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11个回复,6 人参与,最后由明帝朱丹 更新于 2003-02-27 08: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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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11-18 11:53 #889
宿命的旅人
第一章 故人:迷雾之森的精灵
已经是初秋时节,一眼望去还是重重叠叠的绿色景象,然而在无边的树海中已经隐隐透出树叶枯黄的讯息。天刚蒙蒙亮,叶面闪烁着的还是晶莹剔透的朝露。水珠顺着叶脉滚下去滴落在干燥的地面,迅速不着痕迹的被吮吸了,只留下叶尖在晨风中微微颤动。
少年哈一口气,看呼出的白雾如朝露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抬起头来依然不能相信自己双眼的所见。
那是一大片的雾气,笼罩着眼前的一切,完全无视阳光的存在而肆意伸展着自己的触角,悠然自得的享受这惬意的温度。
这就是迷雾之森啊。少年发现在这奇迹般的森林面前,自己完全发不出任何的感叹,有的只是充满崇敬的心。
“在想什么呢,柯洛比?”走在前面的老人发现了柯洛比的迟疑。这是一名法师,看起来大概有七十来岁,雪白的胡须一直留到腰间。他手持一根黑色毛榉木法杖,此刻完全充当了拐杖的角色。
“噢,没什么。”柯洛比拉了拉背带,将背上的包裹拉紧了些,走上前去。
法师点点头。柯洛比摒住了呼吸,任凭冰冷的雾气随意拨弄自己的黑发。
法师将法杖高高举起,顶端那颗暗淡的蓝宝石忽然间放射出一片亮丽的光线。少年闭上双眼以躲避耀眼的光芒,法师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道咒语是柯洛比所未知的,他只能大概听懂一两个音符。然后是如排山倒海般的轰鸣,整个森林都似乎在呼喊,如电闪雷鸣,剧烈的声响令柯洛比耳鸣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光线渐渐暗下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也渐渐远去。等眼睛适应当前的亮度之后,柯洛比发现在雾气已经自动退开了一条小道:曲折而蜿蜒,一眼望不到尽头,通向迷雾之森的深处。
头顶是白茫茫的天,空中是隐隐憧憧的虬枝。墨绿色的桃心叶从浓雾中斜插出来,只看得清前半端,叶心浸满了雾气凝成的水珠,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地面是千年落叶集成的的柔软的腐殖质,踩上去是吱嘎吱嘎鞋底的声音。这里比外面还要冷上不少,柯洛比不止一次的打喷嚏。雾气不仅润湿了头发,就连脸上也湿漉漉的满是水汽。
柯洛比回头看,所经之处雾气已然自动弥合,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不知是否一种错觉,走了一阵之后柯洛比忽然觉得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就躲在浓密的雾气后面窃窃私语。他几次近乎神经质的四处张望,只因为一些莫可名状的声响――这使得老法师不得不经常停下来等他跟上。
转过一个小丘,前方隐隐约约传来潺潺的水声。走下斜坡,溪流便在眼前了。溅起的水珠落在手腕上,是一种刺骨的冰凉。这也是雾中小道的尽头。身后的道路曼无声息的合上,雾气又拢了上来。即便仅一步之遥的法师的身影也立刻模糊起来。
老法师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陷入了怎样的困境,他只是撑着拐杖透过眼前的白雾看着溪水出神。
“这就是谜踪溪了。”看着少年不知是因冻的还是激动而通红的脸颊,老法师若有所思地说,“先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还要逆流前行。”
两人在近旁找了个较为干燥的树根坐下,少年每隔一会儿便抬头望望雾气中溪水的影子,脑中想起曾经听说过的谜踪溪的传说。
“不用那么紧张。”看他的样子,法师不觉好笑,“虽然谜踪溪会经常变换自己的流向,但还是有几处固定的地点是不会变的,这里便是其中一段。”
听到这话,少年稍微静下心来,但之后仍偶尔不自觉的向溪水的方向瞟上两眼。
接下的的路程并不比先前的轻松,眼前全是白的雾气与灰的树影,少年跟紧了老法师,顺着时隐时现的溪水慢慢的向前走。谜踪溪似乎刻意的跟两人捉迷藏,故意绕向树木繁杂的地方:有时候转了一个大圈子却又发现回到了原地。更不要说那时隐时现难以捉摸的水道,即便是跟着走,柯洛比也很难辨认出这是否溪水正确的方向。他不止一次怀疑是否走对了路:倒不是他对老法师没信心,只不过在这样的情形下大多数人都会或多或少产生一点疑惑的吧。不过在每次柯洛比即将相信这一次真的走丢了的时候,都会再次听到溪水的朗朗笑声。于是他只能耸耸肩,不再去想那些无谓的问题。
走走停停大概有半天的时间,由于没有明显的光暗变化,柯洛比只能估计现在大概是临近傍晚了。他开始有点焦虑,这样的路程还要持续多久?老法师似乎并不在意,于是柯洛比也只有一言不发的跟着走。
但老法师终于停了下来。这大概是一块空地,四周是高耸的桦树的黑影,只留下正中一圈白色的天空。溪水也不像先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流淌,而是静静的从自己的脚边淌过,绕着空地中一块十英尺见方半人高的石座。石座上是一块巨大的石碑――或者说更像是一块天然的石笋,在雾气的环绕下更散发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这里就是谜踪溪的源头了。
柯洛比还在迟疑,老法师已经走上前去。沿着满是青苔的残缺的阶梯,两人走到石笋的面前。柯洛比这才看得分明,这石笋是个棱锥型,由中部分别向上下收束,底部的尖顶一直插入基石上的一个圆环内。
老法师伸出手去,将粘在石笋表面的青苔与落叶抹去,显露出石壁上一串古怪的文字。
“认识吗?”老法师用法杖敲着问到。
柯洛比凑近了石壁,用手指顺着文字的痕迹画下去:“我不能肯定……这些有点像是古魔法文字,但是我读不懂意思――它们明显不符合文法。”他惴惴不安的看着老人,希望自己没有遗漏什么。
老法师露出满意的笑容。“的确,这些是用古魔法语写的――却不是咒语。”他顿了一下,用饶有兴趣的语气说道:“你想试一下吗?”
