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2个回复,3 人参与,最后由五十弦 更新于 2003-08-01 11: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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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8-01 05:46 #1548
每逢夏季,蝉鸣总是一阵阵地无止息,好象炎热的天气,就是这样被叫来了。
在我们这,蝉又叫‘念念丝’――― 古怪的称号,大约是对其声音的形容吧。山中的蝉鸣,是愈发地烈。
坐在山道溪流边的树荫下,往往满耳都被这种声音充斥着。此刻,酒意尤在的我,脑袋混沉沉的,听见这声音,不禁更加困困欲眠。
朦胧里,只觉得身下的溪石清凉,欲倒头睡下 ――― 一场好梦,最是让人向往啊。然而总是有恼人的家伙,在身畔飞舞,她们或翘足站在青草的尖稍,或攀住叶露悬挂着打秋千,或者栖息在你的肩头,在你耳边嘀咕 ……
我挥一下手,她们就倏忽地四散开去,但转瞬又聚拢来。从小就被姐姐嘲笑是个没杀气的人,果然,现在这些低级的精灵也能肆意地骚扰我。
只能苦笑了。杀气是需要憎恨来培养的吧,或者对庸碌的愤怒。可是我一直散漫懒惰,无法抓住憎恨的影子啊。至于对庸碌的愤怒,这个 ……,这个好象是自省问题了。
懒惰的人会自省吗?一个疑问哦。终于还是悄悄地睡了。任何时候,都是睡眠第一呢。
睡梦里也是满耳的蝉音,浓浓的象有质感一般把人掩埋。这些拼命嘶叫的家伙,据说能飞翔鸣叫的时光,只有短短的七天,而在此之前,却要在地底忍受漫长的寂寞。不过人不也是这样吗?总是说为了以后的幸福,而辛苦打拼。但到了最后,却成了无休止的劳作。从这一点上来看,蝉倒是快乐的。――― 它们最后,总还有疯狂的七日。
在睡梦里杂七杂八地乱想,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被惊醒了。
被安静的‘无声音’给惊醒了。周围的蝉鸣,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静了下来,四处飞舞的那些小家伙,也消弭无踪。我揉了揉睡眼,从溪石上爬起来,疑惑地举头四顾 ……
“你在找什么?”一个好听的柔和声音,突然从我的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去。声音的主人真是一个美少年啊。手指修长,正侧坐在我睡眠的溪石一角,温和地望着我。
“我叫流声,请问你在找什么呢?”少年继续优雅地问我。“这个~这个~~。”我伸手摸摸脑后:“那些喧闹的蝉鸣呢?”
“你是说那些吵闹的家伙吗?大约飞走了吧。”
“走得那么突然,真是的。”我抱怨了一句,习惯了在蝉声入梦,这突然安静,真让人不适应呢。“你是来山中游玩的客人吗?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既然已经睡不着,就索性聊天吧。我面对少年,好奇地问道。
“不是的,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住在这山里。”少年微笑地回答。
“是吗?为什么我一直没见过你?”
“这山里许许多多的家伙,我们没见过的多着呢。”少年继续笑着回答。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斑斓地落在溪石上、我和少年的衣袂上。在落影里,我突然觉得这少年的笑颜,温和得让人觉得暧昧。
“你喜欢听蝉鸣?”少年突然问道。
“谈不上什么喜好和厌恶,只是在热闹的蝉声中,午睡很是舒适。”我老实地回答。
“舒适吗?可是那些是悲哀的哭声啊。”少年突然把脸凑近我,说道。
“你为什么这么说?”近距离下,少年的脸越发清晰,他的肌肤显出一种奇怪透明的白。
“难道你不知道,蝉在能鸣叫的那一刻,生命就在飞快地流逝吗?”少年侧过脸,望着脚下的溪水:“流得那么快,比这溪水都快 ………”“正因为流逝的太快,所以它们才要快乐地喧哗啊。”
“呵,你说话的样子,就象我的爷爷一样”
“你爷爷?”
“是啊,他就住在那棵最大的树 ……”少年语气突然停顿了一下,说道:“树后的山上。”
“我爷爷经常对我说,做一滴朝露也要有朝露的快乐,不要因为去羡慕大树而损失自己的短暂时光。”“你爷爷的话,倒是很投我这个懒人的胃口呢。”我笑着回答。
“如果你们在一起,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不过可惜,他已经去了。”少年神色,突然黯然了下来。死亡总是很沉重的话题,良久,少年轻笑了一下,首先打破沉寂:“如果能让生命变得长久,你说我们该不该去争取?”
