手举着横幅的少女。
刚才雅克在找摩沙法的时候也多次看到了她,不过并没有多留意,而细看之下雅克这才恍然大悟,因为横幅上面写的正是博拉福的雅克・穆提拉。之前自己的确看见过,但是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自己现在的身份了,雅克心中暗叫一声惭愧。
二人快步走到少女身边,雅克开口问道:“我是雅克・穆提拉,请问小姐您是?”
蜜色的短发,修剪得恰到好处,给这位少女增添了几许活泼。她带着甜甜的笑容回答道:“我是海伦娜・雷莫斯,你的表妹,是父亲大人让我们来接你们的。”
“表妹……”雅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海伦娜已经在招呼远处的另一位青年了:
“哥――雅克表哥已经到了,你快过来呀。”
一名和雅克年龄相若的青年循声而至,海伦娜向雅克介绍道:“德拉蒙德,我哥哥。”“幸会,我的兄弟。”雅克抢先伸出了手,因为这是博拉福地区的习惯,即使是远亲,见面也会喊兄弟以示亲切,希佩尔在路上就已经向雅克交代清楚了。
少年立刻握住了雅克的手:“幸会,我远方的兄弟。”
雅克忽然感到一阵特别的感动,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有朋友了。在宫廷里面,身为王子的他是不可能有朋友的,而不久前刚刚结识的德赛也已经倒在了战场上。
“介绍一下,这位是希佩尔,我们家的家臣,而先行至此的家庭教师穆沙想必之间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这次父亲委托他们照顾我。”雅克也把希佩尔和摩沙法介绍给了德拉蒙德兄妹。“你好。”德拉蒙德有礼貌的伸出了手。
“伯伯好。”海伦娜也很有精神地打招呼。
希佩尔点头为礼,严肃的表情稍稍有所松动。
德拉蒙德叫住一部出租马车,将雅克一行人的行李搬上了车,对车夫说了一声:“雷莫斯府。”
车上德拉蒙德解释道:“自从贵族统治被推翻以后,官员们开始以人民公仆自居,所以包括我的父亲在内,家里都取消了自备马车,如果有需要,可以使用政府的公用马车,而平时就喊出租马车,反正价格并不贵。”
随着车轮的转动,雅克也就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兄妹俩身上。德拉蒙德是一头金发,自然地微卷,一张英气勃勃的脸上,两道浓厚的剑眉给雅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立刻,雅克就联想起不久之前在桑德拉作战期间见过的雷莫斯先生,也就是德拉蒙德的父亲,他的脸上有着同样的眉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
海伦娜坐在哥哥的身边,年纪尚幼的她今年是14岁,性格活泼外向,最喜欢跟在哥哥的后面凑热闹,雷莫斯夫人为此可是没少伤脑筋,在她看来,让海伦娜做一个小淑女,简直难于登天。
海伦娜冰蓝色的大眼睛盯着雅克看,看得雅克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终于雅克开口问道:“请问,雷莫斯小姐,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
“叫表妹,或者海伦娜也行,别这么见外嘛。”
雅克暗暗叫了一声糟,自己毕竟还没有习惯新的身份,这么容易便露出破绽。
德拉蒙德噗嗤一笑:“别理这个小丫头,多半她正把你当怪物来研究了。”
海伦娜不依地瞪了哥哥一眼:“哥哥真是的,人家只是没见过里柯尔人,有点好奇嘛。”
“有什么可以好奇的,一样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嘛,哈哈。”
“不理你了!对了,雅克表哥,说说你的家乡吧,长这么大我连诺森城都没出过几次呢。”“嗯,不知道海伦娜想听什么呢?”
“这个……就说说博拉福著名的红水河军团吧。父亲提起他们总是一脸的敬佩,这还真是不常见呢。”
“红水河是我国四位大公爵之一的罗伦公爵直属的部队,享有特殊地位,也是我们博拉福人的自豪,在我国,普通的军团都编有相当比例的奴兵,但大公爵直属的军团则完全没有奴兵的存在,而且其中的出身骑士的战士比例也大大高于普通军团,所以在战斗力方面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红水河最大的特点就是压倒一切的气势,全团战时可以扩编到超过万人,所有的成员都是赤红色的衣甲,胯下赤鬃马,万余人同时发动冲锋时的气势可想而知。
“历史上红水河也出了不少名将,一共有30余名银枪骑士,80余名军旗骑士出自红水河,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圣贤王时代的银色流星卡尔塞斯,以及十余年前的圣骑士克罗。
“博拉福的年轻人都憧憬着能够成为红水河的一员,当然我也不例外,我的父亲穆提拉男爵现在在红水河军团的参谋部任职。而我的志向也是成为一名合格的红水河。在来诺森之前,我刚刚受封了见习骑士,再过几年成为正式的骑士的时候,我就要提出申请了。”
“真想亲眼见一见呢。”海伦娜一脸的向往。
而德拉蒙德显然对里柯尔的了解要深入的多:“对了,我听说里柯尔的贵族子女如果想成为骑士,必须从八岁开始进入各大领主的内廷学习礼仪以及基本的战斗技能,然后直到十四岁方可受封为侍从骑士,跟随经验丰富的骑士继续学习,经过数年的锻炼才能成为见习骑士,直至数年后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技能之后最终成为正式的骑士。雅克你刚刚才十六岁,也就是说你只用了两年就通过了侍从骑士与见习骑士的阶段,实属罕见了。”
“那是因为我此次也随军出征桑德拉,侥幸地得到了长官的赏识并被推荐给公爵殿下,这才破格提升的。”
“啊,听说这次的战争打得很惨烈呢,雅克表哥你真的参加了?”最为一个女孩,海伦娜却没有女孩们常有的那种对于战争的恐惧,反而显得兴趣盎然。
“是啊,我作为见习的一员也随部行动,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成为正式的成员。”
“那么你也参加了森特尔斯荒原战役?听父亲说,那场战斗打得极为惨烈,红水河的伤亡达到了五成之多。”海伦娜继续追问。
“我最好的朋友也在那里阵亡了,而我能做的只是带回了他的遗物。”说到德赛,雅克的心情又一次沉重了,因为这不是在说故事,而是真正的回忆。
看着雅克纳不自然的表情,海伦娜立刻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情:“对不起,勾起了你痛苦的回忆,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没什么,”雅克用力摇了摇头,也整理了一下心情,“这也是我所必须经历的一课,毕竟,成为一名红水河并不只是为了表面上的威风,更多的是牺牲与付出。”
借着摇头的动作,雅克发现马车正行驶在河边大道上,于是他指指窗外,问道:“这还是尼斯河?”“是啊,尼斯河在诺森城这一段是南北向的,我们现在正在河的东岸,往南跑。”
雅克忽然觉得有些不协调,仔细观察了以后,这才发现了原因:“德拉蒙德,为什么这边的河岸杨柳倒垂,修得整整齐齐,而对岸的岸堤明显破败不堪,还有那么多卸煤铁这些重型物资的码头?”
德拉蒙德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不过在想了一下之后,他开口了:“反正你马上就要在这里度过四年,这些还是应该让你知道。事实上,诺森城横跨尼斯河,人们通常把东岸的部分叫做新区,西岸叫做旧区。具体来说,东岸是富人区,而西岸就是贫民区,仅仅隔了一条尼斯河的宽度,但是两岸却是完全不同的生活,有人形容这是天堂和地狱的对比,的确是有些言过其实,但是但是两岸的贫富差距之悬殊,却不可否认。”
说着,德拉蒙德指了指左边的车窗:“在东岸,你看到的是衣冠楚楚,欢歌笑语,人们生活富足,似乎到处都流淌着蜜和奶。诺森城的商业区与海港区也主要集中在这一边。”
他又指了指右边的车窗:“而在西岸,却只有衣衫褴褛,凄风苦雨,人们饥寒交迫,挣扎着求生存。稍微有些积蓄的人都会努力在东岸找工作与住处,毕竟在很多人眼里,住在西岸就是卑贱的代名词。”
希佩尔保持着自己一贯的沉默寡言,而雅克的表情则毫不掩饰地写着惊讶二字。
德拉蒙德耸耸肩膀:“这就是真实的诺森。怎么样,有没有感到失望?”
雅克点点头:“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诺森在我的印象中应该是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
“呵呵,那些只是政府自我标榜而已,不能全信的。”德拉蒙德用揶揄的口气说道。
正当雅克暗暗佩服德拉蒙德的见识的时候,海伦娜忽然插了进来:“表哥别理他,哥哥平时听多了父亲的牢骚,自己也变得忧国忧民起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讨厌死了。”
“咦?我忧国忧民又惹到你啦。”从德拉蒙德的口气听得出其实他完全没有对妹妹的玩笑生气。
海伦娜撇撇嘴:“我是担心哥哥你老得太快,将来我就没有嫂嫂啦。”
“你……”德拉蒙德被堵地无话可说。而雅克和希佩尔不禁相视莞尔。
车厢里乐融融的气氛让大家也都忘记了时间,直到马车在雷莫斯府门口停稳了,大家这才意识到到了。
摩沙法就站在门口,见到雅克,他单膝下跪说到:“穆沙参见少主。”
由于摩沙法的名声实在太响,所以此次他化名穆沙,这是和雅克约定好的。
“大师……傅请起,”雅克很机灵地掩饰了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我不是一直说叫我雅克就行了嘛,这里是诺森,不用像在家里那样拘礼。”
进了客厅,雅克终于见到了雷莫斯先生,简单的寒暄之后,雷莫斯先生让德拉蒙德兄妹俩把雅克送到他的房间。雅克的房间在二楼,摩沙法和希佩尔的房间一左一右。推开窗就可以看见尼斯河,隐约还能听见大海的声音。
摩沙法早已在走廊以及窗外布置好了魔法阵,楼道的任何异动都会被自己和希佩尔了解得清清楚楚。
雅克整整四年的留学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第二天,雅克就在德拉蒙德的帮助下到了法利根大学的教务处办理了手续,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开学3天了,而且雅克是报名进入二年级,所以雅克经历了一些测验,被认可之后,他被编入德拉蒙德所在的26级3班。
德拉蒙德陪雅克参观了校园,学校最大的特点就是横跨了尼斯河,三座巨大的石拱桥连接起了东西两块校园。秉承建校者安东尼・雷沃伯所订下的校训:自由平等,东西两块校区一视同仁,没有什么特别的差别,而学校的学费也比较低,对于困难的学生还有特别的补贴,因此生源广泛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
大批古老的建筑,默默诉说着这所学校的历史,从德拉蒙德的介绍中,雅克了解到,当年命运五英雄之一的安东尼・雷沃伯在失落的二十年之中,为了宣传费斯教的教义而四处奔走,在诺森港这里,在一位好友的资助下建立了法利根大学,为的就是将自己的思想保存下来。而在之后的历史中,法利根大学的发展的确没有令它的创始人失望。
还是在过去的安诺克松王朝的时代,法利根大学就以招收平民出生的学生而著名,也因此,顽固的贵族们往往拒绝将子女送来这里。不过在学校毕业生的出色表现之下,很多贵族也不得不勉强改变看法。
进入共和之后,法利根大学更是迎来了自己的春天,政府的大力支持扶助,令校园在短短的10余年时间里扩张了近一倍。而旧有教学楼的修缮,新设施的建设,都一直在稳步地进行之中。
每年,慕名而来的留学生非常之多。去年,法利根大学的留学生比率更是创下了18%的纪录。这也从侧面表现了学校的风格。
学制四年,进入学校的头两年为基础教学,这个阶段里面没有特别的分科,不过到了后两年就要将学生们重新分配班级。
学校的创新精神还表现在,每年到了分班的时候,教务处会公开征集学生的意见,如果发现对某个方面有兴趣的学生达到一定数量且的确有发展价值的话,就会调集师资力量创立这个系,当然,如果一个系已经不再适应发展的需要的时候,自然也会裁撤掉。
雅克和德拉蒙德进入的是布拉莫斯学院,学院在政治方面有所特长,另外在魔法方面也有很强的师资力量。
办完了手续,雅克注意了一下课表,第一节课是神术基础理论,注明的开科学院就是本学院,一开始雅克明没有留意开课教师的姓名,不过第一次上课的时候雅克很惊讶地发现这门课的任课教师竟然就是摩沙法,虽然前几天摩沙法告诉过自己已经找到了工作作为身份的掩护,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在学校里教书,无巧不成书得是还是教自己这个班。
其实这个主意是摩沙法和希佩尔共同想出来的,毕竟在学校里面希佩尔不方便一直跟着保护雅克,倒不如摩沙法以教师的身份方便行事,而且摩沙法早有预谋,他在出国之前就已经在斯特拉亚国立神学院找院长普里阿摩斯开好了证明,现在的他的身份是神学教授“穆沙”。
穿上宽松的教授袍,摩沙法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身为孤儿的自己在神学院里度过的少年时光,不过看着讲台下一张张自信的脸庞,摩沙法知道自己这个外来的教师如果不能显山露水那可不会得到他们的承认。
说到博学,摩沙法对任何人都不逞多让,他将课本扔在一旁,完全不看学院里好心的同事给他的教案,在黑板上写下“第一讲 大陆宗教的起源及现状”,开始了自己的讲课。
“众所周知,神术就是众神的恩惠,信徒通过祈祷的方式获得神赐与的力量,所以我觉得在讲解神术的基础理论之前,介绍一下宗教有关的信息是非常必要的。
“我来自里柯尔,所以我带了一份里柯尔国内经过大主教认可的创世神话的版本,现在有没有同学愿意来为我们来朗读一下?这个是按照游吟诗人表演的需要加工过的版本,读起来非常琅琅上口哦。这位同学?”
摩沙法指的人是德拉蒙德,后者落落大方地站起来接过了摩沙法手中的纸,清了清嗓子朗读了起来:
“之一,最初
一无所有,是世界最初的形态。
没有熟悉的电闪雷鸣与狂风骤雨,没有土地与海洋,没有生物更没有人。
没有物质便没有开端,没有时间就没有结束,没有生也没有死。
一无所有。
一切都还是未知的。只不过,未来已在这虚无中孕育。
终于,在无尽时间的源头,世界有了光。
这光,黯淡,不似太阳般耀眼,也不如虹光般夺目。
这光,微渺,一寸烛火便可令它相形见拙。
但它的的确确存在,世界也以它为起点。
光,悄悄把生命撒向大地,收获的是万木争春,百鸟争鸣。
光的背面,产生了暗,它是光的兄弟,它与光如影相随。不,它甚至就是光的本身。
有了暗,万物才有了香甜的睡眠。当光力所不及时,暗便悄悄填补着空白,而光
到来之时,暗又静静地退出,悄无声息得,一如它来时一样。也许光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还有暗,正如人类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背后,不是吗?
跟随光与暗同时降临世界的,还有时间。
或许你无法感觉到它,但一片落叶便可以证明时间的存在:那枯黄的色泽,扭曲的脉络,甚至于粗糙的质感,都深深地打上了时间的烙印。
时间从不说谎,它甚至连真话也不说,它是永恒的沉默。只不过,它总能把真实呈现。
之二,世界诞生
光与暗的碰撞,产生了无穷的能量,最终凝聚成了构成世间万物的四种元素:
黄色似地,她是万物之本,众生之源,离开了她,壮硕如参天古木也会变得弱不禁风。
蓝色如水,滋润天地万物的她无疑是天降甘霖,从源头的涓涓溪流,并入长江大河,最终汇入浩瀚大海,一路上带来的,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红色似火,他有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但更多的时候,他为世界带来的是光明和温暖,只有那些玩火自焚者才会亲身体验到火的威力。
绿色如风,他是最为缥缈的存在,同时也是与世间万物最为息息相关的存在,温暖的春风带来生机盎然,炎热的夏风带来茁壮成长,凉爽的秋风带来五谷丰登,凛冽的冬风带来休养生息。
太古龙族,作为最初的生物,率先出现在大地之上,浅灰色的双翼,恰如天地本来的面目,目睹着世界的形成。
代表着元素力量的四种精灵,默默地构筑着一切,世界于焉诞生。
之三,神话时代
与世界一起诞生的,还有四位神祗。
一位是大地之母,她是万物之母,无垠的大地就是她宽广的胸怀,如果可能,她会默默医治所有伤痛。一位是海之女神,冰蓝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拥有黑绢般的长发,摄人心魄的双眸,是智慧与美丽的化身,同时也掌管着音乐与文艺。
一位是火焰之神,身披黄金战甲,红莲之火笼罩全身,象征着无尽的愤怒与勇气,代表着力量与胜利。手指之处,一切化为灰烬――他也是破坏与惩罚的执行者。
还有一位是风之王者,衡量公正的天平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也是命运之神。
天外的神界,是众神的家园。看着弱小的人类在与自然的搏斗中求生存,众神决定为人类送去礼物,为了平衡,接踵而至的还得有灾难,并且给自己所代表的元素精灵寻找守护者,诸神的时代由此开创。
绿色的森林覆满大地,给人类以安身之所。这是大地之母的礼物。当心存邪念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大地就会震撼,地面出现一道裂缝,无底深渊将其吞噬。这就是地震,大地之母的灾难。她从太古龙族中选择出一部分强者作为地之精灵的守护者。霞光闪过,灰色的鳞片转为金黄,发出压过太阳的光芒,黄金龙族于焉诞生。
浩瀚的海洋是海神的礼物,大大扩展了人类的生存空间,即使遥远如大洋彼岸对于人们来说,也不再是陌生的存在。而巨浪与海啸,则成为了海之女神的灾难。太古龙族中居住在水边的一支甘愿为她效力,成为了通体晶莹剔透的冰龙,水之精灵的守护者。
火焰之神降下一场天火作为灾难。在森林的余烬中,他满意地看见人类学会了用火的技能。火既是他带来的礼物,也是他带来的灾难。以火山口为家的一群太古龙族臣服于他,它们得到了火的力量,红莲之火笼罩全身,是为赤龙族,火之精灵的守护者。
可以带动风车转动,可以带动船儿远航,也可以在顷刻之间摧毁这一切,究竟风是礼物还是灾难,取决于风之王者手中的天平倒向何方。太古龙族中飞得最高的一族被他选中,灰色的鳞片变为近似透明的碧绿,成为碧龙族,守护着风之精灵。
关于世界的未来,众神却有了不同的看法,经过讨论,众神定下了“最初约定”。约定依次按自己的理想治理世界,以一个世纪为期限,不断轮回,直到一种治世之道得到公认为止。
黄金时代
尤舒拉,慈祥的大地之母,优雅地轻挥衣袖,神木便崛起于世界的中心,连接起神界与人界。
她教给人类以语言,让他们可以自由交流。尤舒拉还向人类传授了农耕之法,使人类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灿烂的金,洁白的银,赤红的铜,是她带给人类的礼物。从此,人类有了挑战自然的利器。
和平与丰收,是她最珍贵的恩赐。
心灵纯洁的孩子们最喜欢她,他们甚至愿意永远也不长大,以换取她永恒的眷顾,这便是侏儒族,大地之母的眷族。心灵手巧的侏儒族的手艺也许只能用巧夺天工才能形容。
尤舒拉留给侏儒们元素之灵是“生命之石”,藏在新月山脉北方的一个山洞里,就在侏儒族神殿中祭坛背后的石壁之中。“这枚宝石的价值,不是世间的任何事物可以衡量的。”大地之母如是说。
尤舒拉从神木的顶端――那最接近神界的地方折下了一段枝条,这便是迷雾之杖。这根魔杖被收藏在了迷雾岛,大地之母留下话来:当世界需要时,必定会有一位英雄不远万里前来寻求帮助。
在她的努力下各个种族之间相互协作,斗转星移,时光流逝,大地欣欣向荣,人类安居乐业,繁荣昌盛。带着人们的崇敬之情,尤舒拉返回了神界。黄金时代画上了句号。
白银时代
海之女神,艾蜜,是智慧的代言人,她还传授艺术,使人类懂得了美。游吟诗人们尊她为爱与美的神祗。
睿智的妖精族成为了海神的眷族,海神赐以无尽的智慧,作为标记,所有的妖精在出生时额上就会有一块水之魄,海神还赐下了独一无二的“冰之魄”,作为镇族之宝,同时也是水元素的元素之灵,由妖精族的圣者蕾娅世代相传。
他将海上谋生的手段交给人们,大洋彼岸对于人类也不再陌生。
在她的治理下,人类社会达到了一个顶峰,对学问的追求成为了人类的方向,社会的发展日新月异。
于是,白银时代落下了帷幕。
青铜时代第三位治世的神祗,是身披火焰战甲的克劳迪。
勇气与力量,是属于火神的时代精神,向外的探险活动在这一时代达到了顶峰,人们不断的探索,几乎无限地扩展着自身的生存空间,不计其数的移民,让一片又一片的荒蛮之地成为牧场良田。可以说,这是人类最具活力的时代。但是活力过剩也会带来新的问题,随着领土的扩大,财富的增加,人们的心胸却褊狭了起来,为了一点点的利益,争吵甚至争斗。
有鉴于此,火神将战争播向人间,既是礼物又是灾难――战争,不过是将人类心中压抑的各种欲望予以释放罢了。
一个消息不胫而走,火神要挑选自己的眷族,人们奔走相告,相约共同前往。
一位名叫费农的男子,却提前了一天来到世界的中心,神木之下。
克劳迪质问他为何违背誓言。费农挺直腰板答道:“为了自己的利益。”
火神愤怒了,青空之中忽然闪过一道霹雳,从此世界便有了电闪雷鸣。
费农变成了一只狐狸,火神诅咒他永远生活在狡诈与背叛的世界之中。正如暗隐身于光的背后一般,邪念也总是隐藏在人类心底。
失望之余,火神选择了居住在托斯卡纳山脉南麓的魔族作为自己的眷族,他们的勇气获得了肯定,更重要的是,他们单纯得可爱,背叛与狡诈几乎与他们无缘。火神赐以火焰的力量和永恒的愤怒,血一般的殷红色的眼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烙印。
或许火神的心,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可怕,他送给魔族的元素之灵唤作“力量水晶”,水晶被包在一大块矿石之中,由于担心伤害到水晶,魔族之王请来了以心灵手巧而闻名天下的侏儒族,他希望借助侏儒族那巧夺天工的手艺让藏在矿石中的力量水晶闪放光芒。
即使集合了侏儒族所有的能工巧匠,数年之后,才让力量水晶初现一角,至于力量水晶完全露出尊容,已是二十年之后的事了。
但是这二十年,也成为了魔族与其他种族相处最为和睦的日子。性格孤傲的魔族学会了如何与他人相处,虽然当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这有多么重要。
最后,火神留下了一柄稀世神兵。火神喷出了红莲之火,并将之凝固成形,这便铸就了惊世魔剑――卡斯特利尔。
在整个世界如日中天的发展中,青铜时代也行至尽头。
黑铁时代
最后治世的神祗,是优格诺拉,他是命运之神,风之王者。
弱肉强食,是他治世的准则。战争不再受到谴责,真理掌握在强权手里,弱者只能面对遭到淘汰的命运。
火神与海神,原本是两姐弟,却由于水火不容的性格而积怨很深。这种矛盾影响着他们的子民,魔族与妖精族之间的战争愈演愈烈。
有幸持有魔剑卡斯特利尔的魔族英雄被同族冠以卡斯之名,魔剑所向,望者皆靡,伴着魔族的势如破竹的是妖精族的溃不成军。战线渐渐推至了海边,妖精们已无路可退。
圣者蕾娅长跪于海边祈祷,掀起海啸为自己的同胞助战,冰之魄散发出异样的光芒,将所有水之魄的力量集合了起来,向着魔族发动了反击。
于是,战争被无限期地延续着,甚至连神木也因遭到波及而被损伤。
一个又一个王国崛起于转瞬之间,力量就是真理,英雄们尊奉优格诺拉,凭手中之剑纵横于大陆之上,只有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民才会在痛苦之余回忆起大地之母治世时的太平盛世。
经过筛选,自由翱翔于地平线上的翼人族成为了命运之神的子民,他们立誓效忠,优格诺拉赐他们以洁白的双翼,以更替原先浅灰的羽色。他们是命运之神传达神谕的使者,所以又被称为“天使”。
风之王者优格诺拉赐下了一块洁白无暇的玉石,名为“风之玉”,作为元素之灵。命运之神乌玫宣称,只有建造一座高过神木的塔,才能让“风之玉”完全释放力量。
于是,岚风纪的最后岁月,伴着通天之塔的建造而渐渐走向终点。
之四,传说的时代
时光之轮缓缓前行。大地之母尤舒拉再次来到连接神界与人界的神木,却发现通道已不再畅通,一座通天之塔将神木封闭其中,将神界与人界分隔。
乌玫,以命运之神的身份,打破“最初约定”,企图永远支配世界。她随意规划着人类的命运,这就是她的乐趣。胆敢挑战命运的人,将遭到天使们的无情制裁,连其它四个精灵守护者也种族不能幸免。
出乎命运之神意料的是,外表脆弱的人类有着坚韧的精神,无论面对的环境是多么严苛而恶劣,人类都能一一征服,从不屈服。
命运之神意识到,总有一天,人类将无法驾驭,而那一天,也将是自己的末日。为了避免这一天的到来,她决定要彻底消灭人类!
