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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田冲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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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F1奇幻站的参赛文,比赛结束,贴过来

        “文明的清风洗涤着奴隶时代残留的血腥,
        屠戮从此被当作暴力而非光荣,
        男儿的满腔豪情并非只有到战场上才能宣泄,
        梦想的颜色也不再仅仅是血红……
        大海比陆地更加广博,
        海浪宛若纯真少女般婀娜多情,
        在海的那一边,是遍地都铺满了黄金的国度,
        他召唤着勇士们去远征,远征……”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轻柔的风从大海的方向吹来,夹杂着那股海洋特有的味道,让人心旷神怡。矗立在海边的珊瑚礁上,一名身材颀长的年轻人略显慵懒的拨动着竖琴,从装束上看,他应该是一名吟游诗人,但和通常都衣着利落的同行们不同,他给人的感觉似乎是有些不修边幅,下颌上的胡茬已经冒出了头,衣服也似乎缺少了个把纽扣似的,下摆已经完全敞开,在海风的吹拂下不停的飘动着。
        “喂!高尔利!”
        仿佛海潮一样浑厚的男声打断了竖琴的旋律,吟游诗人转过头,向下张望了一眼。然后,没有兴趣似的重新把目光投向那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
        “我说过不止一次了,我对你说的那码子事情跟本不感兴趣,别再来了。”
        “其实你自己也早就厌烦了这种日子,不是吗?”体态魁梧的青年几乎是一步就跃上了礁石,他那有如山峦般壮硕的身体挡在高尔利和大海中间,将吟游诗人的视线严严实实的遮住。
        “这个地方再无聊,也比你那艘早晚沉到海底,变成鱼虾乐园的破船好的多。”
        “嘿!那可不是什么破船!”
        “在我眼里连个女人都没有的船就是破船!”
        高尔利一边说着,一边又拿起了那把竖琴,细长的手指重新开始拨动银色的琴弦,唱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啊——啊——
        美丽的姑娘啊,你的眼睛……”
        “喂!刚才你的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和美丽姑娘的软哝细语完全无关的豪迈男声再次将吟游诗人的歌声打断,高尔利显出了一幅扫兴的样子:
        “你说哪首诗?”
        “就是里面有大海的那首破诗。”
        听到了对方的话,高尔利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扬起,他站了起来,从壮硕青年的身边绕到了他的背后,眺望着那比上好的天蓝绸缎更富有光鲜色彩的大海。
        “哈……我原来以为布鲁特船长你喜欢大海呢。”
      “没错!有大海的诗都是好诗,但心口不一的除外,看你那幅没精神的样子,唱出来的就是破诗!”
        “算了吧,别把我的诗和你们喊的号子当成一路货色,诗可不是憋足了劲,拼命喊就能行的。所谓的艺术啊……”
        “我才不管你给艺术下的什么歪曲定义,总之,我希望你能上我的船,就这么简单。” 布鲁特似乎也对没完没了的闲扯有点不耐烦了,他打断了高尔利的话。
        “你到底想要我上你的船去做什么,总该不是对我的诗感兴趣吧,我记得你从三岁开始就宣称我这是不务正业了。”
        “我是不感兴趣,但是我的水手们也许会在闲得不能再闲的时候去听两首吧。”
        “还真不愧是船长啊!”高尔利赞叹着,尽管那赞叹中充满了刻薄的挖苦味道。
        航海并非总是象从码头出发或是归来时那般伴随着瞩目和荣耀,当长时间面对着四周没完没了的单调的蓝色时,内心中就会升起难以排解的孤独和厌烦感,有的水手甚至会因此导致精神失常。有经验的船长,一般会在出港前请一两名艺人上船。不过,艺人一定得是男性,虽说漂亮的歌女或是舞女从某种意义上讲效果也许更好,但那样做无疑是在水手中间种下不安的种子。一旦水手因为争夺爱情而发生械斗,那在无边无涯的大海上无异于自杀一般。
      “那么,我的理由呢?我为什么要跟你上船呢?”
