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0个回复,1 人参与,最后由金夏 更新于 2003-05-31 07: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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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5-31 07:20 #1894
我和杜儿相处的最后一星期
夏日来临,亚兰斯大陆的南部地区异常炎热。丛林里的树叶,由绿色变成了黄色、褐色,终于枯萎了。河岸上的绿苔也变成了一片黑色。本来经常积水的洼地已经干涸龟裂。前来喝水的野兽的足迹留在地上,好像石膏模子般坚硬。石头烫得所有野兽都不敢往上面踩。
鹿和野猪什么的,经常到附近人类的村庄去抢夺人类的食物。但是,许多农作物已经枯萎了,村里的人被暑气折磨得懒洋洋的,看到鹿和野猪,谁也鼓不起劲儿来猎捕。一些胆大的村民甚至拿来相继饿死的动物的尸体,像秃鹫一般抢食。
可怕的旱灾从大陆中部一直蔓延到这里,就连受人尊敬的求雨祭祀也无能为力。听说一些村庄还流行了瘟疫,死去的大多是未成年的孩子。
俗话说,祸不单行。如今,所有生物都挣扎在死亡的边缘。
我和父亲为了逃避灾荒,临时搬进了丛林深处的小房子。这是为了方便猎人打猎时住宿而建成的小屋,这里离人类的村庄比较远,高大的树木遮挡了致命的阳光,使得这里还有些生气。埃米婶婶没有搬过来。她早年丧夫,家里还有六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离开自己在村里的那间小草棚。
前几天,父亲外出办事去了,他临走时吩咐我要多多关心留在村里的埃米婶婶和六个小弟弟。于是,我和杜儿便承担起看家的责任。
杜儿是六年前父亲从狗贩子那里买来的。它的父亲是来自荒原的野狗,母亲是一只漂亮的纯种牧羊犬。如今,早已成年的杜儿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好狗。它既聪明,又忠实,还生得一身油亮光滑的灰毛儿。杜儿生得强壮无比。它的胸部很厚,脑袋大,长着漂亮结实的长腿,能像猎狗那样轻松的越过栅栏。
父亲出门五天后,我打算去看看埃米婶婶。一直趴在阴凉下吐着舌头喘气的杜儿,看到我挎着满满一篮子食物要出门,不禁快活起来。它匍匐着挨拢我紧贴着我的脚,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从下面恳切地瞅着我。“好吧,跟我来吧。”我拍了拍杜儿的头,关好门向村子的方向走去。杜儿一蹦一跳地跟在我身后,活泼而自豪地踱着大步。穿过茂密的丛林,我和杜儿终于到了村庄。
这里的事物还是老样子,到处都是刺眼的金黄。走进埃米婶婶的草棚,我感到有些不对。虽然几个小孩儿看到我和食物后仍然像以前一样蜂拥而至,但每个人的脸都特别红。婶婶的大儿子多特说,他们刚出生的小弟弟病了,埃米已经去请药剂师了。我不安地点点头,叫多特吃点儿东西,自己则接过生病的孩子。孩子好像睡着了,我轻轻地摇着他哼唱。突然,孩子全身抽泣了一阵,便一动也不动了。我给他喝水,多特给他按摩,但孩子还是一动不动,我就知道孩子已经死了,在埃米回来之前,孩子就死了。我只能坐在那里,轻轻地抱着那孩子,一直等到埃米婶婶和药剂师进来。药剂师说,孩子不行了。他又瞧瞧其他孩子,其中有两个孩子的喉咙还发炎呢。药剂师生气地说:“太太,这是猩红热。你应该早点儿请我来的。”埃米婶婶解释说,她请不起药师,但现在一切都太迟了。药剂师只能给其他孩子看了看,又留下了一些颠茄,但没有提钱的事。他回过头来,告诉我赶快回家服颠茄,还要好好休息,否则我也会染上猩红热。
我吓坏了,连忙回家。杜儿一直跟在我身边,左右不离。回到家后,我把所有的颠茄汁都喝下去了,却渐渐觉得喉咙疼,头痛,浑身不舒服。我断定自己一定得了猩红热。天啊,爸爸不在家,我会不会死呢?我无力的坐在地上,抱着杜儿的脖子大哭起来。杜儿伤心地呜咽着,舔着我的脸和头发,似乎在说:“别担心,还有我呢!”我渐渐安静下来后,烧了些开水,又为杜儿准备了几天的食物。万一我玩儿完了,杜儿可以也不至于在旱季饿死呀。然后,我安静地躺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等待死神的降临。哭累了,也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我昏迷的时候一定发着高烧,浑身热得难受,胸口又肿又疼,几乎使我窒息。后来,我的滚烫的手掌好像触到了某个冰凉湿润的东西,很舒服。那也许是杜儿的鼻子,它一直陪在我的床边,好像在鼓励我:“别着急,你会好起来的!一定对好起来的!”