突降的天火,伴着风暴横扫大地。弱小的人类促不及防,一时之间,生灵涂炭,家园成为血与火的炼狱。
人类是顽强的,他们埋葬了同伴的遗体,抹干眼泪,拿起武器,发誓要打破这非人的命运。史诗般的命运之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太阳的碎片,打造力量之剑萨弗瑞尔,月亮的碎片,铸就勇气之剑菲尔沙利。集合起所有种族的力量,借助精灵的智慧,连同龙之血,共同打破命运的戒律。”
就在那一天,所有种族的祭坛上,响起了同样的神谕。火神与海之女神,分别从太阳与月亮上抛下一片碎片。人类请来侏儒族的工匠,用它们铸成了两柄绝世神剑:萨弗瑞尔与菲尔沙利。
这个名字,你一定不能忘记:安东尼・雷沃伯。他成功地说服了各个种族捐弃前嫌,为自由的命运而走到一起来。
与此同时,一部分翼人因为反对乌玫的暴政而被开除了“天使”的身份,安东尼同样接纳了他们。
正如有光必有暗一般,有人挑战命运就一定有人守护命运。许多同胞还执迷不悟,不敢违背命运之神。人类必须先洗礼自己,用的是铁和血。
碧龙王兰特牺牲了自己,这才换得了这个民族意志的统一。
为了将所有水之魄的力量集结,有一半的妖精死于同胞之手。
翼人卢克里霞,成功地从通天之塔中盗出了风之玉,却因为掩护战友们撤退而惨死于同胞剑底。
纷飞的战火之中,涌现出无数的英雄事迹,也有不可避免的牺牲发生。
赤龙王纳斯尸骨无存,仅仅遗下几片燃着火焰的鳞片。
魔族的英雄卡斯,爱上了一位背生双翼的女子,最后却不得不与她同归于尽在战场之上。
死守生命之石的侏儒英雄丹顿坚持到战友们增援到来,终于微笑着合上了眼睛。
曾经煊赫一时的赤龙族到了战争后期几乎已经全部灭绝……
铁与血的考验,火与剑的征程,已成废墟的家园,惨死的同胞,倒在血泊中的战友……
带着仇恨与悲痛,五位英雄推开了通天之塔的大门。他们是:
携带着迷雾之杖的人类英雄安东尼・雷沃伯,风之玉也在他手中;
黄金龙王多罗;
手持萨弗瑞尔与菲尔沙利双剑的人类国王霍兰斯・兰斯利亚姆;
从丹顿手中接过生命之石的妖精族圣者蕾娅,额前佩带着冰之魄;
还有一位不知姓名的战士,他浑身带着火焰,随身带着力量水晶,腰悬魔剑卡斯特利尔。
最后的决战,却没人目睹其过程,人们唯一知道的是:战斗结束以后,通天之塔完全崩溃了。英雄们将命运之神封印在塔的断壁残垣之中,让神木重新连接起了神界与人界。
“你将用你自己的眼睛见证人类自由的命运。”安东尼・雷沃伯给优格诺拉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传说中惊心动魄的命运之战到此划上了句号。而历史才刚刚开始……
之五,失落的时代
命运之战的胜利,为人类带来了自由,也同时带来了傲慢。伴随着自我中心意识的不断膨胀,这段被后世称为“失落的二十年”的岁月中,人类渐渐变得贪婪自私起来,良知泯灭,道德沦丧,他们甚至停止了对众神的祭拜。为了土地,资源和黄金,人类甚至与其他种族之间兵戎相见。
似乎美好的事物消失于转瞬之间,剩下的只有欲望……
为了躲避武装的掘金者,侏儒们钻进了深不见底的坑道;为了土地,魔族与人类的战士们在命运之战中练就的武艺又一次大显神威;除了湖海之滨与密林深处,绝难发现妖精们的踪影;而一向与人类最为亲近的碧龙们也在新月山脉深处的龙之息外下了结界,开始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最悲惨的是残存的翼人族,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中总是带着怨恨与疑虑,一种职业在人群中悄然出现:天使猎人。他们猎杀翼人,然后将翼人的翅膀作为商品出售,最终导致了一场翼人族的起义,在遭到残酷镇压后,人类与翼人族的积怨已经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翼人族几乎灭绝。
目睹着这一切,昔日的战友黄金龙族对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但是人类不仅没有任何的收敛,而且开始为了土地和资源,开始挤压起黄金龙族的生存空间,黄金龙族不愿向过去的战友开战,黄金龙王多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就在这个时候,神喻响彻在多罗的耳旁:“尤舒拉的眷族啊,抛弃这个堕落的世界吧,跟随你们的主前往新的世界……”
众神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世界,带走了黄金龙族,不过他们并没有完全抛弃人类,众神将最后的太古龙族的鳞片从灰色变成漆黑的颜色,令它们代替黄金龙族与消失的赤龙族作为地与火的精灵守护者,这是黑龙族的由来。希望人类能够终有一天找回失落的良知……”
不得不承认德拉蒙德还真是颇有诗人的天分,一部创世史诗让他念得有板有眼,证据就是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摩沙法待德拉蒙德坐下,正式开始了讲课:“相信你们也应该听过各种版本的创世史诗,而且应是都是大同小异,不过这些毕竟是游吟诗人们流传下来的,一代一代也很难说没有失去本来的面目,那么现实中的上古时代又是什么样子的呢?让我们从宗教信仰这个方面去一窥端倪。
“记忆断层之前大陆上早期的宗教信仰情况已经基本无法考证了,不过一些学者通过研究相信,在最早的蛮荒时期,人们信仰一种二神论的宗教,或许将之称为一种对于世界的二元论哲学观会更加正确一点,这一点,可以从目前大陆上仍然在流传的创世神话中可以一窥其端倪。
“有光必有暗,有正必有反。
“而那个时候人类社会的发展也处于非常初级的阶段,生产力水平连基本的生活都很难完全保证,故而在文化上也鲜有建树,对于神学的思考更加只能停留在非常粗糙的阶段。
“之所以强调无证可考的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后来这种二神论如何慢慢演变为之后的主神教的过程的完全没有纪录流传下来,完全是一片空白。不过很多学者相信在两者之间存在一个泛灵论流行的时代,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以及对于世界的探索,无数的未知变为已知,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未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如果你的知识是一个圆,那么随着这个圆的面积越大,圆的周长也就是所接触到的未知领域也越大。这也使得人们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在这个阶段对于自然的神秘崇拜成为主流,逐渐形成泛灵论的神学思想,亦即常言所说的万物皆有灵。
“当然,持这种观点的学者的理由反而是来自后来的主神教的教义,因为四个神系中有许多的神明的名字与古代文字中相应的事物的名称非常相近,例如幸运女神的名字与古文字中幸运一词的拼写就仅差了一个女性名的后缀。这些学者注意到这种情况在主神教的众神中相当普遍,而且还有一个现象,就是往往存在这种情况的神明的神格等级都比较低,他们所执掌的领域都是非常贴近生活,例如幸运,丰收等等。据此,学者们认为这样一个泛灵论流行的时代是存在的,而且其影响也相当之大。只是现在缺乏流传下来的证据。
“众神显现的诸多神迹使得众神的存在成为了人们的共识。主神教的教义应运而生,学者们相信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且伴随着激烈的思想上的冲突,不过最终达成了共识这也从反面说明了众神的确存在,否则如此复杂的一个宗教体系的建立并且得到了所有人的承认反而是一件非常令人难以置信的事了。不过关于众神的数量以及各自的神格等级与执掌的领域倒是从来没有达成一个完整的共识,人们承认四位主神以及每位主神下的几位辅神,但是对于再往下的神就成为了神学家们争论的焦点,而这种争论似乎到了近代仍然没有结果。当然,这种争论肯定是受了过去的泛灵论的极大影响,完全不会有损于人们对于主神教的认同,从某个角度上讲,这种争论的出现反而表示了人们对于主神教的深深认同。如果狐狸压根不想吃葡萄,那么它肯定不会再去说葡萄酸,不是吗?
“主神教的教义将上古时代全部纳入了众神轮回治世的这个大构架之中,一举将二元论以及泛灵论的时代全部收入囊中,现世所整理出来的创世神话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很多学者都认为其中有关黄金时代的描述就是二神论所统治的蛮荒时期,而二神论的核心内容也被写进了创世神话:“光与暗的碰撞,产生了无穷的能量,最终凝聚成了构成世间万物的四种元素。”
“不过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当人们终于完成了主神教的教义,开始心怀感激地建立神殿供奉众神的时候,世界已经进入了现在所说的“黑铁时代”。这也是目前已经能够解读的历史中众神对世界施以最直接影响的时代,那是风之王者优格诺拉统治的时代,翼人族就是风之王者施加这种影响的最直接的手段,按照目前的观点,当时的翼人族已经具有了最基本的神格,虽然他们还不具备任何的领域,但是由于风之神系的格外恩赐,他们无需祈祷就可以使用他的神力,这与通常所说的众神赐予信徒的神术力量有着本质的区别,这是一种几乎可以称之为随心所欲的力量,无须经过神的裁判。具体的比较暂且按下不表,今后我会安排一节课详细讲解。
“一如其名,黑铁时代的秩序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础上的,优格诺拉只承认强者。直至如今学者们仍然在争论,翼人族是在世界形成之初就产生了的种族还是由风之王者优格诺拉所创造的,持创造说的学者们认为翼人族原本都是人类社会中的各方各面的强者,优格诺拉赐给他们双翼作为认可,不过原始说这种观点在目前占主流,所以现代神学中在描述黑铁时代的时候采用了如下说法:经过筛选,自由翱翔于地平线上的翼人族成为了命运之神的子民,他们立誓效忠,优格诺拉赐他们以洁白的双翼,以更替原先浅灰的羽色。他们是命运之神传达神谕的使者,所以又被称为“天使”。
“再往下,又是一个饱受争议的问题:究竟建造通天塔的主张是不是由风之王者优格诺拉提出的。风之大神殿方面是目前最为激烈的反对者,这也难怪,如果在这个问题上让步了,大概风之大神殿就没有存在下去的意义了吧。
“后面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命运之战了,没听说过的同学请举手……不过一定要做被大家哄笑的准备哦,据我所知,大陆上所有国家对于命运之战的官方说法基本都是一致,大约只是在偏远地区有一些小部落的传说中会把命运五英雄全部安到自己部落的头上,呵呵。
“命运之战使得人们对于神与人的思考到达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作为其代表的就是由命运五英雄之一有着先知称号的安东尼・雷沃伯所创立的费斯教的出现,费斯教是一种典型的一神论,将众神抽象成为一位唯一神。费斯教的产生决非偶然,正是在有着“人性最为堕落的时代”之称的“失落的二十年”的这段时间里,安东尼・雷沃伯这位亲手打倒了命运之神――当然,这里我们尊重风之大神殿的说法,封印人类命运的是命运之神乌玫而非风之主神优格诺拉――的英雄开始着手制定费斯教的教义与组织,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的先知称号绝非浪得虚名,在神的惩罚到来之前,他已经在为人类的忏悔开始做铺垫工作了。
“然而,约定中的惩罚终于还是如期而至,仅靠一个先知是无法扭转整个人类的,人们往往总是在用自己的挫折来反衬先知的英明。记忆断层之后,当人们逐渐整理完成了过去的历史之后,费斯教的教义迅速传播,请注意这样一个情况,自从众神舍弃大陆之后,所有的牧师的神术统统失去了效果,这也使得神殿的威信大失,而且围绕着命运之战等几个有争议的问题,四大神殿之间论战不断,以至于神殿对于人民的影响日渐衰弱,现在只有四大神殿中的几个古老的神官家族的后人还能够勉强使用一些神术,古代那种辉煌的时代一去不返。
“但是费斯教中即使是能力最差的见习教士都可以保有神术的奇迹,这也使得人们相信费斯教才是众神的本意,只有信仰费斯教才能获得最终的救赎,才有可能使得众神回归我们的大陆。对于普普通通的百姓而言,神术的力量就是众神眷顾的象征。
“不过近年来的宗教改革又引起了不小的震动,教皇乌尔班三世宣布严厉禁止偶像崇拜,信徒们只需要崇拜唯一的主神就足够了,通俗的说,过去的教义劝诫信徒们不需要膜拜特定的偶像,而现在乌尔班很强硬地将这种叙述改成了不允许偶像崇拜。各位应该深有体会吧?大家家中的神像都应该已经上缴统一销毁了。这也成为了神殿与教廷之间如今的最大的争端所在,不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神殿无法憾懂教廷的权威。”
说到这里,摩沙法取出随身的小茶壶喝了一口,然后继续道:“以上是一个非常简明的介绍,现在同学们可以就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向我提问,我也会根据这些问题安排今后的课程。”
……
摩沙法的第一节课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私下里很多同学已经把这门课评价为最值得听的课。
雅克深知由于法立根大学里留学生为数众多,所以自己的到来并不会引起其他人过多的注意,对于从小在宫廷长大的他而言,多少会感觉到了一些失落,不过雅克对此也有所思想准备,毕竟从小到大,雅克所受到的来自父王,罗伦,摩沙法的教育让他非常注意克制自己。
不过令雅克想不到的是,自己却受到了一种特殊的“重视”:走在路上,总有几个人在自己背后指指点点,很多人都不愿意多和自己搭讪。雅克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刚刚来到这里,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仇人,但是为什么总是无法被人接受。虽然他很想找德拉蒙德问问,但是最终还是决定要靠自己解决。
第三天,当被图书馆门口执勤的同学再一次拒绝入内之后,雅克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究竟我哪一点做错了?连图书馆都不能进入?”
回答也简单得令他吃惊:“侵略者在这里不受欢迎。”
雅克立刻针锋相对地说到:“侵略者应该是你们诺森人吧?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战争的起因是因为诺森王国率先入侵帕尔斯造成的。”
“但是我们可没有进攻里柯尔。”
“如果你打了我的兄弟一拳,我难道就坐视不理?”
……
与德拉蒙德一起回家的时候,德拉蒙德问他:“第一天,很辛苦吧?”
雅克默然地点点头。
“这也难怪了,毕竟你来自里柯尔,又是博拉福人,别忘了,二十多年前,攻入我们诺森的恰恰是你们红水河……”
“我以为那是在解放受安诺克松王朝奴役的人民……”
“解放?哈哈,雅克,这是你们国家的宣传,就像我们诺森宣扬人人平等一样,可事实不还是要你亲眼所见吗?”
雅克默不作声,不过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服,于是他回家之后立刻询问摩沙法的看法,不料大师的看法也和德拉蒙德惊人的一致:“国家之间的行为,的确不能简单的以正义论之。当年的战争,从表面上来说,您父王是援助友邦帕尔斯,这一点也的确无可辩驳,但是从更深的意义上说,也是为了防止一个强大的诺森出现,不然根本不必深入诺森国内进行打击。当时的安诺克松王朝与我国一向不和,而通过这一场战争数年之内诺森王国都不会有余力再次崛起,当然,事态的发展似乎超出了原本的预计,尤其是共和国的建立。”
晚饭在雷莫斯家的餐厅,长条形的餐桌边,雷莫斯先生居首,三个孩子坐在末席,家里的人按照年龄辈分顺次入座。海伦娜悄悄地问到:“表哥,第一天下来,感觉怎么样?”
“累,而且心情也有点压抑。”雅克坦言。
“是啊,我也没想到同学们对里柯尔人的排外情绪还是那么强烈。”德拉蒙德补充道。
“还好家里面完全没有这种气氛。”
海伦娜注意到雅克面前有一盘菜始终没有动过,于是她又轻轻地拉了拉雅克的袖子:“表哥,挑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
“不是这样的,这是我家特殊的习俗,不吃动物的血。”
“哇,不吃动物的吃人的?”
“想想也不可能嘛。”德拉蒙德顺手刮了刮海伦娜纤巧的鼻梁,“说得雅克好象食人生番一样。小丫头一点也不讲礼貌。”
海伦娜不满地噘了噘嘴:“都说了多少次了,人家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刮人家的鼻子,要不然真得要成塌鼻子了!”
雅克见她明显是想歪了,连忙纠正:“没有那么夸张,只是我们家族的体质有些特殊,如果摄入了过多的血就会有不良的反应,不过只要量不大那没有关系的,比如带血的牛排也不会有问题。”
“所谓不良反应是?是不是长出尖尖的牙齿,变成吸血鬼?”
“不是……”雅克总觉得自己已经被这个小丫头想象成了怪物,“我没有尝试过,不过父亲告诉我会有生命危险。”
海伦纳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危险呀,那还是小心一点好。”
说罢,她自作主张地把雅克面前的那盘菜给挪走了。雷莫斯夫人咳嗽了一声,而
德拉蒙德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因为雷莫斯先生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这个动作实在是不礼貌,而雷莫斯先生对孩子们一向家教很严。海伦娜连忙吐吐舌头,低下头继续吃饭。
虽然雅克一直保持克制,但是类似的排外事件愈演愈烈,以至于德拉蒙德也坐不住了。这一天,一个常常挑衅的学生干脆将唾沫吐到了雅克的脸上,就在雅克努力克制住自己回头给他一拳的冲动,德拉蒙德出手了,一拳将那个人打趴在了地上。
地上的人愣了一下,马上捂着红肿的腮帮站了起来:“德拉蒙德!你为什么帮着外人!”
“我不是帮外人,我只是看不惯你这种狭隘的心理,发动战争的又不是雅克,参加战争的更不是雅克,他现在是我们的同学!你要是连这么一点点心胸都没有的话,你还算不算是个男人。”
一席话说得那个人脸涨得通红。
不过德拉蒙德仍然不依不饶:“有本事,去找里柯尔的阿尔夫王单挑去,即使现在不行,等你长大了再去。人家诚心诚意的从里柯尔赶来,是来见识咱们诺森开明的社会的,不是来学习你这种小鸡肚肠的,少给我们诺森人丢脸了。”
……
德拉蒙德在学校里面的人缘原本就很好,加上他说的的确令人难以反驳,针对雅克的时间明显少了。
“不过要完全消除这种仇视是不可能的,”离开现场之后,德拉蒙德对雅克这么说到,“我所能做得也只有这些。”
“这些已经非常令我感激了。”
“说起来,更重要的是你如何获得大家的认同。毕竟有这样极端思想的人是少数,如果你能让大多数同学都认同你,那他们也没有立场去兴风作浪了。”
雅克的表现从来不会令人失望,就像德拉蒙德所说那样,雅克的表现很快征服了所有的同学,出众的成绩,谦和的性格,乐于助人,很快他就融入了班级这个集体。最近的学校马术比赛中,他就代表了学院参加了直线速度赛。草原人的血液在赛场得到了最好的诠释,雅克与红岚领先了第二名整整十余个马身。而在此之后,红岚也成为了同学们争相亲近的同伴。
这也是红岚最开心的时候,自从来到诺森之后,红岚只能乖乖地待在马厩里面。但是红岚毕竟是来自大草原,血管中有着一份不安的血液,所以更加珍惜这难得的活动机会,畅快淋漓地表达出自己的野性。剧烈运动之后,有人开始惊呼:“看,雅克的马在流血。”
这也是博拉福特产的赤鬃马的特征,剧烈运动之后,流出的汗水会有若隐若现的红色,而积的多了之后就会像鲜血一般。因此赤鬃马又有“汗血宝马”之称。
每天清晨,雅克和德拉蒙德早起练剑,然后一起去学院,回到家之后,雅克也没有放松自己,他常常向摩沙法讨教课堂上学不到的治国治军之道。
一次,雅克将自己从卡底斯那里听来的故事告诉了摩沙法,摩沙法静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殿下,臣以为,凯许人以如此残酷的手段训练出冷血的巫师的确是有他们的理由的。因为冷血无情的巫师能够不受个人感情左右,他们做出的判断必然是极端理性的。
“无论如何,他们所采取的行动一定是有利于整个部落的利益,有的时候这需要壮士断腕的勇气,显然这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所能忍受的,特别是巫师可能需要常常做出这样的决断,而且终其一生可能他也不会有机会向人倾诉心中的苦恼,只能将痛苦永远埋藏在心里,不要忘了,毕竟这些巫师都是从部落里挑选出来的,虽然对于本部落的熟悉可以使他们更好的胜任,但是由此而来的痛苦也会更加强烈。
“而为了使巫师所作出的决定得到有效的执行,他们就需要无可辩驳的权威来保证。首先,巫师的产生过程本身就极具震撼力,这能够给巫师带来更大的权威;而巫师沉默的作风,与诡异的行动增加了自己的神秘感,再配以巫师渊博的知识,几乎就是无所不能,这些都有益于加固巫师的权威;还有那个新老交替的过程,我猜想很可能其中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是老巫师的死亡,加上新巫师将骨灰带在身边,这一切都有着强烈的暗示,人们会不自觉地将对老巫师的依赖感完全转移到新人身上,这就为新巫师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了权威。”
“为了达到目的却要使用如此鲜血淋漓的手段,它的意义与所付出的代价能够相称吗?”显然雅克还是难以接受
“不同的文明会因各自不同的环境而演化出各自不同的社会形式以适应环境,也许,巫师就是凯许人的答案。殿下,凯许恶劣的自然环境对于生存是极大的考验,凯许的人民需要的是英明的领路人,而巫师们,也的的确确在努力履行着这个职责。”
“大师,您说得对,这也的确让我大开了眼界。”
“殿下,也请您注意一点,对于里柯尔王国,国王是我们应对挑战的答案,而作为明日里柯尔之主的您的思想,将决定这个王国的命运,希望您能够认真地负起这个责任来。”
“我会的,无论如何,我不会有负父王的教导。”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年的学习生活很快过去了,暑假与寒假的时候雅克都回国度过了一个月。并且在公众场合露了面,否则如果真的连续四年在国内销声匿迹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子的猜测呢。新的学年里,海伦娜也到了入学的年纪,雷莫斯先生也将她送进了法利根大学。就像在家里时候一样,海伦娜最喜欢跟在哥哥们的后面。
“哥,表哥,今年学校艺术节,我们班准备表演话剧,演得是毁灭公主的传说,不过缺少演员……”
“所以就来拉我们下水?”德拉蒙德在海伦娜额上敲了个爆栗。
“毁灭公主的传说?说来听听,我好像没有听说过呢。”雅克则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
“呜,很痛诶,”海伦娜捂着额头瞪了德拉蒙德一眼,然后无法置信地看着雅克问道“啊?表哥你还没有听说过?这可是个家喻户晓的传说哦,不,不能说是传说,因为确有其事。故事是这样的……”
大陆通历292年新年,诺森王国一年一度的新年庆典开始了,作为压轴戏,风之大神殿的神官长开始了领受神喻的仪式,谁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灾难的开始……
已经斋戒了整整一个月的大神官一身绿色长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在默默祈祷之后,他闭上眼睛,开始转述神喻:
“可爱的小天使即将降临王家……带来的是毁灭……的秩序……”
太子妃怀孕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前半句所指的,应该是一位小公主即将诞生,但是后面半句,却令人们不由得担心起来,虽然神官的语调并不清晰,但是人们还是将不幸与公主的降生联系了起来。
不过国王安诺克松对于太子的溺爱超过了对于未来的恐惧,太子妃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生下一位小公主,国王亲自给她起名为依莲。
灾难,却还是发生了,大陆历300年,安诺克松七世发动了针对帕尔斯王国的战争,如人们所知,目的是为了黄金海岸的控制权。战争的初期,诺森王军在雷莫斯侯爵的率领下,势如破竹,但是里柯尔王国却派出了圣骑士克罗以及红水河直接攻入诺森国内,雷莫斯侯爵被安诺克松七世从帕尔斯前线召回国内抵抗,他同样没有能过阻止克罗的步伐,诺森全国陷入混乱,各种势力乘势而起,最终导致有着200余年历史的安诺克松王朝走向了灭亡。
绝大多数的王室成员在诺森城破之日死亡,安诺克松七世亲自杀死了他们,而小公主在战火中失踪,有人传说她还活着,从那时起,就有一个毁灭公主的传说出现了,说的是这位公主在十八岁那年,将会回来复仇,到时候,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210年新年,原本人们已经渐渐将此事淡忘,一名可怕的女法师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年轻的女子,永远一身漆黑的服饰,使用华丽的魔法,将当年支持了革命的贵族们一一送入黄泉路。她特别偏爱火,受害者常常惨叫着在烈焰中翻滚,直到断气。
一个传说不胫而走:毁灭公主真的回来了,凡是背叛了安诺克松家族的人都将遭到复仇女神无情的杀戮。
当第三个受害者出现之后,再没有人质疑这种说法了,而当第十个受害者出现的时候,诺森城陷入了一片恐慌,在教堂忏悔的人数百倍于常。
但是,恐怖的杀戮仍然没有停止,无论如何的准备都是无用,即使政府派出的保护部队仍然无法阻止她的脚步,最近一次,守卫森严的雷尔法家被一颗火流星(Meteor of Flame)夷为平地,连同政府派出的军警部队一起埋葬。
风之大神殿派出了十余名神官也加入了搜捕的队伍中来,不久之后,毁灭公主就销声匿迹了,这支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人们也不得而知。不过据当年参加过搜捕队伍的士兵说,毁灭公主曾经说过,20年后我会回来云云。
最后一句话海伦娜特意用十分阴沉的语气说出,令雅克也不禁下了一跳。看着她脸上得逞的笑意,德拉蒙德和雅克也都相视一笑。
海伦娜低下头吐吐舌头:“哥,我知道你最好了嘛,还有表哥也是,就帮帮人家的忙嘛。”
“我们自己班级也有任务,只能跑跑龙套哦,最好就是一两句话的那种。”
“这个这个,肯定合适,”小丫头变戏法一般地拿出了剧本,“搜捕队员甲:‘快看,她在哪里!’然后只要再惨叫一声就可以躺在地上等谢幕了。嘿嘿。”
小丫头一脸得逞了的坏笑,心有灵犀一般,在德拉蒙德佯装生气地站起时,海伦娜灵活地躲到了雅克的背后去了。
雅克又好气又好笑:“有没有不需要说话的角色?”