        “你也喜欢大海,这瞒不了我。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航海的感觉,在海天之间,绝对的、满足的感觉,与之相比,甚至归来时国王授予的片刻荣耀都不值得一提。更和那种被孩子们围着鼓掌的感觉是两回事情。”
        “被孩子们围着鼓掌”是吟游诗人们身边经常出现的光景,高尔利为此撇了撇嘴:
        “我才不会做那种驾着船在海上跑几个圈就认为自己征服了大海的傻事。没错,我也喜欢海,但只喜欢这种远远的眺望着的感觉,你这种粗线条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只会在岸边眺望的人是永远无法分享航海者的喜悦的!”
        “你那是什么喜悦?征服大海的光荣吗?对吟游诗人来说,你们那什么荣耀都是过眼的烟尘罢了,你所谓的光荣,也不过是种自我欺骗而已。”
      吟游诗人那不屑一顾的态度引发了对方的反感,布鲁特那外形如磐石般坚毅的脸上,因为某些内在的情绪泛起了一阵红潮。他盯紧了这个远在童年时代就是好友兼对头的吟游诗人,不过,这个巨汉最终并没有因为高尔利践踏了他的某种感情而爆发出怒气。
        “我们来打赌吧,高尔利!如果你喜欢上了航海,就为我做一辈子水手!”
        “我才不会上当,如果跟你打了这个赌,这次我就非得去和你航海不可,否则,就谁也不可能知道那个赌约的结果。”
        “这么说,你是说什么也不肯上我的船了。”
        “不!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高尔利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币,用手指一次次将它旋转着弹向半空,然后又落回手掌当中。
        “用银币决定,如果是你赢了,我就和你上船。”
        “这种硬币的把戏不是你最擅长的吗,要正要反根本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这么说,你是不肯打这个必输的赌了?” 高尔利很有意味的笑着,但布鲁特并没有被他那略带挑衅性的表情感染。
        “不,我相信,只要是打赌,输赢就都掌握在两个人手里,即使你能控制硬币也一样。”
        “哪一面?”
        “正面!”
        反射着耀眼光芒的银币从高尔利手中高高的抛起……
        然而,那枚银币却没有掉回他的手中,而是从礁石的边缘落下,径直的坠入了大海。

        刚出海时总是伴着喧嚣和略有些虚浮的荣耀,在那之后一切就归于平静。三桅帆船“罗恩达林”号从热那亚港出海,向西航行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
        地中海自古以来都被认为是被神庇佑的地方,无论什么时候,似乎总是那么风平浪静。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水手们每天做的几乎都是同样的事情。布鲁特虽然是船长,但他似乎更喜欢做一名操帆手。每天早晨,全船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够听到他那兴奋而豁亮的喊声。而几乎每天,高尔利都是被那种声音从睡梦中吵醒的。
        “真要命,这个粗线条的家伙!”
      没错,在船上看到的大海却是和在岸边看到的不同,无论是日出时的瑰丽还是正午时的辽远,都是人间极致的盛景。但像高尔利这样的新手也就罢了,像布鲁特这样有数年航海经验的“老”船长,也难得他每天都能如此兴奋。
        抱怨归抱怨,高尔利倒是表现的很敬业,在这段时间里,它几乎把所有会的诗都表演过一遍,偶尔还客串的表演些魔术之类小把戏。
      水手们渐渐的都喜欢上了这个家伙,尽管在大家忙碌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游手好闲。但每天晚上,在高尔利的身边,总会围上几十名水手。而且,从他们脸上洋溢着的表情来看, 高尔利的表演至少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布鲁特船长大概是船上唯一一个从来也不去听高尔利表演的人,其实,高尔利作为一个吟游诗人,无论是琴技还是嗓音都无可指摘,这一点他比谁都了解。但是,他就是对那种格调喜欢不起来。当然,这只是就诗的范畴而言,并不包括其他方面。
        “高尔利,你现在喜欢上航海的生活了吗?”
