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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08-06-04 17: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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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魔
（一）
爆炸声传来的时候，鲁拉正懒洋洋地躺在一棵海拉树下，享受着透过层层枝叶晒下来的午后阳光。
只一秒钟，他已经从地上弹起身，抓过放在一旁的弓箭，直蹿上树梢。动作轻捷得像一只黑猫。
西边。他感受着空气的波动，做出了判断。然后，他一跃而下，向那边飞奔过去。从眼角的余光里，他瞥见协会的法师们纷纷跑出了玛娜塔，正向门塔看守者林扣斯询问情况。
要等他们吗？他略一踌躇。不，不能指望那帮长袍子的效率，鲁拉心想，还是我先去看看的好。
他飞快地跑出森林，把协会和双子塔越抛越远。哈瑞斯知道自己遇上麻烦了。
刚才那场由魔法的碰撞而引发的爆炸划破了他的灰色袍子，使他不得不向后退开。而他的对手，一个裹着黑袍的老法师，却毫发无伤，巍然不动。“怎么样，年轻人，嗯？”老头咧开嘴冲他笑，“看看你，竟连根胡子都没有？长得倒是蛮俊的，可作为法师，你还嫩着呢！今天只怪你运气差，遇上了我。”
哈瑞斯心里明白，对方说的没错。说到底，他进入圣魔法师协会也才不到半年。而眼前的这个老头，单看手杖就知道，一定是黑暗那边的上层人物。
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人！哈瑞斯不禁在心中咒骂自己的运气。打是定然不敌的，他想。那么，要逃跑吗？
但对方没有给他这样做的机会。老法师出手极快，转瞬之间，一团浓密的黑雾就冲着哈瑞斯压了过去。他只得也诵出咒语，召来一束白光与之对抗。
白光迎面撞上黑雾。它们缠斗在一起，僵持不下。
这样的平衡能保持多久呢？哈瑞斯问自己。燠热的天气里，已经湿透的灰长袍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如果有一阵风就好了，哈瑞斯想。
他努力地支撑着。在他对面，老法师扭曲着嘴唇，露出一个微笑。就在这关头，一个低沉的人声响起，威严而庄重，掠过阴影之上的高空。这声音让哈瑞斯觉得身上猛地一轻。
仿佛呼应似的，远处又传来弓弦清脆的声音。黑袍老法师身子猛地一抖——他右肩中了一箭，伤口一阵剧痛。
哈瑞斯艰难地转过身。他看见不远处的鲁拉，正再次挽弓。而白袍素衣的米约德斯塔站在小丘上，身后是公会里的诸位法师。
在这时候，老法师眯起眼睛，忍着疼痛扬起一只手。
空中交织在一起的魔网猛地爆开，魔力的流矢四散飞溅，冲向众人。哈瑞斯首当其冲，眼看着就要被击中。
平地升起一堵石墙，横亘在哈瑞斯前面。黑与白的魔法，都一同撞进墙里去。而石墙受了这样的打击，像被火烘烤的蜡块般萎缩下去。
只一瞬间，黑法师已经不见了。
而哈瑞斯也晕倒下去，没了声息。
他在倒下去之前就失去了意识。他没有听见米约德斯塔吟出使他不至于摔伤的咒语，也没有看见鲁拉呼喊着他的名字向他冲过来，更不会知道，那堵代他承受了一切攻击的石墙，正缓缓地扭曲旋转，化成不明确的形体。(二)
哈瑞斯醒过来。他躺在一张大床上，感到浑身乏力。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图舒适享乐的人，但现在，他觉得就这样躺着很好，一点也没有起身的念头。
一阵轻微的窸窣吸引了他的注意，哈瑞斯轻轻地扭过脸。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坐在一把橡木椅里，从敞开的窗户看向外面。
“鲁拉。”哈瑞斯唤了一声。少年看向他，露出一个微笑。
“你醒啦。”鲁拉几步跃到床边，“感觉怎么样？”
“很好。事情都过去了吧。”哈瑞斯坐直起身子，看着投射在床脚的日光，“又是一个明媚的上午。”
但鲁拉却收敛了笑意：“事实上，恐怕事情还没有完。”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米约德斯塔说让你醒后去找他。来吧，我想现在还不算晚。”议事厅里温暖明亮，厅内没有桌椅，两边是雕花的立柱。法师们在大厅中央围成一个紧密的圆圈。
大门豁然敞开，哈瑞斯和鲁拉走进来，哈瑞斯已经换上了参加会议的白袍。米约德斯塔在门边等待着，向他们迎上去。“很高兴看见你又能稳稳地站住，哈瑞斯。”他没有等待对方的答复，径自说下去，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事情还没有完呐，你记得那挡在你面前的石墙吗？”
“我依稀记得，似乎已经毁了。只是一个大地魔法罢了，有什么关系?”