“有啊有啊,第四幕一开场,需要7,8个人躺在地上演尸体……哇,表哥你不会也生气了吧?”
事情很快演变成了雅克,德拉蒙德合力围剿海伦娜了……
当然这只是说说笑话,海伦娜的同学知道有着两位出色的学长肯帮忙的时候都大受鼓舞,而且他们还“得寸进尺”,将这出话剧变成了两个班合作的节目。这天午饭的时候,海伦娜开始向两位兄长正式布置工作了。
“非常出乎我的意料,班上的同学们希望你们能出演两个比较重要的角色,事实上应该是最重要的两个男性角色。”
“直接承认是男主角不就好了。”德拉蒙德喃喃地说道。
“哥,你出演一位风之大神殿的年轻神官,表哥则出演毁灭公主身边的黑骑士。话说当年诺森城破之日,一名黑骑士将公主从安诺克松王的剑底救下并一直抚养她成人,公主了解到自己的身世之后开始疯狂的学习魔法,黑骑士一直默默地保护着她。在神殿学习魔法的时候,公主和年轻神官相爱了,但是不久之后的复仇行动让两人变成了死敌。在公主和神官的对决中,黑骑士用自己的生命保护了公主,他的牺牲感动了两位年轻人,最终公主和神官都放弃了自己的过去,一起离开这个国家隐居起来。你们有什么疑问吗?”
“有,为什么这么安排?”雅克立刻举手提问。
“表哥你本来就是骑士,让你演这个角色应该最轻车熟路了。至于哥你嘛……”
海伦娜露出个受不了的表情,“班上的女生们都尖叫着‘大帅哥不要浪费了。’真搞不懂,你哪点好嘛。”“那为什么是黑骑士……”
“笨,一身黑衣比较酷嘛。现在已经不流行白马王子这一套啦。”
“还有,这种剧本谁写的……”这个是德拉蒙德不满的声音,“根本就是草菅人命,宣扬恐怖主义。还有这种结尾……典型的那种眼睛里面冒着泡泡的小女生写出来的东西。”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呢,哥这次你可错了,这个剧本是妮可写的哦。”
“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写不出这么好的剧本来。”连雅克都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一旦说到妮可,平时谈笑风生的德拉蒙德就会立刻像掉了魂一样。
“那个……出演女主角的是不是妮可?”德拉蒙德的心中同时燃起了巨大的希望。
海伦娜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只听咕咚一声,德拉蒙德栽倒在地上,马上又爬了起来,对海伦娜吼道:“开玩笑要有点限度好不好!”
“这可不怨我,”海伦娜很委屈地说到,“我也不想演这个角色,本来是打算让妮可演女主角的,不过后来妮可她自己说演不好毁灭公主那种多变的性格,她推荐了我,然后不管我怎么说,导演都不肯放过我。”(其实海伦纳不好说出来的是,全班一致选择了她是一个妥协了的结果,如果其他的女生演了这个角色,一定会被德拉蒙德亲卫队成员的怨念诅咒的,谁让德拉蒙德在女生中间有这么高的声望呢……)
于是,雅克和德拉蒙德几乎所有的休息时间就这么被海伦娜理直气壮地完全占用了。
虽然海伦娜她们班才一年级,却人才济济,两个班级分工,演出所需的道具都由海伦娜她们班完成,从她们完成的品质来看,相当出色。
当然,演员们是不用从事这些“属于‘金花鼠’们的工作的”(海伦娜语,金花鼠是一种喜欢把东西搬来搬去的小动物,这里被用来形容后勤。)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很轻松,排练的工作一样令他们叫苦不迭,雄心勃勃的导演(学院的现代艺术教师)制定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排练计划,演员们每天都有明确的任务需要完成。
今天排的是依莲公主成年的时候,雅克所扮演的黑骑士正式向公主宣誓效忠的那一幕:雅克一手扬起披风,然后扶剑单膝下跪,另一只手恭敬地托起海伦娜的右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这是一个标准的骑士吻手礼,雅克从小所受到的良好的贵族礼仪教育使得他完成的比导演示范的更加风度翩翩。下面津津有味地观看着的女生们发出了阵阵尖叫,海伦娜也不禁小脸红扑扑的。
抬起头,雅克一字一顿的说道:“以骑士之名起誓,在下永远是公主殿下的最忠实的仆人。”
他的眼神中只有诚挚。连海伦娜都不禁看得有些痴痴的了,忘记了下面的台词,结果被导演严令重来。
休息的时候,海伦娜偷偷地问雅克在里柯尔,骑士许下这样的誓言意味着什么?雅克告诉他,从今往后,这名骑士将会无条件地为这位女士服务。
“是不是骑士们对自己的心上人都是这么说?”
“这你就想错了,为高贵的仕女服务,这也是骑士职责的一部分,这是一种荣誉。”
“那么雅克表哥在里柯尔的时候向什么人许下过这样的诺言么?”
雅克摇摇头:“不管怎么说,骑士的誓言绝非儿戏,其可轻易许人?事实上,骑士们对于立下这般誓言都是非常谨慎的,而对象也必须是能够令他们心甘情愿的出色仕女。”
“嘻嘻,那刚才你对我所说的算不算数呀?”
雅克白了她一眼:“当然不算数,如果在里柯尔,你的年龄离可以被人称为Lady的年龄远着呢。”
更令人捧腹的还在后面,当排到男女主人公的那段吻戏时,两位当事人无论如何不肯妥协,其态度之坚决令导演也无计可施,只得将这段改为男主人公吻女主人公的额头。
即使如此,当天三个人一起回家的路上,海伦娜一个劲嚷着回家之后要好好洗脸,德拉蒙德更绝,买了新牙刷以示“诚意”。
终于到了公演的日子,早上出门的时候兄妹三个人击掌以示相互鼓励。公演的地点在东校区莫斯纪念礼堂,由雅克他们班级布置的舞台充分考虑了布景的效果,以及各幕之间更换布景的速度。大家一致称赞金花鼠们的工作效率。
万事齐备,演出准时在下午3时开场,正可谓将士用命,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
不过就在演出中,意外还是发生了。
德拉蒙德在舞台上将本来应该献给由海伦娜扮演的依莲公主的鲜花送到了一旁演配角的妮可手中……
一时间,下面的观众中已经有人看出不对,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雅克开场之前曾经开玩笑地说过:“记得别把花给了妮可。”没想到德拉蒙德还真的昏了头……
妮可脸嫩,早已涨得满脸通红,海伦娜则是七窍生烟,德拉蒙德讪讪地站着,如热锅上的蚂蚁。
总算德拉蒙德的脑筋转得快,他学着雅克的样子吻了吻海伦娜的手背,抬起头,带着真挚的目光说道:“当再次见到小姐您的时候,我突然发觉这束鲜花根本无法衬托您的美丽,我所能奉献的,唯有一颗诚挚的心。”
正在后台观看的雅克突然发现德拉蒙德还是很有花花公子的天分的。不过问题是,现在的对象是海伦娜……
果不其然,海伦娜的脸拉了下来,德拉蒙德连忙用力拉了一下她的手指,压低了声音说道:“配合一下……回去请你吃冰激凌。”
“双色的。”
“成交。”
雅克在后台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总算兄妹俩配合默契,将这个危机轻轻化解,一场演出顺利结束,回家的路上,海伦娜和德拉蒙德的谈话内容自然是离不开那个冰激凌了。
初夏的气息在知了们不知疲倦的鸣叫声中渐浓,二年级的第一个学期也很快接近尾声了,雅克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能够适应诺森的一切,而在不知不觉中,诺森共和国开明的社会风气也在他心底生根。
千万别以为摩沙法和希佩尔只是两个超级保镖,事实上他们可从来没有闲着,休息日的时候,他们就给雅克讲授一些大学里不会涉及到的治国齐军之道,雅克知道,这些也是自己未来所必需具备的能力。
有的时候,希佩尔也会陪雅克过上几招,这是雅克主动要求的,希佩尔侯爵虽然一向为人低调,但是任何小觑了他的剑术的人绝对会后悔的,而且希佩尔在政事上也颇有一套,这一点,从他的领地卡萨兰的繁荣程度就可见一斑,阿尔夫国王挑选他作为随行人员显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说起练剑,雅克清楚地记得八岁的时候,父王请来罗伦公爵作自己的师傅,叫自己各种战斗的技巧,这之中,剑术就是最重要的一种。罗伦是圣骑士克罗的亲传弟子,在国内可谓罕逢对手,而且非常严格,年幼的雅克吃了不少苦头,虽然他总是很勇敢的爬起来,但是很快就又被打飞了手中的短剑。
那个时候罗伦看着灰头土脸却丝毫没有退意的小王子,伸手帮他扶正了握剑的小手,说道:“王子殿下,您也不必对自己要求太过苛刻,您学剑不成,无妨,但是必须要学会治国齐军之道,这才是您未来的责任,至于挥剑的任务,就交给我们这些臣子吧。”
这些天诺森城内最热的新闻莫过于里柯尔王国的嘉妮卡公主正在访问诺森了。事先并没有任何征兆,只是她到达的那日才由诺森共和国政府的外交部发表了一份简短的声明,连雅克都是毫不知情。
“内部消息哦,今天下午嘉妮卡公主将前往教廷领受教皇乌尔班三世的教诲,不如翘了课和我一起去欣赏一下这位公主的绝代风华吧?据说嘉妮卡公主是位大美人哦。”在学校食堂午餐的时候,德拉蒙德对雅克这么说。由于德・雷莫斯先生是政府高官,所以从父亲那里德拉蒙德总能得到内部消息。
雅克一脸苦笑,摇了摇头,嘴上说得是快考试了,还是专心学习为好。心里想的却是,姐姐是不是美人好像不用今天特意去确认的说……
“哥――这么做可不好哦。”海伦娜忽然阴阳怪气地加入了讨论。
“别说你也是要认真学习,上次是谁来向我要去年的考卷的来着?”
海伦娜脸色一沉:“父亲那头我就不说了,当心我去告诉妮可。”
“啊~~别……别,有条件尽管提……”
看着海伦娜忽然间换了一副笑嘻嘻的表情,雅克就知道德拉蒙德又着了小丫头的道了。
果然,海伦娜在德拉蒙德耳边轻轻说出来的内容正是:“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不过晚饭的时候,看着海伦娜噘起的嘴角,雅克就知道下午肯定不顺利了。果然海伦娜大吐苦水:“早知道就不去了,还说是内部消息,教廷那里都人山人海,我估计如果教士们收门票应该能足够教廷一年的开支了,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只能看到嘉妮卡公主的背影。”
德拉蒙德也是一脸无奈:“要是知道这样我也不会去了……谁知道她的魅力这么大呢。”
饭后,雷莫斯先生宣布了一件事情:“雅克,下午收到一封信,说是你姐姐明天就到诺森,来看望你。”
雅克很是吃了一惊,姐姐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现在她可是诺森城的风云人物,往雷莫斯家这么一站那自己的身份也就不用保密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当嘉妮卡真的到来的时候雅克又是吃了一惊,淡绿色的短袖连衣裙,一顶编织草帽顶上还系着一圈粉色的缎带,笑吟吟的表情,加上主动热情的招呼,嘉妮卡给人的印象简直就是一位有活力的邻家大姐,这与公众场合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无论何时何地,嘉妮卡都能以自己的气质和修养征服身边的所有人,这一次也不例外。自从来到雷莫斯府之后,海伦娜就一直粘在她左右,德拉蒙德悄悄的和雅克嘀咕:“小丫头难得淑女了许多嘛。”
在此间逗留了几天,嘉妮卡带着刚刚结束了一个学期学习的雅克返回里柯尔。临走的时候,雷莫斯全家一起送他们姐弟俩到了城门口,海伦娜拉着嘉妮卡的手依依不舍,雅克愁眉苦脸地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姐姐后面。上了马车,雅克悄悄问到:“姐,好像你来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行李吧?”
“没办法,主要是没想到雷莫斯先生的回礼有这么多。”
“你来的时候究竟带了多少礼物?”
“这个么,总之我的马车停在正门的时候,后门应该已经停了三辆货运马车了吧?”
“……”
第二章 新年的钟声
远征军从桑德拉凯旋,里柯尔举国欢腾。根据传统,远征军先要在国都斯特拉亚举行盛大的入城式,之后才回到各自的家乡。
大军入城之日,整个斯特拉亚的人们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涌上街头,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而先期归来的国王则在王宫的阳台上检阅部队。
红水河军团的战士们以他们威武雄壮的军容,人马统一的光鲜夺目的红色,以及人尽皆知的功勋获得了最热烈的欢呼。孩子们也都好奇地上前抚摸赤鬃马的毛。
骑着白马,身着红水河军服的雅克走在罗伦后面,由于不是博拉福人,所以他没有骑乘赤鬃马的资格,不过跨下的白马反而使他更加显眼。人群中也不乏见过雅克王子的人,在一阵窃窃私语之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欢呼声:
“国王陛下万岁,王子殿下万岁!”
接受欢呼的两个人的表现则反映着父子俩截然不同的性格:
阿尔夫国王昂首挺胸,受之无愧地领受了人民的欢呼,他挥手示意,而脸上严肃的表情一如往昔,王者之气显露无疑。
而雅克却不然,听到欢呼后他先是微微低下了头,然后才抬起头带着亲切的笑容向人们挥手致意,腼腆内向的性格立现。
盛大的庆祝活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仍未结束,人们尽情地唱啊跳啊,那些刚从九死一生的战场上凯旋的战士们成为了其中的主角,人们几乎是强迫着他们一遍遍地描述凯许人的模样和战斗时的情景,欢笑声此起彼伏,也许,这热闹的场面到了明早依然不会结束吧。
与外面狂欢的场面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宫中议事殿的大门紧闭,死寂一般的空气中只听得宫灯中的蜡烛噼啪作响,跃动的烛焰映出殿内君臣二人长长的影子来回晃动,正好为殿上紧张不安的气氛作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注脚。
这君臣二人正是国王阿尔夫与宫相摩沙法。
国王阴沉着脸,而摩沙法的呼吸也不太平伏。再迟钝的人也能明白一场激烈的争执刚刚在两人之间发生,而现在的死寂恰恰是当事人都在积蓄精力与准备言辞,为接下来的对峙做好准备。
终于,国王率先打破了沉默:“摩沙法,想必你应该知道范・伊瓦尔侯爵的下场吧。”
这个名字,摩沙法自然是十分熟悉,三十八年前因为向前代国王哈德里安进言废止奴隶制度而遭到满门抄斩的阿卡萨斯侯爵!而且当时负责执行的人,正是那时还是王储的阿尔夫!
摩沙法微微地颤了一下,但也只是瞬间的事,因为死亡这种可能性他早就已经考虑过了,身为孤儿的他可谓了无牵挂,即便一死,唯一的遗憾也只是改革这个理想无法实现了。
因此,摩沙法的语调中并没有丝毫的让步:“如果步范・伊瓦尔侯爵的后尘可以唤醒陛下,臣情愿舍弃性命!”
国王用力捏住自己的虎口,显然他的怒气已经到达了某种极限,可摩沙法依然毫不松口,“臣始终觉得,释放这次战争中的战俘而不是将他们作为奴隶将会是变革国内不合理的社会现象的一个良好的开端!”
“够了,摩沙法!你好大的胆子。”国王终于忍不住咆哮起来,英雄王阿尔夫发怒时雷霆万钧般的威势足以令常人胆寒。
但摩沙法并不是一个容易屈服的人,他仍然昂着头,承接着国王咄咄逼人的视线。
于是厅堂上的空气再一次凝固了。
在议事厅门外,公主嘉妮卡已经等了好一会了,不久之前,她听说父王与摩沙法商议国事又到了这么晚,于是亲自准备了几样小点心,端来给他们作宵夜,可是厅内大声的争论让她感觉不便推门直入,公主决定再等一会。
再次打破沉默的人,仍然是国王:“摩沙法,你真的很像范・伊瓦尔,要知道,即使在临刑前,他仍然在向寡人灌输改革的道理。”
“臣已经准备好连下场也学个十足像!”
“摩沙法,寡人还从没有发现你是这样一个刺头,这与你平日里温和的形象可大相径庭啊。”国王边说边挥手制止了摩沙法的反驳,“如果你那么想知道寡人拒绝改革的理由,那么现在就告诉你。”
毫不理会摩沙法惊诧的表情,国王继续道:“那时因为,寡人已经老了,即使在人民的面前仍然是无敌的‘英雄王’,但是寡人已经不再具有年轻时的那种积极进取的心态了,不管你是否相信,岁月的确会同时从肉体和精神去侵蚀一个人,现在的寡人,恐怕已经没有能力与资格去领导这场改革了……”
“陛下……”
“摩沙法,寡人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是,有的时候仅仅凭着决心是远远不够的,特别是当自己的心也受到了侵蚀的时候……在寡人五十五年的生命中,无论原先的想法如何,总是在一点一滴地受着传统的影响,不论寡人自小是多么的叛逆,却无法抵挡时间的磨砺,再锋芒毕露的石头也会被流水磨平。这样的寡人已经不适合去改造传统。而且,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说到这里,国王的语气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柔和,“寡人希望,这场改革能够由雅克来领导。”
“什么……”摩沙法已经无法想象国王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如果有寡人来领导,那至多是一个垂死老人的回光反照,英雄王阿尔夫的王冠不会因为缺少了这个光环而暗淡无光。可是对于雅克,它却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对于人民来说,雅克将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君主,凭借着这个光环他将成为一个毫不逊色于寡人的君主!你明白吗?寡人不仅仅是国王,还是一位父亲。”
“臣惶恐,竟然误解了陛下的苦心。”摩沙法为误解了国王的真心而暗暗自责。
“所以,”国王提高了语调,“寡人现在做的,就是为雅克铺平道路,首先要削弱顽固派贵族的影响力,以基雅尔公爵蔡斯尔为首,他们都为王国立下了赫赫功勋,但是为了里科尔的明天,寡人只能在暗中慢慢排挤他们。”
“陛下,臣觉得改革出了自上而下的努力外,还需要来自社会下层的动力。”
“你的意见正合寡人之意,让处于社会底层的奴隶们明白自由的重要性,也是铺路的任务之一,前几年兰斯利亚姆要求给自己领地上的奴隶以自由的身份,寡人就顶住巨大的压力准许了他。虽然很可惜,他的行动最后相当的失败,许多奴隶最后因为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加上兰斯利亚姆一贯的善待,竟然主动要求恢复奴隶的身份。但是毕竟有一部分的人成功了,他们也将把自由的可贵传播出去。”
“的确,臣当时还对林奇他如何轻易地得到了陛下的认可而感到奇怪。原来如此。不过陛下前一时期颁布的几条政令……难道!”
国王紧锁的眉头稍许舒展了几分:“摩沙法,寡人果然没有看错你,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对,进一步限制奴隶的自由和严厉惩罚逃往的奴隶等等这些政令只会加重奴隶制度原有的令人几乎无法呼吸的残酷性。寡人的用意就是使矛盾激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将来解决这一矛盾的人,就是雅克。”
国王顿了一下,又继续对已经目瞪口呆的摩沙法说道:“前一时期,有相当一批年轻的官员被寡人以种种理由贬出了朝廷,让他们外放,为此事你也没少于寡人争执过……”
“陛下恕臣愚昧……”
国王大手一挥:“不必自责,因为你并不知道寡人的用意。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是给这些仕途得意的年轻人多一些磨难,消消他们的傲气,也磨砺一下才干。更重要的是,”说到这里,国王忽然换了一种诡异的语调,“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他们所知的,是自己被老迈昏庸,忠奸不辨的老国王所贬,之后则为年轻有为,知人善用的年轻王子效力。如此雅克便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他们的忠诚。”
“这……”
摩沙法几乎已经喘不过起来。
“这就是帝王的哲学,”国王苦笑一声,“不要忘了寡人不仅身为人父,更是堂堂的一国之君。如果寡人也是顽固派的话,那么一定会杀光你和你的朋友以绝后患,而且负责执行的人,也一定是雅克!”
一席话中所包含的冲击力甚至使摩沙法倒退了一步,他窥见了国王内心中不为人知的一面,又是不可泄露的一面。虽然明知了解秘密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但是此刻他的心情却充满了激动与喜悦。
摩沙法朗声道:“臣明白陛下的苦心,臣已做好左迁外地的准备了,将来臣必以满腔赤诚来为王子殿下效力!”
国王的语调仍是充满着诡异:“不,摩沙法,你仅仅说中了前半段,今晚的争论是我们君臣之间长期以来所积累的不和的总爆发,而你将被贬出朝廷,到地处偏僻的火之神殿担任祭司,从此在国家的政治生活中销声匿迹。但是,你不能真的就此隐退,你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臣万死不辞!”
“起来,你先立个誓,以你的荣誉起誓,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即使出卖自己的良心,都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臣以荣誉起……”摩沙法脱口而出就后悔了,身为教士的他是不能像贵族那样“以纹章与荣誉”起誓的,于是他立刻改口:“臣以众神之名起誓……”
“为什么改口?!”国王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你没有自己的荣誉吗?还是连你也认为只有贵族才配谈荣誉?你究竟是不是改革派?”
“臣惶恐……臣……。”
“看见了吗?连你自己心中都无法完全摆脱传统的束缚,又怎敢轻言改革等级制度!”国王声色俱厉。
“臣……”摩沙法张口结舌,原本能言善辩的他忽然发现在国王面前,自己就像孩童一样幼稚可笑。
“你明白就好,其实你自己也充满了因循守旧的一面,想要完成这个任务你必须先完善自己的思想,寡人相信你能够克服重重障碍,所以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寡人近日即将送雅克去诺森的法利根大学留学,你也随行,在他留学期间,你必须帮助他深入地了解诺森共和制度的利弊,帮他看清这个世界。未来雅克登基为王之后,辅佐他改革的重任也落在你的肩上!”
嘉尼卡公主犹豫着是否现在就离开,她已经站了很久了,而且谈话的内容似乎也是她不该听见的机密。就在这时,国王的声音忽然又一次响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为了使你能够更加出色地完成这个任务,我现在就给你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寡人为雅克未来改革所遴选的可资信赖之人。你明白自己肩上的重任了吗?”
“臣已经有所觉悟了。”摩沙法双手接过了这份国王的名单,心中的激动完全反映在颤抖不止的双手上。他扫视了一下,发觉其中许多的姓名都是自己熟悉的人,兰斯利亚姆和威尔的名字都在第一页,这一点摩沙法毫不意外,不过在第一页的中间,摩沙法见到了这样的一个名字:特塔利安・博拉福・范・罗伦。
博拉福公爵罗伦?那位以忠诚与传统而闻名的贵族?令人闻风丧胆的里柯尔头号名将!他对于传统的执着也是人尽皆知,为什么国王却将他列入这份名单?