“我?”柯洛比一愣,法师的法杖不知怎的已经到了自己手中。他看了一眼法杖顶端蓝宝石的黯淡的光线。深吸一口气,退后一步,石碑上的文字在心底默默流过。“是这样了。”他对自己说,将法杖举了起来,依着石碑上的文字念起来。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柯洛比忽然间又听到了迷踪溪的水声――不,不是听到,而是水声就从自己的心中流过。自己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空灵过,每个音符都像是一首沁人心扉的歌,不是从自己的口中而是远方天空的某处传来。石碑的响起嗡嗡的共鸣,像是为歌声而作的合弦。
他自己都陶醉在这样的美妙的情景中了,一时间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过去,几乎忘记了所有有关“柯洛比”的一切。他感到自己同谜踪溪合二为一,每一点的水花都是如此的亲切――或者说他自己便是谜踪溪本身了。
嗖嗖的冷风将柯洛比从幻境中拉出来,又过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我不知道……”他刚说了两句,张大嘴巴说不下去了。
“很奇妙不是吗?”老法师将从还是木然神情的柯洛比手中拿过的法杖在手中一挥,转过身去忍住了没有笑出声来。
刚才还缭绕不散的雾气现在都消失了,四周豁然开朗。
依然看不到太阳,天空是亮晃晃的一片。一股寒气侵过来,令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在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不可思议的奇遇之后,柯洛比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应付其他的任何状况。所以看到有人前来他并没有显得特别的吃惊。
不过当他看到那些接近中的是精灵时略显意外。
他们都穿得很简单,一袭草绿色锁夹,有的在脸上涂上了黄的花纹。手中长矛锋利的刺尖在冷风中闪着点点寒光。柯洛比打量着他们,同时发现那些精灵也都在打量自己,于是挺直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看法师与领头的精灵交谈。那名精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束,只在领口的地方有个镶金边的银色针叶别针。大概这就是他身份的标志吧,柯洛比想。
精灵很有礼貌的向法师问好,却对只微微点头作为对柯洛比执礼的回应――这点头也多半是看在法师的面子上的,这令一向自认为有个好脾气的柯洛比也不由产生些许忿忿的感觉,这也印证了长久以来人类对精灵的一贯看法:傲慢。
“斯特里亚先生,船就停在白湖上。咏者大人正在恭候大驾光临。”精灵用并不标准的通用语说。
向白湖走近,柯洛比冷得直打哆嗦。现在他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冷了,因为整个湖都冻了起来,湖面白崖崖的全是冰。他不只一次想向法师借法杖施法御寒,但在精灵面前这样做似乎又有点掉面子,于是只能拉紧背带权当心理安慰。
湖边停着两条独木舟,是将原木从中掏空而留下了大概四人左右的狭小空间。舟底被削去了树皮,平滑的底部与冰面紧紧贴在一起。与其说这是独木舟,不如说是雪橇更来得合适一些。
柯洛比本想跟老法师坐一条船,但不知为何精灵却示意要分开坐,看到法师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柯洛比只好坐上余下的那条独木舟。
刚坐稳了,身子向后猛地一倒,几乎撞上坐在后面的精灵战士。急忙抓紧了船沿,只感觉到整艘船都在激烈的战抖,几乎要整个儿翻过来。柯洛比只听到自己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双眼根本无法张开。在嗤嗤的船与冰面摩擦声中不时夹着轻微却又令人心惊胆战的薄冰破裂的咔嚓的声响。柯洛比一颗心七上八下,心中不住的祈祷希望能早点结束。
柯洛比不知道自己的脸是否青得可怕,只知道一直到离船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从这种眩晕的感觉中逃离出来。
不过总的来说即便是这样痛苦的路程也是值得的。“我不知道北芥树能长得这么大。”这是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他现在正走在一条六英尺左右宽藤道上,藤道缠绕着一株几十人才能合抱的北芥树,外缘挂着大概是作为装饰的拳头大的青果。藤道从冰面盘旋上升到树梢,向下望去地面已经很远了,而在上方展开的那些硕大枝条上,密密麻麻的针叶后面隐隐显露出一些树屋的角。
“不要小看了这株树,”老法师斯特里亚用手触摸身旁坑坑窝窝丑陋的黑色树皮,“它可有着上万年的树龄。据说远在黑暗时代巨人横行于世界之时它就已经存在――那时候甚至连迷雾之森都还没有。”
光是“万年”这个词语已经让柯洛比心驰神往了,更不用说眼前这个足以媲美化石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自己每走一步就是一个世纪的时间。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树腰,那些原先遮掩着的树屋已经完全显现在眼前了。
这些树屋不知道应该用简陋还是别致来形容,仅就柯洛比个人观点看来,他很怀疑这些看起来就只是几根木头的堆积品能否抵御住寒冷的侵蚀,不过那些编得异常精致的门窗却又表明建造者并不缺乏必要的技术。也许精灵并不太怕冷,柯洛比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从窗户里面偶尔有精灵探出头来,但他们似乎对于陌生的到访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只有寥寥几个跟斯特里亚不冷不热地打声招呼。
“这里是精灵的村落吗?”柯洛比问法师斯特里亚。
“当然。”有人抢在法师之前回答。藤道上方站着一名年轻的精灵,有着如同古典雕塑似的面容。
“欢迎回来,斯特里亚。”他笑着和老法师拥抱在一起。
“赛坎迪,你们可以先回去了,”他然后向精灵战士说,“我会带他们去见咏者。”
“是的,欧伽阁下。”精灵战士应着各自走开了
“这是你的徒弟吗?”精灵欧迦问到。
“不。”法师看着柯洛比若有所思,“他更想只当个随从。”柯洛比镇定的装作没有听出法师的话外之音。
“不管怎么样,欢迎光临伟大的孔奥纳吉。”精灵向柯洛比伸出手,“我敢保证你一定会喜欢上这里。”
柯洛比注意到他的左胸上也别着一个针叶别针,不过似乎是全金的,还在叶柄上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欧迦,”精灵介绍自己道,“咏者的次子。”
转过身去边说边向上走:“咏者还在生你的气呢,斯特里亚。”
“是吗?我还以为对他来说这都是些该遗忘的事了。”
“本来已经扔进故纸堆了,谁叫你又莽莽撞撞的跑来让咏者又捡起来。”欧迦忽然用精灵语说了一句什么,法师与精灵一起大笑。柯洛比瞪大眼睛不知所谓。
晨星之厅就在藤道的尽头。这里是俯瞰所有建筑的最高之处,柯洛比低下头去连冰面也显得模糊了,那些树屋则十足的像是鸟笼,在风中摇摇欲坠。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精灵的咏者,柯洛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兴奋,下意识的理了理衣领,随着欧迦与斯特里亚走进由两名卫兵站岗的巨大的翡翠色藤门。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令柯洛比早被冻麻木的脸颊火辣辣的。晨星之厅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大些。这是一个圆形的空间,墙壁上开了许多窗户。大厅的顶部向上突起,中间挂着一个金黄色的瓜灯。空气中隐隐有着一股芬芳的气息。
咏者坐在自己的宝座上,穿着象征权威的黄色长袍。他静静地看着三者走近,这勾起了他的某些回忆。他并不认为自己老了,但岁月逐渐在他的额头留下永久的痕迹,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一些事情――这都是衰老的迹象。
“我想起来了,你是斯特里亚。”他说。
两旁的精灵贵族停止了交头接耳,大厅内安静下来。
“我对此受宠若惊,咏者阁下。”法师回答道,“看来时间并没有磨掉你的棱角。”
“我并不认为记得你是什么好事。”咏者盯着法师,“然而对孔奥纳吉来说,时间并无意义。”顿了一下,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想我们该结束这种蹩脚的双关语谈话……而且,”视线在柯洛比身上一转,少年只感到一股锐利的眼神似乎一下子就能看穿自己,“我不认为这样的情况下应该有外人在场。”
“我无法选择。”柯洛比听到法师这样说,晨星之厅在他身后重重的合上大门。门口的守卫没有一丝表情,两眼无光的直视前方。他慢慢踱下台阶。
抬头望去,天空已经暗了许多。冷空气刺激着他的鼻孔,随风而来的还有似乎是鸟儿归巢的翅膀的扑哧。他在最低一层台阶上坐下,将包裹抱在手中。这一天实在是神奇的一天,直到现在他的脑中还是杂乱无章。这一切都超出了他以往的所知范围,他试图从这一系列的事件中理出一个头绪来,却发现有更多的未知因素无法解释。少年叹了口气,随意的看精灵们在自己眼前来来往往。
嘎嘎的是厅门打开的声音,一些穿着白袍的精灵贵族走出来,他们交谈着从柯洛比身旁走过。
“你还在这里啊。”一双草鞋出现在柯洛比眼中,抬起头来,原来是欧迦。
“嗯,我在等爷爷出来。”柯洛比应着,又埋下头去。
“去我家吧,还有很久才能完的。”
“谢谢,不用了。我想还是等下去。”
“斯特里亚不会说什么的。”
“可是……”
欧迦盯着柯洛比,显出很奇怪的表情。
“有什么不对嘛?”柯洛比小心地问。
精灵噗嗤笑出声来:“你跟了斯特里亚十年?完全不像嘛。”看到柯洛比哦了一声不在搭腔,一把抓起包裹向前走。“反正今天斯特里亚也是住定我家了,我就先把行李拿回去,”看着追上来的柯洛比,精灵苦笑着摇摇头,“我都有点怀疑你是否有精灵的血统了。”
“听斯特里亚的说法,你似乎不想当法师啊?”看到柯洛比尴尬的样子精灵转移了话题。
“嗯。”
“真的吗?那实在太可惜了。要知道这种好事很多人连想都不敢想呢。”
“也许吧……”柯洛比默然说道,“但我从小就想成为一名骑士。”
“骑士?”欧迦意外的样子,“你是真的吗?斯特里亚的徒弟想要当骑士?”