米约德斯塔没有回答，只是说：“来看看吧。”
他带他们走进圈子。哈瑞斯一眼就看见了它：那个土褐色的物体——似乎是某个缺少天分的陶土匠，用黏土造成的一个毫无创意和美感的巨蛋——被魔法悬在低空，缓慢地兀自旋转，对外界的一切丝毫不加理会。
“这，这是什么？”哈瑞斯不禁张口问道。
“这就是那堵石墙。”（三）
魔法是什么？生命是什么？时间的长河流逝，我们寻找着真理。但已知的事物那样有限，未知的事物却无穷无尽。只要一想起这个世界，我们就激动不已。世界的原力啊，神秘莫测没有边际。它是浩瀚的大海，而我们从门缝中窥探。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还会向我们展现什么奇迹。我们所能做的，就是鼓起勇气，探索，探索，探索下去……
——L•R•R•萨根《无人书〈序〉》一股狂热在议事厅里蔓延。大师们摇头、摆手，挥洒着卷轴，念咒的声音在空气中重叠，成为一片无意义的呢喃。到处都闪烁着光芒和雾气。人们面对“巨蛋”，费劲了心思，期望能一窥其中的奥秘。
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没有产生显著的效果，即使是用火焰灼烧它，用雷电轰击它，也只在它的表面上留下了细微的烙纹——它本来是一堵石墙，火焰或者是雷电又怎么能够伤害它呢？
“住手吧。”米约德斯塔制止了大家，“已经被证明是没有效果的事情，就不要再固执地坚持了。”
所有人都住了手看向他。米约德斯塔缓步走近那不明之物，他伸出右手，抚摸它的外壁。
“以玛娜神的名。”
他举起长长的手杖。杖尖发出荧白色的光，竟划开了“巨蛋”的表皮，在上面迅速而坚定地划出充满力量的字符。
“A-M-A-T-H”
amath.
意为“真实”。没有意料中的刺目强光，没有雷鸣般的巨响，没有席卷一切的气流。只是那巨大的土块像熔炉中的铁块般熔化了，流摊到地上。还没等惊讶的人们开口，又开始凝聚，缓慢而坚定。最后凝聚成一个人形。
——如果，那可以被称作人的话。
它有人的躯干和四肢，个头仅比矮人略高，却粗壮得异乎寻常。浑身上下还保留着泥土的颜色，以及干燥土地带有的裂纹。面部五官齐全，却无比粗糙，像是被人生硬地从脑袋上揪出来的。
法师们开始窃窃私语。一个元素魔法协会的使者大喊：“嗨，原来就是个土精啊！”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如果只是个土精——即使出场方式不同了一点——事情就简单多了。
然而在这个时候，那个土人形竟然睁开了狭如细缝的眼睛，口吐人言：
“我，石魔。”
法师们呆立当场。半晌，有人喊了一句：“天哪，它有生命！”
然后整个大厅陷入沉寂，只听见火焰在壁炉里燃烧，发出噼啪的声音。（四）
“今天的事让我吃惊。”
米约德斯塔走在众多塔楼之间的林荫道上。此时已是深夜，在黑蓝色的天幕上，宝蓝色的生命星和绿色的娜澈星高高悬挂。
哈瑞斯在他身边，身上的白袍还没有换掉。“我没有看出这事的重要性——仅仅是有生命罢了。”哈瑞斯看着老人，“法师之袍、屠戈、大门守卫，这些东西也都有生命。在我看来，他们和那个东西——哦，石魔——是一样的啊。”
米约德斯塔摇头：“不，不一样。你说的那些东西，他们的生命，有的来自于法师的意志，有的是人们的情感和意志，还有的原本就有。而石魔是三种魔法的结合。准确地说，大地魔法给予它躯体，而黑暗和光的术法成为了它的内在。这些只是单纯的魔法，绝对地单纯。”
“绝对单纯？情感、意志这些，连一点也没有？”
“……你说的对，我不能肯定。”米约德斯塔停下脚步，哈瑞斯也跟着站住，“现在想想，那个黑暗术法的目的是要伤害你，而我的目的是救你。”他目光里透出一股慈祥，看向哈瑞斯。
“您的意思是……”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啊。”老人微微一笑，望向星空，“我想把石魔交给你看管。”
“欸？”
“‘世界的原力啊，神秘莫测没有边际。它是浩瀚的大海，而我们从门缝中窥探。’生命，是研究宇宙的永恒主题啊。”老人表情蓦地严肃，“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它，是什么。”
哈瑞斯看着他的脸，点点头，转身离去。在他离开之后，米约德斯塔仍旧站在那里。直到一只雪白的小鸟落在他肩头，对他说道：“菲尔已经找到调料，明天就可到达协会。”
在报告完毕之后，那小鸟展翅飞走。一丝微笑爬上米约德斯塔的脸。
“看来我把那个包袱丢给哈瑞斯是对的。”他向自己的法师塔走去，“该去为明天做准备了，唉，我要处理的事情还真多啊……”
米约德斯塔感叹着坎德熊的旺盛食欲，消逝在夜色里。
双塔之上，无数的星辰闪烁着，显示出未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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