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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2-24 04:31 #64
“你,醒了么?”
温婉的嗓音飘然融入,恍若天籁。
--我只感到,枯涩。∷∷∷∷∷∷∷∷∷∷∷∷∷∷∷∷∷∷∷∷∷∷∷∷∷∷∷∷∷∷
枯涩是,一点一滴的希望,也不再留有。
双唇因极度的干渴而变色开裂,强烈的头晕脑胀使得他眼前一幕昏黑无色。在这一片茫茫无终,风尘狂舞的沙漠中,他已是独自行走了三日三夜,不知何故失了路,和外界的更是断了联络,也许很快,便要得个弹尽粮绝,滴水无存……
啪的一声,整个人无力却又沉重地跌俯到沙堆之中,头脸蒙蔽进令人窒息的飞尘扬土,循入了整个的黑暗。没有痛苦也无存绝望,只因这些迷乱的事物早已被折磨苔尽,尚在的,仅有意识一分……
那么,现在便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么?
那么曾经挚爱过的父母,吵闹过的兄妹……哭泣过,欢笑过的太多,太多的人,都是……再也不能相见了么?自从下了这个决定-独自横跨这个有着“死亡女神之穴”称谓的沙漠,便划下的-结局。甚至……她么?他仿仿佛佛记得她说了些什么,是什么样的话语,如此不愿回朔……
-你甚至无法为我留下。为何,你从不为任何人的缘故……停留。
因为,那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呵。
不是么……?
静伏在沙堆中,他的神思恍惚。
-你确信么?你能从那方去年覆灭了整支考察队的风沙中,活着,归来?
-倘若侥幸。我一直都是幸运的,不是么?可这一次你不再有侥幸,这一次,你或许将葬身于滚滚尘埃之中……
或许呢。终于。
狂风呼啸来了,终于,你等待到了!
-你可知道那个传说?彤,关于这片沙漠的传说?
-那是什么?
-那,是……朦胧中尖利的绊擦,眼前的万物在飞沙走石中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围,巨大的漩涡,巨大的黑洞,恐惧在瑟瑟嘶嘶的作响,它的食物是一切与一切,包括他自己都是在被无可抵挡地侵蚀,吮吸,卷噬,吞灭……
接着,失的是,一切的知觉………是那样的破碎,那样的肢解么?
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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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么?”
温婉的嗓音飘然融入,恍若天籁。
醒……
他缓缓地让意识回转,回转……也许是的,醒……渐渐地,他醒。
醒觉代表生存。而睡梦……终结处,唯有死亡。-我可,存活?
那样的感觉绝不似会面天神或是阎王,他的头脑中混杂着。
如果没有记错,他被尘土卷飞了吧……水。
想要的水。
就似雨珠……
就如同晶露般从天际掉落的圣水,一滴,一滴……
渴意本能地,驱使他以舌尖将它们相接,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一颗遗落。一滴一滴地,落在唇边,落在口中。渐渐将那些使人几近疯狂的干燥欲裂的感觉,舒缓地,温顺地,幻化为无形,无形……然后他感觉到唇色或许在变,缓慢地,从暗淡无光,燥干破裂,渐渐转化为柔美的橙红……终于是迟迟徐徐地微睁睫眼,首先映入视帘的是一线阳光,或是粉金一缕……清晰,再清晰。
“你醒了,居然不看我一眼么?”
又是那清柔婉转,迷醉忘返的嗓音,入魂,入骨……
女人的嗓音。
那是个年轻女子,朦胧间,她跪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俯视着他。当他的视觉越发清楚,她的轮廓,也不断地,越发立体地呈现出来……
赤裸的身段上,丰硕的胸,狭窄的腰,纤长的双腿,这一切被包裹在白皙的肤色之中,发如金雾水浪般披落肩背,湿漉漉地滴淌着水珠,于是他迷惘着……刚才饮下的水,是否便是她发上的,琼浆玉液。丝丝缕缕,被她送入心魂。
倾世的幻美。
她笑了,那张如此精致妖艳的脸,翡石般茵绿的双瞳,殷红细巧的双唇被精雕力琢得正好。当她的金色长睫渐渐拢合,她的唇,幽幽地弯曲起了一道弧线。
“你是……谁。”
无法不问的问题。
而她的目光不期迎对他的眼神,嘴角的笑容,更深。
“芙蕖……我的名字。”
“这里又是?”