颠茄开始起作用了。我的身体也开始降温。我醒的时候,不是在天堂或者地域,而是在自己的床上。盖在我身上的被子已经被移开了,我的胸口和额头都湿漉漉的。杜儿端坐在床边望着我,它身边摆着一只空了的水桶。
“是你把水泼到我身上的吗?”我虚弱地动了动嘴唇,伸出一只手。杜儿凑过来,将冰凉湿润的鼻子贴在手心上。
“你在发热,我会给你降温。”它似乎在说。我挣扎着坐起来,来到窗前看了看太阳。我睡了整整一天呀。
第二天清晨,埃米婶婶托人给我捎了个口信儿。她的两个孩子都相继死去了,她嘱咐我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在家好好休息。埃米婶婶真可怜,我哀叹道,同时又庆幸自己拥有杜儿这个忠实细心的朋友。但是,现在家里的确没有好吃的东西呀。我的肚子咕咕叫,却吃不下那些糠糟之食。人一生病,就会变得娇弱。于是,我决定打起精神来改善一下伙食。我和杜儿慢慢潜入沼泽地附近,沼泽边干枯的水草下时常会藏着等待孵化的鸟蛋。这些鸟不会自己孵蛋,而是利用枯叶和草发酵时产生的热来孵化鸟卵。像鳄鱼这种凶恶的爬行动物,也是用这种方法繁殖后代。因为唾手可得的蛋,我和杜儿都兴奋极了。杜儿凭借自己敏锐的嗅觉,很快就发现了三处藏蛋的窝。它立在后脚上,身躯一缩,跳跃起来,前脚扑在地上,用脚爪掘进地面里去挖出鸟蛋。呵呵,中午我们有鸟蛋吃了!我相信在父亲回家之前,我一定能恢复健康。当我感到身体好一点的时候,就决定和杜儿一起去捉野兔。这个季节,野兔是比较常见的耐旱动物,它们的肉十分鲜美,是杜儿最喜欢的食物。
不过,在这片广阔的丛林里,也决不乏其他的猎食者。
红狗是生活在亚兰斯大陆中部的高级掠食者。当中部旱灾特别严重时,它们就会成批成批地拥向南方或者北方等其它动物的领地,疯狂地抢夺食物。这些厚颜无耻的饕餮客是每个动物(包括人类)最最讨厌的家伙。
我背上短弓和箭矢,在杜儿的陪同下向丛林深处走去。杜儿昂首阔步,像将军一样在前面引路。正当我们沉醉兴奋之中时,前面突然传来吼叫和撕咬的声音。杜儿皱起鼻子嗅了嗅,耳朵倒贴在头顶上,向后弓起身子发出呜呜地咆哮声。我好奇地向前走了两步,杜儿蹭地跳到我前面,因为厌恶和愤怒而扭曲的头仍然面对着前方。突然,一只红狗出现了。它飞快地扑过来,尖利的爪子像匕首一样闪着银光。
“呜――汪――”杜儿也扑上去,和红狗在空中相撞。两只狗扭成一团,在地上翻来滚去互相撕咬。我吓得两腿发软,根本来不及拉上弓弦,情急之下我条件反射地爬上了身边的大树。树下,杜儿和红狗打得天昏地暗。不光是这里,就在这不远处七八只红狗正在和两只丛林狼撕咬,搞得尘土飞扬、血星四射。
两只丛林狼的身后是三只尚未成年的幼狼。很显然,饿极了的红狗打算吃掉小狼,却遭到了成年狼的反抗。
红狗的身躯虽然没有狼那么高大,智慧也不如狼,但是性情极其狰狞,力量也大的惊人。要是一对一的话,狼是绝对占上风的。可是红狗从不单独行动,每次侵袭敌手的时候都会成群结队。这次,狼一家是惨定了!
