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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06-10-07 06: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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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修改版，以前那个帖子可以删了
第一章 神 狱
一、山 城
在大陆诸种族反抗众神的断绝之战以后，众神为了显示其至高无上的力量，便将各个种族的大本营北方大陆分裂为二，其中之一成为了凯亚兰斯岛（将其称为岛也许并不准确，因为它才是原来北洲大陆的中心。），另外的一半加上其它三洲被分裂的部分合成了如今的北洲大陆。在合成大陆之后众神宣布，所有力主参战的种族中坚和子孙后代将永远流放在这个大陆上，这些种族将受到各种不同的惩罚并永远得不到神的眷顾。同时，大神凯伦丁又用一座凝聚其神力的山脉封印了北洲大陆上所有的魔法力量，使得北洲大陆上的诸种族无法使用魔法，故此山脉被命名为神狱山脉。
――《诺亚杂谈》神狱山脉位于诺亚大陆（也被称为北洲大陆）的中部偏东，南北走向。山脉与在其西北方的达宛罗山脉相交形成近乎九十度的夹角，这里正是大陆的主要河流――月亮河的发源地。河水蜿蜒而下，与起源于蛮荒高原的落日河交汇于大陆的中部，形成了诺亚大陆最大的湖泊――天湖。湖水经南月亮河从大陆南部的拉马特海湾汇入大海，在河水与海湾的交汇处则形成了北洲最大的海港――拉马特海港。山城格鲁宾正位于神狱山脉与月亮河之间，从这里坐船顺河而下可以很方便的到达诺亚大陆的大部分地方。
早上八点，在初冬这个季节里天还有些昏暗。当百骑长卡罗斯•布鲁克斯来到格鲁宾城报道的时候发现骑兵大队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隔着窗户张望了一下，他看见了橡木桌、文件柜、木椅……这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军队办公室，看上去就和这个小城一样――完全让人看不到任何升迁的希望。
“该做些什么来打发时间呢？”一边向屋后走去一边自言自语着的百骑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背靠着办公室的墙壁，很快就被长途旅行所带来的疲乏卷入了梦乡。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喧哗将百骑长带回了现实世界，他意识到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应该向领导报道了。
巨大的橡木桌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身着骑兵军服的男人。很显然，这个正在努力写写画画的老军人就是他的领导。
“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老军人抬起头来，上下打量着卡罗斯“久仰大名，欢迎你从神狱城堡调来这里工作。”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讽刺。
“长期酗酒，在外和一些‘来历不明’的年轻女人搅在一起，抛妻弃子，还有滥用职权，最后闹到无法收场，被从首都卫戍部队赶了出来发配到这个月亮河边的小城打发残生。”调令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纵是想要辩白也是无从开口。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双腿一并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同时摆出一副认命的表情说道：“百骑长卡罗斯•布鲁克斯向长官报道，随时准备接受任务。”
千骑长表情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相信什么“随时准备接受任务”之类的表白，他只是挥了挥手叫来了勤务兵“把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带到他的宿舍去。”
卡罗斯很快就找到了他的宿舍――有床、有屋顶，作为一名军人还能要求什么呢？午饭之后，卡罗斯又站在了千骑长橡木桌前。
“都安顿好了吗？”老军人问道，他正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连头都没有抬起。
“是的，我已经得到了屁股下的床和头上的屋顶，现在缺的只有工作了。”卡罗斯敬了个礼后说道。
“是吗？”千骑长抬起了头，惊异的表情清楚说明了他现在的想法：这个人的脑袋里首先想到难道不应该是那些寂寞的太太小姐吗？怎么会张口闭口要工作呢？
读懂这一切的百骑长沉默了“卡罗斯•布鲁克斯是不应该这样想问题，更不应该这样表达自己想法的，要知道，你现在所扮演的可不是一个模范军人。”他在心里骂着自己。
“工作当然是要做的，”千骑长打破了沉默“不过你先出去和你的同僚们认识一下，今天是格鲁宾城的建城日，晚上城里会有舞会，好好放松一下吧。”
“谢谢。”又是一个标准的军礼，百骑长转身离开长官的办公室。“嘿！兄弟，你就是刚刚调来的那个百骑长吗？”卡罗斯还没走出三步远就被人给叫住了。几分种以后，卡罗斯就和这个家伙熟识了：一个叫艾利克•特拉维斯的百骑长。他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看上去有些古板。不过随后的交谈立刻就证明了这完全是卡罗斯自己的误解。
“这里有什么……可以休息……我的意思是放松的地方吗？”
“休息……放松的地方？”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艾利克明白了，他装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说道：“这中地方现在这里有很多，这里是为开采磁石矿而修建的城市，大部分居民都是来采矿，有人一夜暴富，但更多的是维持生活而已，不过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寂寞的男人啊。”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城里转悠着“看，这是‘夏日’、那边是‘猫爪’。”
“猫爪，很特别的名字啊。”两人会意的笑了。
“对了，晚上在广场有个舞会，这可是个熟悉本地的居民生活的好机会啊。”说到舞会这个话题，艾利克那看上去无比单纯的脸上也浮现出兴奋的色彩。
很自然的，两个百骑长一起吃了晚饭。老实说食物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但不断的有当地的居民凑到身边来打探这位新到的骑兵长官，使得卡罗斯的精神始终保持着紧张的状态，所以这份艾利克百骑长特别推荐的当地风味晚餐也没吃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说我终究还是不习惯小城市的生活啊，小得无法逃出别人的视线，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只要有什么陌生的人来过这里，就绝对无法做到销声匿迹。”卡罗斯一边把月亮河里特产的铠甲鱼送进嘴里一边想着。
餐厅就在月亮河畔，新来的百骑长一边享受着晚餐以便欣赏着河上落日的美景。不经意间他看见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缓缓驶来一艘漂亮的单桅帆船，别致的船首像显示出她与周围那些运送低等磁石的货船本质上的区别。
“那是谁的船？”卡罗斯冲着港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看见甲板上那个小妞了吗？尼勒雅•库若福特，格鲁宾城最漂亮的姑娘，这就是她的‘月光’号。”艾利克说着轻轻叹了口气 “可惜她是不可以轻易招惹的。”
“为什么？”卡罗斯停止了咀嚼，好奇的看着艾利克。
“尼勒雅有两个哥哥：安迪和艾迪，兄弟俩把妹妹看作掌上明珠。”艾利克遥望着远处的尼勒雅，似乎有些出神。
“那又怎么样？”卡罗斯依然不得要领。
“这兄弟俩是本地……地下势力的头目，哎……不说这些了，还是继续喝酒吧。”艾利克把视线收回到餐桌上，举起了酒杯。
“地下势力吗？”卡罗斯沉默着把半杯酒倒进嘴里。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舞会开始了。两个百骑长，卡罗斯和艾利克坐在桌边一边喝着当地酿造的罗姆酒一边愉快的交谈着。就在这个时候，全场爆发出一阵赞叹声，大家的目光会聚到了一点――本城的公主终于出现了：黑色头发、明亮的眼睛，单纯中又渗透着妩媚，嘈杂的人群里出现的她就好象夜空中的满月一般光彩夺目。
姑娘愉快的享受着自己所带来的轰动，她骄傲的穿过拥挤的人群走到吧台边要了杯罗姆酒，优雅的坐下品尝着，背后站着两个身高体壮的年轻汉子。舞场的气氛顿时疯狂起来，似乎每个男人都在努力的表现着自己，乐手们演奏的节奏也越来越快，但卡罗斯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尽管几乎所有男人的目光都会聚在尼勒雅的身上，却没有一个人上前邀请她跳舞。
“难道从来没有人想摘取这朵玫瑰吗？”卡罗斯忍不住问道。
“以前有过。”艾利克回答说。
“后来呢？”卡罗斯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好奇的看着同僚的眼睛。
“他们通常在都在舞会后不久就会消失，等到被人找到的时候他们的腿已经永远不能用来跳舞了。卡罗斯，你的舞跳的怎么样？看上去你的腿很修长呢。”艾利克冲新来同伴挤了挤眼睛，打趣道。
“这样啊，也许我真的可以给你们表演一段呢。”卡罗斯在心里盘算着：“我不是轰动都城的浪子卡罗斯•布鲁克斯吗？而且还有接近本地地下势力头目的机会，好象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考虑我都应该开始一段一见钟情的爱情。”
这样想着，卡罗斯旁若无人的走向了尼勒雅。所有的目光都转移到了这个新来的百骑长身上，就连公主也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了。
“您请我吗？”她看着眼前这个大胆的年轻军官：中等身材、得体的军装、温柔的笑容。
“是的。”卡罗斯已经完全陶醉在尼勒雅迷人的目光里了。
姑娘把手轻轻搭在了卡罗斯的掌心里。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以前，他们俩已经开始疯狂的旋转了。同时，卡罗斯用目光传递着他的柔情。
“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百骑长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自己的舞伴漂亮的转了个圈。
“是吗？我不记得我们以前见过。”尼勒雅仔细打量着这个军官，她确信自己对这个的面孔没有任何记忆。
“就在今天傍晚，您在游船上，而我在河边。”卡罗斯微笑着说道。
“可我没有看到您。”姑娘咯咯的笑出了声。
“那是因为我没有您这么光彩夺目，下次我会向您挥手的，这样您就会注意到我了。”卡罗斯把嘴贴到姑娘的耳边“不过我想现在不适合聊天。”
“我看也是，您可能有麻烦了。”尼勒雅显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了，她已经看见了渐渐聚拢过来的那些对卡罗斯明显怀着敌意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呢？”