国王笑了一下:“摩沙法,你的疑问完完全全地写在你脸上了,也许其中有些人的名字令你感到意外,但是这些都是寡人斟酌后定下的,他们将来都必将成为改革的垫脚石,虽然有些人对于改革的贡献并不是从正面去推动,但是他们都将扮演重要的角色,寡人的用意是提醒你特别留意这些人,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了。”
“臣领命。”摩沙法发现在国王面前的自己一下子变得有如婴孩一般幼稚,国王的每句话都那么玄妙难解,出乎自己的意料,摩沙法的大脑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拒绝思考了。
“还有一点,”国王略加思索,又补充道,“今天发生在这里的谈话,绝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一句……包括雅克。”
“臣会的。”摩沙法俯身受命,他了解国王突然增加最后一句的用意:国王阿尔夫希望雅克带着自豪进行改革,而非感觉受了父亲的庇护,一句话,这是国王作为一个父亲的希望。
嘉妮卡端着已经冷了的宵夜又走了,她明白今天听到的对话的分量,也打定主意一辈子也不再提起。她热了热宵夜,然后送到父王的寝室,这才回房休息去了。
国王阿尔夫与摩沙法的谈话也已到达尾声,国王又交待了一些细节,摩沙法在行礼之后离开了。望着摩沙法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国王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喃喃自语到:“克罗,你也可以瞑目了,你的心愿终将……实现。”
次日傍晚,公爵罗伦被国王召见。
国王阿尔夫开门见山地说到:“公爵殿下,寡人准备于近日送雅克出国留学,想听听您作为他的师傅的意见。”“陛下,臣觉得,王子殿下学习非常刻苦,各方面的知识与技能都很扎实,所欠缺的就是经验与见识,留学一事有益于拓展他的眼界,臣没有意见,未知陛下给王子殿下挑选的是哪所学院?”
“诺森共和国的法利根大学。”
罗伦的眉头皱了一下,虽然诺森共和国自成立以来与里柯尔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但是毕竟是不同制度的国家,这令他有些犹豫。
“公爵殿下的疑虑寡人也考虑过了,不过在不同的制度下的国家里,雅克可以大大增长他的见识,在这一点上,利大于弊,我相信这不会使雅克淡忘我们国家的传统,公爵不会对自己的徒弟那么没有信心吧?
国王揶揄的语气还是令罗伦有一丝惶恐,他连忙答道:“陛下所言正是臣之所虑,臣理解陛下的用意了。”
“据寡人所知,法利根大学下个学期开学的时间就在我国新年后的半个月,所以雅克随红水河回到博拉福参加完复员仪式后直接出发前往诺森。”
“陛下,您是不是太严格了……无论如何,应该让王子殿下在国内好好过完一个新年吧,之前的战斗所带来的心理负担即使对一个成年人也过于沉重,何况殿下还只是个少年,更应该给他足够的时间休息调整。”
国王沉默了一下:“可能寡人真的是操之过急了……公爵您言之有理,那么让他新年之后再过一个星期出发。”
“是否需要微臣护送?”
“不,雅克这次留学是不公开的,护卫的人选寡人也已经选好,到时候我会让他去博拉福向您报道的。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另外,”国王话锋忽然一转,“今日寡人将解除摩沙法的宫相职务,您认为谁可继任?”
听到这,罗伦心头一紧,在进宫前他已经听说了国王与摩沙法产生矛盾的事,但他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田地。摩沙法为人谦和,足智多谋,一向深得国王信赖,为相四年,其政绩有目共睹,如何却出现了现在的局面?罗伦决定问个究竟:“陛下,未知摩沙法因何开罪于陛下?”
国王紧盯着罗伦:“寡人问的只是宫相的后继人选。”
“陛下,可是……”
“罗伦!”从不当着贵族的面直呼其名的国王真的是发火了,“寡人只问你宫相的后继人选!”
“臣知罪,但解除宫相的职务总须有正当的理由吧?否则便有悖于传统。”罗伦也是毫不退让。
“那么好,公爵听仔细了,”国王一字一顿地说,“他要求取消奴隶制度,一如三十六年前的范・伊瓦尔!”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使得罗伦愣在当场。范・伊瓦尔!原本官拜宫相的他却因此遭到满门抄斩,而他自己更是被悬头与城门上整整三十天!而且,当时的国王哈德里安二世派去监督执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身为王储的阿尔夫!
阿尔夫的任务不仅仅是命令刽子手砍下了伊瓦尔的脑袋挂在城门上,还有他的妻眷,父母,甚至连不足月的婴儿都得溺死――伊瓦尔家族的八十六口人被全部处死。这是阿尔夫青年时代经历的第一次血腥镇压,老国王的意图十分明显,让年轻的阿尔夫体会帝王之道,即使当时阿尔夫还只有十八岁。
民间还传说伊瓦尔的十岁大的儿子抱着自己只有两个月大的弟弟失踪了,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罗伦当然明白年轻时的这段经历给国王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他一提起伊瓦尔或者是改革奴隶制度就容易情绪激动。从这个意义上说,老国王哈德里安的目的是达到了。
而殿内也就此长时间地陷入了沉默,或许国王还没能从刚刚被勾起的回忆中醒来,罗伦也默不出声,殿内的空气似凝固了一般,甚至连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半晌,国王才打破了沉默,只不过他的话却令罗伦更加怀疑国王是不是仍未从记忆中醒来:“公爵,您还效忠于我吗?”
“臣义无反顾,”罗伦以洪亮的声音毫不迟疑地答道,无论如何,这一点是他心中最牢固的信念,“博拉福的罗伦家族永远是陛下最忠实的仆人!”
“很好,公爵,非常好,”说着国王忽然话锋一转,“现在寡人要你起誓,将来以同样的忠诚来效忠雅克。”
“向王子殿下……陛下,王子殿下是未来的里柯尔之主,向他效忠原是臣的本分,”罗伦对于国王的用意感到大惑不解,故而回答的也不似刚才那般干脆,“何况殿下现在并不在这里。”
而阿尔夫国王的反应之激烈更是大大出乎罗伦的意料:“不,你起誓,就在这里,这殿堂之上,你现在起誓,永远效忠雅克,永远!”国王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走调,面对这种情况,罗伦大吃一惊,因为即使是面对黑龙王,国王也从没如此失态过,难道真有什么针对雅克王子的危机,能令英雄王阿尔夫如此得紧张。
罗伦因为差异而造成的迟疑却恰恰加重了国王的不安:“罗伦!难道你有异心?!”其神色俱历的神情令罗伦意识到,无论如何,他必须说些什么,否则,事情会难以收拾。
“臣起誓,特塔利安・博拉福・范・罗伦,以二十三代博拉福公爵之名起誓:臣有生之年,将永远效忠于雅克・范・布伦斯王子殿下,决不吝啬于勇气,智慧,鲜血乃至生命,众神为鉴。”罗伦庄严的立下了自己的誓言。
对于一位贵族来说,这样的誓言,意味着一生的承诺,是绝对不能悔改的。
“很好,非常好。”国王十分满意的样子,然后他又陷入了沉思,就像忘了还有罗伦立于堂下一般。
“陛下,您是否御体不适?”在长长的等待之后,罗伦在责任心的催促下首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国王这才似回过神来般地答道:“噢,不用担心,寡人清醒得很,时间不早了,你先退下吧。”
“是的,陛下。”行礼之后,罗伦转身准备离开宫殿。
“等等,”背后又传来了国王的声音,罗伦连忙回身,“记住,今晚的事情决不可以对任何人提起。”
“包括雅克殿下?”罗伦不由得追问了一句。
“对!包括雅克本人在内,”国王的回答斩铁截钉,“永远不能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永远!”
当晚,在王宫举办了祝捷舞会,大批立下功勋的军官受到了邀请,而雅克也在这个行列中,当然,身为公爵又在战争中表现出色的兰斯利亚姆和罗伦自然是不会缺席的,据说公主嘉妮卡也将出席。
罗伦深知兰斯利亚姆与摩沙法的深厚友情,但回忆起刚刚与国王的见面时的情形,他担心听到了风声的兰斯利亚姆会在舞会上有过激的言辞而惹出祸事来,因为他看得出国王这次的决心非同一般。所以在舞会开始前,他特意详细地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情况悄悄地告诉了兰斯利亚姆,他还谨慎地给了兰斯利亚姆一个忠告:“达兰公爵,我知道你们的交情非比寻常,但是陛下这次的确是震怒了,若您此时向陛下提及此事可能反而对摩沙法不利。”
“谢谢您,博拉福公爵,我会注意的。”兰斯利亚姆礼貌地作了回答。
就在这时人群中发生了一阵骚动,两位公爵转身望去,原来是公主嘉妮卡到了,她是阿尔夫国王唯一的女儿,比雅克大四岁,虽然单以相貌而论她并不算出色,但是她的气质弥补了这个遗憾,脸上不曾改变的晴朗微笑,端庄而不死板,娴静而不冷漠,使她看上去更像是一位仙女,就是这气质与微笑,支撑着她美丽的深度,令得无论华服或粗裳陪衬,这株秀雅无双的樱花,总绽放着迷人的芬芳。而她的才学也早已是名声在外。
与小贩闲聊景气话题、毫不介意地食用路边摊贩送上的饮品、把王宫里的糕饼点心捧在裙子上分给孩童,嘉尼卡清楚地让每个人知道,皇家的快乐与百姓的快乐全无分别,是因为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所以才有王家的兴盛。
通常,都是雅克陪着姐姐出席舞会的,不过这次显然是个例外,雅克是跟着一群红水河的军官们一起进入舞会大厅的,因为现在的他,还是红水河军团的征召成员的身份,只有等几天后,回到博拉福举行复员仪式之后,他才可以恢复王子的身份,而现在,他只是一位红水河的中级军官。这一点,来自于里柯尔王国古老的传统。
戎装在身的雅克显得英气逼人,在他的身上,很完美的结合了父亲的威武和母亲的文雅,身材稍显瘦弱,今年刚满十六岁的他是阿尔夫王的独子,也是里柯尔王国的第一王储,大臣们对他的评价很高,作为雅克的军事方面的老师,罗伦就多次在同僚面前称赞王子殿下的聪慧和刻苦,他多次表示雅克将来在军事方面的成就一定比自己高得多,而这种程度的赞美出自生性稳重的罗伦之口,更显得难能可贵。
经过两位公爵的身边时,雅克立正行军礼并问好,完全符合自己目前的身份。谦和,这也是雅克的优点之一,而举手投足之间所透出的那份儒雅的气质,更是为宫廷贵妇们所称道。
估计几年后轮到王子选妃的时候,贵族小姐们之间的争夺一定会激烈非常吧,毕竟飞蛾永远也无法抵挡火光的吸引。这个不负责任的想法像是打不完的鼹鼠一般不停地从兰斯利亚姆那个天马行空的脑袋里面冒出头来。连他自己都对此大摇其头。
雅克这才走向自己的姐姐,而嘉妮卡也带着温柔的微笑迎向他,姐弟俩开始了悄悄话,一直到现在,雅克和所有的同僚一起仍然住在城外的军营里,必须等到了博拉福举行完复员典礼才能回宫,在这一点上,雅克非常严格地约束了自己。归国至今他完全没有踏入王宫一步,这也使得姐弟俩现在分外珍惜现在的时间,毕竟接下来又要有半个多月不能见面。
人们也很识趣地为这姐弟俩让出一小块地方来,雅克和姐姐的感情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件事。十二年前,一直体弱多病的王后菲娜希娅辞世,从那时候起,温柔的公主就像母亲一样照顾着雅克,所以,雅克对于姐姐依恋也完全是发自肺腑,从小到大他从没有违背过姐姐的任何一句话,即便嘉妮卡要求王位继承权,雅克肯定也会毫无怨言地双手奉上。
欢快的舞曲响起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雅克依依不舍地回到了军官们的位置上。兰斯利亚姆来到公主面前,他俯身伸出了左手,公主微笑着接受了他的邀请,兰斯利亚姆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引来边上几位贵族小姐用折扇掩面而笑。尽管兰斯利亚姆的儿子雷顿都已经十四岁了,但是这位父亲似乎仍然没有一点必要的自觉,而随着那些经常对他吹胡子瞪眼睛的长辈们纷纷作古(究竟是不是被他气得寿命缩短,这个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有数啦),有资格管教他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如此,大家也只能抱着遗憾的心情接受了他的这种作风,据说在年轻一辈里还有不少人是他的崇拜者,当然,眼前的嘉妮卡公主绝对不是。
公主的舞步极为出色,令人感到似乎不是她按着音乐的节奏在舞蹈,而是舞曲按着她的舞步而演奏。
兰斯利亚姆差不多与公主同时看见了雅克正与坎普兰特侯爵的千金共舞,这是位容貌出众的女孩,不过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位选侯的女儿。公主稍稍留意了一下她,这是一种相当挑剔的眼神,简直就是母亲打量未来儿媳的眼神,不过看得出,公主并不喜欢这位千金,连兰斯利亚姆也对这位千金小姐素来娇纵的脾气有所耳闻。
看来今晚大概是不会有未来的王子妃出现了吧,兰斯利亚姆发觉脑袋里的鼹鼠们又开始出来打洞了……
国王阿尔夫照例只是到场致词之后就离开了,事实上,从身为王储开始,阿尔夫就从未完整参加过任何一场舞会,这只能归结于个人的性格所致,阿尔夫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态度,他从不委屈自己,或许也只有他有这个资格这么做。
而雅克则不同,他从不排斥什么,即使不属于自己的兴趣范围之内的事,他都会抱着做好它的想法去努力一下,在任何的方面他都试图有所建树。至于为什么父子俩在性格上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就必须从两人大相径庭的成长经历中去一窥端倪了。
兰斯利亚姆饶有兴趣地继续对这父子俩进行着比较。阿尔夫国王的父亲,前任国王哈德里安二世是一位有着“慈祥老人”之称的国王,人们对他的评价通常是心慈面善,不过换句话说就是优柔寡断,缺乏一位君主所必需的决断力。(当然也有例外,一旦出现挑战传统的人,哈德里安二世的手段就会变得意外的雷厉风行,范・伊瓦尔侯爵的遭遇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此,阿尔夫养成了任何事都靠自己判断的性格,他不太理会外界对自己的评价,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才是国王!”极度倔强,有时甚至一意孤行的阿尔夫得益于朝中的不少忠臣们时常犯颜直谏,才不至于铸成大错,不过话说回来,阿尔夫的判断能力的确出色,他总能知道究竟这些谏言是否应该被采纳,这也给他带来了从善如流的好名声。
雅克则完全不同,父亲对于他而言,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谁让“英雄王”阿尔夫是如此出色以至于可以被称为接近“神”的存在呢,对于雅克而言,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在英雄王的光环下成长起来的雅克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在各个方面都有远超出同龄人平均水平的表现。即便这样,似乎对于他仍然不够,因为人们总是将他放在父王的身边做比较,当然逃脱不了“还有诸多不足”这个评价了。这也就是为什么雅克总是在追求更多……
对于雅克而言,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得到父王的认可。说起来这可能算不上是一个奢望,但是在雅克看来却几乎是遥不可及。
兰斯利亚姆这么想着,在同情雅克的同时,也勾起了自己的惆怅,雅克至少还能够为了获得父亲的认可而努力,而自己却连得到父亲原谅的机会也不再拥有。惆怅的同时,兰斯利亚姆也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当年不像王子这样努力去弥合,去适应,却选择了一条让自己后悔,是家人伤悲的道路……
“公爵殿下,公爵殿下?”
公主的低唤将兰斯利亚姆又拉回了现实,他这才想起自己仍然身在舞会里,连忙急煞心神,调整好自己已稍显凌乱的步伐,满怀歉意地向公主说到:“对不起,公主殿下,我刚才有些走神了。”
“没有关系的,您是否正在为摩沙法大师的事而介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您可以放心,昨晚我稍稍听到了父王和大师的部分谈话,似乎是父王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去完成,可惜详情我没能听清楚,对不起……”
“谢谢,这真让我无以为报。”兰斯利亚姆的感谢发自真心,虽然善良的公主会错了意,倒也歪打正着地令兰斯利亚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没能帮上什么忙,”说着,公主忽然罕见地露出俏皮的笑容说道,“刚才我说的话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偷听父王的谈话可不是好事。”
“当然,当然,兰斯利亚姆虽然不才,不过至少还是个守信之人,殿下请放心。”
……
一曲既终,兰斯利亚姆将公主送回了座位,行礼之后这才向自己的座位走去。立刻有不少人走了过来向公主邀舞。
一名身穿黑色军礼服的军官与兰斯利亚姆擦身而过,同样走向了公主,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公主竟微笑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不过兰斯利亚姆没能看清这位幸运儿究竟是谁。无论如何,身为公爵的兰斯利亚姆在第一支舞曲时邀请公主共舞,本身就是出于礼仪规范的要求,同时也表达了他对公主的尊敬,公主的接受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但是从第二支舞曲开始,就是凭个人自己的感觉去挑选舞伴了。
几轮下来,兰斯利亚姆稍觉疲倦,他来到舞厅外的露台上深吸了一口夜间的空气,放眼望去,斯特拉亚的满城灯火甚至令满天星斗相形失色。
看着看着,兰斯利亚姆忽然哑然失笑:原来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次的事件一定是摩沙法与国王合作演出的好戏,兰斯利亚姆甚至已经能看见藏在摩沙法背后的那条狐狸尾巴……
“不过,就再饶过你一次吧,虽然你一离开朝廷,我的担子会重了很多,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狐狸尾巴楸出来的,”兰斯利亚姆举起手中的酒杯,望着深邃的夜空,祝酒辞般地说道,“为了我们共同的理想,不是吗?摩沙法,当然,还有杜加德……”
离开舞会之后,罗伦登上马车,在卫队的护送下,向郊外的城堡驶去。从车窗望去,斯特拉亚的街道上早已是灯火通明,虽然天色已晚,但仍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作为首都,斯特拉亚不愧为全国最繁华的城市,就像这整个国家一样欣欣向荣。
街上的行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车队,孩子们的眼中更是闪烁着羡慕的异彩。这也难怪,罗伦的卫队是属于第三军团(红水河军团)的编制,所以衣甲是暗红色,而马匹都是赤红的毛色,无论到了哪里都是分外得引人注目。作为一名将军,罗伦其实更习惯于骑马,但《尼斯宪章》中早有定例:“贵族进入国度,乘坐代表其身份的马车并有卫队随行,以示风度与儒雅;骑士可以纵马入城,彰显威武之气。”
出了城门,路便开始颠簸起来,丘陵与山林占据着他的视野,路边的景物也开始单调起来。罗伦收回视线,闭目养神,心中仍不断回味着刚才的事。
直到现在罗伦也无法理解国王的举动。那般焦虑与多疑,与平时镇定睿智的英雄王相去甚远。罗伦搜索自己的记忆,发觉这种情况还从未有过先例。
忽然之间,一种淡淡的不安感抓住了他。罗伦甚至说不清为何不安,但他似乎预感到,未来,一场狂风骤雨即将袭来。
“我一定会站在王子身边的。”罗伦喃喃自语道。
一盅茶的时间,博拉福公爵的专属城堡已然出现在罗伦眼前。手持银杖的卫队长打开了车门,罗伦踩着天鹅绒的垫子下了车。古老而雄伟的城堡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主人的到来。
这座城堡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百余年前,里柯尔王国建都斯特拉亚之日,《尼斯宪章》墨迹未干之时。当时是里柯尔第八代国王,有“圣贤王”美誉的图利多恩・范・布伦斯的治下。整个大陆上仍是征战不断,而此时的里柯尔王国已统一了河内地区,图利多恩广施仁政,国事升平,里柯尔的国力也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因此,河外地区(这里的河内,河外是一个以尼斯河为界的地理概念,被尼斯河两面包围的地区被称为河内)的诸多小势力在难以忍受战乱的纷争的同时,又被图利多恩所许诺的条件所打动,决定臣服于里柯尔。为了保障它们的利益,圣贤王签署了《尼斯宪章》,其中界定了王权的范围,贵族的权益以及行事准则,可以说现今的诸多传统就是在那时成文的。
《尼斯宪章》中的第一条就是建都斯特拉亚,这样国都就处在河内与河外地区之间,不会厚此薄彼。达兰,基雅尔,博拉福,瓦莱里这四位大公爵在斯特拉亚郊外各拥有一座专属城堡。《尼斯宪章》写道:“这四座城堡象征着四位公爵保卫里柯尔的忠心与他们因此而享有的权力。”
这里所说的权力可不是指一般的贵族采邑上的领主审判权,征税权等等权力,而是特指四位大公爵所拥有的弹劾权,而对象,就是里柯尔的国王!
在这之中,达兰公爵的地位又尤为特殊,他有权力单独对国王提出弹劾,而其他三位公爵如果想要弹劾国王,就必须两人联名才能生效。(事实上,由于当年的达兰大公毕竟是命运五英雄中霍兰斯・兰斯利亚姆的子孙,并且献出了两把神剑之一的菲尔莎利,所以得到了如此的礼遇)
一旦国王遭到弹劾,则立刻召开由四位大公爵和七位选侯参加的紧急会议,每位公爵算一票,七位侯爵加起来算一票,五票中若有三票以上通过,则现任国王的王权被终止。
之后,由七位选侯选举新王,此时四位公爵都只能旁观了。(这七选侯就是当年河外地区中比较大的七个势力演变来的)
当然,为了平衡权力,《尼斯宪章》还特别规定:对于上述过程中的任何一步骤,只要不是获得全票通过,碧龙王都有权力予以否决。
罗伦步入大门后的正厅,四周墙上的照明工具是松明火把,虽然有更加方便的油灯,不过用松明作为正厅的照明工具也算是罗伦家族的一项传统,而罗伦也一贯坚持着。
罗伦的私人休息室在二楼左手第二间,这是一个平时一直锁着的房间,除非罗伦本人到来,是绝对不向第二人开放的。(虽然这里是斯特拉亚郡的地界,但是在这四座城堡里公爵们拥有和在他们领地上同样的权力)
与城堡里其他的房间不同的是,这间休息室的装潢十分素雅,没有任何的金银饰物,简简单单几件古玩,几幅名画,几盆盆栽,将房间装饰得趣味盎然。城堡里的老仆人们都知道,这里过去是罗伦夫人的房间,在她去世以后,罗伦把这里作为自己的休息室,除了把床换成了沙发之外,一切摆设都没有变动过。
案头有一张镶在镜框里的画像,很多人都会将画中的女子认为是罗伦的女儿,艾琳娜小姐,不过若仔细去看,就会发觉画中的女子比那个野丫头来得要成熟而温柔的多,而这就是艾琳娜的母亲,母女俩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罗伦望着妻子的遗像出神,仆人很知趣地带上了房门,他知道,主人正在与夫人交流……
其实罗伦并不打算今晚住在城堡里,他准备去离城堡不远的红水河的营地里就寝。(当罗伦年轻时,红水河是由圣骑士克罗代理军团长的,从圣骑士的身上,罗伦学到了许多的优点,与部下同甘共苦就是其中之一。偌大的里柯尔,能够像罗伦这般体恤部下的贵族真可谓凤毛麟角。)但是每当看见妻子的画像,他总是忍不住要多待一会。
而此时,在红水河的营地里,雅克正看着面前的一名俘虏发愁。
按红水河的规矩,参谋人员每晚轮流值夜,今天轮到了雅克,虽然很多同僚都自愿替他值班,不过雅克婉言谢绝了,他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作为未来的统帅所必须经历的。
不过他刚刚在主帅的营帐里没坐多久,就有卫兵来报说有一名俘虏企图逃跑,雅克本来不以为意,但是卫兵说这已经是这个人第三次脱逃未遂了,这反倒激起了雅克的好奇心,他命令卫兵把这个俘虏带了上来。
一个血人被扔在了雅克的面前,看得出他为了三次失败的逃往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不过当这个人的头被卫兵拉起来,令雅克能够看清他的脸时,一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觉抓住了雅克:这个人还在计划着下一次的逃亡!
虽然雅克还不是一个阅历丰富的人,但是这个人几乎把反抗两个字写在了脸上。看着这个人遍体鳞伤的身体,雅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吧?