“绿洲。”
“绿洲……?”
“沙漠中就应有绿洲,不是么?”她抿唇。“真正的……那并非海市蜃楼。”
是的。
果真是的。这一个,是真的幻境。
身边围绕的热带植物芊芊碧绿,那些景象恰如醒梦。远远透过视线的极限,虽是可以隐隐约约望见似是绵绵不断的山丘,但这里,却迷幻得似乎更为真实一些。
他平躺在低浅的丛草之间,身边的湖泊青蓝,她在其中沐浴留下的滴滴未干,点点晶露,随着发梢的触摸,渐渐流落他的身躯……
“别动,你虚弱得很。”她低语:“而我只想擦拭去你身上所有的尘埃。”
纤细的十指夹杂她的金发,流淌他浅褐色的肌肤,传送而来的阵阵扑鼻之香,她的胴体上留有的香,不知名碎小花束的香,而指上的,更深的幽廖,于是几近昏睡般的意识下,凭自让她轻褪了他的破烂衣衫,湖水的泻洗,每一寸每一厘,如蚊,如羽,轻而掠过。
芙蕖……
芙蕖……
芙蕖!
一阵剧痛贯穿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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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间他无法以自己的眼睛置信眼前的女人,接着,是不禁而来的惊呼。
“芙蕖!”
“洗礼过后,即是-神・之・祭。”
同样的容貌,若非同样清婉的嗓音不变,她看来,似乎一秒间被挟了魂!
他呻吟了出来,什么事物缠绕得如此急速地抽紧。
这是……?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是一阵无可描述的痛,虽是噬咬在肤体上,却牵动了心上的每一根每一丝欲甩不却,欲罢不能的酸涩。膝腿上发湿。热烫到不用起身去看也知道在流血。流出的,或许还是黯黑色的毒,急激涌出,决不会太少。
一条金色的蛇。
他仰卧着没有动。她渐渐起身,仍半弯着腰俯视他,金发落下到腰臀处。不加神情地伸出纤长右臂,五指一下抓起那条毒物,让它缠绕在臂膀上一刻,然后悄然地,顺之滑过。
他对视她,他的眼神中开始有了怒意,以及无法置信的讶愕,无论如何,他道不出一字半语。
这个女人。
她的脸上,笑容,柔切,温婉,先前的一切,居然一时间无影无踪?
而那份原本有所隐藏的妖邪感,随纯美的消逝,越发显现出了眼神中的洞隙。
“凰-我的蛇……它的噬咬并不会使你送命,而是吸食你全身的精力。一日之间,你也不必挣扎着起来。”她的语声却是无法随神情改变了去,颤意的窃语,无论她说的如何不同。“不信么?你没有那个气力。”
他突然发觉她的唇红得可怖,暗绯到恍若刚才浸泡在鲜血中过一般。
半晌--
“魔女。”他低喃的语气中,竟是无法隐蔽的惊恐。“魔女……”
那个传说是什么,告诉我?
那个传说是…关于死亡女神,那个魔女--
没有一个人逃脱过她的魔掌,她会先诱惑你,然后,再将你送上-她的祭台。他感到额脑上重重地被撞了一击,尚未能够呻吟,便有喉口的腥味直冲上来,冲破了道道榄墙,喷泻而出了朵朵血花,撒了胸襟。然后无痕间的瞬时,飘飘冉冉……一下子飞远得,没有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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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又是那般悦耳的嗓音,在耳畔如梦,飞响。
但如果在现在的情形下,仍能被它迷惑……
那就难以想像。“你?!”