“简单的说，我的哥哥们认为我还小，不适合单独交朋友。”
“您应该争取自己的自由。”卡罗斯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一起走吗？”姑娘用明亮的眼睛挑逗的卡罗斯。
“我的马就在餐厅后面，您先过去，我随后就到。”卡罗斯公然吻了吻尼勒雅的脸颊，然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卡罗斯的一系列举动已经让他成为舞场的公敌，尼勒雅一边向餐厅后走一边回头张望着，她看到除了自己的两个保镖外，另外三个肌肉发达的男人也走向了卡罗斯。卡罗斯的坐骑很容易就被找到了：一匹黑色高头大马，皮毛仿佛缎子般光滑。本来尼勒雅一时还真没有发现黑乎乎又站在暗处的它，可它却主动打着响鼻凑到了姑娘的身边。
“你和你的主人一样擅于交际啊。”尼勒雅抚摸着马的背部“不过你的主人是什么样一个人呢？他真的可以逃过那些人的围堵过来这里吗？”
“看来我让您担心了呢，我的月亮。”卡罗斯俏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这是我的马，我叫它小黑，漂亮吗？”说着，他亲昵地拍了拍小黑的脖子
“跟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姑娘欣喜的扑进军官的怀里。在格鲁宾城外的大道上，黑色的骏马在飞驰，卡罗斯紧紧抱着尼勒雅，吻着她的脖颈。
“您真疯狂。”姑娘第一遇见如此大胆的男人。
“你们这的罗姆酒还真厉害呢。”
“只是因为酒才让您这样兴奋吗？”尼勒雅似乎有些不高兴了。
“如果没有喝下那么多的罗姆酒，我一个小小的骑兵又怎么敢邀请公主跳舞呢。”
“咯咯。”姑娘开心的笑起来。
“后面好象有人追上来了呢。”
“到我的游船上去吧。”
“好的。”他们原以为自己浪漫的计划似乎很容易的就实现了，可就在幽灵般的滑出了港口的时候有人大叫起来，显然这个人是要把消息报告给库若福特兄弟。
“被发现了啊。”尼勒雅着急起来“哥哥现在一定已经暴跳如雷了。”
“这里没有船可以追上我们。”卡罗斯已经把帆扯了起来“等到天亮了我们回去的时候，你只要说是我强迫你的就可以了。”
尼勒雅扑到了卡罗斯的怀里，两人热吻起来，在月光下。等到他们终于累了停下来的时候，就靠在船舷上喝着罗姆酒。
“你爱我吗？”尼勒雅俯在的怀里问道。
“当然，我爱你。”卡罗斯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很快，姑娘就睡着了。卡罗斯放下了酒杯。
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两个小时了，即便是一个熟练的猎手来要在两个小时里仔细检查这艘游船时间也是很紧张的。二、走 私
魔神堡：矮人族的两大城堡之一，坐落于达宛罗山脉之下，靠近蛮荒高原的一侧，自从诺亚帝国衰亡以后，这里被矮人重新占领，更成为矮人族统治的地下交易中心，在这里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也包括猎手，只要你有足够的支付能力。一般来说，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或者官方力量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处理的情况下才会求助于猎手，当然必须通过可靠的介绍人。
――《诺亚杂谈》接到任务后，斯蒂芬•蒂德里克立刻就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神狱城堡。在那里，他陪着城堡卫戍部队长官纳森•马丁万骑长进行一次轻松愉快的田间散步。之后，他大致上了解这次任务的概况：
姓名不详，性别不详，外号“恶魔”，一个很有才干的人，有着出众的洞察力和组织能力。当整个诺亚大陆都为战争的阴云所笼罩的时候，他，当然也有可能是她一眼就看到了最有利可图的生意――走私武器装备。从外号就足以看出其为人：残酷、狡诈。在最近的一年里这个家伙的势力膨胀的很快。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而已，也还不至于惊动神狱城邦的卫戍部队长官，而这次“恶魔”的所为实在太离谱了――居然把手插到了受龙族保护的磁石交易里，而且是堪称无价之宝的高级磁石。事情发展了这一步就已经不单单是神狱城邦的收入问题了，还关系了长久以来一直守护着城邦的龙族的颜面――这种不宜宣扬的战斗交给猎手来做再合适不过了。“我认为他在城邦有内线。”斯蒂芬认真的说道。
马丁万骑长楞了一下，回答道：“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这也是我们请你来的原因之一。另外，”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们对他的行动也不是全无了解，虽然他行踪不定，但有一个地方他一定会常去――格鲁宾城，磁石的主要产区之一，他的货基本都来自那里。”
“您的意思是要我到那儿去守侯他？”
“恩，找到他，采取一切行动摧毁他的走私组织，当然也包括他。”马丁斩钉截铁的说着，看的出来，这个万骑长是个疾恶如仇的人。
“小地方突然去了个生面孔，很容易惹人注目的。”
“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个身份：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因为长期行为不检被被从首都卫戍部队赶到了地方部队。”
“行为不检？”斯蒂芬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哈哈，简单说就是抛妻弃子在外面胡搞，而且喜欢酗酒，我想以这样的身份过去，你不会被那里的长官怀疑，也不会被委以重任，这样你就可以全力于任务了。”
“好的，没问题。”猎手很干脆的接下了这份工作。
就是在这样一次田间散步之后，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来格鲁宾城报到了。～～～～～～～～～～～～～～～～～～～～～～～～～～～～～～～～～～
显然两个小时的时间短了点，卡罗斯（我们还是暂时继续使用这个名字来称呼我们的猎手吧）在“月光”号上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直到这个夜游的花花公子赶回宿舍，把自己疲惫不堪的身体放到床上的时候，他还在想着自己在船上究竟遗漏了哪些能藏东西的地方。
船舱被自己翻了个遍，淡水桶每个都摇过，就连船舷也都被自己挨着敲过了……究竟遗漏了什么地方？又或者这艘船的确与磁石无关，自己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直到沉入了梦乡的前一刻，他还在喃喃自语。显然，卡罗斯并未从这种这冥思苦想里得到太多东西，加上自那一夜的疯狂之后尼勒雅小姐也被她那两位极度爱护妹妹的哥哥妥当的保护了起来，半步也不许她离开家门，猎手的仅有的一点线索断了。
相对与猎手的一筹莫展，从神狱城堡来的信鸽倒是带来了一线希望：他们在城堡抓到了一个人，需要他回去看看。虽然北洲的冬季并不适合这样的长途旅行，但卡罗斯还是毫不犹豫的骑上了黑马。一天一夜之后他就回到了神狱城堡。
“泰德百骑长会带你去见他的，我们还没有审问过他，也不是正式的逮捕。”纳森•马丁万骑长留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就离开了。
“那小子的爷爷也是个万骑长，正式的逮捕会很麻烦，所以我们需要由你来审问他――自然也不可以穿着军装。”泰德百骑长只用一句话就解开了卡罗斯所有的疑惑。很快，他就和泰德百骑长完成了所有的交接手续，证据和人犯现在都由卡罗斯负责了，换句话说就是：接下去所发生的一切都和卫戍部队无关。脱掉外套后，猎手走进了拘留所，跟他的犯人麦克•沃德•华勒斯见面了。
“你知道为什么抓你来这里吗？”卡罗斯问道。
“不就是卖了几颗来历不明的红宝石吗？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样的东西我家多的是。”小麦克一脸的不在乎。
天啊，他居然以为那是几颗普通的红宝石。卡罗斯猛地站了起来，双手狠狠地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把面前的这位小公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红宝石？”卡罗斯猛地一挥手，反手一巴掌就把这个有着光明未来的军官的脸打得肿起来，血从嘴角流了出来，整个人缩成一团。
“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我会告诉爷爷的！”麦克拼命喊叫的，想让自己看起来强大一些，但既然伴随着喊叫一起涌出的还有眼泪、鼻涕、哭号和呻吟时，他的这个威胁看上去也实在不怎么让人害怕。
“麦克•沃德•华勒斯，告诉我你要向你的爷爷说什么？告诉他你倒卖顶级的磁石。”猎手刚才还狰狞异常的面孔突然变得无比和蔼，他一边询问着一边亲切地抚摩着麦克金色的头发。
“顶级的磁石？”显然，这个小家伙的脑袋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现实“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你诬陷我，我要……”
“和蔼”的卡罗斯很直接的用拳头打断了麦克的哀号。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麦克•华勒斯，他冷冰冰地说道：“你贩卖的那些红宝石，就是神狱城邦能出产的最好的磁石，每一颗都价值连城，告诉我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我不能说。”麦克似乎决心要在这场自己一直处于下风的对话里勇敢一次。
如果足够聪明的话，那麦克•华勒斯一定可以学到很多在贵族圈子里永远学不到的搏击技巧，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充分体验这些技巧威力的过程绝不快乐。
“愿意回答我了吗？”
“我……我说。”刚才还无所畏惧的贵公子现在正痛苦地吞咽着口水，显然他天生就与勇敢这个词绝缘。
“简单点，是谁？”
“一个格……格鲁宾城……城的姑娘，我……我认识很久了。”也许是过于害怕的缘故，麦克口吃起来。
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真正听到答案的时候卡罗斯还是无法压抑心底的怒火，是醋意吗？因为自己不是她唯一的情人？
“尼勒雅。”三、威 胁
虽然大神凯伦丁用神狱山脉封印了北洲大陆上所有的魔法力量，但在机缘巧合之下，北洲的居民发现神狱山脉里出产的一种特殊的矿石可以用来引导魔法的使用，这种矿石被命名为磁石。简单的说，磁石就好比一个收集魔法元素，储存并释放的媒介，依照着使用者的引发而逐渐释放，而磁力师则起到一个控制的作用，也就是说没有磁力师，磁石最多是一块可以被引爆的炸药，没有磁石，魔法师本身贮藏的元素再多也无法供应魔法释放之用，两者相辅相成。
――《诺亚杂谈》大概是出于对那些既稀有又闪闪发光的漂亮石头的偏爱吧，龙族固执地要求从神狱山脉里开采出来的磁石必须全部卖给他们，再由他们统一出售以换取龙族所需的日常用品。但也幸而是由龙族统一出售，只要出的价钱合适，谁都可以买到，这样倒也避免有人通过垄断磁石来遏制其他城邦――磁石的数量决定着魔法师的数量。又或许这样维持城邦间的力量均衡才是龙族的本意吧。也正是由于这样的原因，避过龙族的控制走私磁石的利润是极高的。不过对于正常人来说，既然龙族的开价也都算合理，谁又愿意去冒这份风险呢？要知道对手可是龙啊，人家只要轻轻打个响鼻，这边就趁早祈祷吧：赶上是条冰龙，不但可以留个全尸，更免费奉送千年不化冰棺一副；如果是火龙，嘿嘿，保管是烤得外焦里嫩。