        “没有。”
        “我想也是这样。”布鲁特似乎早有预料似的,甚至连高尔利自己都承认,没有人比这位布鲁特船长更了解自己。
      “如果你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就不应该让我上这艘船。”高尔利一边回答着,一边笑着向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水手打着招呼。
        “别说得好像是我强迫你似的,当初决定权可是在你自己手里的。而且,现在你的样子很快乐,别人也因为你很快乐。”
        “对所有人都摆出笑脸,这是吟游诗人的职业道德,和心情无关。”
        “算了吧,别和我提什么吟游诗人,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称职的吟游诗人,否则,你现在应该是欧洲的各地旅行,在里斯本,在塞维利亚,在罗马……我根本不可能在那么个小村落里找到你。”
        “里斯本、塞维利亚、罗马?这些地方和那个小村有什么不同吗?”高尔利用招人恨的表情唱着反调。
        “没有见识过伟大创造的结晶,怎么可能写出像样的诗来?”
        高尔利靠在桅杆上,仰着头,透过两面帆的缝隙往着天空,手中的竖琴响起了一种特殊的旋律:

        “昨天的你现在在哪里?
        明天的你又会在哪里?
        现在的创造,转瞬又消耗,
        创造又有什么好?
        大船经过的海面,如同船从没来过一般。
        明天的昨天,和今天的昨天一样毫无意义。
        我只拥有,永远的空虚。”

        “这就是你的人生态度?”
        “诗就是诗,不代表任何别的,况且,我根本不知道你所谓的人生态度是什么东西?”
        “就因为这种态度,所以你就是只能是个没出息的诗人。”
        “算了吧!每天都是这样无聊的日子,和在那个小村又有什么不同。我到没看出你所谓的出息是构筑在什么基础上。”
        布鲁特似乎是不愿再和高尔利争论,他转过身: “出了地中海,即使再想要无聊的日子也不会有了。如果,我们能平安驶出地中海的话。”
        听布鲁特的语气,似乎只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但高尔利却隐约有种不安的感觉,事情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入夜之后,海面上连一丝风也没有,“罗恩达林”号随着海流缓缓的飘荡着。从甲板上仰望璀璨星空的感觉,恐怕会令人许多人永生难忘。皎洁如雪的月光均匀的洒在海面上,仿佛神话时代中众神幽会时的场景一般。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恐怕她不会忍心拒绝任何爱的告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在“罗恩达林”号的水手们中间,却弥漫着和这种浪漫景色截然相反的窒息气氛。站在桅杆顶端的瞭望手,用望远镜紧张的监视着周围的海面。几十条粗重的铁链和许多桶蜡被排列在甲板上,而且不少人还正在在从仓库中搬新的上来。
        高尔利有些莫名其妙的在一边看着水手们的行动,今天晚上,所有人都慌张的忙碌着,没有人要听他的表演。只有布鲁特坚定的站在船头,表情依然有如磐石般刚毅。
        “我说船长大人,究竟出什么事了?”
        “是恶魔,在我们离开地中海的最后一刻,也许会碰到那个恶魔。”
        “这些铁链和蜡就是对付那个恶魔的?这么说的话……”
        高尔利的表情说明他已经猜到了那个恶魔是什么了,尽管平时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但提到那个,他也无法把负面的情绪全部掩藏起来。布鲁特看着他点了点头:
      “没有错,就是塞壬。不过,如果遇上它的话,铁链和蜡或许根本就没用。到了那时,只能依靠你用琴声去和他战斗了。”
        “喂!我怎么突然感觉你要我上船的目的其实就是这个!”
        布鲁特摆出了不可置否的表情:“也不能说只是因为这个,但这确实是我……”
        “出现了!”