“我不是他的徒弟,”柯洛比似乎有点激动,然后刷的脸变得通红,结结巴巴起来,“……哦……我的意思是……虽然爷爷对我很好……可是……”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理想,”欧迦转过头去扯了一根树叶在嘴里嚼,“但是很多时候,理想同现实有着巨大的差距――你真的认为你的选择是对的吗?”
“我不知道,”柯洛比摇摇头,抬头望远,“但是我还是想。虽然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样子。”他若有所思,“我觉得自己离骑士越来越远。虽然我一直努力让自己避免太偏向某一种职业……”
“这也是你没有法杖的原因吗?”
柯洛比点点头:“但是也许那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就像今天,我坐船过来头晕目眩得不得了,爷爷却一点事也没有,你知道……”看到欧迦诧异的表情,他一下子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
欧迦忽然间不住的笑起来,这让柯洛比更觉得无地自容。看到柯洛比尴尬的表情,欧迦强忍住自己的笑声:“我……哈哈……不是笑你……哈哈。”老半天才缓过气来。“你被斯特里亚那老家伙糊弄了,他每次坐上船都会给自己下一个束缚咒:到了结束自动解开。你根本不用把他看得太高,要知道他爬几层楼梯会累得气喘吁吁的――他根本是在你面前装样子啊。”
“是吗……”柯洛比稍觉释然,暗想如果真的是一名骑士的话一定不会像自己这样难过的感觉吧。
欧迦的家挂在最外围的树枝上,是由三四间小房间组成的。每个房间都开着亮窗,冷空气却完全漏不进来。在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幅欧迦的画像,上面还有个精灵语签名。
“你跟斯特里亚走了很多地方吗?”
“是的,”接过欧迦递过来由木杯盛的果酒,柯洛比抿了一口,一下子一股温暖的感觉充盈全身,
“看到斯特里亚这么早就来了我也是大吃一惊的呢,本来离约定之期还有四年的。”
“约定之期?”
“哦,没有什么,”欧迦把玩着一个空杯,“你知道有的事情我不能多说。”
柯洛比嗯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窗外,那里有着不可琢磨的天空。“我真的没有想到迷雾之森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在所有的传说中,这里都是一个可怕的存在,可事实上……”
“不,在很大程度上传说是对的,”欧迦语气严肃,“今天你能够平安的到达这里只是由于在正确的时间有正确的人的导引――请不要轻易的对迷雾之森下结论。”他看着柯洛比,眼中充满了真诚,“也许你会觉得我是否说的有些严重,但是可以告诉你,孔奥纳吉已经存在一千多年了,可我们熟悉的范围与整个森林相比较起来完全的微不足道。即便部落里面最好的猎手了也都严格遵守着古老的禁忌极力避开一些地点。”
“那么那些消失在迷雾之森的人……”
“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不是丧生于野兽之口,就是在雾中迷途了,反正在我出生以来的一百年里,我还没有见到过其他的人类……总的来说,只要是在孔奥纳吉,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你。更何况还有斯特里亚,你完全不用担心。”欧迦手一甩,“我们真不该说这种压抑的话题……还是谈些别的什么吧。”
在这余下的时间里柯洛比讲述了自己同斯特里亚的冒险经历,从静寂海上的海盗到鲁库尼赫特城堡的鬼屋,再到南方沼泽那次可说是失败旅程,柯洛比动情处的手舞足蹈令欧迦呵呵大笑。
“原来你还不是那样孤僻的嘛。”欧迦最后说。这让柯洛比着实不好意思:“其实我只是不好面对陌生人而已,就像……”闭住了嘴。
“就像精灵?”欧迦补出了他没有说出的话,“你真的该好好去查一下家谱。”
“我看该查家谱的是你自己的才对吧。”
“爷爷。”柯洛比站起来,斯特里亚推门进来,对欧迦说:“哪有一个精灵对刚见面的外人就有说有笑的。”
……
天黑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傍晚。藤道上的青果亮了起来,原来是一盏盏明亮的小灯,亮黄色的光彩就像一条细蛇缠绕着大树,将其点缀得流光溢彩。
柯洛比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果灯,久久无法入睡。远方是未知的黑暗,而自己的家乡还在更远:即便是登上传说中的尤霍沃天塔也不大可能望见的地方。
沉沉的睡意笼罩了自己,他觉得双眼渐渐合上,外面是有风的吧,梦中的自己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有着夏日风铃般的清脆回忆。
风铃在暖风中摆动,丁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然后这声音变得尖锐了,就像是警报一样,从梦中一直延到现实中。这将柯洛比吵醒,迷糊中似乎有人在嘀咕的交谈,是精灵语。
“爷爷……”他轻轻的喊,“怎么回事。”
“没什么,”法师走过来,摸着他的额头,“已经晚了,快睡吧。”
不知道是真的是睡意朦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又躺了下去。在合上眼睛之前唯一看到的是法杖的蓝宝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他在作恶梦,身后是恐怖的喘息声,他感到全身都在发抖。他向四处跑,却找不到可以躲避的地方。
哨声响起,尖锐刺耳。他醒了,全身是汗。
睁大眼睛,听得到的只有微弱的寒风作响。他几乎以为这只是一个梦。然而哨声又响了,在这样的夜里显得如此的诡异。柯洛比一下子跳下来,向窗外张望着,只看得到在黑暗中忽明忽灭的果灯微弱的光芒。
“爷爷……”他轻声喊,没有人回应。事实上现在房里就只有他自己。包裹还放在墙角,旁边的法杖却不见了。
阴影就像是巨大的魔兽,张牙舞爪压迫着柯洛比的神经。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哨声不时响起,忽远忽近。柯洛比加了件衣服走到瑟瑟的寒风中去,青果的光亮现在显得如此的软弱无力。只有靠着北芥树才令柯洛比有了一种安全的感觉。
眼前影子一晃,柯洛比马上缩紧暗影里,但还是晚了一步。
“你在这里干什么?”精灵战士认出了柯洛比。
“赛坎迪先生,”在微弱的光线下柯洛比看到对方胸口镶金边的别针,“爷爷和欧迦先生都不在屋里,我想……”
“快回去,外面不大安全。”赛坎迪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柯洛比刚想问什么,远处又传来哨声,精灵脸色一变,从他身旁冲了过去。
柯洛比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到屋里。走了两步,身旁的蓝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光线是从树皮的罅隙里面漏出来,如同萤火般冰冷,柯洛比想不起它是否一直就在那里。
少年小心翼翼的接近这一块树皮。没有任何痕迹,除了那些透光的缝隙。他将耳朵靠上去,拍拍树皮,传来微弱的共鸣。里面是空的,柯洛比想。也难怪,这样年老的树木中部不被蛀空似乎也不大可能。现在的关键是这里面有些什么,怎样能够进到里面去。柯洛比相信这些蓝光一定是线索。
跟随斯特里亚这么多年,虽然无心成为法师,但终究学了不少东西。然而脑中空有一些解门咒,却苦于斯特里亚并未在身旁无法借用法杖。又没有其他的具有魔力的物品。