可眼下偏有个不怕死的家伙在龙鼻子下做着手脚。会是尼勒雅吗？斯蒂芬摇了摇头，白痴也不会这么想。她被她的两个哥哥当宝贝般与社会隔离着呢，肯定是认不出磁石的――这点从麦克•沃德•华勒斯拿磁石当宝石卖这里也可以得到印证。那问题就一定是出在她的两个哥哥身上了，尼勒雅只是偶然发现并偷拿了他们走私的磁石，进而又送给了一些给她的“朋友”麦克。
是否应该去库若福特兄弟府上看看呢？大概去了也发现不了什么，最可以的还是那艘月光号――作为走私磁石的工具实在太方便，却偏偏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路上，斯蒂芬都在思索着，可直到返回了格鲁宾城也未能理清头绪。筋疲力尽的他一头栽倒在床上，立刻就陷入了梦乡，大概打雷也没有办法把他从睡梦中唤醒过来了。显然，北洲的初冬不是适合长途旅行的季节。当斯蒂芬醒过来的时候他确定自己听见是听见了雷声。
“冬天也打雷，真是见鬼的天气。”挣扎着张开了眼睛，朦胧中他看见艾利克•特拉维斯站在他宿舍的大门外正探从窗户中探头向里张望着，同时猛烈地拍击着门板。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是晚上了吗？”半梦半醒的百骑长打开了房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您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看来您消失的这几天玩的一定很快乐。是吧，卡罗斯？”艾利克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在房间里转悠着。
“快乐？您怎么会这样想啊？”卡罗斯百骑长显然没有跟上艾利克的思路。
“我说卡罗斯，您就不必瞒我了吧，谁都看见了是您把尼勒雅从舞会上带走的，然后你们俩又一起消失了整整四天。你难道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艾利克忍不住打听着同僚的艳遇。
“没什么，我不合她的胃口，您看，我现在不是依旧一个人孤单单地睡在这个宿舍里吗？”卡罗斯应付着艾利克的好奇心，心里却暗暗着急：原先以为尼勒雅和月光号天一亮就会被人发现，没想到她却失踪了。
“是吗？”艾利克有些不相信。
“你是要在这儿继续发呆呢还是和我一起去吃晚饭？”卡罗斯边说边穿好了外套，装出拔脚要走的样子。
“这还用问吗？”艾利克一把拉住了他。
两人笑着走出了房门。没有了舞会的缘故，餐馆今天显得有些冷清，两个百骑长一边喝着酒一边聊天，不知不觉间一瓶罗姆酒就没了。
“恩，再给我一瓶酒。”说着走向了吧台。
“您的酒。”一个年轻的姑娘把酒递了出来，修长的手指上，闪耀着一颗漂亮的“红宝石”。
“我该怎么称呼您呢，小姐？”卡罗斯接过了酒瓶，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玛丽，怎么了？”她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性感的笑容“把我的尼勒雅骗走的百骑长？”
“这么说来，您和尼勒雅是朋友了？”
“当然了，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玛丽一边回答一边用布擦拭着吧台。
“嘿，伙计，你在那边磨蹭怎么呢？”在一边等得不耐烦了的艾利克喊了起来。
“这就过来。”卡罗斯回头应了一声，又对玛丽笑着说道：“下次再聊。”
“怎么，又看上这个姑娘了？”艾利克轻声问着走回桌边的卡罗斯。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很显然，自己先前的推论是正确的，单纯的尼勒雅把从她哥哥那里偷来的磁石当做宝石分赠给了她的朋友们。现在的问题是她的那两个哥哥究竟是“恶魔”本尊呢还是仅仅只是他的手下而已？猎手在心中思考着。也许真的应该去他们家里看看了。
决定了事情就应该尽快去做，这是猎手的准则。所以，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斯蒂芬就象影子一般穿过小巷，走向库若福特兄弟的别墅。
虽然夜已经很深了，但他们的那间别墅里却仍旧是灯火通明，斯蒂芬利落的爬上了屋南的一颗大树，将自己隐藏在树叶的阴影里。看见三三两两的警卫在屋外游荡着，这里的守卫很严密，要潜进去并不容易，他不由在心里暗暗叫苦。
突然，在二楼的窗户里，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是尼勒雅，她正在和一个年轻的男人交谈着，或者说应该是争吵着什么？两人都很激动。终于，那个男人一把推开了尼勒雅，转身走出了房间，狠狠地关上了房门。这一下是如此的用力，就连躲在屋外大树上的斯蒂芬似乎也能感觉到关门所带来的颤动。尼勒雅扑向了房门，却没法拉开它。显然，门被锁上了。看到这些，斯蒂芬反倒安心了不少。原来尼勒雅没有失踪，只是被她的哥哥关了起来。“大概是惩罚她那一夜的疯狂吧。”他在心里这样猜测着。
“看来今天虽然没办法溜进去，却也不算白跑一趟。”斯蒂芬想着，从树上安静的滑了下来，安心地返回了宿舍。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尼勒雅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经超过了他的任务。早上一觉醒来，发现开始下雪了，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斯蒂芬在去骑兵队部报到后，艾利克又纠缠了他整整一天，事情没有什么进展。直到傍晚时分他才决定去小餐馆找那个玛丽聊聊，也许从她那里可以打听到些什么。
“什么？玛丽今天一直没来，什么地方都找不到她？”从酒店老板口中听到玛丽失踪的事情，斯蒂芬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我从昨天打烊后就再没看到这个丫头了，原先以为她是和平时一样玩过了头而已，谁知道今天整整一天都没见到她。”既是酒店老板又是父亲的中年男子愁容满面的说着：“如果这孩子今天晚上再不回来，她妈恐怕就要急疯了。”“我想她大概是去找尼勒雅了吧。”斯蒂芬想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来安慰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情急之下只好说了个自己明知道绝无可能的理由，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有情况，立刻来骑兵营地找我，我会带骑兵去帮你找的。”
“恩，谢谢您了，卡罗斯百骑长。”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直面色惨白的酒店老板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血色“您，您再多喝一杯吧，我请客。”两个心事重重的人就这样沉默着喝完了一瓶酒。坐了一会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的斯蒂芬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观察了一阵，确信无人跟踪，他走到了事先和马丁万骑长约好的取信鸽的地点，果然，已经有一只信鸽在等他了。在这儿，斯蒂芬看到了今天的第二个坏消息：在神狱城堡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那个被自己狠揍了一顿的小伙子麦克•沃德•华勒斯被他的爷爷带回了家。却在第二天就和他爷爷一起被杀死在了房间里。是“恶魔”做的。这是斯蒂芬的第一反应，他迅速的返回了自己的宿舍，那里可以为他提供一个可以安静思考的环境。
当斯蒂芬的脚一迈进宿舍的大门就立刻感觉到了危险的讯号，他觉得自己的寒毛已经竖了起来：他早上离开的时候曾经在被单上放了一根从衬衣上拉下来的细线。现在，这根线落到了床下。
虽然房间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但斯蒂芬却清楚的感觉到一阵刺股寒风正朝着自己扑面而来。四、遇 袭
断绝之战失败后，所有参加了断绝之战的种族带着各自不同的“烙印”,被驱逐到北洲这块土地上。北洲的龙族，自然也都是断绝之战中龙族精英的后代，同样也被众神的诅咒缠身。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自然是不容质疑地强大，众神给予龙族的诅咒也是十分残忍的。精灵族的中性诅咒，矮人的疯狂诅咒，乃至使三眼族全族濒临灭亡的人格诅咒都没有龙族的可怕――食亲。每一只刚刚从蛋中出生的龙族，都必须靠食用父亲或母亲的血肉才能活下来。往往是当一只幼龙成长到不用食亲的程度时，他的父母都已经衰弱不堪，甚至已经丧命。这个诅咒威胁到了龙族的生存。长老们为了拯救自己的种族而苦心研究。终于他们发现利用神狱山脉的磁石可以压制幼龙对父母血肉的渴望而转食其他食物。这样虽然拯救了龙族免遭类似三眼族的灭族惨祸，却也抑制龙族在北洲的发展。千百年来，北洲龙族无法远离神狱山脉且固执地垄断北洲磁石交易的原因也就在此。
――《诺亚杂谈》有人想干净利落地扯断每一根和磁石走私案联系在一起的线索，这是显而易见的。但目前的情况倒也未必完全是不利的――至少斯蒂芬知道有人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出手了，一只正在觅食是野兽显然比隐身于巢穴的它更容易寻找。现在只要跟上这只野兽的足迹就有机会除掉它，甚至是端掉它的老窝。
尚还拉在自己手中的线有多少？一是生死未卜的玛丽外，二就是斯蒂芬自己了。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很明显：寻找玛丽的下落，当然要全副武装，因为可能已经有人准备置自己于死地了。就和他刚来的时候所想的一样，小城市果然还是有小城市的好处，如果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一定躲不开人们的视线。
“长官，如果说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也许这可以算一件，”下班的矿工看上去就象刚从土里钻出来的一群泥鳅“早上天还没亮，我们正向磁石矿走去的时候看见了一辆很大的马车。车还有赶车的人我们都没见过。走的很慢，一路向北去了。”
很好，倘若自己的推测没有错的话，车上装的应该就是玛丽，当然是她尸体的可能性更大。可能是因为下雪的缘故耽搁了时间，结果正好和上早班的矿工们不期而遇。
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赶上去也许还能追到，但显然自己一个人是不够的。打定主义后斯蒂芬就决定去找艾利克百骑长――唯一有可能帮助他的人。“不行，这绝对不行。”出乎意料的，艾利克拒绝了他借用一个小队骑兵的请求。
“艾利克百骑长，请您一定要答应我这个请求，原因等我回来后我会解释，这绝不会给您带来麻烦的，我保证。”
“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作为城邦的军人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调兵的程序，我绝不会支持您这种行为的。”艾利克意乎寻常的固执。“不管您怎么说，如果您不先经过千骑长的同意，我绝不会借一个兵给您。”