        布鲁特的话还没有说完,桅杆上面的瞭望手突然发出了惊叫声。接着,甲板上忙乱的脚步声,呼叫声,铁链碰撞的尖锐磨擦声响作了一团。
        但仅仅是一瞬间之后,这些混乱的噪声就完全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美妙到极致的歌声,这种旋律,是高尔利曾经追求过无数次也无法得到的。
        如果要形容的话,这种歌声中充斥的是魔性和诱惑,但歌声本身却远远超越了诸如魔性、诱惑这样的字眼所能涵盖的范畴。根本无法判断这种歌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只感觉到似乎整个世界都没这种天籁绝响充满了似的。
        唯一可以掺进这种歌声的杂音,只有布鲁特的一声喊叫而已。
        “快!高尔利,用你的琴……”
        也仅仅是到此为止了,布鲁特那原本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神忽然变得浑浊了起来,身体也似乎不由自主的开始移动着,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不只是布鲁特,所有的水手都是这样,塞壬的歌声可以穿透一切,更何况只是耳朵上那薄薄的一层蜡。铁链也毫无作用,一些水手赤裸的身体尽管被铁链勒的血肉模糊,但他们最终却还是不知道以什么力量从锁链中挣脱出来,向着甲板的边缘走去。
        开始有水手跳下海去,其他人跟从他们的脚步看上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根本无法反抗这种歌声,因为在这种歌声中蕴藏的力量,会剥夺一切反抗的意志。与此同时,这种歌声也赐予水手们一种不顾一切的激情,那种激情,绝非铁链这样的东西可以束缚住。
        高尔利似乎是个例外,他确信自己还保有完全的自我意识。然而他却不忍心打乱这绝对美妙的歌声,就算是看着那些水手会因此而送命也还是不忍心。
        他目睹过雄伟的建筑顷刻间轰然倒塌,他亲眼见过最宝贵的生命转瞬间灰飞烟灭,但他从未听到过如此永恒的、绝对的声音,和这种歌声相比,其它的一切似乎都变得可有可无。
        然而,布鲁特那最后的喊声却稍微撕破了这种绝对。或许,布鲁特和自己并不是一类人,或许,自己并不能接受他的价值观,但无论如何,高尔利并不想就这样失去这个朋友。
        他把手指放在了竖琴的弦上。
        “等一等,吟游诗人啊。”
        突然,一个女性的声音绕过了高尔利的耳鼓,直接冲进了他的大脑。
        “你是谁?恶魔吗?”
        高尔利用心声问着,对方的回答让他确信了这种交流方式确实可行。
        “按你们的说法,我的名字叫做塞壬,但我并不是恶魔,我是神。”
        高尔利感觉自己周围的一切在一刹那间全部消失了,大海不见了,“罗恩达林”号不见了,布鲁特和水手们也全都不见了。唯一没有消失的,只有萦绕在耳边的那种震人心魄的歌声。
      在高尔利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生物,她的上半身是一名女子——明眸金发,她有着像鱼一般的尾巴,水晶般的细鳞闪闪发光,她还有一对洁白的羽翼,和教堂里的彩色玻璃上描绘的天使同样的羽翼。她不是人类,因此称不上美女,但她绝对是没有任何一位绝色美女可以比得上的漂亮生物。
        在塞壬的周围,开始绽放开五颜六色鲜花,越来越多,越来越远,转瞬间,花海就如同大海一般一望无涯。
        “欢迎来到这里来,我叫它乐土。”
        塞壬微笑着,那是一种柔和的,没有融入任何负面感情的纯粹笑容,高尔利不相信,一个凝聚了怨念的魔鬼会有这样的笑容。
        “这是幻觉吗?”