喊声中藏偌不住的颤意和恐惧,震惊下的恐惧。
她站立一边,仍是直直地望着他,她的双臂交叉胸前,遮蔽了裸露的绚彩。只是如今,除了一种凛冷刺骨的涑意,她先前的妖媚绝丽,他丝毫也感觉不到。
他被她捆绑着。那捆绑他的金色绳索粗糙到生出一根根尖硬的利刺,几乎可以将皮肉切割。而事实上,他早已破碎。一道道的血痕浮现在他自己的眼前,自己的伤痕,条条渗血至触目惊心,伴随了被毒蛇咬过的酸涩,剧痛仍在无止无终地,蔓延到四肢之中。
望着她没有表情的脸,他突然想起了一切。
她囚了他。
在沙漠中无故地失了路,昏死在风沙的呼啸中,待到醒来时她在他的身边,然后如同一个新生的婴孩,他落在了有着天之圣使般脱俗之美的,她的怀穹之中,让她的手指划过了他赤裸的肌肤。然而正当他痴痴地将这个碧如丛林的“绿洲”视作为终端的天堂时,措手不及地……
她从天使变成了魔女。
是的-死亡女神之穴!
于是她将他捆绑得犹如一方祭物,于是她即将把他晒在烈日之下,无情地凌辱。
他惨然地笑了。
“死亡女神-之穴。”
“不错。”依旧清绝的语音,却是如同失了色的梦。“而我,便是飓风之神-所有沙漠的统治者-他命中选定的侍者。你可以称我作,为迷失在茫茫大漠中的孤魂送去死亡之吻的女神。而这里,正是传说中的,死亡女神之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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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归宿。”
那个她以其中之水为他沐浴的湖泊,清澈得见底,但使他悚然的缘故正在于此-数不清的骷髅骨在那里静静地躺着,当他俯视而下时,森寒阴冷的雾气飘了上来,伴随了……若非水中生长了一种奇香的甘草,恐怕令人呕吐的恶臭早就弥漫了整个四周。再是水灌了进来,窒息得几乎不得已时,终于松了懈,口鼻中,耳眼中,一下子猛灌了发闷的涨痛,涨痛……却是无力挣扎。不知何时,按在水中的脑袋突然得到了清醒……
她,放过了他。
然而尚来不及吐泻酸涩,尚来不及喘过气,他感到颈项上抽紧了起来,被她的五指深深地,嵌入了雪白的指甲,她的唇,已在他的耳边,依依低语。
“死神的,祭物。”
枯血未干-新的,祭物。
林后的草丛中藏偌着,空心之树……那其中,尚未褪却的骨肉斑斑。“那些是……未有被带走的,未有被抽了筋拔了骨的……”
她低唤得茫然。他的嘴唇颤抖了起来,停不下的颤抖--
是他们,他辨认了出来。--你确信么?你能从那方去年覆灭了整支考察队的风沙中,活着,归来?
是他们,被俘灭的,一起携肩共甘苦过的,风沙后,连尸骨都失踪无存的,他们!
“是你,是你俘虏了他们!”惊叫声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怒火,转过身来,如今盯住那张精致的脸庞时,他仅有想要一拳将之打碎的欲望,而事实上他做了,只是一瞬间她的手托住了他的臂,如何也不敢相信一个女人竟是有着如此的气力--
他被重重地甩回地上,无法动弹。
他狠狠地注视她的神情,没有,仍是没有她最初时的神情。即使她在渐渐地向他靠近,跪下身来,双手支在他双耳边的地面上,她的发落在他的脸上,吮吸……
“我将得到像他们一样的命运,不是么?”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唇,不想看见她一丝一毫,闭上了眼,“被你的姿色诱引,让你骗取了怜意与信任,然后……你卑鄙,淫贱,无耻地---”
霹雳的响声,他猛地睁开了眼。被捆过的面颊上满布无可置信的火辣,歪脸过去时感觉唇被擦破,有一丝湿润的咸味。
他望着她,她转过了脸去。停在空中微颤的手放下之后,片刻的,沉寂。
“你会在什么时候,将我祭祀你的神?”嘴角流着血偏偏更是不死心地,幽然飘出淡淡的冷笑。“--魔女?”