经过千骑长的同意？就凭一个因行为不检而被发配来的下级军官的口头保证？连想都不要想了。斯蒂芬决定另谋出路。“那好吧，我放弃。”他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在城了转了转，确定艾利克没有跟踪自己后，斯蒂芬一头钻进了骑兵营。
“要出勤吗？没有补给我们什么地方都不会去的。”小队长做了个喝酒的动作，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落腮胡子。
“一箱。”斯蒂芬伸出一个指头晃了晃。
“这可不够，天气很冷呢。”小队长坚持道。
“对，一箱不去。”又一个骑兵凑了过来“两箱，两箱就走。”
“好的，两箱就两箱。现在就出发。”对于到底几箱酒斯蒂芬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时间。
“别急长官，我们要求先喝一箱。”
“现在就去买。”斯蒂芬已经快急疯了，但就在他跨上马的一瞬间，他感到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一股带着杀气的目光。当他回头寻找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不会是错觉的，对杀气的这种敏感无数次的救过自己。
“看来这次出城必有收获。”他在心里暗暗说着。“兄弟们，上马，把酒喝着。”小队长终于下命令出发了，十一人的骑兵队飞快的向格鲁宾城北方跑去。
“这究竟是追击还是野餐会呢？”斯蒂芬苦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这是这些士兵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吧。”如果不是斯蒂芬精于追踪，他们一定早就失去了目标，可现在他们的状况也并不好到哪去：经过了四个小时的搜索，他们确认自己把目标追丢了。
怎么可能呢，马车留下的痕迹消失了，就象突然间减轻了重量一般。斯蒂芬心中豁然开朗。
“弟兄们，大家散开来找，只要能找到尸体，我再请一箱。”
“真的吗，长官？”小队长盯着猎手“这里可不兴开玩笑的。”
“当然了，晚上大家都到‘猫爪’去，我请喝酒。”
“喝。”骑兵们齐齐地大喊了一声，各自选择了自己的方向散开了。斯蒂芬跟随着自己的直觉向松树林跑去。每向前迈进一步，他就越发肯定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在这个时候，他却突然有些期望自己的感觉错了，他希望自己什么都找不到，等回去的时候发现姑娘和往常一样小酒店里发着呆。
最终，他一路走到了一个山谷边，没有路了。猎手四下张望了一番，俯下身体向谷底探望着。
很遗憾，他的感觉对了，又一个年轻的生命消失了。
姑娘的尸体正卡在岩缝里，白森森的肋骨刺穿了胸膛露在外面，整个身体扭曲着，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怖。
尸体找到了，凶手却早就跑的不知所踪。除了可以证明自己的推测没错以外，这一切对于找到那个“恶魔”并没有任何帮助。猎手真的遇见比自己更狡猾的猎物了吗？刹那间，斯蒂芬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连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他飞身跃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他刚才站的地方雪花被激起一片，形成了一团雪雾。一个巨大的蛇头从雾气中探了出来。
蛇这个时候难道不该冬眠吗？尽管满腹疑惑，但毕竟考虑如何解决掉面前这个大家伙才是当务之急。
巨蟒缓慢的游走过来，紫色的信子一伸一缩，发出“嘶嘶”的声音，传达着死亡的讯号。
毫无预兆的，巨蟒的尾巴突然甩了过来，斯蒂芬就地一滚，堪堪避过，蛇尾重重的抽在了他身边的一棵松树上，碗口粗细的树干立时折断了。斯蒂芬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巨蟒的头就撞了过来，他避无可避，顿时被撞得直飞出去，落在了山谷边上。
巨大的惯性使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一个后滚就滑下了山谷。幸而山谷并不陡峭，更幸运的是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纵然是这样，当他落到谷底的时候也已经是头破血流，惨不忍睹了。根本上没来得及喘口气，巨蟒也滑下来了，它高昂起巨大的头颅，鸡蛋大小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刺骨的光芒，死死盯着面前的猎物。
突然，它好象发现了什么，把头扭向了一边――那里正是年轻姑娘的尸体。
大约是觉得尸体比起眼前这个猎物来说更容易吃到口，转而向左蜿蜒着爬去，把斯蒂芬留在了一边。
“嘿，不许碰她。”明白了巨蟒意图的猎手纵身跃到了巨蟒的面前，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现这本是一个逃走的绝好机会。
巨蟒愤怒了，巨大的尾巴“啪”的就甩了过来。斯蒂芬一个侧滚闪了过去，毫不停息的接着又是一个后滚，右手摸出匕首。
果然，巨蟒在尾巴落空后张开大口就咬了过来。它那硕大的眼睛正好迎上了疾射而出的匕首。钻心的疼痛让巨蟒疯狂了，它巨大的身体在雪地上弹跳着。突然丧失一半的视觉让它一时间失去了猎物的方向，但很快它就靠着剩下的一只眼睛和不断吞吐着的信子清楚的掌握了猎物的动向，它猛的扑了过来。
已经抽出了长剑的斯蒂芬现在恢复了猎手的角色，他双手握剑，在巨蟒扑到身前的一瞬间挥出了出去。
虽然长剑准确的砍下了巨蟒头颅，但身体的伤痛还是减慢了斯蒂芬身体的反应速度，他没能侧身避过那张开的血盆大口。而蛇这种低级动物却能让它的头颅在失去生命后依旧做出攻击的动作。所以，当巨蟒的牙齿接触到斯蒂芬左臂的时候，它毫不犹豫地合上了嘴巴。
斯蒂芬顿时感到左边身体麻痹了，他甚至还听见自己尺骨断裂的声音。然后，他就失去了知觉。五、杀 机
人类这个种族始终不为诺亚大陆其他种族所理解的原因有很多，情感的复杂性也算原因之一，他们可以残酷地杀害自己的同族，也可以为一个已经死去的同族而不顾一切。
――《诺亚风云》①
眼皮微微地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看上去似乎很吃力，但斯蒂芬终于睁开了双眼。巨蟒呢？那条袭击自己的巨蟒呢？他的右手动了动，抓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从手掌里传来那种熟悉的感觉告诉他那是自己的长剑。
眼前似乎隔着一层雾气般什么都看不分明，朦胧间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堆篝火边。有人救了我。斯蒂芬挣扎着坐了起来，他想要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左臂应该是断了的，可现他在明明可以自由的活动它――如果不是转动左肩的时候还会隐约作痛，如果不是左臂上还清楚的留着四个紫红的圆型伤疤，斯蒂芬简直就要怀疑那些自己与巨蟒的搏斗的记忆是一场噩梦了。“天啊，我究竟在这躺了多久。”发现自己连断掉的尺骨都已经愈合的斯蒂芬从地上跳了起来四下张望着：这是一个幽深的山洞，洞深处漆黑一片，感觉不到任何生物的气息，地上处了自己的脚印也看不到其他人的留下的痕迹。
“谢谢阁下救命之恩，鄙人现在有要事在身，不得不离去，将来如有机会定当厚报。”斯蒂芬对着洞深处拱了拱手，高声说道。 说完，他把长剑挂回腰间，大步走出了山洞。
洞外正是他与巨蟒搏斗的那条山谷，洞边有一个用石块新垒的坟墓，一个用树枝简单做成的十字架插在墓前。
“真的谢谢你了！”斯蒂芬转头看洞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小黑。”手脚并用爬上山谷的斯蒂芬高喊了一声。很快他就听见了马蹄踩在积雪上的声音，转眼间那匹漂亮的黑马就跑到了他了身边，兴奋的用头蹭着主人的脸。
“我们回去。”猎手摸了摸马的鬃毛，又拍拍它的脖子，翻身骑了上去，“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仿佛听懂了主人的话语，黑马转身飞快地向着格鲁宾城跑去。就在这个时候，两个身影出现在猎手刚刚离去的山洞口，那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色披风里的独眼人，在他的身边站着的是一只巨大的青狼（北洲众多魔兽中的一种，成长到最终阶段的青狼眼睛会变成湛蓝色，毛发雪白，且据说可以使用读心术）。
“老伙计，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救他吧。”独眼人对着身边的狼说着，似乎觉得它可以听懂一般。青狼抬起了头，用闪烁着湛蓝色光芒的眼睛盯着独眼人看了一会，低低的发出了一些喉音。
“呵呵，我都忘了你会读心术呢。”独眼人望着青狼笑了起来 “是啊，我觉得他和年轻时候的我太像了――轻易的就会为别人放弃自己的生命，轻易的就会把自己的左臂送进魔兽的嘴巴里。不过他到底比我幸运，那条雪蚺还没有你一样进入了魔兽的最终阶段，如果是那样，恐怕就不是像我一样失去一只胳膊这么简单了，整个诺亚大陆没人能救得了他。”说到这里独眼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在青狼目光凝聚处，他的左袖是空空荡荡的。
“而且，虽然他是人类而我是魔族，但我们却都是各自种族里千分之一的变异。老伙计，我想这点你也看出来了吧。我们跟他一定还会见面的。至于这个磁石戒指，就当是他付的医药费吧。”独眼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那里躺着的，正是斯蒂芬曾在玛丽的手指上见过的那枚戒指。正在纵马狂奔的斯蒂芬听见身后的山谷里传来一声尖利的狼啸，虽然已经距离很远，虽然是夹杂在凛冽的北风里，却非常的清晰。
这个时候，斯蒂芬还想象不到在格鲁宾城等待着他的是怎样一个晴天霹雳。
“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是你吗？”猎手刚刚进城就遇见了一个骑兵，迎面走的小伙子眼神里明显透着诧异的目光。
“是我。”不明所以的斯蒂芬肯定的回答道，一丝不安像毒蛇般窜上他的心头。
“您居然还活着？”
“就如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当然还活着。”斯蒂芬一边回答一边在心底暗想：“难道我们被蟒蛇咬伤的事情有人看见了？还是那条蟒蛇根本就是有人放出来袭击我的？”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猜测全都错了，事情远比他所想的要更严重。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您消失了整整五天，沃德千骑长一直都在找您，您会从他那里了解到发生了什么的。”骑兵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不需要再废话了，一分钟之后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就站在了他上司的办公桌前，他的脚跟还没来得及并拢耳朵就已经被一连串的问题所塞满：究竟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去的？为什么？沃德千骑长的脸色看上去很差。
“千骑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斯蒂芬迷惑的问道，他完全没有弄明白眼前的一切，难道偷偷调动一个小队的骑兵是很严重的罪行？
