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蛆虫一样活着，象蛆虫一样死去

[PengDang]

象蛆虫一样活着，象蛆虫一样死去

虽然已经用了两个灯芯，但油灯微弱的光还是不能照亮这个黑暗破旧的酒馆。
本来这个小村子是不会有酒馆这种东西的，因为小村子里的人不会有钱上酒馆。只是前几年有人到村子外的一个地方挖矿，来了很多外地人，才有了这个小酒馆。只是一直没发现没有什么矿藏，几个月后人也都散了。村子又小又穷，位置也不好，除了收税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外人来。好在每几个月总会有几个冒险到那个废矿却寻宝，酒馆也总算可以维持下来。

对面那四个冒险者也是衣衫破旧。老板也看过很多冒险者了，因此能立刻从服色上分出他们的职业。一个是一名剑士，大约四十多岁，满是沧桑之色。另两个是战士，都是三十多岁，一名拿了把双手巨剑，另一个拿了把大锤。还有一个也是剑士，才十几岁的样子，衣服也还算新，想来是个新手。这显然是个毫不起眼的冒险组合，因为连一位法师也没有。
“你们要去矿坑？”老板并不吃惊，因为他现在就是靠这些偶尔一来的冒险者维持生计的。
“尊敬的客人们，你们要找个向导。喔，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不过我先说一句，虽然我很想挣你们的钱，但矿坑里真的没有什么宝物。那矿是前几年才开的。”老板并不是诚实，而只是丑话说在前面，以免那几个人找不到冬西，不肯出钱。
“老板，怕我们不出钱？这点钱先放这，不够事后再给。”领头的剑士却不生气，扔出了两个金币――一个金币是住宿费和伙食费，另一个是向导的费用。当然他并没有说明，老板应该知道。
“没问题，现成的向导，前几任冒险者都是他领进去的。明天就给你们去叫。”
“当然没问题，老板。我们并不是去寻宝，而是有人委托我们，画一张详细的矿坑分布图。”

第二天，向导来了。让几人吃惊的是，向导只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年轻的剑士最沉不住气：“你就是向导？”
“没错。”
“多大？”
“十九。”
“听老板说你已经当过几年向导了？”
“是了。其实，当年开矿时我就在了。”看着几人吃惊的样子，青年向导似乎很欣赏。“当年我十三。有什么问题吗？既然要一起行动了，介绍一下吧。我叫约翰。”
领头的剑士说：“克劳德・雷，剑客。（注：剑客，剑士职业系三阶。）”
“克拉克・布雷德利，大战士。（注：大战士，战士系第三阶。）”那个使大剑的战士说完，指了一下他旁边的那个大锤战士：“史来夫・砂能，也是大战士。”
那个年轻的剑士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我叫迈克・雷，是那个人的侄子，进阶剑士。（注：进阶剑士，剑士系二阶）你姓什么？”
“我嘛，姓敏特。”

说句实话，这次的任务很轻松。一行人只管拿起火把，按着约翰的指点走下去就行了。每走一段，众人就停下，砂能开始画图，布雷德利和小雷就和约翰闲聊，只有老雷剑士还警惕地警卫着周围。
其实也是没有必要的，作为一个费弃才几年的矿坑，又冷又湿，洞里除了老鼠，就只有各种各样的虫子。

“真是的，我最讨厌虫子了。”在不知是第几次停止的时候，小雷弹掉了自己身上的一个不知是什么名字的怪虫。
“其实虫子也没什么不好。我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象蛆虫一样活着，不象蛆虫一样死去。’普里老爹说的。”
小雷说毫不隐藏自己的观点：“我可不喜欢。为什么要象虫子一样活着。”
“不是虫子，是蛆虫。你身上的虫子可以选择自己的居住地，蛆虫却只能生活在……知道什么是蛆虫吧？就是……”
“知道了！不要和落在我身上的虫子比较！”小雷粗鲁地打断了约翰的话。自己最不喜欢的东西，约翰却偏偏要让他想起来。
“这句也很对呀。”布雷德利也插了进来。“小雷，你才来的，不知道。哪有那么多人能成为英雄或是将军呢？更多的，象是我们这样的混饭吃吧。约翰，你们的生活怎么样？”
“蛆虫一样。”约翰又使用了小雷讨厌的词。“有地的，粮食的八成要交税。象我这样的，也要交税。我又没地，只能打短工。好在酒馆的老板照顾我，让我偶尔当当向导，还总算交得起税，不用去坐牢。
布雷德利叹了口气：“虽然我们有生命危险，可是不是交税啊。”
约翰点了点头：“是啊，我实在是很羡慕你们啊。可惜我已经这么大了，不可能再成为战士了。平民的孩子想出人头地就只能去做战士，象我这样的穷光蛋就是作战士也没有资格呀。”
布雷德利点了下头：“就是。想成为战士至少要交携举的钱的。（一个人必须通过另一名相同系职业战士的引导才能成为相应系的战士，这个仪式就叫携举。本来只是魔法系职业有携举仪式的，后来力量系也有了这个仪式。这里的战士是统称，所有战斗的人，都叫战士，包括力量系的和魔系的。另外，还有一个狭意的战士，是力量系的一系职业。）”
小雷显然被打击了，正在低头思索。
约翰继续说：“其实，我并不一定就是要象蛆虫一样活着啊。万一有一天从天上掉下一大块金子，正砸到我的小脚趾，那我就要象猪一样活着。”
“猪？”
“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啊。”
“你就不能象一头狮子一样活着吗？”小雷有些生气。
“当然想，可是太遥远了。其实，象蛆虫一样活着也很不容易呢。”
就要小雷还想反驳的时候，老雷示意，图画完了，继续出发。