久久地无有动静。
他等待她的勃然大怒,因为,那可以将他带入没有噬咬的晕厥。然而……“不。”她轻喃着:“我不将你祭祀神……却是,让你成为我自己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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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做到了。
他从未弄清这方绿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境界,到底是烟尘外的桃源,抑或是妖种下的魔界?
接下来,日间虽没有烈火热烫,夜中也并非清冷如冥,但她将他日以继夜地,以绳链枷锁锢守在那里。钢铸的链,刺戳的痛,她无情无心,视而不见。每一日都逃不过的,劫。
每一日他都会在醒转来时,仰望到她静站他的身侧,撩过长至双腿的金发,她的左臂上缠绕刚刚吸食过他,此时恍若饰物的那条金蛇,她的右手中紧握了一柄银刃的匕首,隐隐地发着幽寒。
她无声地说了些什么,犹如咒语,然后那刀便飞也似的,刺落在他赤裸的身躯上,他痛喊了出来,第一次,他看见自己的鲜血飞溅,第一次,他听见自己的肤肉,被剜下的声响。
“你究竟想做什么?!”
多么痴傻的质问!她永远不会答理。一次,一次也没有。
而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十刀。
或是胸口,或是腰间,或是臂膀,或是膝腿……淋漓的水流之声。
他很快便昏了过去,接着再度醒来便是次日,再一次承受她的利刃。
每一次她似乎都给他下了什么咒语,使他除了受她的剜割之外,便是沉睡,却也死去不得。梦醒时分,便是恐惧,便是真正的恶梦。起初尚是忍不住地竭声叫出,然而逐渐地,疼痛似乎被无终的恨消耗到了所剩无几,日夜的恶梦,日夜的噬咬,多了也就成了宿命,横下了心-只有没有停止的苦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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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剐杀我只取决于你的意愿,不是么?魔女。”
身躯上的伤口多了两道,流血不止,他虚弱地睁眼-而她,总是能够一边为他多制造一道伤,一边将她的纤唇,印上他流出的血。
这个魔女。
甚至不用丝毫衣物发饰装点,原始般地,毫不隐盖的裸露。绝美过了他一生看过的所有女人的她,真切得宛若仙灵,飘雅,幻美……究竟她是天使,还是魔鬼?
无从知晓。他依旧唤她魔女,次次当刀落下时的,诅咒。每一次苏醒来时,不变的诅咒。奈何她还是站在他的身旁,他仍是被牢锁那根倾斜的枯树上,金色的绳索,金色的链枷,金色的……
蛇。缠绕在她的臂上,她唯一的饰物,凰。那简直是魔物,尖牙利齿释放的不是致死的剧毒,却是迷药,给予他丧失气力,永永远远不得不栖息在这个魔女身边,任她宰割,堕落宿命的迷药。它吸食他多一口,那迷药就多渗入一分……
可是每一日她的刀刺在他的胸口,却是偏过了心脏。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下贱的女人。”
唤她妖魔都无所谓,然而每一次骂她下贱都是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
她怒气重重地看着他。
“杀了我,剐了我,” 他依旧冷冷地,“心脏的部位,就在这里--”
“……我会。”
她脸上的神情逐渐缓和了下来,纤美的唇抚摸上他的伤……
“但不是现在…不是现在。直等……”
她抬起头来,欲言又止。眼中一抹奇异的掠光,他惊愕,然而那光转瞬而逝。
“或许,或许……”
是等得,受尽了凌辱和折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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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日。他想着,第十次,她站立在她的身旁,手中的匕首,手中的蛇。
当那把蘸满他自己体内腥血的刀慢慢地,水淋淋的声响中剌破了皮肉的组织,切碎了细胞的结构,迸裂出他已经看得惯了的殷血,发黑的伤复而又始。
她的刀突然停在了他的心上。
“为什么?”