        高尔利不断的提醒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塞壬制造的虚像,然而所有的东西都是那么具有现实感,这样他实在不能不犹豫起来。
        “不,这不是幻觉,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感觉的到,不管是用手,用眼,还是用心。唯一不同的是,你们原来的那个世界,是那位神创造的,而这里,是我创造的。那位神,给人们带来的除了生命还有苦难和绝望,而我,只想带给人们幸福。”
        “但是,你的歌声却让那些水手送了命,不是吗?这算是什么幸福?”
        “不,你错了,他们现在其实都和你一样,在这个世界中继续活着,只不过抛弃了一些必须抛弃的负担而已。他们每个人,在这里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在你的世界里看不到他们,是因为其实你并不想看到他们。如果你真的想要看到那些人,这个世界里就会有那些人。高尔利,回答我,你真的喜欢那些人吗?”
      “我……”
        不等高尔利说话,塞壬就替他作出了回答:
        “无所谓喜欢,也无所谓不喜欢,在高尔利眼中,世人不过是世间的过客而已,存在和不存在都没有什么区别。”
        或许塞壬真的有窥伺人心的力量,高尔利虽然并没有切实的说过那些话,但现在他同样不能对这句话作出否认。
        塞壬忽然伸出手来,她的手中出现了一个发着淡蓝色光的球。
        “这是人的灵魂,这个人希望得到权力,所以,他会成为国王,你可以走近一点看看。”
        高尔利把头伸向那个光球,在那里面,正是一场万民欢腾的加冕典礼,那个国王,却正是昨天晚上还在他身边听自己唱诗的一名水手。
        “高尔利,他期待的是权力,他得到了。在这个世界里,你期待什么,就可以拥有什么,无论是权力、财富……”
        塞壬那光洁的手臂轻轻一扬,在高尔利的身边出现了一座黄金铸成的宫殿。
        “美女……”
        在塞壬的身后,出现了一位绝世美女,即使是神话中的海伦,也及不上她的美貌。
        高尔利稍稍显出了不屑的神情,而在这一瞬间,宫殿和美女全都消失不见了。
        “但是,其实你最渴望得到的,并不是这些,所以我要赐予你的,是其他东西。”
        “赐予我幻觉吗?”
        “我说过,这是我创造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与这里相比,你原来那个所有事物都会在转瞬间消亡的世界,才像是一场幻觉。”
        “你究竟要赐予我什么?”
        “是永恒!在你内心中,最期望的是绝对和永恒,我将赐予你一个永恒的世界。请放下你的竖琴,接受这个世界吧。”
        “我……”
        “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个世界有什么好?”塞壬微笑着,充满了自信的微笑着,“只有在这里,才有你希望的永恒和幸福。”
        高尔利突然把头低了下来,静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当他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竖琴的旋律响了起来,塞壬的歌声在这种旋律中开始动摇。
        塞壬那仿佛是艺术家穷极一生的精力雕刻出的面孔上,此时写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高尔利!为什么?为什么要干扰我,你不希望自己和他们得到永恒的幸福吗?难道,我没有看清楚你的心吗?”

        “为了寻找填满欲望的土,
        也许会挖出更空虚的沟壑。
        奢望幸福的永恒,
        我不知道是对是错。
        但比起被迫的赐予,
        我更喜欢自己选择。”

        塞壬再次露出笑意,但和刚才的笑不同,这一次是颇有意味的笑意。她欣赏高尔利的异于常人的想法,但在她眼里,这也只不过是这位吟游诗人最后的彷徨而已。
        “吟游诗人啊,我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在你所有的犹豫都消失之前,我可以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我还是确信,你最后一定会回到我这里来的,我可以和你打赌,如果你作出了不同的选择,我甘愿放弃我的世界,我的一切,也包括生命在内。”
        “也许吧”对于这一点,高尔利并不否认,“我真的会回到你这里来的。我只是需要片刻的时间而已。”
        “那么,高尔利,我会等待你回到我的身边来。”
        塞壬依然在微笑着,充满了纯真和慈爱的微笑着。在那一刹那,高尔利确认她绝对不是一个恶魔。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她的身体正中却出现了一个大洞,痛苦的纹路立刻爬满了她的脸颊,那种美妙的歌声嘎然而止,一望无际的花海顷刻间也分崩离析。
        “啊——!”