“卡罗斯•布鲁克斯百骑长，你带出去了那队骑兵一个也没有回来，有的被人发现死在城外的树林里，有的踪迹全无，但就是没有一个回来报告的！整整五天了，你是第一个活着回来的！”千骑长激动的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兔崽子，你到底在玩什么？我们都以为他们跟你在一起。”“恶魔”恐怕是感觉到形势不对而决定要收手了，他这是在大清洗，要杀掉所有知情的人。这是斯蒂芬听到消息后的第一反应，那队恐怕是没有活口了，而他自己如果不是被蟒蛇袭击掉进了山谷恐怕也难逃一死。
“事情是这样的，我发现酒吧的女招待玛丽失踪了……”斯蒂芬简单说明情况，略去了有关走私磁石的部分“要我去寻找失踪的队员吗？”
“不必了，这件事情艾利克在处理。你已经把这里弄的比新年热闹了，”沃德千骑长摆了摆手“下去休息吧。”按照常理，能够最先发现那一小队骑兵是被自己带出城的人应该就是艾利克了。想到这点，斯蒂芬心中一动，离开千骑长的办公室后他就直接赶去了艾利克的家。
艾利克百骑长并不是住在骑兵队的宿舍里，他和沃德千骑长一样是本地人，住在自己家里。
漂亮的小木屋里看上去没有人，斯蒂芬轻轻用匕首拨开窗户翻了进去。三居室的房子干净整洁，别致的阳台正对着美丽的月亮河。不过猎手现在没有心情欣赏月亮河上的落日，他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右手紧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推开浴室的门，斯蒂芬看见了小屋主人――他正趴在浴缸里，身体一半俯在浴缸外一半泡在已经变成鲜红色的水里。致命的匕首插就在他的后背上，只留下刀柄露在外面。看上去艾利克百骑长早就没有办法寻找那些失踪的部下了――他估计是在一天前死去的。艾利克被凶手杀死的时候看起来连起码的挣扎也没有，换句话说就是当凶手在背后举起匕首的时候，可怜的艾利克还浑然不觉；房间的门窗看起来也十分完好，似乎是好客的主人自己开门把凶手迎进来的。这一切都给人一种印象：被杀者和杀人者很熟。
六、颤 抖
“阴谋”这个词从来都不讨人喜欢，只要这个词出现在历史上，往往都会伴随着死亡、卑劣、背叛，可如果我们把它换做“智谋”呢？这两者究竟有什么区别，又有谁能说得清？
――《诺亚风云》如果说以前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了：艾利克是“恶魔”的内线，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努力接近斯蒂芬的原因。但这么大一个磁石走私案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百骑长就能够压下来的……
所有断掉的线索现在已经连在了一起，事情的真相正慢慢清晰。
“好吧，既然你这么怕死，我就再吓吓你；既然你躲在暗处，我就把你给逼出来。”斯蒂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已经掌握了这场游戏的规则，而下面的游戏规则将由他来制定。
太阳正在下山，如果要做什么的话时间已经很紧迫了。行动必须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进行，这是猎手的第一准则。傍晚时分发生的事件在格鲁宾城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城里的最高长官沃德千骑长在自己的家门口险些被人暗杀――如果不是这位头发已经花白的军人身手依旧灵活的话他所损失的就绝不仅仅是漂亮的军服和几缕头发这么简单。可惜他那匹陪伴他征战了多年的战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被炸成了碎片的马四处飞溅，就连千骑长家的大门也贴上了一片血淋淋的肉块。而他门口的那一大段路面，当然也包括千骑长本人则都被染成鲜红色。
“贪财的人是绝对没有不怕死的，而怕死又发现自己处在死亡边缘的人最容易犯错。”躲在暗处的斯蒂芬看着正手脚并用往家门的爬的千骑长那狼狈不堪背影小声说着，顺手把刚刚用过的猎弓背到肩上，又揉了揉自己的左臂。刚才瞄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握弓的左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最后是靠身体把左臂压在树干上才勉强瞄准了目标。这种事情是他以前从未遇见过的。
“大概是刚刚受伤力量还未恢复的缘故吧。”他这样猜想着，他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果然不出斯蒂芬的所料，没过多久，换了一身便服的千骑长就从家里出来了。早有准备猎手远远的跟了上去。跟踪，这正是他最拿手的。
就好象是千骑长牵着他的手一般，猎手被引到了城外的一个木制别墅。别墅不大，一点也不引人注目，门甚至没有人放哨。如果没有千骑长带路，恐怕斯蒂芬就算鼻尖贴着它走过也想不到自己千辛万苦寻找的猎物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悠闲地品着酒。“要喝一杯吗？尊敬的千骑长大人。”一个身材略微有些发胖的男人拿起一个空酒杯倒了差不多半杯酒递给满头大汗的沃德，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就应该是“恶魔”本尊了。
“怎么？暗杀我不成就想要毒死我吗？哈达克•利葛”情绪显然有些失控的千骑长挡开了面前的酒杯。
“发生什么事情，沃德千骑长？”被喊做哈达克•利葛的男人抿了口酒后不温不火的问道。
“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事情？”怒气冲天的千骑长大喊起来“有人要杀死我，就在我的家门口。我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下这件事情。我可警告你，别以为我死了你可以安享太平。”
哈达克•利葛轻蔑地笑了笑：“这可不是我干的，我不喜欢杀人。”
“不喜欢杀人？最近一周我的辖区里被谋杀的人比过去三年加起来还要多。现在轮到我了，是吗？我不会束手待毙的，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千骑长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了，面红耳赤暴跳如雷的他看上去并不象他自己宣称的那样有威慑力。
“我为什么要杀你呢？我已经买下了你的生命。”哈达克完全没有在意千骑长的威胁，刻薄的说道“杀死你就是浪费我自己的财产。”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究竟是谁想杀死我？”看上去沃德有些气馁了。
“想想您自己都得罪过什么人吧？您的千骑长这个位置并不干净。”绰号“恶魔”的男人一边用毒舌嘲弄着眼前这个六神无主的军人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反射着烛光的酒杯看上去晶莹剔透。
“您是在开玩笑吧？”在“恶魔”的压迫面前，千骑长已经完全崩溃了“您要保护我啊。您答应过会保证我的安全的。”
“我暂时还不知道是谁想要你的命？”哈达克把视线从酒杯上拉了回来“不过……”
沃德吞了口唾沫，却并没有接口。
“有人告诉我说库若福特兄弟想要独立，千骑长您又是怎么看呢？”哈达克冷笑着问道。
“安迪和艾迪，我就知道是他们。”沃德一蹦六尺高“还有他们那个妹妹，就是她把顶级磁石弄出去的，结果引来了都城的人。他们根本就是想以妹妹做掩护偷卖磁石。一家白痴”恢复了元气的千骑长恶恨恨的说着。
“别急着下结论，我还在调查呢。在弄清楚之前您的安全我会负责的。现在您愿意陪我喝一杯了吗？”哈达克微笑着将酒杯递了过去。
千骑长的脸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犹豫着伸出右手。不需要其他证据了，显然这个被沃德称做哈达克•利葛就是自己要找的“恶魔”。斯蒂芬从背上取下了猎弓，他左手执弓，右手搭箭，瞄准了近在咫尺的猎物……
“见鬼！”一贯冷静的猎手也不由在心里咒骂着，他的左手又开始颤抖了，而且比先前的那次更加严重。
“放松、放松下来，只需要一箭就够了。”斯蒂芬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着，他拼命想要控制左手。
猎手的努力似乎有了成效，左臂的颤抖渐渐消失。深吸一口气后，他屏住了呼吸，眯上眼睛开始瞄准。突然之间，斯蒂芬的眼睛瞪圆了，他看见自己左手的血管在剧烈的跳动，他能感觉到不仅仅是左手，隐藏在衣袖下整个左臂的血管都在剧烈的跳动，一下一下，抽得他的心脏似乎也颤抖起来。
尽管是北洲的初冬，额头上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斯蒂芬发现自己几乎失去了对左臂的控制。
“啪！”的一声，猎弓落在了地上。“屋外有人！”沃德和哈达克几乎同时扔掉了酒杯，一跃而起。
显然现在是没有办法完成刺杀行动了，斯蒂芬虽然是名很优秀的猎手，却也仅仅只是一名猎手而已。面对面的力拼不是他的长项，若论武技他在北洲大陆最多只能算是二流水平。同时面对两人且无法使用左手，胜率不会超过五分之一。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犹豫，右手捡起自己的猎弓转身落荒而逃了。等到别墅里的两人追出来的时候，已经只能看见一个俯在马上的背影消失在夜幕里。①、随风飘摇著天人（http://trzj.org/）背景长篇小说。
七、诱 杀
有时候胜利也是灭亡的开始，因为很多人在胜利的同时也耗光了手中所有的筹码，也有人因为得意忘形而失去了防备。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结果都是一样的：被别人吃掉。
――《诺亚风云》右手紧紧抓着仍在不住颤抖的左臂，压制着心中想要有剑把整个左臂砍下来的冲动，斯蒂芬坐在阴暗的墙角大口喘着粗气。他现在没有时间检查自己的左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更没有时间为刚才的失手懊恼。现在的他，必须立刻想出补救的办法。
“恶魔”哈达克•利葛绝不会让人找到他的踪迹，沃德万骑长这个向导也已经无法再利用。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用“饵”把他吊出来了。正好，这样的“饵”有个现成的。又一次来到了库若福特兄弟的别墅前，但这一次斯蒂芬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
“站住，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虽然离院子还隔着老长一段路，但放哨的保镖依旧警惕的高喊起来。
“我要见库若福特兄弟，告诉他们，我就是晚会上带走尼勒雅的男人。”斯蒂芬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摊开手掌。慢慢向前走着。
“斯蒂芬！”别墅的门突然打开了，尼勒雅象燕子一般飞了出来，扑进斯蒂芬的怀里。
“你来这里做什么？离我妹妹远点！”别墅的主人终于出现了，兄弟俩长的很象：褐色的头发，身材高大，四肢修长。
“我来是为了救尼勒雅的命。”斯蒂芬轻轻推开怀里的女孩，继续向前走着。
“从这里滚出去，尼勒雅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库若福特兄弟抽出了腰间的剑。刹那间，院子里所有的保镖都做出了抽剑的动作，铿锵之声响作一片。