“你是……那个尼姆族的指挥官?”雅克忽然想起了这张脸,就是他带着二十几个人就妄图冲击罗伦的卫队,这个年轻人的悍勇甚至迫使罗伦亲自动手才将他打倒,说实话,雅克并不喜欢面对这样的人。
“是的!我是尼姆族的代酋长卡底斯。”很难想象,如此恶劣的囚徒生活竟然没能磨去他的傲气。
“听上去你曾经很有地位,不过你要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你现在是战俘,是我们红水河的战俘。”雅克毫不示弱。
“不,我必须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即使被打成残废也在所不惜?”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这个人的意志完全超出了雅克的想象,他觉得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得卡底斯宁可丢掉性命也要回去。雅克决定问出来,况且刚刚经历过战场的他,现在也不想再开杀戒了,毕竟,倒在他面前的人太多了,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
“听着,卡底斯,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只要你说出能够令我信服的理由,我会放你自由,任你回国,但是,前提必须是你的理由能让我无可辩驳,当然,我会尽量做到公正,以我的良心。”
“你?你是什么人?有这个权力吗?”卡底斯狐疑地看着雅克。
“混帐,殿下是里柯尔第一王储雅克王子,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和殿下说话!”边上的卫兵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雅克挥手制止了卫兵进一步的虐待,对着抱着肚子缩作一团的卡底斯说到:“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一名见习骑士,不过到了博拉福我就可以成为正式的骑士了,也有权力分得一名战俘作为战利品,你明白吗?即使不用王子的权利,我也可以给你自由,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好吧……我愿意赌一下。”一边这么说着,卡底斯勉勉强强站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将是一个好机会。于是,卡底斯开始了自己的故事,而雅克也认真地听着。
让时间回到十二年前的凯许境内,名为“死亡之海”的大沙漠的北面的荒原地带,一个尼姆部落的小村落里面。
“哥哥,你一定要回来呀!”十四岁的卡底斯站在村口,向着渐行渐远的哥哥古洛拼命挥手,而古洛也回过头,对着年幼的弟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就是这种笑容,从小到大,古洛都是以这样的笑容给弟弟带来了无穷的信心,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在卡底斯的心中,坚信着哥哥一定能够回来。
即使这样,卡底斯仍禁不住为哥哥担心,因为古洛即将面对的,是残酷的巫师试练,在同行的十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成为巫师回到族里,而其他九人从此便人间蒸发,永远地失踪了。有人说他们是被残酷的试练折磨死了,还有人说,他们都死在那个最终成为巫师的人的手里。但人们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因为一切都是在“死亡之海”大沙漠的深处某地进行的。没有任何人曾经目睹,而且永远也没有人胆敢去寻找那些失踪了的亲人。
就在刚才,神使来到了尼姆族的村子,浑身笼在黑色大氅之中的他手持着一根顶端镶有人的头骨的法杖,连脸在内,神使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骇人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村里的孩子们见到他的样子都吓得直往父母的怀中钻去。
神使敲响了卡底斯家的大门,开门的人是卡底斯,不过显然这身打扮吓坏了他,卡底斯砰地一声又把门关上了,用门闩叉紧了之后,他才敢从门缝里面偷偷望去,不过看见神使还是站在原地,他连忙去告诉了哥哥。
敲门声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开门的人是古洛。神使注视了古洛一会,缓缓举起法杖,法杖顶端的人头骨就正对着古洛的脸。
古洛没有动,虽然他也紧张的摒住了呼吸。
突然,那头骨空洞而又可怖的双眼里闪烁起了一样的光芒,在古洛做出反应之前,那光便已经在古洛的眉心留下了一道深黑色的印记,接着,神使仍然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他们家。
这一天中,村中一共有十多名年轻人得到了同样的印记,这印记所代表的,就是凯许人所信奉的大神米基里斯。而这十个人也就成为了尼姆族巫师的下一任候选人。等待他们的,是为期两年的巫师试练。
神使领着他们立刻离开了村子,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而得到了消息的族人们都来到村口送行。人们目送着,祈祷着,盼望着自己亲人的回归。
卡底斯与古洛两兄弟是孤儿,母亲在生卡底斯的时候因难产去世,第二年父亲也因为事故而身亡。比弟弟大八岁的古洛便从此挑起了家庭的重担,邻居们也常常来帮些力所能及的忙,尤其是与古洛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琼娜,更是常常照顾着幼小的卡底斯。
琼娜也在送行的人群当中,他悄悄地来到卡底斯身边,轻轻地问道:“卡底斯,你觉得谁能够回来?”
“当然是我哥哥。”卡底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是吗。”琼娜的语气令卡底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这才发现,两行泪珠正悄悄挂在琼娜的脸颊之上。这时卡底斯才想起,琼娜的哥哥也是那入选的十人之一!无论结局如何,那都已经注定对琼娜是悲惨的结局。
古洛走后,琼娜仍然常常来帮忙,卡底斯也努力锻炼着自己,他要成为一个像哥哥那样的男子汉,提到这个话题,卡底斯就不禁回忆起哥哥的往事种种。
那是两年前的一个夏夜,当时村里盛传东边的林子里有鬼出没,许多人信誓旦旦地说在那里看见过鬼火,甚至还有一个人在那一带失踪了。
当时十二岁的卡底斯听到这个消息后,吓得脸村东头都不敢去,古洛把这一切都看着眼里。晚上,他问卡底斯:“晚上跟哥哥到林子里去捉鬼,好么?”
古洛当时已经是村子里小有名气的猎人了,正所谓艺高人胆大。
“不行不行,我不去。”卡底斯连连摆手。
“怎么,害怕了?你不是一只说要做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吗?”古洛的话令卡底斯惭愧地低下了头,最后,他只得随哥哥去了东边的森林。
半夜里的林子静极了,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不,卡底斯还听得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的声音,他不想被哥哥取笑,所以故意落下几步跟在后面,但漆黑黑的林子又使他心惊肉跳,只得又加紧两步,紧跟着哥哥。
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卡底斯暗想,不过幸好哥哥看不见。
可能是脚步声惊动了栖鸟,它们忽然放声大叫起来,然后到处惊飞,那叫声尖厉刺耳,吓得卡底斯连忙躲到了哥哥身后。
“小男子汉,害怕了吗?”古洛笑着问他。
“不,不,没有。”卡底斯的脸更红了,他松开了手,但是嘴还是一样硬。
“那我们就继续前进吧。”说罢,古洛又迈开大步向前了。
鬼火终于出现了!卡底斯紧张得连牙齿都开始了“内战”,不过他还是努力拖着颤抖的双腿,紧紧跟着哥哥。当然,这些同样没有逃出古洛的眼睛。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隐约可见,渐渐得那鬼火已经是相当明亮了,估计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不过卡底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是闭着眼睛在哥哥的牵引下走路的。
在古洛的诱导下,卡底斯咬紧牙关,缓缓睁开了眼睛,鬼火的真相也就全部展现在他的眼前了:
在几块突兀嶙峋的岩石上,生长着一些奇怪的苔藓,它们成片地分布,正发出青荧色的光芒。
“这是月光藓,它们白天晒了太阳,晚上便可以自行发光。只不过要同时满足它们的光照和喜阴的脾性的地方并不多,所以平时很难见到它们。有的时候,松鼠或是小鸟身上沾上了它们,在晚上看起来就像是移动的鬼火,这就是我们所寻找的鬼的真面目。”
“难道我就是被这小小的月光藓吓成这样的?”卡底斯用指尖擦下一小片月光藓,反复地搓着,若有所思的说到。
“看见了吧,弟弟,其实你并不是害怕鬼,而是被你自己给吓住了。”
“哥,这是什么意思呀?”
“你见过鬼长什么样子吗?”
“没有”
“可你却信誓旦旦说有鬼,而且你心里也有了一幅恐怖的想象图,不是吗?结果你是被自己的想象给吓坏了。恐惧这种感受有时就是这样欺骗我们的,越是见不到的东西,就越是会被想象得可怕,可事实往往却简单的可笑。明白了吗?你以后还会再去害怕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吗?”古洛语重心长。
“绝对不会了!不仅自己不再胆怯,我还要努力去发掘事情的真相,让所有的人都不再恐惧。”在卡底斯小小的心里,此刻正是雄心万丈。
鬼的传说就这样被兄弟俩彻底揭开了,后来人们才知道,那个失踪的人是临时去了外地,无暇通知家人而已……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而现在,两兄弟遇到了很现实的麻烦――他们似乎迷路了。
“我说,哥,你不是号称村里最好的猎人么,怎么也会迷路?-_-b”
“还说,要不是你吵着还要看什么那种只在晚上开放的银月桂的花,我们怎么会闹到这个田地。”古洛瞪了卡底斯一样。
“好像是你想要摘来送给琼娜姐姐吧。”卡底斯马上还击。
“这个嘛,呵呵……”
“不许转移话题!”忽然,卡底斯若有所悟地说到,“还是,这一开始就是你的一个大阴谋?显然你早就知道是月光藓了,还神神秘秘地,难道是存心看我的洋相?然后还借口什么让我认识大自然,只是为了让我陪你一起去摘花!”
“嘿嘿,你说呢,不快点的话,你可就跟不上了哦。”
卡尔这才发现古洛已经加快了脚步,于是他连忙追了上去,兄弟俩人又继续着这种没营养的对话……
第二天,还是琼娜把这勇敢的兄弟俩捡了回来,其实他们最后露宿的地方距村子不到一里……也的确是运气够背的了。一夜的辛苦加上露宿,兄弟俩人都得了重感冒,不得不卧床在家。当然没少得了琼娜的数落,她可是担心坏了。
卡底斯悄悄地转头对古洛作了个鬼脸:“其实姐姐是怕鬼而不敢晚上出来找我们。”而古洛也回心地笑了,耳边传来的,仍然是琼娜一边帮他们做着家务,一边数落他们的声音……
而此刻,站在村口,目送着哥哥的远去,听着身边琼娜姐姐的啜泣声,卡底斯忽然下定了决心,他回家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匆匆出发了,临行前,他和琼娜告别: “琼娜姐姐,我要去寻找那个神秘的试练场,我答应过哥哥,要发掘真相,要让所有的人都不在恐惧。我一定能够找到试练场并阻止悲剧的发生!”
就这样,卡底斯出发了,整整两年时间,他跋山涉水,到处寻找,到处打听,其间,他曾经四次横穿“死亡之海”。可谓历经千辛万苦,为的只是找到那个神秘的场所。可是,两年过去了,他仍是一无所获。
当他终于汇到村子的时候,以是十六岁了,按照凯许的习惯,已经是成人了。两年的磨练,让他成熟了许多,不仅仅体现在粗壮有力的臂膀,更多的,则是心灵。
虽然卡底斯没有完成自己走的时候许下的诺言,不过琼娜并没有怪他,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仅以个别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现在琼娜更担心的,是自己能否承受住即将到来的打击,她知道自己爱着古洛,但是又不能不为自己的兄长担心,无论如何,只能够有一个人回来。
没几天,新巫师到任的日子到了。卡底斯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后在村口,在他的心中,对于哥哥的回归仍是毫不怀疑。同时,他也想让哥哥看看,自己已经长大了。
琼娜到底还是来了,虽然结局对她注定是悲惨的,但是她还是来了,她决定要勇敢地面对,至少,卡底斯给了她不少的勇气。
远远地,一个人影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嘈杂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近了些,可以看得出他的黑色大氅;又近了些,他手中的法杖已经清晰可辨;再近了些,卡底斯几乎已经从身材上判定这个人就是哥哥。可是低垂的帽沿遮住了他的脸,让卡底斯无法确认。新巫师缓缓地穿过人群,向着村子另一头,老巫师的住所走去。
卡底斯紧紧地跟在后面,一面仔细地打量,他的身材非常像哥哥,只是个子稍高,大概是长高了;步伐沉重而缓慢,两年来古洛哥哥一定受了不少的苦;为了抓住法杖而露在外面的手背上布满了皱纹,甚至让人无法相信这是古洛的手。
但它一定是哥哥的手,卡底斯坚信,这个人一定是古洛哥哥!
琼娜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但她咬着牙紧随其后。
老巫师早已等候在小茅屋外,今天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终点,一个所有凯许巫师都等候着的终点。
新巫师恭敬的伏于地上,老巫师从腰间无数的小口袋中取出一些色彩各异的粉末和液体,一面高唱大神米基利斯之名,一面洒向新巫师。
然后,老巫师对新巫师附耳低语,这是在转交指导全族的使命,新巫师低头领受老者的教诲。
最后,也是悲剧性的高潮部分:新巫师慢慢站直了身子,从自己腰间同样是多得数不清的小口袋里取出巫术的引物,双手持杖在空中划出印记,口中默念着咒语。只见一团苍青色的火焰缓缓包围了老巫师,随着时间的流逝,火焰愈加密集。
随着新巫师的一声断喝,那苍焰瞬间辉煌了起来,将老者化为一缕青烟,消逝在清晨带着雾气的空气之中。
新巫师俯身将落下的骨灰收拢起来,放进腰间那无数的小口袋之一中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巫师的小茅屋。
卡底斯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喊一声:“哥哥!”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唯独新来的巫师却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迈出的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卡底斯充满期待的表情定格了,甚至连张开的嘴也没有闭上,这有如晴天霹雳一般的打击使他不知所措。其实,卡底斯从来也没有考虑过,如果哥哥没有回来怎么办。不仅没有想过,每当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都会被他狠狠打回来的地方去。可是现在……
卡底斯没能说出第二句话来。
他大病了一场,精神一直恍恍惚惚,还常常说出一些连自己都听不懂的话来,琼娜找遍了族里的大夫都没能治好他,这令她很担心,所以她一直来卡底斯的家照顾他。
看着身边忙着忙那的琼娜,卡底斯忽然发觉自己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坚强,从来都是在强迫自己相信古洛的回归,而琼娜失去了两个最亲近的人,却没像自己这样垮掉,也许,最软弱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卡底斯的想法已经近乎自暴自弃。
万般无奈之下,琼娜想到了去找巫师来给卡底斯看病,毕竟巫师就是万能的代名词。她把这个想法告诉了卡底斯,后者不置可否。
听完琼娜的叙述,巫师不动声色地来到了卡底斯的家,琼娜注意到,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甚至连头都没抬过就知道要低头穿过几扇矮门。
看到巫师的到来,卡底斯忽然像清醒了一般:“古洛哥哥,是你吗?是你来看我了吗?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一定不会…忘了…我的。”
卡底斯的语调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个字已经是细不可闻。因为他发现巫师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专心继续用法术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到底是谁!”忽然之间,卡底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用力抓住了巫师的双肩猛摇。连着衣领的猫头鹰面具脱落了,露出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庞。
“哥,真的是你!”卡尔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
可巫师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简单地拍开了卡底斯的手,继续着自己的法术,最后,他回头简单地对琼娜说到:“他的身体很健康,只是精神上受了打击而已,休息一下会好的。”
说罢,他丢下露出和卡底斯一样痴呆表情的琼娜,出门去了。
“受了打击而已……受了打击而已?!”半晌,卡底斯幡然醒悟般地歇斯底里起来,“什么叫受了打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等待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是他又不是他,空有哥哥的外表,内心却像一团寒冰!为什么――”
琼娜面色死灰地看着卡底斯的双拳不停地砸着床板,他甚至用头狠狠地撞墙。其实琼娜的心也是一样的难受,这样的结局显然比她所能想象到的更加悲惨,因为心爱的人的心似乎并没有和他的人一起回来……
如果仅仅是一出悲剧,到此也可以谢幕了,但是这是生活,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卡底斯到底还是想通了这一点,自己也不能总是让别人担心,而且,努力去做点什么,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说到底,卡底斯仍然心存侥幸。
他开始以异乎寻常的注意力关心起族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很快连族长都注意到了他,渐渐对他也委以重任,这些,使卡底斯获得了更多的接近巫师的机会,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巫师面前提起往事种种,妄图让哥哥的记忆醒来,虽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卡底斯不会放弃这种努力的。
新巫师上任的第三个月,宣布了一件重大决定,举族搬迁至北方的马巴洛草原。
连酋长都大吃了一惊,如此距离的迁徙,不仅尼姆族历史上没有过,整个凯许帝国里也是难以找到先例的呀。卡底斯倒是坚决支持,理由也很充分:巫师的意见是不容置疑的。他还主动请缨指挥开路的先导队。
令尼姆族的命运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大迁徙就这样开始了,关于这次迁徙,连雅克都略有耳闻,因为从此以后,尼姆族蒸蒸日上,以惊人的速度发展成为凯许诸部族之中顶尖的一支。在数年后的桑德拉内战时期,被凯许皇帝派遣入侵桑德拉的,正是尼姆部落,他们的战斗之强,再配上那怪异的藤甲,以至于圣骑士克罗都无法在正面占到优势,最后他切断了尼姆的后勤线路这才迫使尼姆族退兵。
就在这段时期,卡底斯渐渐成为了族里的顶梁柱,以至于老酋长最近病重时,特别指定他为代理人。
酋长的工作是管理族内一切俗务,以及具体执行巫师所作出的决定。这也给予了卡底斯更多的机会接近哥哥。此时的卡底斯作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从现在开始,自己要以自己出色的表现引起哥哥的注意,进而帮他回忆起自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现在的古洛是在巫师试练中受到某种刺激而封闭了自己部分的记忆。至于其他的可能,卡底斯根本不敢去设想。
而这种努力,却很可能因为这场战争,化为泡影,如果卡底斯不能回到哥哥身边……卡底斯的故事给雅克所带来的冲击是显而易见的。看着雅克目瞪口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的样子,卡底斯甚至有了一种解气的感觉,毕竟自己的经历不是这种温室里成长起来的花朵能够比拟的。
强烈的震撼让雅克花了不少时间才清醒过来,卡底斯的叙述激起了他强烈的同情心。同时他也感觉到一阵阵的疲惫: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事情是自己还不知道的?
雅克挥挥手让卫兵把卡底斯带下去,临走前雅克说到:“我会履行诺言的,不过请你这几天安分的呆在战俘营里,到时候如果让我向师傅去要一个死人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卡底斯苦笑了一下,现在的自己恐怕连移动都有困难,逃跑更是从何说起?不过他倒是对几天后自己的遭遇充满了兴趣,这个里柯尔小王子好像有一种天赋,可以轻易地获得他人的信任。
第二天一大早,红水河向家乡博拉福驰去。当然,临走之前,罗伦和雅克也得知了国王刚刚宣布的人事任命:范・康纳利伯爵接替摩沙法成为新任宫相。这是一位无论是自立还是能力都无可挑剔的中年贵族,如说缺点,可能就是此人比多数老年人还要顽固死板,兰斯利亚姆曾经形容他是“臭铁板一块”。可以想见,在他的政策下,等级制度种种不合理所导致的矛盾必将进一步激化。当然,这也是国王的铺路工作之一。
至于摩沙法,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之后便出发前往新的任职地:火之大神殿里的巡游祭司。这个职务的责任就是巡视全国,当然和传教士有所不同,他更多的职责是监督各地的教务。
而在报道之后,摩沙法随即又启程前往诺森的雷莫斯大人处联系雅克留学的事宜。
同样的消息落到兰斯里亚姆耳朵里,他的反应倒是出奇的平静:肥缺啊,只要到处看看,发发评论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薪水了。这样一来,摩沙法又可以名正言顺地从人们面前消失,去进行和国王商量好的不知道什么计划了。还真是令人想狠狠踩住他狐狸尾巴呢。
12月28日,当红水河终于抵达的时候,整个博拉福立刻成为了欢乐的海洋,人们连同城镇一起盛装欢迎凯旋的英雄们。当人们得知王子殿下也在红水河阵中时,更是爆发出阵阵欢呼。
像往常一样,红水河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八百多名战俘,他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接一个被绑在一起,垂头丧气地被士兵们牵着前进。根据里柯尔的传统,他们将成为胜利者的奴隶。
“败者为奴。”《尼斯宪章》上如此说明,当然对象是指里柯尔以外的人。
虽然一百多年过去了,里柯尔王国也比过去繁荣昌盛,但是传统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有许多已经不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了,显然,奴隶制度也是其中之一。
可以说,这些不合时宜的传统正在侵蚀王国发展的活力。只不过,大多数人,尤其是贵族们并没有意识到罢了。
同样的情景在雅克看来却是另外一番滋味,这里的每一个人背后,是不是都有一个像卡底斯一样的故事?雅克不敢肯定。他只知道,不久自己可以给卡底斯以自由,但是还有799人将成为奴隶。
虽然很有可能,杀害德赛的凶手就这其中,但是雅克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因为他也亲眼看见,战场上那血肉模糊的一幕。或许最可怜的人莫过于这些生死悬于一线的士兵们?雅克又一次彷徨了。
盛大的入城仪式之后,就是全军团的复员仪式,全体红水河的将士们脱下军装,恢复了各自原先在生活中的角色。而明天,两千名适龄青年将第一次穿上红水河的军装,成为这个值得骄傲的集体的一员。
根据《尼斯宪章》的规定,四位大公爵的直属部队(铁甲骑士,三叉戟,红水河,群狼这四个军团)平时可以保持2000人的规模,战时可以在领地上无限制扩编,战争胜利后则令全部人员复员,重新征召2000名没有参过军的年轻人作为常备军,通常服役期为3-5年。
这个传统兼顾了战备需要与生产需要,也可使更多的年轻人在军队中得到锻炼,为下次扩编积蓄力量,同时,还有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意义,限制贵族们手中的军队,而历史也证明了,这种担心决非多余。
雅克也和同伴们一起脱下了红水河的军装,心里其实还颇为不舍,毕竟这短短三个月的军旅生活教会了自己很多,而红水河那一往无前的精神,更是深深印在了雅克的脑海里,当然,还有德赛的笑容也是无法抹去的。
十二位队长代表全军团的战士们亲吻战旗的旗角作为告别,并宣誓:一旦使命召唤,我们将再次集合在红水河的战旗之下,付出我们可以付出的一切!
罗伦亲自从掌旗官手中接过军团团旗,他将团旗从旗杆上取下,小心翼翼地折好,掌旗官捧起一个红木的匣子,罗伦慎重地将团旗放在匣子里红色的绒布垫上,然后和上了匣子。
这也同时代表着这一批红水河完成历史使命,现在,使他们休息的时候了。
罗伦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首先,他高度赞扬了战士们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然后,宣布为战死的勇士们默哀三分钟,全场肃穆,人们默默缅怀为了胜利而牺牲了的同胞。
罗伦还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以博拉福公爵的身份向雅克赠送一匹赤鬃马。关于理由,他是这么叙述的:
“本次军团团部的人员都可以证明,王子殿下的表现是多么出色,无论是作为一名战士还是参谋,当然,仅仅这些并不足以得到我们博拉福人的敬意,真正促使我作出这个决定原因是,殿下在战场上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为了拯救自己的战友,他单枪匹马翻身杀回敌阵,全然不顾身边划过的无数短矛和箭雨!这种勇气,值得我们尊敬,也配得起我们博拉福人最宝贵的赤鬃马!”
掌声雷动,台下许多当时在场的团部人员也向身边的人们证实了这一点。
雅克反倒有些不知所措,因为他一直认定,这是自己犯的一个不成熟的错误,不仅不值得师傅给予如此赞誉,甚至应该是被严厉批评的。直到现在,雅克还是清晰地记得有多少战友为了自己这一“多余”的动作,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所以他很不安地望向罗伦。
而罗伦的眼神告诉他,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于是,一匹名叫“红岚”的赤鬃马被牵到了雅克的面前,这是匹三岁大,经过精挑细选的良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极为出众。不过有一点,至今也没有人能够驯服它,曾经有4个训马人被它暴虐地甩了出去。作为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接受赠马的人还必须能够驯服它,否则将被视为失格。更有甚者,驯马必须在没有任何缰绳鞍具的情况下进行。
而最近一位成功的人正是传奇人物圣骑士克罗。
听完这个介绍,兴奋的情绪开始压制住了雅克心中的不安。一匹赤鬃马!博拉福人的骄傲,人人都梦想得到的一项殊荣。
雅克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上了“红岚”的背上,立刻,桀骜不驯的“红岚”高高扬起了前蹄,雅克连忙紧抱住红岚的脖子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考验。
双蹄重重落下,掀起了小小的一阵尘土。
而红岚,却一动不动地站住,再也没有其他动静。
雅克以为红岚想等自己精神松懈的时候再将自己摔下来,可是过了很久却仍然没有动静。难道……
又过了一会,人们终于意识到,红岚从一开始就已经认雅克为主了,如雷般的掌声再次响起。王子殿下果然不愧为英雄王之子,这样的念头在每个人的脑中浮现。
事实上,无论雅克的所作所为是如何出色,人们都会习惯性地联想到他的父亲,伟大的英雄王阿尔夫,或许,父王是雅克一生也无法逾越的一座高峰。
紧接着老兵复员,赠马之后,就是一直持续到深夜的狂欢,雅克由于挂念明天新兵入伍仪式,早早地便向罗伦告退,离开会场返回他目前暂居的罗伦的公爵府邸。
半路上,街角处,雅克发现一名少女正倚在墙角抽泣,看得出,她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但是却仍难忍心头的悲痛。
哭泣的少女并未察觉到雅克的接近,直到雅克在她的背后轻轻问道:“小姐,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哭泣?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的吗?”
少女吃了一惊,慌忙之中用衣袖擦拭了眼睛,转过身,语无伦次地说道:“没有,我没在哭。”
但红红的双眼却出卖了她。
“可你的眼睛还……”雅克忍不住说道。
“没有就是没有,我只是……眼里进了沙子。”少女的脸微微在发烧,但仍然全力否认,“身为骑士之女是不应该哭泣的。”
雅克没有继续追问,他明白少女一定有亲人战死,但身为骑士之后,哭泣就是软弱的表现,所以她总也不肯承认。雅克决定照顾少女的感受,不再追问。他转变了话题,请教少女
的芳名。“格丽蓓,”少女抬起头,“那么你呢?”