对了,魔力物品!柯洛比一拍手,我怎么就忘了。他飞快地跑回屋里解开背包,从衣物下面找出一个橡木盒。盒里是一个小巧的青铜戒指,精巧的工艺显示出它是矮人的杰作。这并不是普通的戒指,这是一枚魔戒。它是矮人在很久之前送给斯特里亚的,斯特里亚又在几年前作为十五岁生日礼物送给了柯洛比。戒指里面封存了一些魔力,虽然不能像法杖那样直接作为魔法的引导物,但仍然可以完成一些消耗较小的魔法。柯洛比一直把它压在箱底,一来是礼物的身份,而来他也想极力避免与魔法的东西太多接触,这时情急竟然又想起来派上了用场。
他将戒指戴上中指,认真的检查了几遍,确信无误之后深吸一口气,站到渗光的树皮前。五指分开,按住了粗糙的树皮,书中曾看到的咒语便从嘴边冒了出来。整支手都感受到了戒指中魔法的波动,树皮明显的变软了。稍微一用力,指尖就穿了过去,就像穿过一层水面。先是手掌,然后是上臂。柯洛比毫不迟疑的移动脚步,他闭上双眼,感受到穿过水层一样的粘迟力将全身包围,像是一层薄膜覆盖了自己裸露的皮肤。
这样的阶段并没有持续多久。包围去除了,鼻中是一种淡淡的香气――是在什么时候闻到过,柯洛比努力在脑中寻找却找不到答案,只好放到一边。
现在他站在一个小小的藤编平台上,平台很窄,只容的下一人立足。这并不是孤立的平台,在它的上方和下方分别有着连续的阶梯依着树壁盘旋延伸:向上是更明亮的光线,向下是黑洞洞的深渊。
看来这是外面藤道的一部分。
柯洛比拿不定主意该向上还是向下,上面说不定就是精灵的晨星之厅,在夜里偷偷进去似乎不大妥当。下面呢?看样子不仅是通道冰面为止。
传来剧烈的气流从下面忽的冲上来,几乎让柯洛比站立不定。他终于拿定了主意。
沿着台阶慢慢的向下走,是三百阶还是四百阶?柯洛比已经记不得了,这期间气流断断续续的冲击着他,光线渐渐暗下来,黑暗逐渐笼罩了他的身躯。
哄咚……哄咚……
什么声音?少年屏气凝神。
哄咚……哄咚……
夹在风中的,是自己的心跳吗?
不,不是。少年摸着自己的胸口,向下面深邃的黑暗望去。它是来自那里,那些更深的地方。
黑暗越来越厚,越来越重。柯洛比手一挥,使了个照明咒。在颤动着的火元素的红光下,任何的微小的裂痕都足以让人感到张牙舞爪。
树壁变成了泥墙,藤道变成了石阶。他听得到外面呼噜呼噜的流水声。已经在冰面下了啊。
这是一个风洞。墙壁潮湿得要紧,摸上去就掉下一层沙来。地面都是泥浆,但有的地方又铺上了干草。洞穴狭小得几乎让人抬不起头来。柯洛比相信这一定是人工开凿的洞穴。
呼……风从最里面的地方吹出来,柯洛比一把扶住墙壁才没有跌倒。
他谨慎的走近风源,是一英尺见方的龛笼。龛笼的正中心开了个碗口大的孔。
哄咚……
这一回少年的心跟着神秘的声音一起跳起来。他确定了声音是来自龛笼。慢慢的凑过去,不断有呼呼的温气冲出来,合着暖流还有一种刺鼻的气味。
少年将眼睛贴上空洞。后面的空间似乎很大,在不远的地方似乎挂着个巨大似乎是绿水晶的发光体。那是什么?少年看不分明。他想也不想,向里面的空间施了个照明咒。
硫磺的气味!柯洛比突然想起来。哧一下,火光一爆。四周忽然暗下来。
绿水晶似乎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动,向着少年移动过来。
柯洛比忽然间感到一种异常压抑的气氛,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脑中一片空白。他想逃,却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猛烈的湿润而温暖的气流将他的脸包围。
他不敢动,也不能动。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剧烈的心跳、以及那令人心惊胆战的哄咚声。柯洛比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这样一动不动与巨大的绿水晶在洞的两端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
然后绿水晶在似乎是无聊般闪了一闪之后移开了。奚唆奚唆的声响和微微扬起的灰尘仍然让柯洛比惊魂不已。
又不知过了多久,柯洛比才再次稳定住自己的心跳。
这时他又闻到一股味道,不是硫磺。淡淡的,与刚才在平台上闻到的一样,掩藏在刺鼻的硫磺气味中甚难发觉。
一双手忽然搭上柯洛比的左肩。
“谁?”柯洛比吓了一跳,黑暗中很难看清来人。
蓝光在眼前亮起,精灵咏者冷冷地看着少年。
“对不起,我只是……”
“你会忘记刚才的一切所见。”听到这毫无生气的语言,柯洛比不由得心中一颤。
〈第一章完〉2002-11-18 12:00 #13425我们的目标是:砖头和鸡蛋:D
虎虎,这个开头好像来来回回写了三四道。终于搞了个完整的第一章出来。
反正是放上来任人批的。如果你觉得看它实在是一种时间的浪费,不妨再都浪费点时间拍两句。:D
这个版本还是v0.9,准备在明年暑假写完的时候做大的改动。
刚好借着十六大的春风,大家不妨把我看成阶级敌人。毛主席说:对待敌人要毫不留情。
狼狼的来打击把!2002-11-19 20:41 #13426描写很优美。
一个病句:
在无边的树海中已经隐隐透出树叶枯黄的讯息
缺乏主语。建议去掉“在”。另外,这个年轻人随同老法师出行时,是否已经知道将要去拜访精灵?如果知道,那么是不是需要描写他的神往呢?他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如果不知道,那么他心中总该有所疑惑,那么是否增加一些悬念,做一些渲染呢?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许是本章比较平、不够引人入胜的原因吧。
2002-11-20 03:32 #134273xms老大
正说到我的痛处了啊
我就是不善于渲染情绪,从下面的情节中也可以看出来,凡是表现到惊奇的情节时就不知所措:(
当时也写了一大段,自己看起都觉得很做作。所以后来一起删了。
还是经验不丰富的原因。慢慢写下去希望能够有提高。
还有,个人觉得从白湖那一段开始写的比前半段要流畅一些。
再一个就是把握不好到底该把哪些告诉读者,哪些应该隐藏起来。
拜一个先
m(_ _)m2002-11-20 17:22 #13428仔细完整的阅读了这篇宿命的旅人第一章。
通读一遍后,第一个感觉就是作者很用心思,这个可以从其中几段出色的景色描写中一览无疑。
作者整个故事开展的非常顺利,虽然没什么跌宕起伏,但平铺直叙的手法作为开头非常合适。
唯一感到不足之处就是文章有些死气沉沉,在开头看到主人公是一个孩子的时候,我原本以为故事的气氛和节奏会比较活泼轻松,可惜却有些沉闷和压抑,让人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整个第一章大部分内容是描述一行两人穿过迷雾森林进入精灵的领地,这次旅途虽然不怎么舒适,但字里行间内除了描述它的美丽和奇异外没有任何情绪化的描写。而我认为情绪化的描写对于一个主人公是小孩的小说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心,冒冒失失的,应该有更多的情绪,笑声,眼泪,痛苦,快乐,这些都应该被加入到整个旅程内。或许失我苛刻了,但我始终认为现在这个小主人公欠缺魅力,少了少年的活力,展示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形象,这个孩子没有哪方面很突出,没有很鲜明的性格,或许由于只是开头,还没有来的及深入描写。但还是尽早确立的好。
说了很多,希望对作者有些帮助,我期待着看第二章,感觉有些哈利.波特的味道,可能是主人公都是孩子的缘故吧。
2002-11-21 04:24 #13429非常感谢Hemingway的回复!