她的声音细如蚊蚁,仿佛自语,几乎听不出冰冷或是柔顺。
“你让我感觉……我日日在切割的,不过是一块……没有灵魂的石头。”
他的唇咬出绯色的污水。无力地发出的回答中-
怒火,愤恨,无奈,或是什么?“如果,你挖了我的心脏肝肺,我或者可以满足你一回。”
“你或许……也可求饶。”她止了半晌,低语。
“别做梦了,魔女。”他的笑深浞得沧远,溧冷:“你可以对我为所欲为,是的。而我鄙视蔑恨你,不是么?你骗了我受地狱的刑,魔女,而我仅仅偿还欠负他人的孽,而你-我为何要渴求你的怜悯?你只是下贱到不知将黑色的绒布蒙蔽上罪恶身躯的人,你只是,我的唾弃之物!”
说罢他长笑了起来,咳出了血,沾污了憔悴的脸,丝丝如虫。他闭上眼等着她的刀落下,她还会做什么?大发雷霆?
无声,无光。
黑暗中他等待着。热烫,烈火,麻木了的疼痛……
或是……
一股清凉的香袭了进来,他以为是她的唇,触摸间,却是冰质的树果……
“………吃下去。”
她说,以那般飘然融入的嗓音。冰凉的异果,茵绿得,一如她的双瞳。
最初几天望着她手捧了这样的食物走到她的身边,他撇过头去,宁愿不成人形地死。
然而当它的香轻触了他的唇,一如她的吻,多少驱除了一点躯体上的剧痛,抵挡不住心悸与诱惑,他的齿再度咬下了,她手中的果实。
甘美,圣水……“你可知晓我始终不刺穿你跳动的心脏,不让你死却我的刀下的缘故?”
他停了下来,深邃的瞳眼望定她,她惨然地,一笑。“因为……”
她顿了顿,伸展出隐在身后的左手,掌心中,赫然是模糊的血肉。“之所以我这样做,是因为,我尚能啖食你的……温热的血肉!”她仰首吞食下去,在他的面前,未干的血,浣浣地流下颌,一滴,一点……
“你的血肉。是的,过往的十天,我天天以你的血肉为食!”他只感到胃中一阵剧烈的翻滚,以为即将要呕泻出来,然后,当那蔓茵绿的冰色再度触及他的唇边,他发觉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晶莹的果,似乎伴随着他自己的血,自己的肉,爱恨笑泪,一涌地,通过喉舌,落网腹中。抬眼时,恰好看见匕首无声无息的滑落,没有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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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了,再也不会回来,所以,求你现在就为我留下……求你……留下……彤!
-蕙?他一惊。
“蕙!”
他喊着跑了过去,那远处少女的身影转了过来,渐渐地,哀然的脸,蓦地……是她,蕙!她的映象,纤弱,细腻……哀怨的眼神,他第一次看见这个稚美的少女,她的脸上竟会流露出这般深闺怨妇的神情。
“你的梦,彤,我一直知道,你想要的……”
“蕙。”他站在那里未有移动半步,呆呆地怔着:“等我一回来,我就会把那个戒指环套你的指上……”
“是么?”她摇着头,苦笑着:“为什么,不是现在……”
他低首:“我不想欠负你太多,万一……”她沉寂了下来,他亦无声。接着,他缓缓地抬头,看着她……她的泪,她的叹息。
“你甚至无法为我留下。为何,你从不为任何人的缘故……停留。”
“可至少现在,我尚在你的身边……”
“彤,你已经不在这里了。”
“蕙!我在这里,在你的身边!”“不。”少女猛地摇头,“不!”
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他的胸膛,似有一丝恐惧,又仿佛谴责:“彤,我救不了你!你的身上已经满是永不退却的血痕!不,你没有回来,你再也不能够回来!你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细听我当时告诉过你的传说?!你将成为,不,你已经永埋死亡女神之穴其中了,你已是,魔女选定的葬品!!!”
她的手指慌乱地伸出,似乎想要抓住他的什么……
他的眼睁大了。
那哪里是手指?那分明是………凰,那条金蛇!