“那当然应该争取。”我随口回答。“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争取的,从现在开始!”少年突然又把脸凑近我的面前,笑着说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去争取,对生命的渴望都是可以原谅的,对吗?”
“这个,总之损害他人的方法还是不要的吧?”听见我的回答,少年又温和地笑了一下。在少年的笑颜里,我突然看见少年的鬓角,那儿有一缕白发,正在悄悄地生长 ……
是幻觉吗?白发转瞬蔓延到少年的额头,染白了另一边。少年抚摩着自己的白发,又说道:“我也不想损害他人,但是你看,我老得这么快,再不争取就没时间了。况且这世上的事情,只要去争取,就无可避免地会损害他人,这是恒古的悲哀呢。”
一切象梦境一样不真实,我感到迷茫了。
这时,少年悄然握住我的手,说道:“其实做一个人也很痛苦,是么?所以,给我吧。”被少年握住手后,渴睡的恍惚又突然袭来,让我感到深深的疲倦,周围的景物朦朦胧胧地淡了,连近在咫尺的少年,也稀薄地象是一阵空气。
和疲倦对抗着,努力不让自己睡去,我疑惑地问少年:“你要我给你什么?”“你真是傻乎乎地可爱啊,我要的当然是能让自己多活一点的时光。”少年握着我的手悄悄地又紧了紧,可恶地微笑着。
“我这里有你的时光吗?就算有,我又怎么能给你呢?”强撑着沉重的眼皮,我大声质问。
“这个,就象吸取树汁那样吸取吧,这可是我们的天赋呢。”
“你们的天赋?你们是什么?”“我们是流声啊。”少年握着我的手,温和地回答。
“流声?流声~?”喃喃着这两个字,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哥哥,我抓住它了,好大的一个知了,快来看!”身畔清脆的童音突然把我惊醒,睁开眼睛四顾,哪里有什么美少年?只有我这个懒人散漫地躺在溪石上午睡嘛。
溪石边此刻正站在一个瘦小的孩子,双手合拢地捂着一样东西。远处,一个大一点的男孩涉着溪水跑来。“你捂着什么?”翻身坐起,我好奇地问他。
小孩低着头,神情紧张地回答:“捂着一个好大的知了,比我哥哥抓的所有的知了都大。”
小孩偏着脑袋望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刚才这只知了就趴在你的手边呢。”刚才那个梦境又清晰地流进脑海。
“流声?流声~?”我‘哦’地敲了一下脑袋,怪自己愚笨。古人的诗词中,流声就是指蝉呢。看来这小孩捂着的,就是那会温和地笑着的美少年吧,一只蝉的精灵。
真是可怜的家伙啊!差一点就得逞了。这时大男孩已经跑到跟前,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掌,我也好奇地凑上去看 ……
果然是一只很大的蝉,有一只婴儿的拳头那么大呢。不过 ……
不过好象已经死了。“刚才它还鼓动着翅膀,怎么就死了?”小男孩自言自语地说道。又伸手拨弄了一下,蝉被拨得翻了个身,肚子朝天地躺着。
一只死蝉对孩子没什么吸引力,两个孩子研究了一会,就扔下它走开。
等孩子们走远,我轻轻拈起它,放在掌心端详。――― 怎么那么快就死掉了呢?难道遇见我时,正是他七天的最后一天?所以才那样焦急地渴望活下去 ……
“这山里许许多多的家伙,我们没见过的多着呢。”――― 少年温和的容颜,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端详了一会,我轻轻把它放在溪水里,让它随流水而去。
看着它随波的身影渐渐远了,我突然大喊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去争取,对生命的渴望都是可以原谅的。我原谅你了。”这时寂静许久的山林,突然又喧闹了起来,蝉音象是约好了似的,一起轰轰烈烈地响起。
在满耳的“知了~知了~”声中,我突然想到婴儿的哭闹。对生命的渴望,就是这样开始于喧哗,结束于微笑吧。2003-08-01 11:09 #19993属于精怪小说,文笔流畅,不错不错。
风格也很清新,主题也深刻。2003-08-01 11:54 #19994很清爽的文字,看多了历史题材后再看这个,觉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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