依照我的设定主角的年龄是在18岁以上。这时候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但是由于长久以来的习惯有一种比较强烈的依赖性。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情,他想要独立却迟迟不敢走出去。
人物的性格上是比较孤僻的那种,在平时也比较沉默。由于我的水平有限,火候把握不到,再一个原因就是自己不善于写强烈的情绪变化。这些都造成了文章沉闷的感觉。
我会在后面的写作中注意改进。:rolleyes:
2002-11-22 15:10 #13430
第二章 黑袍:失窃的命运
“轰隆”一声,洞穴猛烈晃动。柯洛比耳晕目眩站立不住,扑倒在咏者身上。
“对不起……”少年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依墙站稳。身上沾满了泥浆,头顶还不住的掉灰下来。
烁星咏者却没有听。他仰起头似乎完全看不见面前之人,然后哆嗦着抓着少年的衣角站起来,嘴角似乎有着不经意的抽搐,眼中异样的光线穿过柯洛比的身子直盯着后面。
“欧斯莫伊……”
“什么?”余震的闷响中少年听不分明。
“欧斯莫伊……”声音在颤抖,淡蓝微光下咏者的脸扭曲得厉害。
吼――
大地在摇晃,狭小的洞穴里一阵天昏地暗。柯洛比扶住了咏者,勉强没有再次跌倒。震动扬起的灰尘在洞穴中弥漫,少年被呛得咳出眼泪来。“咏者阁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气息稍缓,柯洛比急着说。看这样余震不断的样子,似乎马上就会塌下来。
咏者依然自语,完全没有听到柯洛比的催促。他老迈的身躯随着震动左右摇摆。
柯洛比再不能等下去,抓起咏者的手就向外跑。咏者僵硬的走了两步,突然回过神来,将手抽回去,平静地说:“你走吧。”
“可是……”
烁星咏者将头扭开,不让少年看见其闪烁的目光:“你帮不上忙――去叫斯特里亚来。”
柯洛比想追下去,然而又一阵强烈的震感令他寸步难行。
烁星咏者已经进到里面,柯洛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咬住下唇:“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轰”的一声巨响,大量砂石迅速在洞口堆积,将出口掩埋得严严实实。
“请等着,我一定把爷爷叫来!”透过砂石和尘嚣,话语传到咏者耳中已经模糊不清。
真是一个好借口,不是吗?咏者听柯洛比的脚步声远去暗自想到,年轻人还真是心机单纯啊。斯特里亚吗?也许吧。
他回头去看开始坍塌的龛笼,那大地呼号依然掩盖不住的沉重的呼吸。
我不能等到斯特里亚,他叹一口气,闭上双眼不去想那些琐事:现在是需要囤积力量的时候。
淡蓝的光线也暗下去,黑暗中传来细微的“噼啪”声,洞穴内壁裂开无数细小的缝隙。随着震动的加剧,隙缝渐渐变长、分叉,最后渗出水来。但咏者已经完全看不到、听不到,他没有了知觉。口诵着从初代咏者传承下来的咒语,他的心灵进入了波澜不惊的平静状态。
这一刻,时间开始在这里停滞。
也许现在还来得及,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
藤道望不到尽头。少年飞快地奔跑,向着上方蓝色的光明。如果可能的话,他恨不得从墙上穿个洞钻出去。快了,他对自己说,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但到底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连自己也不知道,一路跑来没有发现任何出口。道路从来没有显得如此漫长:向下望去,被掩埋的洞口已经远远的缩成了一个小黑点,而前方却没有终点的迹象。
跑!跑!腿已酸痛,气喘吁吁。脚步慢下来,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软绵绵的。额头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沾湿了背心。还没有看到进来时的平台。
震动!咔嚓一声,身后一大段藤道从树壁上甩了出来,掉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柯洛比抓紧树壁躲过一劫,等到震动稍有平息便加快步伐继续向前。我要出去,他跑着向上望,一定就在那里,视线刚巧看不到的地方!抹去额头的汗水,感到脚步越来越重,迈出的距离越来越短,双眼眩晕,就连身体也似乎在摇摇晃晃了。“哎哟”一个不提防几乎摔倒,急忙撑住藤道,右手扶着树壁想要站起来。
吼……
巨大的不知从何而来的吼叫,和着猛烈的气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灌了上来。咏者!柯洛比心一紧。分心之下控制不住平衡,身子一下子滑出,再也抓不住依靠,少年惊叫一声,顺着倾斜的藤道掉入无底的黑暗。
下坠!心怦怦直跳,几乎要从胸膛里冲出来。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却根本抓不住一根救命稻草。在绝望的眼神中,少年忽然看到自己指上的戒指。
魔戒……
“Ott nawi ereh wot emtnesd naro odeh tnepo!”少年大声叫喊,声音淹没在呼呼风中,连自己也听不见。他现在只能希望戒指剩下的魔力还足以支持这个名为“传送门”的法术。
虽然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个咒语,魔法成功所独有的嗤嗤作响竟是如此的亲切。一瞬间柯洛比甚至忘记长久以来对法术的不快。下方迅速出现一圈淡蓝色的光晕,在身后张开一个一人大小的五芒星,恰好将掉入其中的少年整个儿包围。
蓝色调充斥着视野内的一切,柯洛比紧紧闭上双眼。
“外面!”他大声喊:“我要去外面!”