疯狂的缠住了他的颈不断噬咬,使他想要呼喊都不能,窒息间,他惊恐地看见了蕙的脸,那是--
她!那个魔女,那是她阴魂不散的笑意!他尖叫着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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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他才喘过了气。半晌后,锁枷皮肤的感觉,身上隐隐作痛的刀痕,渐渐地,带来了些许的平静。
梦……梦中的,蕙……那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可只能是迷梦一轮,不是么。更何况一瞬间,魂梦已是断尽。他被她蹂躏的身躯和灵魂……仍在这里,没有逃出……也许永远,也逃不出。
留下的只是,夜……夜?
突然想起,因为她的咒,他从也不曾在夜中醒来。
……难道昨日她忘了施咒?确实是夜,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绿洲”的夜。些许凄凉的月夜。他倚着树,此时第一回看见了被她禁锢后便再无机缘看见的冷星繁烁。倏忽间植物的斑斓树叶丛草间幽幽地,仿佛有些茵光,他意识到,那是她清香而不知名的冰色果实所发出的,凄冷……他的心滴血着。
隐约的哀怆。他的宿命……果真在她的手中么?
那个魔女……她现在在哪里?“你为何……”
那声音不变地,竟是每一次在他醒觉时,响在他的耳畔。他猛地一惊,他的梦魔!片刻,他无奈的叹息。
“无论我何时醒,你的匕首都会等着我……”黑暗中意外的铮镪之声。
虽是看不清什么,他却清晰地明白-她开了他的锁,她解了他的绳!“你,打算放我?”他不敢相信的迟疑。
她没有回答。
他突地一怔,她的身影。草丛中的荧光隐约显现出她的脸,无温的神情,那上面竟是…竟是泪痕。然后,似乎是哽噎,抽泣的声音……
他闭上眼,身上的伤在作痛。
突然他感觉胸口一紧,痛愈发明显了起来。睁眼时,她跪在他的身边,双臂俯放交织上他的遍体鳞伤,脸庞深深埋落她的臂弯中,接着,是嘤楚的啜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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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酸涩麻木的手,想要推开她,让她跌落地上,或是干脆拔出她手中的刀,直直刺在她的心上,他确确切切地想-即使是那样美丽白皙的胴体,即使是那样声声息息的颤抖!
他的心一阵绞痛,她给他带来的伤难道还不够多么,还不够多么……那些被剜了骨肉的伤口,浓深,愈合,切开,如今她的泪落到他的伤时都尚有丝丝咸味,刺戳的痛……
他在骗自己……
莫名的,他突然意识到,他在骗自己!那样的黯然使他不禁颇为惊诧得无法动身,连一字半语也无法道出……
无声息的,绝魂。他的十指按上她颤抖的双肩,竟是再由不得自己地,攀上了她的背,撩开了遮迷了整张面容的发,然后……是她么?他怀疑着。哭泣的她,魔性的她,即将抬起的脸,会是属于天使,或是……魔鬼?
可那张脸上,唯有淡淡的泪痕。
“你……为何而哭。”
最终出口的竟是难以置信的柔声,-是他,对她所道出的。她的名字呢?他还记得,似乎是……
“芙蕖…………………?”一刹那,仿佛一个字破解了所有的封印。
顿时无法抑止地,旧痕未干的面颊上流满了双眶中新生的盈泪,消决了无温,渐渐地使它们再也捕捉不到半分。于是萦绕在他眼前不去的,成了凄楚,无助,再无……其他。
“我仅仅将这个名字,告诉过于你一次。不想在这种种番番之后,你依然记得……”
是她!
那仙灵般静跪水边为他沐浴的,和妖娆如魔似是想要剔尽他身心的,真真切切,居然都是她!她无声地闭上双眼,回避了他的凝视,潸然摇首地流落晶莹,纤白的指盖上了他的,将它从温热的脸上,移开。
“十五日,过了。”她的唇微启。
“什么?”他茫然地看着她迷蒙的笑,她初始时展示他的笑。她扶着他站起,而他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与梦中叛若两人的女子。
“我折磨了你整整十五日,不是么?”“我给予了你本不该有的……十五日的痛,也无可避免地给予了我自己;我吃了你的肉,即便是……吸食了我自己的血。然而这一切,都仍不足以偿还轮回,都不足以……报应!”