“即便是‘恶魔’要她的性命也没有关系吗？”猎手微笑着冲尖叫起来的尼勒雅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你怎么知道他要杀尼勒雅？”哥哥安迪大声问道。看他脸上的表情斯蒂芬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恶魔”哈达克•利葛肯定已经用尼勒雅的性命威胁过这对兄弟，让他们把所有的磁石都交出来。
弟弟艾迪看上去要精明很多，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了剑“您可以解释一下您的话吗？”
“可以在这里说吗？”斯蒂芬张望着四周，笑了笑。
罗姆酒醇厚的香气散发开来，气氛顿时就缓和了许多，三个男人端着酒杯做在了桌边，尼勒雅则紧张的站在她的哥哥与情人之间，这个单纯的小丫头还不知道她惹了多大的麻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整个事情应该是这样的：你们留下了一些属于哈达克•利葛的磁石，就藏在‘月光’号上。本来事情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竟然让尼勒雅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天真的把这些顶级的火系磁石当作漂亮的红宝石偷了几粒出来，还送了一部分给了自己的好朋友。”说着，斯蒂芬看看了站在一边的尼勒雅。姑娘点了点头：“没错，就藏在船头的。”右舷吗？斯蒂芬回忆着船上的那个夜晚，那里似乎是……自己靠着的地方。尼勒雅似乎也想了起来，两人的目光对视了一会，姑娘的脸红了起来，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察觉到自己的失神，斯蒂芬喝了口酒，收拾好心情继续说道：“这样一来，不仅你们偷藏磁石的事情被哈达克•利葛知道了，更暴露了他走私磁石的情况。这么一来，‘恶魔’当然不会放过你们，但他还不知道你们把其余的磁石藏在哪里，所以他一直没有对你们下手，而是威胁你们交出磁石，否则就要杀死尼勒雅――这也是你们最近一直把她锁在房间的缘故。你们担心尼勒雅知道了原因会害怕，所以只说是因为和我偷跑出去而责罚她。”“你说的基本全对，，只是他要的不仅仅是磁石，还要‘月光’号――用来运输磁石没有比它更方便快捷的了。‘恶魔’是个残酷的人，触犯了他利益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的。”艾迪叹了口气，而安迪则在一边喝着闷酒。
“‘恶魔’交给我来解决，你们找个人去给他带话吧，明天就把船和磁石交给他。”斯蒂芬笑起来，既然“恶魔”要船，那问题就比预想的更容易了――猎物上钩的地点已经确定。
“你疯了，只要他你拿到磁石，我们的存在就失去了意义，他会……”
“他会在拿到磁石的时候就从诺亚大陆消失。”斯蒂芬打断了艾迪的话。
“你准备怎么做？‘恶魔’这个称号可不是喊着玩的，别看长的好象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他的剑术绝对堪称一流。如果能杀他，我们早就动手了。”兄弟俩异口同声的说道，脸上带着怀疑的表情。“你们对它了解多少？”斯蒂芬掏出了一块小指甲盖大小的红色磁石，用指尖玩弄着。他停顿了两秒，接着说了下去“顶级的火磁石，里面装满了火系魔法元素，就好象一块可以被引爆的炸药，只要撞击足够猛烈，它就会爆炸开来。而这样的磁石在‘月光’号上还有……”
“还有差不多一磅。”艾迪接口说了出来。
“一磅！就算是头熊也尸骨无存了。”斯蒂芬脸上挂着冰冷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除掉了他，但很明显神狱城邦已经对我们的行为有所了解，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安迪接口提出了第二个疑问。
“如果城邦那边可以出手的话也就不需要我来出面了――磁石走私不仅仅关系上面那些家伙的荣华富贵，更涉及到神狱城邦与龙族的关系。没有人愿意大动干戈让龙族知道这一切，更不会有人愿意为这一切承担责任的。所以，只要我解决了哈达克•利葛，而你们停止一切走私磁石的活动就没有人会来找你们的麻烦，就连沃德那个老头大约也可以安享晚年――最多只是提前退休而已。”斯蒂芬边说边悠闲的喝着酒。“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要帮我们？”艾迪警惕的问着。
“我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两个共同点：其一，我们都想要死的‘恶魔’哈达克•利葛。其二，我们都想要活的尼勒雅•库若福特。”说完，猎手微微抿了一口酒。
“你想娶我妹妹？”安迪急切地问道。
“别急，我正要谈到这个问题。关于你妹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你们若答应，我就做掉哈达克•利葛。”斯蒂芬一边说着一边摆手示意兄弟两不要打断自己，他抬头看了看尼勒雅，姑娘的脸已经红透了，眼睛不知道应该望向哪里。斯蒂芬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希望你们能尽快找个忠厚老实的男人把尼勒雅嫁出去――不要再把她留在危险之中了。”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所有的人都楞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他提出的会是这样一个要求。尼勒雅死死盯着斯蒂芬，猎手却低下头自顾自的大口喝着酒。
“够了，我的未来不需要你来操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不爱我就足够了。”尼勒雅大喊着，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门外传来她上楼梯的急促脚步声和哭泣声。
“我们会做到的。”兄弟俩举起了酒杯。
“好酒，够烈。”斯蒂芬一口喝完了杯中剩余酒。
“啪！”酒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左臂似乎又开始颤抖了。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让人觉得暖洋洋的，意气风发的 “恶魔”带着他的一干手下登上了漂亮的“月光”号，而强作笑颜库若福特兄弟则在岸边为他们的主子送行。
船翻扯了起来，河面上荡开阵阵波纹，“月光”号轻巧的滑出码头，向下游驶去。
见船已经把格鲁宾城抛在了身后，哈达克走向船头的右舷，仔细的摸索着。突然，他的表情变得兴奋起来，他的手上多出了一个鼓鼓的布袋。打开袋口，火系磁石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引得他的手下们一片惊叹。就在河的对岸，在树林的阴影里，等候多时的猎手拉开他的猎弓。
箭是特制的：箭头已经被去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红色磁石。斯蒂芬仔细的瞄准着，他的目标就是哈达克手中的那个布袋。
突然间，他感到左臂抽动了一下。“不会的，不会是在这个时候发病的，只要再给我十秒，不五秒钟就够了。”斯蒂芬在心中拼命祈祷，他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抽动越来越明显了，弓不住的上下颤抖、左右晃动，斯蒂芬虽然忍住痛苦坚持着拉弓的姿势，可他心里也明白，这样的情况下，他就连近在咫尺的目标也没有办法瞄准，又何谈渐行渐远的“月光”号，这月亮河上最快的船只，眼看着就要驶出射程了，难道是天意吗？
不可以就这样认输的，猎手怎么能就这样向猎物认输呢？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口咬住了箭尾，右手接过猎弓向前伸直……
在这一刻，斯蒂芬忘记了左臂的颤抖，忘记了“恶魔”哈达克•利葛，忘记周遭的一切，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小小的布囊。
弓开如满月，刹那间，箭飞了出去……尾 声
“幸亏是冬季，水位不高；幸亏格鲁宾城靠着神狱山脉，地势较高；也幸亏那儿以开矿为主，城外少有农庄，居民稀少才没有太大损失啊！居然连河堤也炸塌了一段。”纳森•马丁万骑长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不过好歹是解决了那个走私犯，这个是你的佣金，五十个金贝（诺亚大陆货币分金贝、银贝和铜羽三种，一金换十银，一银换百铜），点点吧。”万骑长做出一个痛苦到夸张的表情扔给斯蒂芬一个鼓鼓的钱袋。
“不必了，我想您一定在想为什么崩塌的不是对岸的堤坝――这样一来受害的就只有我一个而不是格鲁宾的城郊，同时也不会有人来找您要佣金了。”猎手直接把钱袋塞进胸口。这个动作牵动了左臂，他觉得左手一阵轻微的抽动。“钱估计够用一阵子了，这次回去看来要休个假，左臂的这个怪毛病现在发作的好像越来越频繁了，也许要就此退休也说不定。”这样想着，斯蒂芬不有由苦笑起来。
“刚才只是一个玩笑，很高兴与您合作，来干一杯吧，我收藏了三十年的雪梨酒。怎么样？”万骑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斟了两杯酒满面春风的递了过来。
“很香，不过……不够烈。”斯蒂芬接过酒一口就全部吞了进去。第一章完
第二章 保 镖
一、父 女诺亚大陆是世界上四片大陆之中最靠北边的一个，故此最初被称为北洲。后因为该大陆为翼人族所统一并以他们不幸战死于统一前夕的著名领袖小诺亚之名建立诺亚帝国而得名诺亚大陆。这也是诺亚大陆迄今为止仅有的一次统一。
――《诺亚杂谈》转眼之间又是冬季了，皑皑大雪将整个诺亚大陆装饰得仿佛完美无暇的白玉，而完全封冻了的天湖就好象一颗镶嵌于中央的钻石。魔神堡的猎手斯蒂芬•蒂德里克就隐居在湖边的一间小木屋里――这儿也是斯蒂芬出生的地方。这周围人烟稀少，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半天的路程。当斯蒂芬累了时候就会回到这里来住上一段，自从去年在神狱受伤落下个左臂经常无故颤抖的毛病后他就一直在这儿休养。
斯蒂芬正小心把自己隐藏在雪堆里，在他的下风处是一只硕大的白熊――这本该冬眠的大家伙不知道被什么给吵醒了，饥肠辘辘四处搜寻食物的它打第一眼起就看上了斯蒂芬的小屋。大约是认准了里面有好吃的东西，白熊在屋周围游荡了三天三夜不肯离去，时不时的还会来试探一下木屋的结实程度。忍耐了三天的猎手终于再也不呆下去了，现在，他正准备解决掉这个敢于向自己挑衅的大块头。
虽然已经进入了射程，但斯蒂芬还想等它再靠近一些――熊皮实在太厚实，万一不能一箭毙命，自己就会有大麻烦。
一缕金色的头发被风带到了猎手的额前，遮住了他的眼睛。猎手顿时感觉不妙，风向在变！
果然，白熊站了起来，只见它鼻子抽动两下，带着一片雪雾朝着斯蒂芬隐蔽的地方飞奔而来。
“嗦”的一声，斯蒂芬把箭放了出去，白熊立时觉得左眼一阵刺痛，它失去了一半的视野。这个大家伙哀号了一声，用更快的速度扑了过来。“刷”的一道银光闪过，斯蒂芬甩出了藏在插在右手手臂内侧滑槽里的匕首。熊的右眼也失去了光明。
一瞬间就丧失了全部视觉的巨熊狂暴了，它用爪子扒掉了插在自己眼窝里的箭和匕首，凭着嗅觉继续向着猎手猛扑过来。斯蒂芬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如此亡命，一时间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在这个距离，人是绝对无法从熊掌下逃走的，可他也没有再放第二箭的时间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雪白的身影从斯蒂芬身边一跃而出，只见这个身影跳上白熊那巨大的头颅，一口就把它的耳朵狠狠地撕下了一片，又飞快的跃过雄的身体，向它的侧面跑去。