扑的一声闷响,柯洛比重重摔到地面,腰好痛。撑着爬起来,地面湿漉漉的,柯洛比愣住了。
这里不是孔奥纳吉。举目四望,看到的只有茫茫雾气。白湖在哪里?北芥树又在哪里?他来到了外面,却不是自己期待中的“外面”。
见鬼!柯洛比忍不住骂道,心里焦急万分。他反复重施魔法,戒指毫无反应。看来戒指中的魔力已接近耗尽,无法支撑如此规模的咒语。
如果现在有一根法杖该有多好。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不,我不要当法师。柯洛比使劲甩甩头。我不会走别人安排好的路线。
可面前的浓雾就像自己的未来一样缥缈无端。少年恼火地双手抱头,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自从十岁以来他几乎从未离开斯特里亚半步,现在突遇变故,一时间心乱如麻无法决断。离开这里吗?反正都走丢了,说不定瞎猫遇到死耗子,还能找到回去的路:这是侥幸的心理。刚站起身,转念一想,不对!也许待在原地比较好,说不定爷爷会顺着魔法的痕迹找过来……左右为难中,四周光线隐约亮起来,大概是黎明时分了。算了!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忽然听到浓雾的后面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距离太远不能肯定。
顺着声音寻去,来到一片橡树林前。话语声从树林正中传出,逐渐清晰可辨。这声音苍老如雾气般舒缓,厚重的语调中有一种只有时间才能产生的沧桑:
“
我看见日出日落依然
我看见流水去而复返
却不见黄叶飘零痕迹
时光飞逝,年轮盘旋
……
”
偷偷探出头,看到一株老橡树。虽然雾气缭绕,仍看得出它已早过了枝繁叶茂的时代,稀稀拉拉的树叶就像古稀老人的头发般零乱无章。那声音仍自喃喃不休,柯洛比瞪大眼睛四处寻找,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
不能忘往昔之日
水悠悠风声飒爽
不能忘……”
“谁?谁在那里?”柯洛比怯怯喊道。他并不想打搅别人,可实在没办法找到目标的踪影。
吟诗声停下来,微微停顿然后缓缓说:“我,老高根。”
“老高根?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见?”柯洛比举目四望仍然看不见人影。
“我就在这里,年轻人――在你的面前。”
“面前?”柯洛比大起胆子走到橡树跟前,更加疑惑,“我的面前只有一株老橡树。”
“年轻人,难道你的双眼真的被雾气所蒙蔽?竟然如此视而不见!――还是你的长辈根本没有告诉过你橡树老高根的大名?”那声音似乎有点生气。
柯洛比急忙退后一步。抬头望去,几乎吓了一跳。满是疙瘩的树皮上,有着一双赤色的眼睛,半眯着,正无精打采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原谅你,无知的少年。”眼睛下方的细缝一张一合,这就是它的嘴了,“反正我都习惯了……”橡树老高根懒懒地说,“请快离开,莽撞的少年――我还要做诗。”
树干中部最粗壮的一根树枝使劲摆了一摆,似乎是在“挥手”送客。
“对不起,老高根爷爷。请问你刚才看到过斯特里亚爷爷吗?”柯洛比根本没有听进老高根在讲什么,一口气问道,“他有没有经过这里?”
“斯特里亚?……”眼睛上的树皮皱了起来,老高根沉思着,忽然睁大双眼,灰白的的瞳孔发出光来,“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小淘气,还有一个精灵,叫什么来着……欧米?不……”
“是欧迦先生。”柯洛比急忙说。
“对,就是欧迦那小子,”老高根一下子兴奋起来,“他们常常来这里玩……我全部记起来了,那个斯特里亚第一次见到我时跟你一样……对,就是这样……不过那会儿我还不这么老……哎,几十年时间转眼就过去了……”
“我是问刚才……”要不是柯洛比发觉不对打断老高根,天知道他杂七杂八会说到什么时候。
“刚才……哦,刚才……我知道……斯特里亚刚学会火球术……就是那次!差点把我烧成木炭……”
“等一下,老高根爷爷。”柯洛比觉得自己头都大了,决定直接到下一个问题。“我想到孔奥纳吉去,不知道该怎么走。”
老高根喃喃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忽然说:“什么?孔奥纳吉……嗯……我想是这边吧。”他伸出树枝指向远方。
“谢谢你,老高根爷爷。”柯洛比跳起来高兴地说,转身就走。
“不过再想想也许是那边……”老高根低声说,一抬眼柯洛比已经跑得老远了。
“等一等,等一等……”老高根急忙喊,柯洛比的影子一晃而逝。“哎……现在的年轻人……”它摇“头”叹了口气,树叶懒散的响了几声。
“嗯……我刚才诗做到哪儿了?”
……
柯洛比觉得自己的精神又回来了,他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大步流星的向老高根指示的方向跑。
开始还是一些平常的树林和坡度不大的小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树间的空隙小了起来,树下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满身是刺的灌木丛,即便是能够通过的地面也磕磕碰碰的全被突出的盘根错节所覆盖。柯洛比捡了根断枝作为拐杖,同时不得不仔细留意脚下以免被绊倒,好几次他甚至绕了一大圈以找到一道能够通行的小径。喘着粗气停下来,背上的汗水立刻冷飕飕的怪难受。
树枝低压压的就在头顶纠缠,将天空撕裂成破破烂烂的碎片;树叶如爪牙张开来,密布了所有的空隙。在树干上生长着大块大块的红色斑纹,就如同病人身上的恶性皮癣,又像是刚溅上的鲜红血迹。斑点间挂着的是细长的丝线,与斑纹一样的颜色,如蛛网般从灰绿色的树叶到浅褐色的树干:不只是一棵树,整个树林都被网了起来,连凝重的雾气也被传染这种病态的颜色。
柯洛比心中有一种不安的情绪渐渐滋生。他慢慢停住了脚步,冷风中忽然打了个哆嗦。
稀拉……稀拉……风吹过林间,听在耳中是森林在阴森地狞笑。
继续前进吗?少年踱着步子畏缩地看着周围的一切。树枝在黯淡的光线下仿若野兽的獠牙利齿,尚残留着上次晚宴所余下的血迹。它们看上去蠢蠢欲动想要将柯洛比整个儿吞进口里。
喀――身后树枝被踩断的声音。柯洛比猛地回头,瞪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异常。盘曲的树干阻拦了他的视线,根本看不到浓雾后面隐藏的秘密。
少年轻轻地向后退,抓紧了手中的树枝。这是他现在的唯一依赖。
静寂,死一般的静寂。红色的雾气开始沉积,向少年心中积压不可言喻的恐惧。
哧啦……
是左边?不对,是右边。柯洛比警觉地注视着一草一木,一刻也不敢分神。他忽然有了个念头,慢慢地把左手放到唇边:“Llam ehte it。”他轻声念完咒语,只见指尖一片黄光闪过,立刻转身夺路而逃。身后响起此起彼伏愤怒的嚎叫。
戒指又救了自己一命,柯洛比暗道侥幸。刚才他近乎是在赌博: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赌戒指还能发出一个群体束缚咒。他赌赢了,却并非代表已经逃离危险。群体束缚术的功效完全是依照释放的魔力和束缚的对象而定,自己不应期望这样就能够一劳永逸。更何况树林像是充当了野兽的共犯,故意在阻拦他的前进:树枝压得很低,只有蜷着身子才能钻过去;地面也更加崎岖,莫名其妙的会出现一些低矮的灌木,根本无法落脚。吼叫声渐渐接近,转头看去已经有憧憧的暗影赶了上来。
柯洛比更不迟疑,没命的跳过一大片灌木林,不顾双脚被长长的尖刺划得血痕累累。渐渐的,野兽追了上来,他努力没有再回头看是怎样的情景。那些恐怖的嗥叫几乎贴上自己的后脑勺,闻得到一股腐肉所独有的刺鼻的恶臭。一想起身后那些满是牙垢的暗黄色利齿,胃中就不住的抽搐,要不是还在逃亡中,大概立刻就要吐出来。
嘶的一声,一双爪子从背后将他的外衣撕破。
转身使劲的一棒,柯洛比喘着粗气将那个接近自己的怪兽顺势敲开,手一麻,树枝几乎飞出去。
只这么稍微一顿,身后的怪兽已经蜂拥而至。它们围成一个圈,将柯洛比困在中间,得意的哇哇大叫。无数双充满着饥渴的暗红色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盯住了少年,心里大概已经开始盘算早点的滋味了。
柯洛比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口干舌燥。手中木棒一沉,马上握紧,手心全是汗。
包围圈渐渐缩小,野兽与少年仅一步之遥,大约有二三十只的样子,浑身的恶臭几乎让少年立刻昏倒。他们有着两对长长的犬牙,口中溢满了直流到地面的暗灰色唾液,后肢着地,锋利的爪子黑黢黢的似乎从来没有清洗过。柯洛比认出这是胩尼博兽的一个亚种。胩尼博兽是一种出没于深山老林的夜行性生物,有着极低的智商和发达的四肢。它们嗜血而残忍,特别是在饥饿之时。在旅行中柯洛比不只一次听说被饥饿难耐的胩尼博所洗荡的村庄的故事。
相比其他地方的同类而言,面前的这些胩尼博兽在迷雾之森缺少食物的环境中变得十分瘦弱,但行动也更加灵活。饥饿使得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对食物的渴求,也因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有浪费出现――虽然胩尼博兽没有自相残杀的习惯,但对那些奄奄一息的同伴却绝对不会口下留情。
胩尼博兽也是一种谨慎的生物,柯洛比想起从经验丰富的猎人那里听到的话,他们小小的脑袋中很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着不为人先的观念。这会是我的机会吗?