∷∷∷∷∷∷∷∷∷∷∷∷∷∷∷∷∷∷∷∷∷∷∷∷∷∷∷∷∷∷
“离开我!”她突然将他推在一边,焦急地说道。
“怎么?”
“这里太不安全,我把凰都放回了湖中,而你,而你为何仍是呆在那里?!”
来不及了。
他立在一边怔怔地看她跪倒在月色之下,仿佛每一束月光都如利剑的刺射带来剧烈的痛楚,绵长地在身躯中蔓延开来一般,她不住地呻吟,汗流浃背。蓬乱了的发,遮蔽住的神情,然而抽搐的身躯却是怎样也掩盖不住……
“离开这里--”她艰难地低唤着。
无法按捺得下的疑惑,他蹒跚走近了几步,蹲下身来,顾不得一切地,抓住了她的臂,翻转了她的身子,然后触目惊心的是,她在流血,胸腹前不知何处得来许多发肿的伤痕,竟是多过了她刻在他自己身上的,从口中,耳中不断泻吐的殷血,染红了遍草丛,流淌开来。然后……
“蛊毒的魔咒,你果然,永远无法破解。”
他只感到自己径直地冲后飞了出去,迅速地,后脑上被重重地击到了什么,生疼而麻木。与此同时空中响起了呼啸的风声,眼前无边无际的飞沙完完全全卷成了柱形,“绿洲”的周围似乎吞没,吞没……然而当他迷迷惚惚地以为,像最初时一般的飞沙走石又将带他离去时……
霎时,停息。
除了耳畔响起了一个,深邃得不可捉摸的声音。
“芙蕖,是你来寻找我的时候了。”一个凌厉得不可侵犯的男子,修长的身披着黑色的衣装,踱步到她的面前。
“-----飓风之神。”
她伏在地上,虚弱地忍住痛楚吐出字来,却甚至没有抬头。“是的。”
2002-02-24 05:23 #4417我觉得……还可以啊……还可以啊……
连NC17都用不着的……
很纯洁了啊……嘿嘿要不我把那幅喷血的插图快画好贴上来,哈哈哈哈
2002-02-24 05:33 #4418血腥!但是很美丽的血腥……
2002-02-25 01:02 #4419漫画分格的形式,在考虑要不要画成彩稿。
如果有我心中想像的温柔就好了…55…2002-02-25 14:49 #4420以一种奇幻的场面为背景道出了爱情的真谛 好好不是一般的好 我好佩服你啊 我要是能写出 这样的文章 哎~
爱情真的好伟大 好伟大 小生钦佩彤 更钦佩 芙蕖
我从他们身上找道了一种力量 爱情的力量
将~爱情~进行到底~我的芙蕖~你在哪里?
2002-02-25 16:03 #4421笑~很有趣的叙述方式哪!
2002-02-27 02:41 #4422一看开头我就知道你的毛病又犯了,断句太多,因为太刻意营造一种华丽气氛而忽略了情节重点。读得就像是个唤了哮喘病的人,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咳嗽的。丽啊。那个羽蛇和蔷薇祭典就写得很好啊。为什么不按照那样写呢?
2002-02-27 11:08 #4423呼呼!
流这么多血,而且从头流到尾。
而且流得还很艳。(是凄艳,不是香艳啊)这类文章肯定要华丽,读者肯定不会太细看,不过这也并不妨碍。
即便是匆匆看下来,那种气氛和感觉,也已经渗入内心了。2002-02-27 11:26 #4424“断句太多,就像是个唤了哮喘病的人,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咳嗽的” 这个~~~爆笑~~~
不说我也知道了, 不过针针说的丽丽什么老毛病啊,我觉得她的死亡系列就很漂亮……….
还有,这个原先就是写给自己看的东西 – 并不奢望别人看懂, 只要粗粗扫一遍,知道某音有点BT就可以了.我是要好好改一改的,这个是没修过的初稿,而且这个系列我还想…BT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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