突然之间遭遇到这个袭击的白熊楞住了，原本它只嗅到在正面有敌人的气息。而现在，正面的敌人依旧，在它的侧面也多出一股动物的气味。无法用视觉来确认情况的巨熊站立起来愤怒的咆哮着，直震得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看准了机会的斯蒂芬一甩左手，又是一道银光射了出去，直没入白熊的血盆大口。这是斯蒂芬刚刚才学会不久的――大约半年前他的左臂就开始逐渐恢复了，到了最近他发现自己的左手比起受伤前来灵活了许多：以前他虽然也是双手使用匕首，但左手却是不会飞刀的；可现在，他双手投射匕首，五十步内误差绝不会超过半寸。
中了这一下，白熊终于支持不住了，长长的咆哮了一声后，这个庞然大物轰然倒地，从它口中流出的鲜血把雪地染得殷红……
先前那个白色的身影见状飞快的跑了过去，俯在雪地上一口一口舔食着熊口附近的鲜血――只有这里的血还有些微热气，流的稍远一点的血都已经和雪冻在了一起。
“谢谢你了，狐狸。”斯蒂芬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冲那个小家伙打了个招呼。
“呜呜――”小家伙头也不抬的叫了两声算是答应，又继续埋头吃饭了，这原来是一只尚未满周岁的小白狐狸。去年开春的时候，一只受伤的母狐狸倒在了斯蒂芬的家门口，见状不忍的斯蒂芬给了它一些残菜剩饭，谁知道这只狐狸就此住在了他家门口的柴堆里。斯蒂芬也没有赶它，还每餐特意多弄了些吃的给它留着。可怜这只母狐狸受伤太重，一周后生下了一窝小狐狸就死了。而它生下的这一窝小狐狸由于没有奶吃，最终也只有这一只肯吃斯蒂芬提供的米汤而活了下来。本来斯蒂芬也就没打算收养一只狐狸，只是不忍心看着它饿死而已，所以也就没有特意为它起名字，每天就狐狸、狐狸的这么叫着。哪知这小家伙打能跑开始就早出晚归的跟在他左右寸步不离，大概是把他当作了妈妈也没准。这时候斯蒂芬才想起给它起个名字，可这小家伙除了叫它狐狸外，叫什么都不搭腔，斯蒂芬也只好顺着它。这世界上，作子女的永远比父母厉害。不过话说回来，只看斯蒂芬给他最爱的黑马起名叫“小黑”就知道猎手的想象力疲乏的很。当真让他起名字，就算他抓破了脑袋这个可爱的小白狐狸也定然逃不掉被叫作“小白”的命运。
一头这么大的熊不是简单就能处理掉的，就算是带来小黑恐怕也拖它不动。斯蒂芬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先剥了皮后剁了四只熊掌带回去，至于剩下的部分只有慢慢想办法解决――反正天寒地冻的倒也不用担心它坏了。
刚刚回到家里，斯蒂芬就发现魔神堡的猎隼（魔神堡与它的猎手都是通过猎隼来联系的）送来了消息：紧急，速回。
“都说我受伤了要休息，什么任务都不接嘛，伤好了自然会回去的。那个老矮子还是这么麻烦。而且我也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种平静的生活了。”斯蒂芬嘟囔着帮字条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开始准备鞣熊皮。
可说是在整理着熊皮，斯蒂芬却看着自己的左手发起呆来：手也好得差不多了，那个矮子老头若真没大事也不会随便骚扰人，说到底一句话：休息了快整一年，也差不多闲不住了。“走了！”斯蒂芬干脆地扔下手里的熊皮，三下五去二的整理好自己的装备，牵上小黑就准备出发了。“噫，怎么你也要跟着我一起去吗？”他低头看了看正咬着自己裤脚的小狐狸。小狐狸抬头与猎手对视了一眼，干脆就顺着衣服三下两下爬到了他肩头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还拿舌头舔了舔斯蒂芬的脸。
“算了算了，怕了你。不过你这么坐在这里就算你皮厚冻不死你一路北风也把你刮跑了。来吧，进来。”说着，斯蒂芬拉开了自己的外套的领口。狐狸也乖巧的钻了进去，只把头露在了外面。因为字条上说是紧急，所以斯蒂芬这一路上虽不是日夜兼程，却也是起早贪黑。但这终究是诺亚大陆的冬季――绝对不适合长途旅行的季节，所以等斯蒂芬赶到魔神堡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怎么？到了这里不进去看看？”斯蒂芬逗着狐狸，这个小家伙每次进了人多的地方都会害怕，这次到了魔神堡的大门口就干脆赖着死活不肯进去了“算了，你就在外面等我好了。”
“呜呜……”小狐狸叫了两声算是答应。“小爷，你可算赶来了。”一眼看见斯蒂芬走进大厅，一个头发胡子全都花白了的老矮人就立刻迎了上来。这个老人就是魔神堡猎手的主联系人铁斧•法布里加斯。
“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着急？人家出了多大的价码啊？”斯蒂芬打趣着老矮人。
“卡罗斯！是你吗？卡罗斯！”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尼……尼勒雅！”斯蒂芬诧异的转过头，他对这个女孩子一直都怀着一份歉意。
“真的是你啊！卡罗斯！”尼勒雅高兴的叫起来。“我……我的真名叫斯蒂芬，•蒂德里克。”斯蒂芬尴尬的说着。
“哦……哦……”尼勒雅僵硬地点了点头，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把一直抱在手里的一个襁褓递到斯蒂芬的面前“你看，我们的女儿。”
“我们的女儿？”斯蒂芬呆住了
“是啊。你看你们俩的眼睛，你们俩的鼻子，你们俩的嘴巴，还有你们俩的头发……头发，你的头发原来是不是黑色是金色的啊，我还说这孩子金色的头发不知道像谁呢。” 尼勒雅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斯蒂芬光滑的头发，一年前她看见的还是一头黑色的短发，而现在于她指间穿行却是淡金色一直披到肩头的长发，只有在发梢还有一点灰灰的黑色。“我们的女儿啊。”从尼勒雅手里接过了襁褓，一个红扑扑的脸蛋出现在他的眼前“这就是我的女儿吗？”斯蒂芬轻轻用指尖点着宝宝的额头。
“其实……其实我要……要嫁人了。那个人是拉马特海港的商人，对我很好。我今天来是见你最后一面的。”虽然很困难，但终究全部说了出来，尼勒雅终于抑制不住抽泣起来。
“是吗？那这样……我……”虽然明知道这样对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可现在斯蒂芬却突然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我觉得你长发比较好看。”终于，尼勒雅打破了沉默，虽然脸上还留着泪痕，可她的笑还是那么迷人。
“可惜马上就又要变成短了――在外面跑还是短发方便一点。”
“让我来帮你修整吧。”两个小时之后，尼勒雅搭马车走了。铁斧•法布里加斯出现在短发的斯蒂芬面前。“终于走了，再不走这儿就要被她翻个底朝天了啊。不过被这么个小丫头居然能打听出你猎手的身份，还被人家追上门来，真不知道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该骂你不小心。”老头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她很漂亮吧。”斯蒂芬出神的看着门外，仿佛完全没有听见老矮人的揶揄。
“恩？”
“我的女儿啊。”
“哦，有个新的任务――保镖，保护一个贵族小姐，一百个金贝。有兴趣没？”铁斧文不对题的说着。他从来不会强求猎手接他们没兴趣的任务――没兴趣就不会百分之一百的投入，这对于几乎每天都在死亡边缘打滚的猎手来说比任何敌人都更加危险。
“没兴趣。你知道的，我最怕这种任务。”几年前斯蒂芬做过一次贵族的保镖，打那以后他就再没接过保镖这类任务。
“哎……那个父亲快死了，临死还担心他女儿因为亲属争夺遗产受到伤害，所以想找人保护她，还说不惜成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铁斧在一边念叨着。
“把凭证拿来吧。”
“什么？”
“把凭证拿来，这个任务我接了。”斯蒂芬把手掌摊开在铁斧面前。
“怎么突然又要接了呢？”铁斧掏出一个戒指放在斯蒂芬的手心，脸上还故意摆出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
“有人都说不惜成本了，干嘛不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斯蒂芬冲着老矮人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出了魔神堡。
“呵呵……”身后传来矮人豪爽的笑声。二、初 识
在诺亚帝国成立之前的蛮荒时代，北洲大陆上的战争主要是因为各个种族之间的摩擦而引起的。在当时，每个活着的生命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是某某族人。在诺亚帝国成立以后，为了防止各个种族再次暴乱，动摇帝国的统治，从而大力推行帝国一统，或者说是地域性的思想，各代皇帝虽然各自施政不同，但始终都奉行种族分化政策。由此带来的好处就是――除了龙族仍然是唯一未受分化的种族外，其他各个种族的向心力已经由种族而转向地域性。
――《诺亚风云》“我找这里的主人。”
“您是谁？”
斯蒂芬亮了亮手中的戒指。
“噶吱”沉重的橡木大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子彬彬有礼的冲 他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这是一个小型城堡，有相当的年头了，装饰得古朴典雅，看上去这儿应该是属于一个古老的贵族。“老爷他现在病的很重，所以只能在床上见您了，请您不要介意。”男子在一个房间的门口停下脚步，对斯蒂芬解释道。看见斯蒂芬微笑着点了点头，他轻轻扣响了房门。
“什么事情？”门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老爷，您找的人已经来了。”
“快请他进来。”当斯蒂芬走进房间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正躺在宽大的床上，额头上还敷着一块折叠起来的棉布，他似乎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却显得有心无力。
斯蒂芬身边的男子向前迈了一步，想要去扶起老人，却被斯蒂芬伸手拦住了：“您躺着，没关系的。”
老人看了看斯蒂芬，微笑着对着他的管家摆了摆手：“你去叫小姐准备准备，马上就要动身了。”
管家鞠了一躬，快步退出了房间。“我是凡•苏尔加纳伯爵，这里的主人，我请你来是希望你能保护我的女儿岚•苏尔加纳去阿格拉城堡。咳咳……”老伯爵咳了两声，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阿格拉城邦一般是只承认男子的继承权，女儿要继承家产需要阿格拉城邦的城主特别批准，而且只能继承家产，不能继承爵位。你也看得出来我活不了几天了，我没有儿子，只有岚一个女儿。她母亲走的早，我以后恐怕也照顾不了她了，如果没有家产，她将来可怎么过啊。所以，请你一定要护送她安全的到达阿格拉城堡，帮她取得继承权。”大一口气说的太多，老人不得不又停下深吸了几口气“我的遗嘱以及岚的出生证明文件都……都在那边的信封里，你们现在就出发吧。”说着，老人勉强抬起干枯的右手指了指书桌。
“苏尔加纳吗？一个很古老的姓氏了，我还是第一次真正遇见这个家族的人呢。”斯蒂芬隐约觉得这个姓氏似乎不仅仅是古老这么简单，却一时理不出头绪。他习惯性的微微摇了摇脑袋，走到桌边拿起了信。信封被火漆封着，盖有三角形的徽章，他将信揣进了怀里。“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安全的把她送到，并安全的把她带回来的。”
“谢谢您了，等会我的管家会将这次的报酬预付给您，一百金贝。等您回来的时候您还可以从我女儿哪里再拿一百金贝。这个价格您满意吗？”