转念间一只胩尼博兽忍耐不住,在柯洛比的背后厉声尖叫着扑了过来。柯洛比只听到耳边的风声,“我不能死!”他大叫着,不知从哪儿突然来了勇气,侧身举起树枝就向那只胩尼博兽挥去。
嗖!寒光一闪。
柯洛比感到自己手中的树枝重重的击上胩尼博兽,咔嚓一声从中间折断。那只敢为众人先的胩尼博兽掠过柯洛比的身旁,将他的外衣撕下一缕,翻倒在地上打着滚,呜呜惨叫着没了生气。它头上有一个大洞,汩汩流出暗绿色的血液,里面隐隐显出金属的光泽。余下的胩尼博兽沉静下来,相视退后几步,忽然叫喊着争先恐后扑向死去的同类。仅有的几个盯了盯柯洛比,也经不住诱惑转身加入了混乱的阵营。
柯洛比还没有搞清楚出了什么事,只听到踢踏踢踏急促的马蹄声自远而来,瞬间到了眼前。只觉得腰上一紧,上下一下子颠倒过来,手一松,剩下的半根树枝掉在地上。他看到一对黑色的后蹄轻轻一屈,从胩尼博兽的头顶跃过。落到外围没有丝毫停顿,那只手在奔跑中将少年放到了飞驰的马背上,天空又一下子翻转回来。
人马!柯洛比差点没喊出声来。这人马有着粗犷的面容,颈上的鬃毛在风中任意飘扬。他右手上应该是根长矛吧,说“应该”是因为本该是矛尖的地方现在并没有任何东西。柯洛比认为自己知道那只倒霉的胩尼博兽的死因了。
人马奋蹄疾驰,将胩尼博兽诅咒般的恶毒叫喊远远的甩在身后的浓雾中。
柯洛比喘了口气,将散开的衣服束起来,拉紧了领口,这才惊魂稍定。回想刚才情景正是生死一线。
“谢谢你。”他大声说,努力不让风的呼啸掩盖住自己的话音。
“安静!斯特里亚的徒弟!”人马似乎很不耐烦,一边说一边将右手的长矛换到右手。
“你知道我是谁?”柯洛比虽然听出人马的情绪,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住嘴!”人马背脊一拱,柯洛比急忙抓紧他的脖子这才没有掉下去,“再多说就把你扔回给那些肮脏的野兽!”
虽然可以肯定人马不会把自己丢下不管,柯洛比还是明智的选择了沉默。
但是嘴上不说并不代表心里不想。也许是爷爷或者欧迦让人马来找自己,那么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但现在他要带自己去哪儿?四周全是一样的景物,柯洛比实在分不清东北。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在走一个下坡路。坡道斜度很大,人马经常需要从一堆拦路的烂石上跳过去。这可苦了柯洛比,那种不时似乎要从人马头上翻下去的感觉绝对令人心惊胆战。
然后转过一道山崖,人马停了下来。
“下来,小子。”他没好气地喊道。
柯洛比滑下马背:“这里是哪儿?”
“前面就是白湖,有精灵等在那里。”人马抖抖身子低下头瞪着柯洛比,气呼呼的道,“告诉欧迦那小子,他的情已经还完了,以后两不相欠!”呼呼的热气从鼻子里喷到少年脸上,几乎将他吹倒。不等少年回答,人马前蹄一扬,转身踢踏踢踏飞奔着跑远了。
柯洛比本来满腹的疑问,可人马转眼间就走不作丝毫停顿,只得摇摇头向白湖走去。
的确如同人马所言,雾气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眼前。回头看与树林一道被拒绝在外围的雾气,再看着远方白色湖面上高耸的北芥树。柯洛比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用手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眶,快步向湖边跑去。变故应该已经平息了吧,一边跑一边想,不知咏者现在怎么样。
独木舟就停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柯洛比离得老远,忽然惊呼一声愣住了。慢慢走近独木舟,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微微的颤抖,几乎要站不住。
船上仰卧着两名精灵,都是生面孔,无力的靠在船舷上,口中渗出的血液将船下的冰面染得鲜红。探过手去已经没有了呼吸。虽然早有预感,柯洛比还是惊吓地后退两步。柯洛比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利害,但还是抑制住想要呕吐的感觉。冰面的积血还没有凝滞,精灵应该刚死不久。那么凶手还没有走远?
柯洛比心底一寒,忽然感觉到身后某个地方似乎有一双阴险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背心上不由得冒出一阵冷汗。蓦地转过身来,那种感觉消失了,但他依然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里。
然后他看见了血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面出现,已经渗入到泥土表面以下,只留下薄薄一层略微的褐红色,在黑土的地面甚不明显。这血迹一直通到浓雾中去。恶狼的尾巴露了出来,少年蹑手蹑脚的退回独木舟旁,拾起一根掉在地上的长矛。长矛柄上沾满了将要凝固的鲜血,手握上去粘粘的,差点再次引起柯洛比感觉上的不适。
循着血迹走进雾气,寻找变得困难起来。虽然在潮湿的空气下血迹依然保持了刚滴下来时的状态,可在这样的雾气里,稍微远一点的景物就不大看得见,更不必说血滴这种需要仔细才能找到的线索。
不一会儿,柯洛比彻底失去了血迹的方向。他警觉地看着四周,似乎有微弱的脚步声,还没听清楚从哪而来就消失了。
他发现了我,柯洛比想,他躲了起来了。
“出来吧,我看到你了。”柯洛比冷冷地说,观察四周希望有丝毫的风吹草动。
除了雾气,没有任何动静。他并没有失去耐心,眼珠警觉地掠过每一个地方。
唆――微弱的衣服滑过地面的声音,这并没有逃过柯洛比专致的耳朵。是这里!他在轻呼一声,手一挥,长矛飞进雾里,扎进远处的地面,还留在视野中的矛尾左右摇摆着颤动。
柯洛比追过去,将长矛拔起来,冰冷的矛尖上挂着一条黑色的破布。这是什么?柯洛比取下它,有一种淡淡的血腥味。
身后传来如蚊虫般微弱的吟咏声。黑袍!咒语!柯洛比一下子醒悟过来,他是法师!
但现在已经迟了,柯洛比忽然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呼吸困难。他甩下长矛想要把它搬开,触摸到的只有寒冷的空气和继续扭曲的脖子。那只无形的手稍稍用力就将柯洛比提在半空中,柯洛比使劲的摆动着自己的双腿,只能毫无意义的消耗体力。
挣扎中,柯洛比的眼角似乎瞟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黑袍法师就站在他的面前。法师全身都裹在一件黑色的披风里,看不见脸。披风的边沿处缺了一块,正好能将长矛上的碎片合起来。
法师软弱的靠在一根比他的身体还长的漆黑法杖上,右手伸出来,控制着无形之手的行动。
“痛苦吧,哀号吧!”黑袍用像是锯子在木头上迅速拉过那样尖锐刺耳的声音狞笑着,“这是你最后的权利:你终将一死!”