看来她还不知道雅克就是今天蒙公爵赠马的里柯尔第一王储,雅克迟疑着是否要告知真实身份,忽然之间,他觉得“格丽蓓”这三个字极为熟悉,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呢?
答案最终还是出现在雅克的脑海里,而他的心情也瞬间变得万分沉重。雅克缓缓地从怀里取出一副护心镜支离破碎的部分残骸。那是一副小巧精致,做工精良,却也稍嫌单薄;饱含赠送者一片心意,却最终未能保护年轻主人的护心镜。在一块稍大的碎片之上,“格丽蓓”三个秀气的小字仍依稀可辨……
少女原本强装镇定的脸定格了,愣住了,她伸出颤抖的僵直的双手缓缓接了过去,慢慢地贴在自己的颊边,默默得。她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就像生怕惊醒了一个熟睡的婴孩一般。这一次,两行泪水无声地挂在了她的脸上。
雅克悄然离去,虽然完成了德赛的遗愿,可心情却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德赛的一举一动,仿佛还是那么真实,近在眼前,但是自己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些已成为过眼云烟的事实。
未来的自己显然还要经受更多的生离死别,自己能不能承受的了?显然现在的雅克心中无底。
带着复杂的心情,雅克回到了罗伦的府邸,府内空荡荡的,大多数人都去参加欢庆胜利的狂欢了。
来到自己的房间门口,雅克发觉有人正笔直地站在门口等待。来人看见雅克,立刻躬身行礼,雅克看得出这是贵族礼节,更是好奇此人的身份。
“王子殿下,臣乃卡萨兰侯爵希佩尔,受国王陛下之托,负责王子殿下出国留学期间的安全。”
里柯尔七选侯之一的卡萨兰侯爵希佩尔!他还带来了父王让自己出国留学的命令。雅克不由得一阵兴奋和紧张。他点头为礼,答道:“侯爵远来辛苦,请进屋详谈吧。”
“谢殿下好意,不过臣此次还有一个使命,就是护送嘉妮卡公主殿下前来,公主殿下正在里面等着您呢,关于留学的具体事宜,也由她代为传达。臣告退。”
雅克目送希佩尔在行礼之后转身离去,立刻推门进屋,开心地大喊一声:“姐!”
“嗨,看看我们的小骑士,多威武呢。”公主微笑着迎接弟弟。
“姐姐别笑我了,我离一个骑士的标准还差了许多呢,对了,姐,你怎么会来这里的?”
“是父王让我来的,他说你不久就要出国留学了,让我来和你告别,前面你随军出征,这次出国也最多是半年才能回来一次,父王怕我挂念你。”
“可惜父王他不能亲来。”雅克的神色有些黯然。
“傻弟弟,父王日理万机,当然不能来了,不过姐姐还不能全权代表吗?”嘉妮卡说着,用手指点了点雅克的额头。
其实雅克是理解父亲的,何况父亲还特意让自己在临走前能够和姐姐见上一面,要知道,嘉妮卡对于雅克而言,某种程度上甚至就是母亲。王后早亡,自小姐弟俩就是相依为命。对于父亲的安排,雅克真的是心怀感激,但不能亲自向父亲告别,也同时成为他心头一个不小的遗憾。
“对啦,还没说正事呢,听听父王给你这次留学的安排吧。”
“嗯,我也正想问呢。姐姐快说。”
“首先,父王希望这次留学是非公开的,也就是说,你不能以里柯尔王储的身份出国,你将使用如下的身份:博拉福莫提拉男爵之子,雅克・莫提拉。姐姐刚刚得知,公爵赠你赤鬃马之事,记着把马也带着,一匹赤鬃马可以使你的新身份看起来更加可信,毕竟能够拥有赤鬃马的,也只有博拉福人。
“其次,你这次留学的目的地是诺森共和国的法利根大学。随行人员有摩沙法大师和希佩尔侯爵,而在诺森那边,有雷莫斯大人负责你的日常生活――相信你对他们几个都不陌生吧?”
“当然,大师就不说了,希佩尔侯爵我曾经见过几面,至于雷莫斯大人,在不久之前的战斗中也是见过面。”
“那就好,你不在国内期间,父王会宣布你在火之大神殿进行苦修,所以在诺森的期间你也要向大师多学习一点教义,不要在回国的时候露馅了呦。”
“姐姐放心,我都记住啦。”
“好了,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省得你咕噜女人话多老得快什么的。”
“弟弟不敢,恭维姐姐都还来不及呢。”
“别耍嘴皮子了,姐问你,你对远行有所准备了吗?”嘉妮卡收起开玩笑的语气,一本正经地问道。
“说实话,还没有,我还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远离祖国,前往异国他乡度过整整四年的时光,再说,我也舍不得离开父王和姐姐。”
这些话,可谓雅克的肺腑之言。而嘉妮卡也完全能够理解,她温柔地摸摸雅克的头:“孩子总是要长大的,姐相信,父王也肯定很舍不得你,但是他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他知道你已经长大了,需要独自去闯荡,接受历练。我想,其实你自己也是理解的吧。”
雅克的脸微微有点红:“姐说得对,我的确有些过分依赖您和父王了。”
“哎呀呀,我们的小骑士脸红了呢,是不是因为自己刚才那撒娇的表现呢。”嘉妮卡说着,脸上露出了黠促的笑容。
“姐,你真是的。”雅克大窘。
“好了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父王给你预定的出发日期是元月五日,也就是说,你还有七天时间可以留在博拉福,珍惜这在国内最后的日子,好好玩玩。”
“那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斯特拉亚?”
“嗯,姐姐预定是要在新年去一次火之大神殿的。”
“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走?”雅克满脸的失望。
“根据预定,后天姐姐就会送她的傻弟弟去火之大神殿苦修,而自己也会在那里参拜,元月五日返回。”
“姐,你又在耍我了。”雅克这才发觉上当,不过他早就明白,自己这个在外人眼中仙女般温柔的姐姐,其实性格中也有相当阴暗的一面,至少作为弟弟的自己早已是深受其害。
姐弟俩愉快的谈话一直持续了很久。嘉妮卡知道明天一早还有红水河新兵的入伍仪式,所以催促雅克早点就寝。
次日一早,博拉福郊外的校场上,两千名应征入伍的年轻人整齐地排成方阵等待着。校台上站立的,正是博拉福公爵特塔利安・博拉福・范・罗伦。而刚刚复员的军人代表们则立于台下,而雅克也在其中。
两千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身着崭新的红水河军服,高声宣誓:忠于国王,忠于公爵,忠于红水河的荣耀。
老兵代表将各分队的军旗交到新兵手中,本教区的圣心主教为他们祈福,最后的是罗伦的致辞:
“新一代的红水河的勇士们!我们红水河从来都是以所向无敌的战绩而扬名天下的,过去的荣耀是由老一辈的红水河们用他们的勇气,鲜血甚至生命所缔造的,而现在,你们的时代来临了,你们要用自己的行动,为军旗争光添彩,让敌人闻风丧胆,为红水河的荣誉增添新的光环!”
雷鸣般的掌声代表了这些年轻人心中的激动。
新年,也随之而来。
年三十的晚上,罗伦公爵请了剧团在城里的剧场公演,之后又有焰火表演和篝火舞会,大家都是尽兴而归。
值得一提的是,在新年,连奴隶们都可以获得一个短短的假期。
这几天里,雅克也和罗伦的女儿艾琳娜小姐混得很熟了,这个野丫头根本就是自来熟,所幸两个平时很难有同龄朋友的孩子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在这一点上,只要看看雅克帮着艾琳娜瞒过罗伦偷偷地去爬树就可见一斑。
其实罗伦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也总是对自己这个女儿感到束手无策。当然,罗伦对女儿的溺爱是主要的原因。
不过在就寝之前,雅克特别求见了罗伦,他请求罗伦在分配奴隶的时候,能够将卡底斯分配给自己。罗伦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毕竟雅克有资格获得一名奴隶,也有权挑选。不过罗伦一句不经意的问话倒是引起了意料之外的变化。
“殿下,您准备怎么处置他?”
“放了他,我已经答应了他了。”
罗伦沉默了一会,这才吐出了几个字:“释放一个奴隶?!殿下?”
雅克也许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自己曲折命运的起点。
“是的,师傅,放了他吧,他的遭遇真的很值得人同情。我觉得实在不应该再进一步加深他的痛苦了。再说,公爵兰斯利亚姆几年前不是就已经给与领地上的奴隶们以自由了吗?”
“殿下,自古以来,奴隶们所能接受的最高奖赏才是自由,您如此轻易地给他自由实在有悖传统。而我个人始终是反对当年达兰公爵的做法,想必您也应该知道,最终,那批奴隶因为缺乏独立生活的能力而大多返回求兰斯利亚姆让他们重归奴籍,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可是……”雅克并未因此而放弃,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出合适的言辞来坚持自己的意见。
看着雅克欲言又止的表情,罗伦忽然想起了自己向国王所立下的誓言。于是他的口气骤然松动了:“如果释放他是您的意愿,臣会照办的,殿下。”
雅克如释重负:“谢谢师傅您的理解。”
罗伦苦笑一声,幸好雅克并不像兰斯利亚姆那般喜欢时时挑战传统,类似的行为也只是屈指可数,否则自己就必须常常徘徊于忠诚与传统之间。
大年初一,有一个特别的节目,27名侍从骑士今天将被授予见习骑士的身份,当然,这之中也包括了雅克。
每一位年轻人躬身领受圣心主教的教诲与祝福还有圣油,从罗伦手中接过银马刺,艾琳娜小姐与嘉妮卡公主则作为仕女代表,手持专门的仪式用剑,用剑面在每个人的肩上拍一下,而新的见习骑士们则亲自装好银马刺作为仪式的最后一个步骤。
“吾横剑于此,将谨记谦卑、怜悯、公正、忠诚、牺牲、英勇、诚实之美德,奉献吾之灵魂和生命于公正的天平之下,吾之鲜血将伴随着荣誉挥洒战场,吾剑于此,天佑其锋利恒久,除非其主低头,其利可断金,永不折断!”
不知为什么,雅克就是觉得艾琳娜拍自己的那一下特别重,简直就是敲,害得自己稍稍摇晃了一下才维持住单膝跪的姿势,他抬起头,看见艾琳娜微微地吐了吐舌头。这个小动作自然逃不出罗伦和嘉妮卡的眼睛,但是前者只是爱怜地摇摇头而后者只能苦笑了一下。这个小插曲自然也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就溜了过去。
引人注目的是,此次受封的见习骑士中,有一名女性,虽然在里柯尔,有着骑士之女从军的传统,不过并不常见。
而这位成为骑士的少女,却正是格丽蓓。今天的她一身戎装,英姿飒爽,与那天为天人永诀的恋人而伤心欲绝的少女简直判若两人。
仪式结束以后,格丽蓓径直来见雅克,她就那天夜里未能认出王子而道歉,同时也致以深深的谢意:“殿下,以您高贵的身份却如此奋不顾身地拯救战友,即使您最终只是带回了他的遗物,我也不知道如何表达我的谢意了。您……真的是太仁慈了。”格丽蓓说着说着,眼眶中已经涌起了泪花。
雅克走近一步,遮住了别人的视线,轻声说道:“骑士之女不可以哭,怎么女骑士就能抹眼泪了?我只是按照父王平时的教诲去做的而已。”
格丽蓓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慌忙用袖口擦擦眼睛,稍稍整理了自己的仪态之后,她向雅克投以感激的目光:“殿下,将来您一定会成为像您父王一样伟大的君主的,一定会的。”
“借你吉言了,”雅克很绅士地挥挥手,“骑士格丽蓓,愿火焰之神永远佑护你战无不胜,再见。”
格丽蓓满怀感激地行礼道:“再见,仁慈的王子殿下。”
雅克如父王希望地那般享受着新年的快乐,同时也对不久之后的留学生活满怀憧憬。
而如约获得了自由的卡底斯,则默念着雅克的名字,向着故国的方向走去。
终于,大陆历326年1月5日这个出发的日子还是到来了,送行的人只有罗伦与嘉妮卡两人。随行的希佩尔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罗伦也只是简单的祝王子一路顺风。
只有公主不厌其烦地为弟弟整理着衣襟,一边交待着种种琐事。
最后公主取出了一个银制的银杏叶形状的挂件,小心翼翼地围在弟弟的脖子上,轻轻地说到:“现在你已经是见习骑士了,也有资格接受它了。”
公主又取过自己佩戴着的,同等式样,唯一区别是金质的挂件对雅克说到:“这是我们布伦斯王室王储的身份证明,银质的给长男,金质的给长女。戴着它,你要随时随地记住自己是英雄王的儿子,千万不要给父王抹黑喔,我的小骑士。”
说到这里,公主的眼圈已经红了。
雅克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也是一个小男子汉的承诺。
抬起头,脚下的路伸向远方,异国他乡的土地。雅克迈出了第一步……
第一章 森特尔斯荒原上的红水河
大陆历325年7月16日午后,桑德拉王国境内,森特尔斯荒原。
战争的气氛格外得浓烈,人们完全可以感觉到空气中所蕴含的杀气。的确对于一个面积不到五千平方公里的狭长荒原来说,三十余万名军人实在是太多了。
这场被称为森特尔斯荒原战役的战斗是爆发于里柯尔王国与凯许帝国之间的。战争的起因是凯许皇帝斯卡夫三世悍然撕毁五年前签订的《奥兰和约》,再次联合了印格王国出兵企图吞并桑德拉王国,同样作为和约签署国的里柯尔王国和艾塞比王国则遵守和约出兵援救桑德拉王国。
就表像来说,凯许是垂涎桑德拉富饶的土地和丰富的物产,在此之下,隐藏的是皇帝斯卡夫称霸大陆的野心,斯卡夫心中明白,想吞并桑德拉就不可避免地会遭到里柯尔的干涉,不过若能籍此机会击溃里柯尔王国强大的军队,那么大陆的霸权便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而对于里柯尔王国来说,这次出兵就带有保家卫国的色彩了,如果放任盟国桑德拉遭吞并,唇亡齿寒,接下来深受其害的必然是里柯尔自己。再者,从道义上讲,里柯尔也有义务维护《奥兰和约》。
类似的情形已经延续了数百年了,桑德拉王国从建立至今始终处在凯许帝国的阴影之。(桑德拉王国的全称是桑德拉联合王国,其成立的直接原因之一就是团结当地的各个势力共同对抗凯许人的侵略。)
特别是自大陆历303年,桑德拉国王拉菲奥三世神秘死亡后(其死因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但有相当多的未经证实的证据表明,此事与凯许帝国有关),桑德拉国内就陷入了混乱的局面中,甚至有的省份闹起了独立。当时的凯许皇帝科斯达米亚五世联合印格国王伦迪塞夫二世,借口凯许遭到桑德拉叛军的攻击,出兵入侵,桑德拉迅速亡国,即位不久的国王米里特二世向里柯尔王国请求援助。
里柯尔王国派出了一位传奇式的英雄――圣骑士克罗,率军应援。圣骑士之剑斩断了伸向友邦的罪恶黑手,克罗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一举将凯许和印格的势力赶出了桑德拉,连凯许皇帝科斯达米亚五世受此打击也一病不起,不久死在病床上。
而后,在大陆历308年,王国历史上最大的浩劫“龙战争”开始了。里柯尔国内居住的黑龙族突然开始袭击人类,整个国家陷入腥风血雨之中,43岁的里柯尔第十七任国王阿尔夫・范・布伦斯沉着地领导人民进行反击,终于在310年彻底消灭了黑龙族。由此,阿尔夫国王也获得了“英雄王”的美誉。
狡诈的印格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龙战争”开始不久,印格国王伦迪塞夫二世即开始直接进攻里柯尔本土。他满心以为等待他的会是无数不设防的城市,可讽刺的是,印格军刚越过国境不久,迎接他们的竟是由黑龙王其亲自率领的上千只黑龙!伦迪塞夫二世连惊带吓,又受了伤,逃回国后没几年就死在病床之上。而这件事,被人们戏称为:“黑龙王的嘲笑”。
相较之下,凯许人就狡猾得多,他们一直等到311年,“龙战争”结束之后,里柯尔王国正致力于战后重建无暇外顾之际,这才大摇大摆地攻击桑德拉王国。
但凯许新帝斯卡夫三世却算错了一招,南方邻国,艾塞比王国登基不久的新国王穆格法・丹顿担下了抵抗凯许的重任。由于势均力敌,战争持续了八年之久,是为“八年战争”,最后由恢复了元气的里柯尔重新介入,这才分出了高下。双方最后签订了《奥兰合约》(得名于参战的几国均地处奥兰河流域),凯许从桑德拉撤军,而桑德拉王国每年则向凯许皇帝上交贡品(也就是说名义上向凯许称臣)作为和平的条件。合约签订之日是大陆历320年8月19日。
这样的和平是不可能持久的,去年(324年)年底,斯卡夫三世借口贡品不足向桑德拉施加外交压力,在桑德拉国王米里特的努力下,战争总算没有立刻爆发。半年后,也就是近两个月之前,凯许联合印格王国发动了战争。
桑德拉再次面临灭国的危险,首都荷尔姆登堡陷落,不过桑德拉人民并没有屈服,他们在国王米里特的领导下,展开了英勇抵抗,极大地延缓了敌人前进地步伐,也使得里柯尔等盟国的军队有了充足的时间得以集结。
经过一系列前哨战,双方的主力终于相遇了,就在这森特尔斯荒原上,一场大战的序幕正在拉开……
如血的夕阳正散发这最后一缕余辉,将荒原上的一草一木都映照成一般的颜色,如血一般的红色……
里柯尔等国联军的中军大帐中,一场重要的军务会议正在进行中,由于预定前来汇合的桑德拉军还未来到,所以原本留给桑德拉国王米里特的座位仍然空着,一张圆形的行军桌边,围坐着各国部队的主帅,而主要的指挥官都站在主帅身后。
从桑德拉国王米里特的空位左手开始,第一位是博多,这位帕尔斯大首领(大首领是帕尔斯国王的称号)亲自率军来援,体现出了帕尔斯人的豪爽与勇敢,博多健谈而随和,言语之间常爆发出洪亮的笑声,现在他正在与阿尔夫国王交谈。
接下来是雷莫斯侯爵,他来自诺森,是诺森军的主帅,他正值壮年,是诺森军中出名的儒将,据说他的武艺也决不在智谋之下,只是没有机会显露罢了。一眼望去,他那两道剑眉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有一种不威自怒的感觉。诺森共和国虽然不是《奥兰和约》的签署国,但是仍然派军参与此次战争,公开的理由是这次战争的直接导火索“丝绸贡品事件”诺森的海员工会负有相当责任,正是因为他们没能够按时按量地通过海上贸易输入桑德拉王国所订购的丝绸才给予凯许人以借口发动战争,诺森共和国在调停无效的情况下无奈卷入。
博多下首是卡斯,艾塞比军的主帅,他那殷红色的眼睛告诉人们他属于魔族,今年31岁的他是魔族历史上最年轻的王,15年前,艾塞比内战中,魔王战死,由卡斯的姐姐蕾妮公主继任为女王,战争结束后,蕾妮主动退位,传位于卡斯,这也证明了卡斯的能力是多么出众。“卡斯”这个名字来源与命运之战中的同名魔族英雄。此次艾塞比王国派出的部队正是全部由魔族组成。
最后一位坐着的人是里柯尔主神教的大主教奥法三世,虽然他并不是哪一军的主帅,但是出于对德高望重的他的尊重,以及考虑到他年过六旬的年纪,他在桌边也有着一席之地。教士随军这是里柯尔的传统,他们担负着救治伤员,以及魔法辅助等任务,大主教身体力行。
各国的部队计有:里柯尔的6个普通军团3万3千人,近卫军团1万2千人,瓦莱里军团,博拉福军团,达兰军团各1万,碧龙军团100人和五条黄金龙;诺森共和国的3万步兵,其中有相当数量的重装步兵,艾塞比王国2万5千魔族部队,帕尔斯的2万骑兵。还有近3万桑德拉的部队还在前来汇合的途中。总计18万人,不过在这之中,有2万诺森步兵,一万魔族战士,还有达兰军团在其他战线作战,所以决战中联军投入的兵力大约14万人。
联军所面临的,是高达31万的凯许与印格的部队,其中凯许人25万,印格6万。当然这些部队分散在桑德拉各地进行侵略,在联军面前的是大约21万的主力部队。
从数量上来说,联军处于劣势,不过联军中的骑兵数量超过对方。而且大部分都是里柯尔和帕尔斯英勇善战的骁骑,若充分发挥其机动力,相信劣势是完全可以抵消的。
而且,据可靠的情报,印格人目前并没有与凯许人汇合,他们满足于在桑德拉北部进行劫掠,对南下的态度并不积极。
不过不利的消息还是有的,一支超过100头的战象部队已经加入了凯许的阵容,至此,凯许阵中的战象已经超过了300头。这些战象构成了对联军骑兵部队重大威胁。
经过讨论,各国的主帅们决定了明日决战时的阵容:左右两翼均由里柯尔的部队组成,左翼,“狼群”军团和3个普通军团;右翼“红水河”军团和3个普通军团。而中路由诺森的步兵,艾塞比的魔族部队和里柯尔的近卫军团组成。帕尔斯的骁骑与碧龙黄金龙作为预备队。
考虑到桑德拉的部队未必能在决战前到达,而且即使勉强到达,也必然疲惫不堪,所以在并没有将他们排入这个阵容中。
会议结束时,帐外已是繁星满天了,恰与满营中的篝火交相辉映。罗伦向各位主帅们行礼之后,步出了中军大帐,回到自己军团的营帐,忽然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罗伦师傅。”
回头看时,罗伦发现来人是雅克王子殿下。他立刻躬身行礼:“殿下。”
今年16岁的雅克是里柯尔第一王储,在里柯尔,年少的王子随父出征是一种传统,作为王位继承人的他必须先经历战火的考验才行。“英雄王”阿尔夫・布伦斯还是在王储时就已经久历战阵了。
“英雄王”阿尔夫共育有一女一男:雅克和大他三岁的姐姐嘉妮卡,国王阿尔夫对他们的成长可谓费尽心思,而将要继承大位的雅克则受到更加严格的要求,国王为他所请的师傅包括了国内各方面的英才,像眼前的罗伦公爵就是雅克军事方面的师傅。籍由这层关系,罗伦也得以更加深入地了解雅克。
与一般的贵族少年不同,雅克非常平易近人,从不会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他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但是在宫廷里,他却无法找到同龄的朋友,整天与年长的人在一起的结果造成了他内向的性格,不善言谈,处事拘谨。与同龄人相比,王子少了许多本应属于他的欢笑和快乐,却凭添几多压抑与苦闷。
罗伦看在眼里,心头觉得有些暗暗作痛,作为王子的师傅,罗伦深深了解王子的无奈,作为阿尔夫国王唯一的儿子,国王对他的要求甚高,师傅们也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平心而论,雅克目前在理论方面所学,在同龄人绝对已经是鹤立鸡群,但是国王仍希望他能懂得更多……
对于这些,王子本人并没有怨言,他很理解父王的苦心,罗伦曾听他说起过,他所需要的,是来自父王的称赞与鼓励。可惜的是,阿尔夫国王似乎特别吝啬于褒奖之词,和蔼地摸摸雅克的头已经是他所做到的极限。事实上,在不善言辞这方面,父子俩倒是如出一辙。
正因为这样一种环境,造成了年仅16岁的雅克身上有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几乎察觉不到那份属于少年人的浮躁与幼稚。王子正在向他伟大的父王看齐,只是他总缺乏了父王的那一份豪迈,而多了几分谨慎。这一点,作为旁观者的罗伦看得很清楚。
此次出征,国王并没有把雅克留在自己身边,他把雅克派到了罗伦所率领的“红水河”军团,罗伦给他安排了一个见习参谋的位置,让他可以切身体会到如何管理一支军团的诸多事务。
“师傅,现在我是您的参谋,这样的君臣之礼不合军中的传统啊。”雅克连忙敬礼。
“这么久的习惯并不容易改变。臣会注意的。那么殿下有什么事吗?”
从出征到现在也快一个月了,但是罗伦仍然不能按照对待属下那样对待雅克,哪怕是在称呼这个小小的方面上。他对于传统的执著可见一斑。
“团长,请示下军务会议的内容。”雅克对于参谋的职位是相当的尽职,而且他抓紧一切机会在学习有关于军事的知识。
“那么请殿下召集所有参谋和各分队的指挥官,马上开会布置明天的任务!”