有一只还未独立生活的幼狼卷入了混战的漩涡,被红狗咬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一只红狗叼着它乱冲乱撞。看到这惨不忍睹的状况的母狼悲愤交加,突然疯狂起来,不顾一切的跳、咬、抓、撕。红狗不时发出惨叫的嗷嗷声,两只红狗就这样被疯狂的母狼咬死了。杜儿已经杀死了那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红狗,它那银灰色的皮毛沾满了鲜血,嘴角也被撕裂了,鲜血直流。但是,它的眼神里没有露出丝毫痛苦。
杜儿真的愤怒到了极点,它长啸了一声,向更多的红狗冲过去。
打起这些像强盗一样可恶的红狗,杜儿是毫不留情的!
那只疯狂的母狼终于筋疲力尽了。她倒在公狼的角边被红狗咬死了。这种致死不屈的勇气,深深触动了我。我按住颤抖的双手,向红狗群射了一箭。一只红狗倒下了,杜儿和公狼则更加勇猛。红狗一个一个倒下,虽然三只子狼已经被咬死了,但是战斗并没有结束。这已经不是为了保护子狼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而战!杜儿表现英勇,它不断地撕咬,撞击,敏捷地躲开红狗的爪子和牙齿。蜂拥而至的红狗划破了它的肚皮,抓伤了它的额头,但杜儿依然奋勇杀敌。
最后一次攻击!终于,所有的红狗都咽气了。公狼已经奄奄一息,它冲着杜儿哼哼着,好像在说着什么。杜儿舔了舔公狼的鼻子和嘴唇。公狼这才倒在母狼身边,死去了。
尽管得到了我和杜儿的帮助,狼一家还是死了。
捕捉野兔的计划告以段落。杜儿伤得很重,我连拖带拉才把它带回了家。我用清水洗净杜儿的伤口,帮它缠上绷带。杜儿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躺了四天。受了伤的人,大多不是死于伤痛,而是死于感染。
在六月这种闷热的季节,伤口非常容易发生溃烂。杜儿就是这种情况,它的身体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动不了啦。我知道杜儿快死了,但我还是要照顾它直到它死去。
这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我正在屋子附近捡拾浆果,突然听到呜呜的哀鸣声。
杜儿已经完全衰弱了,它怎么会从屋子里爬出来呢?不,不仅是爬出来了,而且一步一步爬了将近六十米的路程。
当我发现杜儿的时候,它已经爬到我的身边,并且还在努力靠近。杜儿已经感到死亡的临近,而且,它希望在主人身边死去。
“杜儿!”我抱着它的头哭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般流出来,滴在杜儿的头上。杜儿慢慢地含住了我的食指。然后,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接着,便伸直了身体。杜儿死的时候,好像微微咬紧了牙关。被杜儿含着的食指被尖利的牙齿割破了,突突地往外冒血。我没有拿开手指,大嘀大滴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杜儿只用一个星期,就证明了一只狗是怎样的忠实、勇敢、正直和坚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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