过了一会儿，老雷走到小雷身旁，悄悄地对他说：“孩子，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不要多想，一个战士在地洞中的时候，永远要准备战斗，知道吗？这是一个战士活命的第一准则，比你的剑法还要重要。”
小雷对老雷表示他明白了。他看了看周围，走在身过的布雷德利虽然还是那副随便的神情，但他的手一直放在剑柄上。
这里没有危险，所以不必拔剑以省体力，特别是一把双手重剑。但永远都可能有危险，所以手要放在剑柄上。这些，小雷当然知道，只是没有注意罢了。他看看走在最前面的约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显然也是小心翼翼。

图一直画了几天，晚上回去休息，白天来画图。虽然洞里黑天白天都一样，可人总得休息。另外，给酒馆老板的一个金币也总得吃回来。五个人很快成了朋友，老雷和砂能不参与他们的谈话，就只有三个人喋喋不休。很快，就要到最后一层了，只要一个上午，就可以胜利“回师”。大家处得都很好，小雷甚至有些舍不得离开约翰。另三人显然经历得多了，并不在意。
就在要进入到最后一层时，约翰提醒大家注意。“这层可能比较脆弱，因为上次，有一个白痴魔法师居然把一只老鼠当成怪物乱用魔法，有的矿道支撑柱可能会松。
一行人小心地走着。砂能一直没有停下来画图，而是准备记住后到上面去画。布雷德利和小雷也分到了要记忆的任务。
终于，平安的画完了图，众人开始返回了。由于是来路的反转，约翰走在最后，小雷走在倒数第二。
终于完成任务了，小雷一阵轻松，就要走出最底层时，小雷更是松了一口气。
小雷听脑后有风声时，他的背后已经有人在推他。小雷来不及反应就被推了出去，他勉强在空中转身，虽然还是摔倒在地上，但已经拔出了剑。
伴随着一声惨叫和三声惊呼，小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约翰被一根巨大的支撑本压在地上，身上还有落下的大量石块。
约翰用最后的力量在喊叫着。“快跑，塌方！”
说完这一句，他的力量已经耗尽了，低声好象对自己说：“可惜，衣服里还有一个金币，拿不出来了吧。象蛆虫一着活着，不象蛆虫一样………”
约翰低下了头，永远没能说完。
老雷把小雷拖出了最下一层。当他们确定没有继续的塌方后，又回去找约翰。
约翰已经死了。他被砂石埋在地下，根本没有可能挖出来他的尸体。

在村外，又多了一座新坟。约翰没有任何亲人，也就没人来找麻烦。他们把约翰的遗物：一口破锅和几只破碗，埋到了坟里。没有遗体，总得埋点什么。四个人都知道，这也只是在尽自己的心而已。他们走后，不会有人来祭奠他的，他只是一个象蛆虫一样活着的小人物。
村子里有不少人来参加葬礼。葬礼虽然不可能象大人物那么隆重，但绝对真诚。每个人都很伤心，其中哭得最伤以后，就是小雷。
“他死的时候，绝对是个英雄。”老雷说。

葬礼结束后，老雷问酒馆老板，普里老爹来没来。因为按照当时雇佣约翰时的约定，如果约翰有什么不幸，他的破屋子送给酒馆老板，而他的陪偿金给普里老爹。
酒馆老板叹了口气：“约翰真是个好心的孩子呀。”普里老爹是一个已经八十多岁的老人了。当年也是个人物，因为抗议本地领主临时加收的“战争捐”被打残。他没有子女，妻子也早就死了。现在，靠每天到各家乞讨点地瓜皮维生。大家都很穷，也只能这样帮他一下。约翰经常帮他，给他送去点吃的――如果酒馆正好有客人吃剩的东西，那就是一顿美食了。

老雷敲门，却没有回应。众人走进屋，就看到了那个老人。
老人并没有看到他们，依然做着自己的事。老人用颤抖的手企图点燃炉火，却一直没有成功。最后，老人放弃了点火，直接拿起地瓜皮放到嘴里，艰难地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小雷听出来了，这正是约翰常说的那句话，但少了一个字。

象蛆虫一样活着，象蛆虫一样死去。

小雷觉得自己象中了巫师的魔法一样，心脏特别的重，好象要撕破胸腔，掉到地上。

PengDang
2003.8.24 22:13

[eidolon]

嗯，很特别的构思。

蛆虫与罐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呢:D

不过觉得开头罗嗦了一点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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