“是。”雅克领命而去。
在军旅生活中,雅克不仅学到了很多,而且还和另一个稍长于他的见习参谋成了好朋友,进入罗伦的营帐时,两人是边讨论着边一起进来的。罗伦很高兴地看着这一切,出于谨慎,他单独与这位名叫德赛的年轻人谈过,告诉他不必顾虑,把雅克当作普通朋友就好,但是罗伦特别提醒他同时不要忘了应尽之礼和君臣之份。此外,罗伦还命令他随时注意雅克的安全问题,对于这个年轻人,罗伦非常地信任。
红水河的军规如铁在这里也体现了出来:从雅克去通知到所有人员到齐,罗伦连一杯茶水还没喝完。
罗伦简要说明了会议的决定,然后详细地布置了本军团明天的阵形与相互之间的支援。各指挥官们领命而去,罗伦则派雅克德赛等六名参谋分别去明天同在右翼的另外三个军团安排任务。在具体的细节上,罗伦非常注意让雅克能够实际地参与。
忙忙碌碌中,等雅克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时,已是月上中天了,大战在即,心情难免激动,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当然,同帐的德赛也一样,两人干脆开始聊了起来。雅克谈到了自己的烦恼,而德赛也谈起了自己:
“我们家是世袭的方旌骑士,最早的时候跟随博拉福大公四处征战,之后里柯尔“拓疆王”克里姆降服了大公,我们家族也一起成为了里柯尔人,家族里先后有4人因为战功获得银枪骑士称号,4把银枪就陈列在家里。我父亲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1年前去世了。”
(注1:方旌骑士,Bannerette,又译作方旌武士,小旗骑士,属于低级的世袭贵族,拥有自己的战旗,战时有权利以此旗在自己的封邑上征募士兵,并带领其他的骑士为上级领主服务。)
(注2:银枪骑士,这是一种荣誉称号,并不是贵族头衔,授予立下特别功勋的骑士,不能世袭,但是家族可以保留有国王亲自授予的银枪,作为荣誉的象征。)
说着德赛的脸上露出一些悲哀的神色,不过立刻又笑了笑说:“父亲是病故的,在战场上可从来不会输的。那时他是红水河军团中的参谋长,很受公爵信任,也因此,父亲病故后,公爵没有让代替了父亲的我去作基层的连队长,而是把我直接调任见习参谋,这次战后,可能我就可以转为正式的参谋了。”
“是啊,肯定会的,师傅他是个好人呢。”
“当然,殿下您来过博拉福,应该知道我们那里的人民都是怎么称赞公爵殿下的,他真是个仁慈的领主,博拉福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
“对了,德赛,我一直想问你的这个护心镜是怎么回事?好像不属于我们军团的制式装备呀?而且看你连睡觉都不摘下……”
摸着护心镜,德赛一脸幸福的笑容:“这个嘛,是我青梅竹马的恋人临行时送给我的,她叫格丽蓓,喏,名字刻在护心镜的背面呢,她说可以保佑我逢凶化吉,建功立业。其实,我打算这次凯旋后向她求婚的……”
两人又继续聊了很久,这才沉沉地睡去。
天还没亮,两人被卫兵唤醒,原来公爵罗伦在召他们,和衣而睡的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军容(罗伦在这方面的要求非常之严),便来到了公爵的面前。
原来是刚刚哨兵来报说桑德拉的军队已经来到联军营地外,现在正在扎营休息,阿尔夫王派罗伦先去了解一下情况,他和其他几国的主帅随后就到,罗伦于是就带着雅克等几名参谋,出发了。
借着第一缕阳光,可以看清桑德拉军营地的全貌,明显是被连夜行军所累,全军疲态尽显:所有的帐篷支得歪歪倒倒,更多的人连帐篷都没支,和衣睡在篝火旁。门口有个卫兵抱着长枪就睡着了,其他卫兵也都无精打采。
在卫兵的带领下,罗伦等人来到了桑德拉国王米里特二世的营帐外,一路上,桑德拉军的惨状印入他们的眼中:伤兵满营,呻吟声从几乎每一顶帐篷里传出。这也难怪,桑德拉军在米里特二世的率领下,已经与凯许人周旋了一个多月了,虽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他们充分利用地形与关隘,拖住了凯许人的步伐,也为联军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集结。刚刚听卫兵说到,在到达之前还刚与凯许人打了一场遭遇战。
“师傅,这样的军队今天能够参加战斗吗?”雅克轻轻问道。
罗伦也只能报以苦笑。
在中军大帐外,一位身形高大的军人收在门口,卫兵低声向他报告了罗伦的到来,他行了个军礼后说道:“参见公爵殿下,我是桑德拉王家卫队队长亚加斯,欢迎您的到来,只是吾王刚刚一路劳顿,刚刚就寝……”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人在打扰父王的休息?”
雅克回过头,只见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站在身后,正略感诧异间,亚加斯走过来向那女孩说道:“公主殿下,您怎么还没有去休息?这位是里柯尔的博拉福公爵罗伦,请您注意礼节……”
亚加斯话还没完,那女孩拍拍手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去年来过我家的矮伯伯嘛。”
“失礼了,公主殿下,您这样又会受到国王的训斥的。”亚加斯苦口婆心地规劝着顽皮的小公主。
罗伦却丝毫不在意,他和声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小公主,这一次是不是还要烧掉我的胡子呀?”
“嘻嘻,您还记着呢。帕妮不敢了,上一次父王发了好大的火,帕妮好害怕,以后决不和您胡闹了。”
这些对话让雅克听得是丝毫摸不着头脑,边上的德赛悄悄耳语道:“去年我曾随公爵殿下出使桑德拉,在宫廷里,这位帕格丽特公主正在学习魔法,一失手把正在旁观的公爵殿下的胡子烧掉半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为此米里特二世大发雷霆,让帕格丽特公主跪着向公爵道歉,不过我看得出,当时她微微抬起头,带着狡诘的笑容悄悄瞄着她父王的表情,很明显还是没有什么悔改之心……不过我们公爵是不会在意这种事的,因为我们的公爵小姐在顽皮这方面与这个帕格丽特公主可谓如出一辙,所以公爵殿下对此早就习以为常。”
那边的小公主显然听到了点什么,大声说道:“在背后议论一位淑女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哦。”
“……”雅克与德赛相视无语。
罗伦连忙说道:“这位是本国王储,雅克王子殿下,目前在我的军团中任见习参谋。公主千万不要误会。”
罗伦的意思很明白,作为两国王位继承人的这两人最好能够相处融洽,否则对两国未来的关系肯定不利,而第一印象尤为重要。说着,他向雅克使了个眼色。
可惜雅克终究还是少年心性,赌气没有开口。
“难道里柯尔的王子就是这样有礼貌的吗?”帕格丽特小嘴一撇,“有了错误还不敢承担责任。”
这般的话令罗伦也觉得不满了,毕竟对雅克不敬等于对国王不敬,就在罗伦的脸色开始难看的时候,雅克也忍不住高声回击了:“如果刚才我的行为冒犯了公主,那么我道歉,但是我始终认为,尊重是相互的,而礼貌也应因人而异。我随公爵前来,是要拜见您父王,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请您不要妨碍我们公务。”
一席话说得帕格丽特根本无所适从,可能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胆敢和她如此针锋相对的人,小脸涨的通红却无话可说,然后,连眼圈都开始红了……
就在这时,亚加斯忽然喊了一声:“陛下。”其他的人这才发现米里特二世走出了营帐。
“父王――”帕格丽特哽咽着扑入父亲的怀里,可能还从来没有人让她受过这样的委屈。
“呵呵,还是有人能治住你吧。”米里特拍拍女儿的头,言语之中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参见陛下。”罗伦,雅克等人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米里特大手一挥。他对着雅克说道:“还从来没有人能把寡人这个女儿给顶得说不出话来,小王子果然言辞犀利呀。”
雅克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连忙低头回答:“陛下见谅,刚才我太冲动了,对公主殿下多有冒犯。陛下若有责罚,雅克决无怨言!”
“嗯,敢作敢当,不愧是阿尔夫的儿子!让我这个调皮的女儿受点挫折没有什么不好。只不过身为王储可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自己的国家啊。当然,这一点我没有资格批评你,因为这方面我对女儿的教育更加失败。”米里特的声音仍是和和气气的。
“多谢陛下。”雅克松了一口气。
“帕妮,”米里特又拍拍女儿的头,“人家已经表现出和解的诚意了,你还这么小气吗?”
帕格丽特十分不情愿地转过头来,嘟着小嘴说道:“既然这样,本公主就原谅你了,不过,全都是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哦。”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米里特对她说道:“看来你的教训受得还不够。快去休息吧,为父有公事要办。”
“嗯,父王再见,公爵殿下再见,……王子殿下再见。”帕格丽特很有精神地答道,虽然最后的一句几乎细不可闻,然后她一蹦一跳地离开了。望着小公主远去的身影,雅克长出了一口气。米里特苦笑了一声:“都是我家教不严,让公爵和王子见笑了。”
“哪里哪里。”罗伦连忙回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公爵此来有何要事?”谈到正事,米里特立刻一脸严肃。
“吾王派我先行拜见陛下。他随后很快就到。”
“阿尔夫太客气了,那么究竟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们桑德拉军呢?”
“这个……”罗伦刚想婉转表达希望桑德拉军就地休整之意。忽然被后面的声音打断了。
“呵呵,我的兄弟,看上去气色不错啊。”来者正是里柯尔国王――阿尔夫。
由于目前的桑德拉王室实际上是当年从北方草原迁移到马巴洛草原的一支里柯尔人,所以两国国王之间通常以兄弟相称。(虽然在经过了这么多年后的实际辈分可能有很大的差别)
“是吗?不过现在桑德拉全国烽烟四起,国王如果气色不错只能说是不够尽责了。”
“别这么说,你的努力大家有目共睹,今天我来这里,就是和你商讨一下今天的作战计划。”
“愿闻其详。”
阿尔夫国王没有直接开始,他回头对雅克问道:“吾儿,以你之见,今天桑德拉军应该如何行动?”
罗伦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对父子见面,更多的时候就像是一对考较学问的师徒,国王对雅克真是爱之深,责之切。幸好自己昨天已经将军务会议上的决定传达给了雅克,只要雅克说桑德拉军今天应该原地休整,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可是雅克略加思索,说出了令罗伦十分惊讶的话:“刚才从桑德拉军营经过,我发现桑德拉军目前在体力上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但是我觉得如果可能,在今天的交战中仍然应该派遣一支部队出战。”
“哦?”阿尔夫国王对雅克的话竟然毫不以之为异,这也令罗伦大为不解。
“原因如下:如果一支有相当规模的桑德拉军出现在今天的会战中,对凯许的士气不啻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试想,当凯许士兵面对着于自己已经连续作战了一个半月并且早已处于崩溃边缘的对手,他们的心态将会受到怎样的动摇!而且此举还向桑德拉的国民表明,他们的国王和军队仍然是有能力拯救他们的,对于鼓舞桑德拉全国军民的士气有着极大的助益。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桑德拉军有能力出战的基础上。”
一席话说得阿尔夫国王连连点头,他难得地称赞道:“吾儿,这一次你的成长很大,事实上,来之前,摩沙法对为父所说的一番话,与你所说如出一辙,看来你在博拉福公爵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公爵,您教导有方啊。”
罗伦刚想说明这些与自己无关,米里特的声音打断了他:“果然虎父无犬子,小王子他日必成大气,寡人这就去点军备战,先失陪了。”
“等等,我的兄弟,吾儿刚才所说虽然深合摩沙法的建议,但是还有些差距,毕竟经验尚浅,关于详情,我们入内密谈,雅克,你也进来旁听,来学习一下摩沙法大师的智慧。”
原来,不久前,一支约隶属于里柯尔近卫军团的三千人从国内增援来到,摩沙法建议,让这支部队不要进入本国大营,直接更换军装伪装成桑德拉的部队,明天作为桑德拉的部队出战,由于此事一旦泄漏将使整个计划不仅收不到前面所说的结果,还会对己方士气造成重大打击,所以此事要对尽可能多的人保密,参与的近卫军团战士均事先发誓永远保守秘密,而桑德拉军这边也只能有国王米里特知道,对外宣布则是桑德拉的援军到达。由于马巴洛草原上的牧民大多是上百年前来自里柯尔北方草原的移民,所以来自北方草原的近卫军团完全可以伪装成桑德拉的骑兵部队。
雅克完全折服于这个计划的大胆与细致,相形之下自己的说法虽然正确,但是缺乏可行性,毕竟现在的桑德拉军的确缺乏战斗力。
米里特的脑中却在激烈冲突,以别国军队代替出战,这可以说是一种耻辱,为了保守秘密,自己必须将它永远埋在心底。而且此举仍然有泄密的风险,一旦泄漏出去,那自己就名声扫地了,桑德拉王国也会永远沦为人们的笑柄。
同样作为国王的阿尔夫当然明白米里特的心态,所以他耐心地等待着后者的答复。
良久,米里特才下定了决心,点点头同意了,也只有身为国王的两人才能理解这一点头之后的艰难。
回营的时候,雅克仍然和公爵罗伦他们一起,而没有和父王同行,在父王的一再叮嘱下,他没有向其他人透露任何的内容。自己的想法与王国第一参谋的想法在可行性方面有着天壤之别的事实让他几乎都忘记了刚刚得到了父王的赞赏。
回到驻地,雅克立刻投入了紧张的准备工作中去,因为大军即将开拨,而且最新得到的消息称,凯许人的主力已经离此地不到半天的路程了。
接近傍晚时分,两军终于相遇了,就在这森特尔斯荒原之上,一场血战拉开了帷幕。
右翼的部队在罗伦的指挥下,三个普通军团摆成倒“品”字阵形,而红水河军团就在品字的正中心,随时准备突击,这是个相当稳健的阵形。
雅克等参谋人员和罗伦的卫队一起围在公爵的左右,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一片小丘,所以视野相当开阔。放眼望去,红水河军团那鲜艳的军旗漫山遍野,战士们一律是暗红色衣甲,战马也都是火红的毛色。
来自博拉福的这支军团之所以会有红水河这个称号,还因为军团的骁勇善战,所到之处,无不令对手闻风丧胆,血流成河,恰似一条红色的河流辗过敌阵。
在鲜红的军旗中,有一面三角旗尤其引人注目。红水河的上一任团长便是那位传奇般的圣骑士克罗,一次战斗中,团部的战旗失落,克罗扯下自己肩上仅剩一半的披风,挑在枪尖上作为战旗,带领部下重新杀入敌阵,全体将士受其感染,英勇奋战,终于反败为胜,从此,红水河也就多了一面红色三角形的战旗。雅克回头向本阵的方向望去,五条黄金龙正盘旋在空中,为首的是黄金龙王,多罗。由于龙战争时返回的黄金龙族人丁单薄(-_-b龙丁?),所以这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了。
在黄金龙的四周还有碧龙的身影,碧龙的体型较黄金龙小得多,它们会接受人类的骑乘,不过有幸成为龙骑士的人必须显得到碧龙的承认才行,目前里柯尔共有250多名龙骑士,此次随军的有100名。
作为精灵的守护者,龙拥有无与伦比的战斗力,而且有在士气上也有此涨彼消之效。
收回视线,雅克看见身边的德赛在深呼吸,双手也有些颤抖。其实自己的心脏何尝不是在狂跳不止!大战在即,任何人都会紧张,更何况这些初历战阵的年轻人。
“感觉怎么样?”刚向部下的队长发完命令的罗伦回过头来向两人问道,在罗伦身边的人中,只有雅克和德赛是第一次参加实际战斗。
“紧张。”雅克回答道。
“我也是。”德塞点点头,接着他摸摸胸口护心镜的位置,笑了笑说,“但是我一定会凯旋而归的。”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的中军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这时战斗开始的信号。敌人的两翼同时开始了攻击,而中路的部队则缓缓推进,敌人的意思很明显,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从两翼突破,以达成围歼对手的目标。
而国王的命令也已传到:“稳步推进,务求遏制敌方的气势,切勿脱离本阵过远。”
被罗伦排在前排的两个军团的士兵摆出了防守的阵形,轻装步兵首先掷出几波短矛,然后退到重装步兵身后,重装步兵结成密集阵形抵挡敌人的攻势,弓箭手在后方放箭,骑兵则在轻装步兵的掩护下从两侧发动骚扰。战术简单实用。
可能对方也是意在试探,所以没有出现极为惨烈的战况,双方的伤亡也都很小,战斗了没多久,第一波敌军后退了。趁着这个机会,罗伦指挥部队将重伤员送往后方,随军的教士们则忙着治疗伤患。
凯许帝国实际上是由许多部落组成的一个国家,故而其部队也往往具有鲜明的特色,几乎每个部落的部队都不尽相同。紧接而来的第二阵就表现了出来:大批的骑兵在步兵的掩护下奔驰而来,扬起尘土飞扬,气势颇为壮观。
训练有素的里柯尔士兵毫不惊慌,他们以连队为单位聚拢起来,重装步兵在外围成一圈保护中间的弓箭手。轻装步兵和骑兵则稍稍后退,各个连队之间留出空间以避开骑兵的汹汹的来势,待其锋芒一过立刻开始收拢,不断挤压敌方的队形,敌方骑兵渐成强弩之末,而步兵又被阻挡,前后脱节。
前方两个军团的骑兵立刻展开了反击,罗伦也从红水河中派出了3个分队加入反击,
同样是骑兵,但是双方高下立判:红水河所过之处,踏破任何的抵抗,对方的骑兵部队本来就已经消耗过度,在红水河的冲击下立刻土崩瓦解。留下了数百具尸体后,敌人纷纷后退,也不顾践踏到自己的步兵。
罗伦立刻命令后面的那个军团上前替换了一个受创较大的军团后退休整,趁着短暂的间隙,他回头望向本阵,那里的战况倒是波澜不惊,只有不多的步兵在厮杀。当两翼的战况没有实质性突破的时候,双方都没有在中路派上主力。
不过罗伦倒是发现了另一个现象:本应是近卫军团的位置上出现的却是帕尔斯骑兵的旗号,为什么临阵更换部署?
只有雅克知道原因,因为中路伪装成桑德拉军的骑兵部队本来就是来自近卫军团,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只能将近卫军团放到后方的预备队的位置上。
罗伦没有时间去思考,凯许人的第三波攻势又来了,这次来的是排成方阵的重装步兵,他们缓缓推进着。罗伦估计了一下形势,与这样的部队交战,必然有一场苦战,而且己方的消耗也必然很大,看来该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团部人员,随我来,其余部队原地待命!”在下达了上述命令后,罗伦带着卫队从前方的两军团之间穿过,来到阵前。
看见我方主帅出场,对方暂停了前进的步伐,罗伦高声挑战对方的族长,为此他把自己所知不多的凯许语里的挑衅的话全用上了,就在他担心对方仍不为所动的时候,凯许人的方阵从中间裂开,对方的族长亲自出马了。
甫一交手,雅克立刻看出罗伦占据上风,对手的武艺华而不实,相形之下,罗伦则经验丰富,令对手左支右绌,现象环生。终于,对方拨转马头准备逃窜,罗伦舞起巨剑,将他砍下马来,虽然在厚实的盔甲保护下没有直接击毙对方,但是这一击的力量之大足以令对方受到致命的内伤。眼见对方在地上滚了几圈没能爬起来,罗伦取下挂在鞍边的骑枪,挑起对方的红色披风得胜而归。
罗伦此举让部下们想起了当年圣骑士克罗以披风代替战旗之举,片刻之间,己方阵中欢声雷动,士气如虹,而对方主将生死未卜,不仅失去了统一的指挥,难以维持阵形,而且士气大为受挫,而这两点恰恰是方阵步兵的致命伤,因此,战斗的结果也就不言自明了。
望着罗伦的背影,雅克和德赛眼中满是敬佩之色,不管怎么说,名列里柯尔十大名将之首的罗伦有资格成为年轻人崇拜的对象。
凯许的下一阵几乎连着步兵们的退却而来,这时一支很有特色的部队,以骑兵为主,经过仔细观察,雅克发觉对方的盔甲很特别,刚想开口,却听见罗伦自言自语道:“尼姆族。”
罗伦接着告诉雅克,十八年前,圣骑士克罗率红水河协助艾塞比王室平乱之战中,凯许人曾经派军入侵桑德拉,企图渔翁得利,当时尼姆族就在其中,而当时年轻的罗伦也在军中,据他回忆,当时的尼姆族相当弱小,在凯许军中只是被用作炮灰来使用。但是四年前那场迫使凯许签订《奥兰合约》的战斗中,尼姆族再次登场,这时的他们已经令人刮目相看了,精壮的马匹,强壮的战士,还有一种特殊的盔甲,使他们的战斗力突飞猛进,以至于里柯尔军在正面完全没有优势。
这种盔甲用藤制得,在藤甲之内,覆盖了一层经过多次处理过的兽皮,藤甲坚韧,再由兽皮的柔软卸去刀剑的大部分力道,足以防御多数的攻击,这样在得到了足够了的防护之外,这种藤甲还极为轻便,他们全身披挂,连战马身上都有覆盖,而自己的行动仍然十分灵活。
压制骑兵的方法,对于重装骑兵的强大的冲击力却不灵活的特点,一般用重装步兵持长矛列方阵抵挡;而轻骑兵则偏重灵活,这时候一般用弓箭手配合少量轻装步兵来对付。尼姆骑兵却综合了轻重骑兵的优点,即便两方面可能都有不足,仍然是一支可怕的突击力量。
罗伦特意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雅克,小王子惭愧地摇摇头:“师傅,我想不出有效反制尼姆骑兵的方法。”
“殿下,这种时候,让红水河来告诉你答案吧。”罗伦的回答豪气万丈。
罗伦简短地下达了红水河准备出击的命令,动用4个分队与团部约3000人,红水河的战士们一律提起了放在鞍旁的骑枪,向天举起……
“突击!”随着罗伦的一声随着罗伦一声令下,红水河开始了反冲锋。
双方整齐的阵形渐渐接近了,手持马刀的尼姆骑兵显然不如骑枪的攻击距离长,甫一接触,尼姆人就有近百人落马,但是他们毫不气馁,后排的人继续跟上,以马刀格挡开骑枪的直刺,然后将对手劈下马来。
成批的骑兵落下马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战斗就此结束,只要能够躲开马匹不分敌我的践踏,他们就得拔出随身携带的长剑战斗,前方的两个普通军团也加入了战团,一场原本气势恢宏的骑兵突击演变成了步兵肉搏。
这是尼姆人最不希望出现的情况,这套藤甲在设计时本来就是充分考虑了骑马时的需求,换句话说,当他们下得马来,藤甲反而会影响行动。而且一旦势头受阻,骑兵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现在罗伦正是要将他们打下马来。
在这一波中,罗伦没有冲在队伍最前,他与团部的卫队稍稍堕后,指挥着红水河的冲锋队型。雅克也与他一道,感受着红水河那非同一般的冲击力。
突然,一小队尼姆人硬是突破了红水河的阵线,直扑罗伦所在。人数大约在二十上下,一眼就能看得出都是悍勇之士,明显是因为看出了罗伦发号施令是主将,为了打开目前不利的局面,当然应该放手一搏。
但是罗伦身边之人不是心腹战将就是参谋人员,前者的战斗力绝对是殊不可晦,而且人数有五十人之多,至于参谋们虽然略逊一筹,但是自保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以多敌少的战斗对于红水河来说是再容易不过了,罗伦他们轻松的占据着优势,不过罗伦还需要指挥前线的战斗,所以决不能让这些尼姆人拖延太久,是以摆出了速战速决的架势。
开始一切顺利,尼姆人纷纷被打下马来,但是其中有一个看上去年纪尚轻的人却造成了一些麻烦,凭着一身悍勇之气,持枪来回冲突,竟然连伤了数人,罗伦当然立刻亲自出手,没几个回合,此人极不明智地一枪横扫而来,罗伦俯身躲过,横剑大力一砍,让对手喷出一大口血,便倒撞下马来,这一剑虽然没有能砍穿藤甲,但是力道之大足以使他受到内伤。他在地上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很快便解决这场小战斗了,罗伦唤人将还活着的尼姆人押了下去,刚才的那个年轻人虽然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但是他仍然挥手企图推开上来想架他下去的红水河士兵,只是立刻栽倒在地,只能任由敌人将自己捆起来并带了下去。
罗伦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投注在正面的战场上,发现刚才的这段时间里,真正意义上的骑兵作战已经结束,双方的骑兵几乎都已经在进行肉搏战。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队形,并且从预备队里投入了两个分队的红水河,从侧面对尼姆人进行反冲锋。
将命令下达完,罗伦回头看看身后的雅克:“殿下,初历战阵的感受如何?”