        塞壬最后的嚎叫声依然如歌声一般美妙,尽管那或许不是她想要表达出来的情绪。

        高尔利的双脚重新感到了甲板那坚实的触感,布鲁特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一只火枪,枪口还冒着屡屡青烟,显然是刚刚发射过。
        高尔利足足的花了半分钟才反映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
        高尔利忽然转过头,对着布鲁特大声地吼着,他的脸因为愤怒的表情而涨红。面对的,却依然是那张坚如磐石的脸。
        “为什么要杀了她!也许求得解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而已,但你却毁灭了她。”
        “解脱?”布鲁特用尖锐的声音反问着,“那是什么解脱?这些人的灵魂因为物欲的诱惑而坠入魔道,只有杀掉魔鬼,他们才能获得救赎。”
        “救赎?布鲁特!你是神吗?你有权力以一幅创世者的样子,替别人做出选择吗?”
        “选择沉溺在虚幻的世界,难道还不是被魔鬼迷住了心窍?”
        “虚幻?你怎么知道现在的这个世界不是虚幻!你争取的光荣,和他们在那个世界得到的,有什么不同吗?” 吟游诗人愤怒了,对着刚刚毁灭了他的希望的船长大吼着。
        “好!高尔利!”布鲁特同样愤怒的吼了起来,“你就自己去感受一下,这片大海,这个世界,究竟是不是虚幻!”
        壮硕的巨汗用两只手抱起了吟游诗人的腰,把他抛下了船去。

        好真实的味道……
        咸的有些苦涩的海水刺激着高尔利的味蕾,在他的身边,漂浮着几具水手的尸体,这些人昨天还围坐着听他的诗,今天却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无论在塞壬创造的世界里,他们是不是真的幸福。至少,在这个世界上,他们的幸福已经到此为止了。
        这个世界和塞壬的那个世界,有什么不同吗?如果真的是一样,为什么自己在最后的一刻那么彷徨,为什么布鲁特是那么斩钉截铁的拒绝?
        如果不是自己的琴声,布鲁特现在应该是和这些水手们一样,根本就不会有机会开枪射击,真正毁灭了塞壬的,毁灭了那个世界的,不正是自己吗?
        真奇怪!
        不远处的礁石周围,忽然升腾起许多淡蓝色的灵魂光球,他们向着天空中飞去,越升越高,仿佛是另一片星空。

        高尔利被救上来的时候,两条腿因为泡得太久而无法站立,他侧躺在甲板上。布鲁特则坐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样?被海水泡过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了吗?”
        “布鲁特,我想知道,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塞壬对你说了些什么?”
        “她说‘我会给你一片海洋,属于你的,任由你征服的海洋’。”
        “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吗?”
        “笨蛋,我又怎么会去做那种‘驾着船在海上跑几个圈就认为自己征服了大海的傻事’,她和你一样,大概把我当成是那种想要征服大海的傻瓜了。”
        ……
        “布鲁特,我问你,如果那个赌你打输了,你会怎么样?”
        “你说哪个赌?”
        “你说过,如果我喜欢上了航海,就要给你做一辈子水手,但如果我没有喜欢上呢?你会怎样,放弃航海吗?”
        “不!大概会赖账吧。”
        “赖账?”
        “我喜欢海,所以我不会放弃航海的,宁肯厚着脸皮赖账也不会放弃。”
        布鲁特那幅一本正经的说要赖账的样子让高尔利忍不住轻轻的笑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的朋友原来还有这么一面。
        “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海啊。”
        布鲁特站起来,走到船头,遥望着那无限广阔的海面:
        “大海如此的美,有什么理由不去爱它。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还说什么要给人幸福,就是像塞壬一样的傻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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