柯洛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肺里面热腾腾的闷得利害。他用力抽动鼻子,空气进到脖子就再无法深入。他厄厄的说不出话来,视线逐渐模糊了,恍惚中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黑袍法师。
黑袍法师得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少年,就像是猫捉老鼠一样生出无比的快感。他喜欢这种让猎物在绝望中痛苦死去的感觉。而主宰别人生死所带来的激动更令他异常兴奋,乐此不疲。看着少年胡乱挥舞的手,是时候了,最后的咔嚓一声――然后一切都将结束。
然而他的目光定住了,半天没有反应。突然手一松,少年从空中落下来,毫无反抗之力重重地摔到地面。柯洛比感觉到自己又活了过来,挣扎着俯身起来,黑袍法师已经无声无息的走到自己面前。
黑袍法师一把抓起柯洛比的右手,少年刚撑起的上半身一下子倒下去,脸颊贴上冰冷的地面,胸口气息不由得一滞。
“你的戒指是怎么得来的?”法师狠狠地说。
“戒指……咳咳……是……咳……爷爷给的……”柯洛比吐出满口的黑泥。左手剧烈的疼痛起来,似乎是刚才折断了,只有继续狼狈的躺在地面。
“是吗……”黑袍法师沉思着,“我早就该想到了……斯特里亚的徒弟……”
“你的法杖呢,法师先生?”黑袍阴冷的视线不屑的看着少年一动不动的身体,用夸张的语气说:“难道说你更喜欢带着一枚无用的戒指掷标枪?”
“我……不是法师……”少年气息微弱。地面的寒气透过单薄的的衣物渐渐侵透全身,手脚冰冷而麻木。
“不是法师?”黑袍法师愣了一下,忽然间呵呵笑起来,笑声如同夜枭的哀叫。“不是法师……”他蹲下来,用长如利刃的灰色指甲将柯洛比的脸掐起来,仔细打量着。
柯洛比迷糊中之看见一团黑色的阴影在自己眼前游动。
“那么,”黑袍法师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很好的主意,这主意之精妙,连他自己都开始佩服起来,“我可以试验一下……也许斯特里亚会很高兴我送给他这个不肖徒弟一个小小的礼物。”
他站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橙色宝石。宝石表面黯淡无光,然而随着他的咒语,宝石渐渐发散出瑰丽的光线,五彩斑斓,就像毒蛇皮肤的花纹。
柯洛比感到一种黑暗的力量在自己身旁蔓延,将自己包围了。他再次觉得呼吸急促,自己就像是裹在蚕茧中的困蛹,看不到一丝生机。
意识要麻木了,忽然间一股刻骨的疼痛从自己的右臂上传过来,又将他从迷糊中惊醒。
痛啊――
疼痛的感觉一波接一波袭来,刺激着少年的神经。全身火辣辣的,像是有一千一万条毒虫在咀嚼自己的骨髓。他没有丝毫的力气去挣扎,他想大叫,嗓子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嘴边传来一股腥味,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淋。
“好像很不经事的样子呢。”黑袍法师终于停止了咒语。用法杖捅捅少年身体,少年整个身子蜷起来,抽搐了一下,再没有其他反应。
“不愧为命运之石啊。”黑袍将宝石凑近自己的双眼,这时宝石的辉光又暗了下来,恢复到平时的状态。
远方响起尖锐的哨声。法师嘴角显出不易察觉的微笑:“现在才来吗?可能已经太晚了。嘿嘿,斯特里亚,你也来感受一下亲人受苦难自己却束手无策的痛苦吧。”
根本不看一眼脚边的少年,黑袍法师念着咒语“传送门”消失在一片蓝光中。
精灵战士很快发现了死去的同伴,再稍加搜索之后又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柯洛比。
柯洛比一直在发着高烧,自言自语地说胡话,一会儿大喊咏者的名字,一会儿又挣扎着仿佛还在与黑袍法师的抗争中。这几天来斯特里亚一直没有合眼,他到处翻书寻找退烧的良药。好在第四天的时候,柯洛比得脸色变得好起来了,安静的沉睡过去。而当他一觉醒来已经是第六天了。
睁开眼,看到的是老法师憔悴的脸。斯特里亚说了句:“你终于醒了。”便倒在床边睡着了。
柯洛比悄悄爬下床,将被子盖到法师的肩上。左臂还在痛,但看来已经没有大碍了。走出木屋,外面天气正好。
空中传来精灵的哀歌,他们还在悼念失去的同伴。曲调中所包含的无限伤感令柯洛比不由得潸然泪下。
欧迦走过来,拍拍少年的肩膀。
“也许你可以告诉我一些那天的事情。”他说,“关于我的父亲的最后的事。我知道这样不合适,但我真的很想知道。”
柯洛比注意到欧迦没有用“咏者”这个称呼而是直称“我的父亲”,他小心翼翼的想从欧迦的眼神中找到什么,精灵用坚毅的目光作为回应。少年理了理头绪,坐到藤道边缘拨动着在风中摇摆的青果。他轻声地说,说自己最不愿提起的一段经历,没有去看精灵的表情。一直说到最后洞口被掩埋,身后似乎有着微微的抽泣。
他停下来,低着头像做了错事一样。如果自己不是贸然进到树洞里,也许就不会出现以后的事情了。是他导致了咏者和另外两名精灵的死。他是罪人!
“你完全不用自责,”精灵似乎看出了少年的心思,“这并非你的错。”
柯洛比抬起头来看着欧迦,他的眼中还带着未来得及拭去的晶莹泪珠。
“其实父亲本来就是要去底洞的,你只是恰好在那里而已。”精灵勉强一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些精灵战士更与你无关了,他――你知道的――只是逮到这个机会而已。”
“是吗?”柯洛比感受着空气的冰冻,仍然不能释怀。
“我知道你很想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但我还是觉得这些应该由斯特里亚来告诉你比较好。”精灵这样说着走开了。柯洛比回过头去,正好看见他微微抽搐的双肩。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柯洛比想,包括自己的心。
将袖子卷起来,右臂上豁然出现一个黑色的眼睛蛇头。
也许我真的该忘记这一切呢。少年闭上眼,希望能将自己麻醉在秋日的寒风中。
〈第二章完〉
2002-11-22 15:16 #13431这是第二章
希望写的比较有起伏一些,回头看却发现有《魔戒》《哈利》乃至《龙枪》的影子。:eek:
第一段是写得比较恼火的,到现在这个样子也很不称心。
最后一段没有作太多的修饰,因为写到这里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到现在还没有平静下来。回ms:改了一下,似乎还是老样子……
2002-11-23 05:36 #13432对于开头的描写,我建议你增加听觉和感觉的描写。并且,要写出动感,我觉得开头的描写似乎有些静态的感觉。
2002-11-24 14:49 #13433看了两章,觉得景物的描写是不错的,但是就一个故事的开头而言,稍微多了点。
也许以后可以多提炼点属于自己的东西出来吧~
(不多说了,说起来总是比较容易的……:( )
2002-11-26 12:35 #13434我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
那些静态的描写并不是很多啊~~~
还很恰当呢~~
小说的结构很紧凑,看不出什么严重缺陷。
继续写下去吧!别就挂这两章在上面吊人眼球哇!2003-02-27 08:05 #13435我已经拜读阁下大作,宿命的旅人.这几篇文章很有种古典味道,就像什么来着,对.魔戒,前两天才看完的第二部.虽然大气上有所不及,但阁下对于细节刻画和人物心理及感情的描写都非常的有功力.另外,在结构上严密,有玄念.有紧张的气氛烘托.总之,阁下的作品令在下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拾(哈,最后这一句是跟周星星学的.但阁下的小说确实比我写得高明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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