“有点紧张,”雅克坦诚地说,“虽然之前想过了很多,但是都远不及现实来的残酷,刚才我杀了一个尼姆人……”
看着雅克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罗伦笑了笑:“殿下,第二次您就会发现,其实夺去一条生命并不是那么得困难……”
望着雅克一连的茫然,罗伦收住笑意,肃容说到:“殿下,您贵为王储,将来更是一国之君,直接或间接死于您手的生命将无法衡量,今天只是这一切的开端而已……但是请您牢记,在您手上每消失一条生命,是为了让更多的生命得以延续,眼前的血流成河为的是王国的未来,这一点请您牢记,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里柯尔的王储必须经历战场才能登基为王的道理……”
看着雅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罗伦不禁有些心痛,但是他相信这也是国王的本意。
在这一阵对话进行的时候,尼姆族的阵列已经完全崩溃了,很多的尼姆人已经开始调转马头准备撤退了。就在此时,三个巨大的赤色魔法球从联军的中央升上了天空,这是总攻的信号!罗伦高高举起骑枪,所有的红水河战士都望向了这个方向,罗伦中气十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右翼:“为了红水河的光荣,突击!”
同时,巨大的阴影将所有的人笼罩其中,原来是黄金龙与碧龙军团开始包抄,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
红水河动了,虽让之前有过几个分队等级的冲锋,但是全团同时冲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其气势也只能用撼天动地来形容,这情景如果从空中的龙骑士眼中看来,一定更为壮观!
尼姆人开始溃逃了,但是这远远不能挽救他们的命运,无数的红水河追赶了上来,用铁蹄告诉他们,什么才是真正的骁骑……踏过尼姆人的队列,红水河继续前进,碾平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战士士气高涨,将积存已久的能量爆发了出来,汇成滚滚洪流,横扫过凯许人的左翼。
几乎在瞬间,凯许就有数个部族的阵线化为乌有,许多的士兵看见这样一幅景象根本就无法握紧手中的武器进行抵抗。红水河粉碎有组织的抵抗,然后由后面跟来的三个军团彻底扫荡敌阵。
雅克一直紧紧跟在罗伦的身边,他几乎是毫无意识地挥动着手中的长枪,血腥的一幕已经基本夺去了他的思考能力,现在的他,只能努力保护住自己。而德赛也没有忘记公爵的嘱托,他紧跟着雅克,注意着他的安全。
凯许人的损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一点一滴地累积着,士气也随之一丝一毫地低落着。终于超出了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也不知道是谁率先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转身就跑,整个凯许的阵形就这样崩溃了。
联军三路部队以骑兵开路,直插对方的中央,战斗几乎演变成为单方的屠杀,成群的凯许步兵被呼啸而至的骑兵砍死甚至踩死。而黄金龙与碧龙军团的侧向突击更是加剧了凯许军的溃灭。
凯许皇帝的旗号已经隐隐可见,看得出连皇帝都开始逃跑,但是同时也有一支阵形整齐的部队拦在了红水河的眼前。他们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统统背着十余根短矛,步兵手持长枪,骑兵骑枪在手,无论是士气还是军容都不是其他的杂兵所能比拟的。
这就是凯许人的骄傲,轴特族,号称精锐中的精锐,无敌的劲旅。从他们在全军溃败的形势下仍然保持着如此镇定便可窥一斑。一眼望去,他们的阵形呈半月状,是做好了硬仗的准备。
罗伦并不准备将部下投入到无意义的消耗中去,在他一声令下,红水河的队列在轴德族阵前裂为两半,轻易的绕了过去,红水河平日里的训练严格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现在如果轴特人掉头来攻,那么另外三个军团就能攻击到他们的背后,而且红水河绝尘而去,他们也鞭长莫及。但是就在绕了一半的时候,罗伦猛然发觉不妙,轴特人的阵形并不是自己所想的半月形,而是一个完整的圆形……
骑兵的冲锋是无法收回的,明知危险罗伦却无法去避免,就连魂不守舍的雅克此时也意识到了危险,但是他还来不及出声,危险已经降临……
无数的短矛袭击了红水河的阵列,瞬间造成了许多的空洞,就在后面的战士填补之前,轴特族的骑兵冲了上来,彻底打乱了红水河的阵形,使得兵分两路的红水河无法汇合,更无法继续追击。
于是,红水河被迫停下了脚步,与身边的敌人展开了肉搏,虽然这并不是他们擅长的。
最初的冲击,使得红水河的许多部队被冲散,一时之间无法组织有效的战斗。连罗伦所在的团部也被冲散,身边的只有十来个部下,而且,雅克不在其中!
身边的掌旗官倒下了,罗伦亲自接过军旗,个人的危险不会阻止他维护红水河的荣誉的决心!忽然一阵短矛迎面掷来,身边又有数人落马,罗伦却无法停下拯救他们,因为轴特人在瞬间就跟了上来。
来回的冲突,给轴德人的阵线造成了不小的裂痕,而罗伦及身边的人也已经各个挂彩,就在罗伦暗叹吾命休矣的时候,忽然与团部的大队遇上了。雅克骑着白马的身影也在其中,这让罗伦放心不少。
忽然一阵短矛又一次洗礼了团部的大队,不少人中矛落马,罗伦惊讶地发现雅克竟然调转马头,冲向步步紧逼的轴特人,而且在杀散了最前的一小队敌人后,他竟然翻身下马。
“保护殿下的安全!”罗伦大吼一声,带着团部一起回头,只是这个动作又使得轴特有机会掷了一阵短矛。罗伦身边的人数一时锐减。
“殿下!您在做什么!”当来到雅克身边时,罗伦忍不住爆发了出来,因为这个多余的动作,至少有十多名部下付出了生命。
“师傅,德赛他……”罗伦这才发现雅克正抱着德赛的尸体,一根轴特短矛贯穿了他的心脏,几乎是当场死亡。
“殿下,请立刻上马,您耽搁的每一分钟都是用鲜血换来的!”罗伦说着,用手指指着外围拼死抵挡着轴特人的部下们。
雅克颤抖了,他扯下德赛胸口已经支离破碎的护心镜,梦游一般地跨上马背,跟随罗伦继续开始了冲杀。
很快,罗伦接连遇上了三个分队长,就在红水河渐渐聚集的同时,轴特人的裂痕也在渐渐扩大,终于,他们开始了有秩序的后退。
经此一战,红水河锐气受挫,暂时也无力继续追赶,靠着轴特族的反击,凯许人总算停止了溃逃,但是后退却是无法阻止的,而中路及左翼的部队,一直追杀到傍晚时分,这才收兵回营。
森特尔斯荒原会战就此落下了帷幕,也留下了惊人的一连串伤亡数字:联军伤亡5万人,凯许伤亡13万,3万余人被俘。一线部队的伤亡更是达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以红水河为例,伤亡率达到6成,约有3千人长眠异国的土地……
清理战场的工作,并不需要红水河这样的部队动手,但是心情跌宕起伏的雅克还是与罗伦一起视察了战场。在中路战场,雅克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无数的壕沟里,满是凯许士兵与战象的尸体,多数尸体血肉模糊,更本无法辨认,在一具尸体依稀可辨的脸上,恐惧的表情仍然保持着原样,从刚才的战况简报里罗伦和雅克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当左右两翼的攻击均受挫的时候,凯许人为了打开局面,拿出了他们的战象部队投入了右翼,马匹在凶暴的战象面前惊恐万分,根本无法驾驭。凯许战象骑师趾高气扬地催促坐骑向前,追杀阵形大乱的联军,忽然之间,黄金龙出现在眼前,炙热的龙息令本来十分狂躁的战象胆战心惊,任凭骑师们如何呼喝抽打,战象们掉头就跑,五条黄金龙就像牧羊人一样,将象群赶向了中路战场。
战前,凯许人在中路开挖了不少的壕沟,以防止联军骑兵的冲击,而此时正在壕沟区好闲以暇的凯许步兵突然发现数百头疯狂的大象正向自己这个方向狂奔而来,他们往往连惊叫都忘记发出就纷纷被裁成肉泥。而原本为联军骑兵准备的壕沟也成为了战象的坟墓,不少战象一腿陷入沟中,失去平衡翻倒在地,也将骑师甩了出去,立刻就被后面赶来的同伴踩死,血腥的一幕一再重演,三百多头战象前仆后继地扑地,在踩死前面的同伴后,又被后来者踩死……
惨剧并没有到此结束,帕尔斯的骁骑选在此时发动了冲锋,少数逃过同伴践踏的凯许人立刻葬身铁蹄之下,一时间,壕沟里血肉模糊……
许多的部下开始呕吐,雅克也是背过脸去将一天的饭食全部交还给了大地。至于罗伦,其实他的胃也并非风平浪静,只是强忍着罢了。
“师傅,这……可能不是残酷一个词可以形容的了了。”半晌,脸色苍白的雅克才吐出这一句话。
罗伦沉默了,他静静地看着这人间地狱。
“连动物之间都会避免自相残杀,而人与人之间的仇恨竟然残酷至此……”忽然一阵微风吹来,掀起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雅克再一次开始了呕吐。
“殿下,这也是臣从军三十余年来所遇的最血腥的一幕。”罗伦一边说着,一边同情地看着面色苍白的雅克。
在感到稍稍舒服一点了以后,雅克将视线再次投向这修罗场,到处血流成河,人类的血液都是一样的颜色,一样的气味,倒在战场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如果不靠着他们身上依稀可辨的军服,根本无法将他们区分开来。死在自己剑下的凯许人也是亲人的,有多少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多少少女为情人而哭泣,雅克不由得想起了德赛。
抬起自己的双手,雅克仿佛闻到了一股挥之不去血腥味,不由得颤抖了一下,或许这血的味道是永远也无法清洗的……
过了很久,雅克终于收回心神,他回头对罗伦低声说道:“师傅,今天我的鲁莽使得那么多人陷入危险,还有不少人失去了本来可以活下来的机会……我实在太不冷静了。”
罗伦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殿下,其实臣也很矛盾,虽然这么多人的血的确因你而流,但是我没有资格批评您,因为您是为了拯救战友这才返身杀回敌阵的,这种勇气,是我们博拉福人所敬重的。但是如果您能够充分考虑到后果,结果可能会更好。不过在那种情况下,的确无法考虑那么多,所以,请您不要再介意这件事了,能够为您而牺牲,红水河不会有任何怨言!”
“正是这样我才更加不好受……明明知道德赛已经死了,我却使得更多的人因我而死。”听得出来,雅克相当得自责。
“殿下,事情已经过去了,就让它成为明天的一面镜子吧,一味沉浸于过去是没有助益的。”
“谢谢你师傅,我一定会记住这个教训的。”
受此大败的影响,凯许皇帝如惊弓之鸟一般,率主力退回了国内,只留下了不多的部队守在被占领土上,其撤退速度之快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与他入侵时的步步为营举步维艰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一是近十年来凯许人所遭受的最惨痛的失败,数年之内他们将无力再攻桑德拉,对于大陆上的多数国家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傍晚时分,正是森特尔斯荒原最美丽的时刻:夕阳似火,投下金色的光辉,给牧草稀疏的荒原镀上了一层金,也让昆布里河上波光粼粼,很难想象刚才的血战就是在这里进行。
雅克跨上坐骑,向罗伦问到:“师傅,听说明天我们将出发向西追击凯许人?”“是的,殿下。臣已经接到了陛下的命令。”
“有哪些部队与我们红水河同行呢?”
“据臣所知,有达兰公爵兰斯利亚姆的达兰军团,六,九,十一,十二,这四个军团,还有就是桑德拉军主力。我们的任务是夺回桑德拉首都荷尔姆登堡,并将凯许人彻底逐出桑德拉国境。”
“那么北方呢?那里还有狡猾的印格人盘踞在那里。”
“殿下,北方将由博多大首领和他的帕尔斯骁骑碾平,印格人一定会收到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的,”罗伦继续说道,“艾塞比的王家骑士团取道向南回国,同时他们也负责清除南方残余的凯许人。”
“还有其他的部队呢?”
“诺森的部队全部直接回国,阿尔夫陛下将率领近卫军团和黄金龙护送伤员归国,威尔的瓦莱里军团就在这里原地待命,作为预备队,我们的其他6个军团按2个一组分别配给达兰,红水河和瓦莱里三个军团指挥。”
“师傅,父王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西行?”对于父王的过早回国,雅克显然是颇为失望。
“殿下,您怎么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我?”
“是啊,昨天在桑德拉军营里,是您说的如果米里特二世能够在这次战争中有出色的表现,那么他就可以重获民心。阿尔夫陛下此举,正是不愿意抢米里特陛下的声望。试想,还有什么比桑德拉的军队在米里特陛下的率领下,用自己的双手夺回首都更能达到上述的效果?换言之,我们红水河与达兰军团的任务就是在左右两翼掩护桑德拉军,让他们能够以尽可能完整的规模出现在荷尔姆登堡的城外。”
“原来如此,”雅克若有所思,“我就是没有想到这一步。”
“殿下亦也不必过分苛求自己,随着阅历的增长,总有一天您也会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的。只要多加历练。”
“那么师傅,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四个方向上一起行动。”罗伦忽然想起了什么,“殿下,明天我们红水河与达兰军团分居左右两路,需要有专人负责联络协调。臣想请您担任联络官一职,相信在与达兰公爵的接触中您会受益匪浅的。”
“师傅言重了,作为见习参谋,联络工作原本就是分内之事,,我还要谢谢您的好意呢。”言罢,雅克下马,单膝下跪,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属下领命。”
罗伦立刻下马还以君臣之礼:“殿下此举,折煞老臣了。”
“不,师傅,现在军中,我是您的部下,这是应该的。”
在雅克的再三坚持下,罗伦最终只能领受了。
当晚,雅克奉命前往达兰军团的营区,与达兰公爵兰斯利亚姆商讨关于进军路线的事宜。罗伦很放心地把这件事交给雅克,一来这些天来雅克作为军团参谋的表现得到了罗伦的认同,二来,在目前的形势下,战斗不会出现什么大的转折了。
一行四人中,只有雅克的马的毛色是白的,其他的全部是博拉福特产的赤鬃马,无论雅克的身份如何特殊,只要不是博拉福的人,就得不到赤鬃马,这就是博拉福的传统。
令雅克感叹的不只是这点,他同时还想起了刚熟识了的好友德赛。“放心吧,你的遗物我会交到那个女孩的手上,名字是格丽蓓,对吗?”一边这么想着,雅克轻轻摸了摸怀中的护心镜的碎片……来到了达兰军团的营区,雅克等人随卫兵来到了公爵兰斯利亚姆的大帐外,卫兵刚想出声禀报,雅克忽然听到好像已经有人先到了,所以他挥手止住了卫兵,决定先等等。
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桑德拉的小公主帕格丽特。
话说这个兰斯利亚姆绝对是里柯尔贵族中罕见的异类,其性格特立独行,不愿受约束。少年时便以倔强叛逆而著称,曾离家出走整整三年之久,也因此有了一段离奇的经历:先是师从传说中的游吟诗人菲尔多西,而后与童年时的好友威尔和摩沙法在龙战争中扮演了英雄的角色,他们曾多次合力击退黑龙王,并且远赴迷雾岛取得迷雾之杖,为最终战胜黑龙族立下了巨大的功勋,之后他回到达兰堡,代替已故的父亲成为达兰公爵至今,即使身为公爵,他仍然常常有惊人之举……
似这般的经历可没有给他带来良好的风评,私下里贵族们对他的非议颇多,不过身兼救国英雄和四大公爵之一的身份,又有什么流言蜚语能对他造成伤害呢?
帕妮也正是冲着他那段游吟诗人的经历来的,此刻她正缠着公爵要他表演游吟诗人的技艺。兰斯利亚姆也是个随和之人,稍稍和小公主说笑两句,便拿起齐特琴(大陆上常见的一种四弦琴)。和着音乐,开始吟唱诗歌。雅克也饶有兴味地听着,原本他就对这个作风怪异的公爵就很有兴趣。
“今天我要歌颂
一位传奇般的英雄
他是里柯尔伟大的儿子
出生在奥兰之东
……
“一曲既终,雅克完全陶醉在公爵精湛的技艺中,他忍不住探头望向帐内。
拉斯利亚姆仍然维持着弹奏最后一个音符时的表情和动作,直到余音散尽,这才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后来呢后来呢,好像还应该有很多呢。”听得津津有味的帕妮显然意犹未尽。
“公主殿下,即使是游吟诗人也需要休息的,不然一直这么投入的表演会难以为继的。况且,在这种时候,如果听众觉得满意,应该打赏的哦,钱的多少可是能代表听众对有吟诗人的满意程度的。”
雅克不禁哑然失笑,堂堂的公爵竟然还向人家讨赏钱,这个兰斯利亚姆的作风还不是一般的有趣。同时他也注意到一个问题:在戎马倥偬之际,兰斯利亚姆竟然还随身带着乐器!
就在帕妮翻翻口袋发现空空如也,急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兰斯利亚姆的目光却投向了帐外:
“门外的先生,如果有事的话请进来一叙。”
好厉害的眼力,雅克刚才也不过是稍稍露了一下头,就被他注意到了。
于是,雅克大步进帐,向公爵行礼之后说道:“公爵殿下,属下乃博拉福公爵所遣的联络官,奉命与您商讨明日进军的事宜。”
“这样啊,”从雅克一进门他就已经认了出来,不过却仍然不动声色,“好的,我们一会就来讨论这个问题。不过罗论也真是的,这种小事也要派王子殿下您来吗?再说他竟然放心让您到我这里来,不怕您受了我的影响也变得奇怪起来?”
短短几句话,兰斯利亚姆的性格显露无遗,他不拘于礼节,当雅克以下属身份来见时也毫不谦让。能够不动声色地坦言:“他不怕您跟我学坏?”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从他脸上的轻松的笑容看,他丝毫不把这些不良的表现放在心上。
雅克还没有回答,那边的帕妮已经在嚷嚷了:“又是你,没礼貌的王子,难道你忽视了本公主的存在吗?”一边说着,她一边皱了皱可爱的鼻子。
事实上,雅克本来就是不想招惹上这个麻烦的人物,可现在也无从闪避了,只得向帕妮行了个礼,说道:“公主殿下请见谅,恕我刚才以公事为先。”
聪明的小公主一下就听出了雅克话里暗含的讽刺:“你说我公私不分!”
“殿下,请让我先办完正事再回答您。”雅克其实也是少年心性,只不过以前同样没人敢与他争吵罢了,一旦有了对手,言语之间也很争强好胜。
“你在说我不务正业!告诉你,除了父王,任何人都没资格批评本公主!”
……
兰斯利亚姆笑嘻嘻地听任两个小鬼争执。刚才他被帕妮已经缠得够久了,所以乐得让雅克替他抵挡一阵。虽然以他平易近人的性格来说,他很喜欢逗逗孩子玩,但是现在军务缠身,帕妮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眼见两人殊无停止之意,兰斯利亚姆童心大起,吹起口哨为两人的争执火上浇油。若是让公爵蔡斯尔见到,少不了要批评他身为公爵太不自重了,这位祖父级的老公爵的确有资格去批评任何人,幸好这次他留守国内。
对于兰斯利亚姆这种无可救药的性格,他的好友摩沙法的话可谓一针见血:“今年已经年届三十八的公爵兰斯利亚姆在老成持重的方面比小时候更加后退了一步……”看着两个孩子,兰斯利亚姆却已经想到没准两人各自继承王位之后,会因为今天结下的仇而兵戎相见,又是一场不幸的战争,不知道那个时候自己会不会又得再次披挂上阵?
想到这里,兰斯利亚姆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太过荒谬。不过他发现雅克与帕妮都都对他投以怀疑的目光,连忙正色解释说:“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一个笑话,打扰到你们了吧?二位请继续,我还有点军务要办,一会就回来。”
说着,兰斯利亚姆走出了帐篷,留下两个孩子在那里相视无语。
忽然,两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般的眼神,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兰斯利亚姆难道是去向自己的父王告状去了?如果真是这样……两人不禁都咽下了口水,后果可不堪想象啊。
人常常会被自己的想象吓倒,帕妮的眼圈都渐渐红了,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都是你不好,害得人家要被父王骂了。呜呜。”
“怎么能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呢,再说我的下场恐怕更是惨不忍睹……。”想起父王的严厉,雅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呜呜呜,人家不管了,总之你要负起责任来。”
“好了好了,先别哭了,我们一起想想办法吧。”看着小公主哭得可怜,雅克也于心不忍了。
……
兰斯利亚姆在营区里转了一遭,这才回到了营帐,心想着两个小鬼应该吵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被两人的表现下了一跳:只见雅克和帕妮此时正有说有笑地,一付言归于好的样子。兰斯利亚姆不禁哑然失笑:亏自己刚才还想得那么有趣。
看见公爵回来了,雅克连忙询问他去了哪里?兰斯利亚姆一时兴起,随口回答了一句:“去找两位国王禀报二位的表现了。”
瞬间,雅克脸色死灰,而帕妮又哭了出来。
兰斯利亚姆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两个孩子这般表现的原因,又带着坏笑说道:“骗人的。”
看着眼中带泪的帕妮几乎要吃人的表情和雅克脸上那显而易见的不满,兰斯利亚姆笑着把一卷地图扔给雅克说道:“这是我明日的进军路线图,带回去给罗伦看看就行了,反正目前阶段不可能有强烈的抵抗。现在我真的有事,先走一步。”接着就丢下两个孩子,又一次冲出了营帐。
略带怒容的雅克和带着哭腔的帕妮对望了一眼,又都笑了出来,笑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兰斯利亚姆去的地方,是瓦莱里的“狼群”军团的驻地,他要拜访的人则是代理军团长杜加德,也是当年的屠龙三勇者之一。瓦莱里军团的别称是“狼群军团”,得名于战士们在铠甲之外披的那一块狼皮。现任瓦莱里公爵达尔斯・范・利斯塔Jr,今年刚满二十岁,尚不具备独立指挥军团的能力,根据传统,此时应该由圣骑士任军团长,若恰无现任圣骑士或者现任圣骑士已经担任其他军团的军团长,则有四大公爵一致推选一位银枪骑士代理军团长之位。杜加德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上任的。
兰斯利亚姆与杜加德之间的交情是大家都非常清楚的,所以卫兵只是敬了个礼就让他自行进入了,来到中军大帐时,杜加德正在与一个人低声交谈,此人全身过在一袭黑色的大氅里,给人一种阴森的感受。一见到兰斯利亚姆的来到,黑衣人立刻起身外出了。
兰斯利亚姆以好奇的眼光注视着他的离去,然后不经意地问道:“这是什么人啊?”
“我的情报人员,不方便公开身份。”杜加德的笑容有些勉强,从小就是至交的兰斯利亚姆当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即使好友之间也是需要有一点秘密的。
所以,兰斯利亚姆也就不再在意这个人了。他转而切入正题:“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我不记得了。”杜加德的回答却有些冷。
“今天是格罗塞妮的生日啊,你怎么可以忘记……”
“我只要记住那个妖女的忌日就可以了。如果我得记住所有死在我手上的人的生日,那岂不是……”
“够了!”兰斯利亚姆一下子失去了耐心,“为什么一提起她我们就话不投机?我知道她不是你杀的,一定有什么隐情,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还不……”
“是我杀的,”杜加德冷冷地打断了兰斯利亚姆的话,“的的确确是我……”
“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我和摩沙法已经无数次地劝过你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不要再把一切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拉,我们愿意为你分担,再说你这样,格罗塞妮死后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林奇,我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们不要再谈这个问题好吗?这样对我们都好。”边说着,杜加德露出了十分落寞的表情。
话以至此,兰斯利亚姆也不便继续,只得转变了话题。只要避开了这个话题,两人立刻有说有笑起来,一直聊了很久兰斯利亚姆这才告辞而去。
在兰斯利亚姆离去时,刚刚避开地那位身穿黑色大氅的神秘人物(就是后面的巫师塔塔拉,也就是PP啦)也在帐外目送着他的离去,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只不过,原本应该是温馨的微笑在他的脸上竟是那样的阴森恐怖……
之后的战斗只能以风平浪静来形容,“红水河”与“狼群”横扫过桑德拉的国土,以摧枯拉朽之势击溃了沿路地凯许占领军,半个月后,桑德拉国都荷尔姆登堡已经被纳入视线之内。
一路上养精蓄锐而来的桑德拉军早已是摩拳擦掌,在首都人民的里应外合下,仅用了三天时间就完全夺回了该城,这与凯许入侵时围城两月方克形成了鲜明对比。
首都解放的消息激起了桑德拉全国军民前所未有的高昂斗志,侵略者终日生活在风声鹤唳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在十一月底之前,桑德拉全境即告解放。
就像之前预计的那样,桑德拉国王米里特受到了人民前所未有的拥戴,在他的领导下,国内的重建工作以惊人的速度展开。而在战斗基本结束后,里柯尔等国的军队也都陆续回国,他们受到了人们箪食壶浆地欢送。
至于凯许方面,受此大败的影响,五年之内将决无实力发动新的战争。
罗伦代表里柯尔远征军向米里特二世辞行,之后里柯尔全军返回国内。帕妮和雅克总算言归于好,临行前她还哭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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