“很满意。”斯蒂芬在离开房间前对着眼前这位老人鞠了一躬，轻轻地带上了房门。岚•苏尔加纳看上去是个很内向的女孩，一路上都坐在马车的角落里不言不语，用把自己用斗篷裹得严严实实，斗篷上宽大的帽子几乎遮盖住了她大半个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眉目。
“应该不会太丑。”这是斯蒂芬看见她那微翘的嘴唇上时的第一感觉。“不过说起来不光是这个女孩，整个苏尔加纳城堡的人看上去都有些奇怪。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大小姐第一次出远门，居然就放心让她跟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走了，连个随从都不带。佣金也是一次付清。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对似乎对岚完全不关心还是对自己完全放心……”这样想着，斯蒂芬回头看了看坐在车厢里的岚。不知是为什么，小狐狸似乎和这个女孩特别投缘，从一见到她开始就围着她打转转。开始的时候它还是在两人间来回跑，时不时的跳到斯蒂芬身上蹭蹭，后来这个小家伙干脆粘在岚那边不动了，现在它正乖乖地趴在女孩的脚边打着呼噜，蓬松的尾巴轻轻绕在女孩的脚脖子上，尾巴尖还微微摆动着。岚看上去也很喜欢小狐狸，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斯蒂芬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小狐狸。
一来积雪路滑；二则斯蒂芬也不愿意马车的颠簸打破了眼前这安静的画面，他没有跑得很快，任由小黑带着另外一匹棕色的马不急不慢的走着。阿格拉城邦建于阿格拉盆地的关隘处，位于大陆的最东南角，气候要比大陆北方好上许多，整个阿格拉盆地可以说是北洲的粮仓。而在大陆的西南边则有北洲最大的海港――拉马特海港。总体来说北洲南部的经济起北部来要繁荣，人口也稠密得多。自然的，在前往阿格拉城堡的路上找一家还算过得去的旅店过夜比起上次在神狱城邦来肯定会容易许多。所以尽管对这条路不是很熟悉，也拿不准今晚的落脚点会在什么地方，斯蒂芬却也不是太担心。
“你很喜欢和它玩吗？”少有的，斯蒂芬面对一个女孩子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走了半晌，他终于回头指了指乖的反常的小狐狸开口打破了沉默。
“恩？”岚抬起头来，视线正好和斯蒂芬的撞在了一起，她飞快的低下头，又避开了斯蒂芬的眼睛：“它很可爱呢，可以知道它叫什么吗？”大约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岚把视线又集中到了小狐狸身上，轻轻抚摸着它柔顺的毛皮。
“它……它就叫狐狸。”这次轮到斯蒂芬尴尬了，平时只有自己这么狐狸狐狸的叫着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猛的想到以后岚或者还有其他人也这样叫，他似乎也感觉到有些不妥。“狐狸？”岚小声重复了一遍，似乎不相信这也能算做是名字。
听见有人喊自己，小狐狸抬了上半身，用闪亮的大眼睛盯着岚，看了一会，它又用尖尖的鼻头凑上去蹭着岚的鼻尖。
岚咯咯的笑起来，她觉得它的鼻子湿碌碌的，还有些冰凉。大概是这样和一只狐狸亲近的机会很少有吧，她没有躲开的意思。
嗅了一会，小狐狸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岚的鼻子。“啊！”她叫了一声，整个人往后躲去。小狐狸却得寸进尺的跳上了她的膝盖，舔着她的脸。实在受不了这份亲密的岚不得不一边咯咯笑着一边用手挡开小狐狸。
斯蒂芬看着不由也笑起来：“它很喜欢你啊，这个小家伙除了我以外从来没有跟其他人这么亲密过。”“是吗？”岚看上去非常高兴，她轻轻拍了拍正舔着自己左手的小狐狸：“平时都很少有人愿意和我接近呢。”
“这个似乎是贵族小姐们共同的难题啊。”斯蒂芬对岚的这个抱怨并没有怎么在意，这个问题贵族小姐们自己地位的性格共同作用的结果。不过说实话，他觉得相比其他的贵族太太小姐，眼前这个女孩性格可以说是非常温柔了。“不，这和我是不是贵族没有关系，没有人愿意接近我是因为……”说到一半，岚突然硬生生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一个不愿意说，另一个也没有打听别人隐私的习惯。对话戛然而止，气氛也似乎重新尴尬起来。
“车里不是太冷，你其实可以把帽子取下……”
“不，我习惯了！”还没等斯蒂芬说完，岚就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连空气也仿佛凝固了。傍晚时分，雷蒙正在吧台后面忙活着，他从父亲手里继承这家酒店已经快三十年了，对酒店这行可谓是了如指掌――别看现在店里没几个人，可如果不赶紧做好准备，呆会儿就要手忙脚乱了。北洲这地方阴寒潮湿，尤其是冬季，所以晚上的时候男人们都喜欢到酒店喝上几口，一来驱驱寒气，二来天南海北的吹嘘一番打发时间。
果然，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店里的客人也慢慢多了起来，老雷蒙一边热情的招呼着客人一边打量店里：两个老头在角落里抽着烟斗玩着牌，这两个老家伙单叫一壶酒就可以在店里坐整半天，不过都是十多年的熟客了，到了晚上人多的时候他们也会嫌吵自己离去，所以雷蒙也不在意这二老在他这里取暖玩牌；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大厅中央狂喝乱喊，他们都是挑夫，也是店里长客，冬天里来往的商人少了，他们也没什么事做，到了晚上就喜欢来这儿喝上几杯；靠窗坐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个商人，不怎么说话，背上的包袱也一直背着不肯放下，大约是头次一个人出来跑生意，还有些紧张……就在这个时候，旅店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老板，有房间不？”金发的男子开口问道。
“有！有！最好的房间三十个铜羽一晚。”早在报价前雷蒙就仔细打量过眼前的两个年轻人了：女孩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斗篷里，看不太分明，但单看这斗篷的做工就知道价值不菲；至于说话的这男子，只听他说话的语气也能猜出是个不在乎钱的主――更何况还带着个年轻女孩，他料定了这是两个有赚头的客人。果然，斯蒂芬毫不犹豫的掏了两枚银贝排在吧台上：“两间房，要紧挨在一起的。找人去把我的马和马车赶到后院，马要喂精料。晚饭你们这有什么好吃的看着给准备，另外挑最好的酒也给我上一瓶。岚，你要喝什么？”他侧身问着女孩。
“我……我想要一杯热的扑蓝塔（一种发酵过的饮料）。”岚小声回答道，她的声音里听起来似乎总给人一种说话小心翼翼的感觉。
“恩，就这样吧。明天的早饭也请早点准备好，我们要赶路，多的钱就不用找了。”
“好的好的，小刀，快去帮客人把马和车照顾好，把行李替客人送上楼去。您二位快坐下休息会儿，菜和酒一会就好。”老雷蒙已经乐到合不拢嘴了。说话这会儿，斯蒂芬已经看清了四周的情况，觉着没有什么危险，他扭头对岚说到：“我去整理下行李，饭菜上来了你先吃，我一会儿就回来。”看见岚微微点了点头，在靠墙的桌边坐下了，他才跟着酒店的伙计小刀走出店门。
狐狸依旧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斯蒂芬只好把它掖在怀里直接带上了楼；他自个的弓也是不放心让其他人动的；还有装着金贝的钱袋，揣在身上太重了，让伙计搬又实在不放心，也只好藏在行李里自己抱上去……
终于安排好了一切，心里想着有小狐狸照看这些东西应该可以放心，他突然听到楼下喧哗起来，而且这动静似乎还越来越大！虽说刚才自己仔细看过了，没什么有威胁的人物存在。但斯蒂芬终究放心不下岚一个人呆着，他赶紧锁上门三步并做两步跑下了楼。眼前的情景让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斯蒂芬也目瞪口呆了：岚的桌前一字排开了五个大木杯，而她手上还捧着一个在大口大口的喝着，而店里其他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投到了她的身上，尤其是大厅中央的那群年轻汉子，他们不停地叫着好、拍打着桌子……
虽然宽大的帽子将岚的脸遮去几乎整半个部，但从她隐约可见的双颊上，斯蒂芬分明看见了一轮红晕，这粉红色让岚的脸顿时艳丽了许多。“呼！”斯蒂芬长长的叹了口气：虽说这扑蓝塔是饮料，但毕竟也发酵过，酒量不行的人喝多了一样会醉。想不到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小丫头居然一下子要了六杯。一口气喝下这么多，有些醉意也是难免的。
摇了摇头，斯蒂芬赶紧走上前去准备挡下岚手中的木杯，可当他走近的时候，他发现情况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而岚赫然是一脚踏在板凳上大口畅饮着烈酒。就在斯蒂芬愣神的这工夫，岚已经将手中的那杯喝完了，正准备去拿下一杯，大约是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看不清了，她用右手来回在桌上试探着。终于，指尖碰到了酒杯……
回过神来的斯蒂芬立刻抢上一步，打开了她的手。
“嘘――”酒店里发出一片不满的嘘声，这是那群年轻男人在起哄。“谁让你们给她上酒的！”斯蒂芬愤怒的盯着老雷蒙。北洲这块大陆的酒，或许各地酿酒的原料不同、工艺有别，但绝对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烈酒。不知有多少北洲的男人喝多了酒醉倒在冰天雪地里，有的再也没有醒来，有的虽然醒来了，却终身瘫痪动弹不得。让一个小丫头一次喝这么多酒，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是……是小姐她自己要的，我……我以为她能……能喝。”老雷蒙在斯蒂芬的逼视下慌了神，没敢说出是因为岚加了钱所以他才上酒的事实。
“混蛋……”斯蒂芬忍不住骂了出来。
“你小子骂什么人？”
“人家姑娘自己要喝酒的，你跳出来干什么？”似乎是惟恐天下不乱一般，那群年轻人喧哗起来。把个老雷蒙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会拼命的给斯蒂芬陪不是，一会使劲劝那帮年轻人，生怕两边在他店里动起手来。虽然是数九寒冬，他胖胖的脸上却挂满了汗珠。车轮转动，心在盼望；
灵魂低吟，晚风悲凉。
原罪的火种早已传递，
但是属于我们的将来，
在你眼里充满荣光。
星辰的轨迹早已注定，
永不结束的故事，
打开门后的曙光。
是谁播洒生命？
是谁将它收藏？
是谁予我形体？
在初始的苍茫。
星辰的轨迹早已注定，
永不结束的故事，
是我打开门后的曙光！突然间，大厅里响起了一阵压倒了所有喧哗的歌声，这歌声空灵飘渺，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这是北洲大陆上流传许久，歌唱断绝之战的民歌――《曙光之门》，却从未有人把这首歌唱得如此的恬静深远。
所有喧哗着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陶醉于悠扬的歌声中。岚斜靠在斯蒂芬的怀里，半闭着眼睛专心歌唱着，似乎已经脱离了这个纷繁的世界。斯蒂芬低头看着她，只见岚的脸、脖子还有微微露出的那么一点点胸口都已经红得似乎要透出血来，让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娇艳的肌肤下涌动着的生命的活力。
就在斯蒂芬观察着岚的时候，岚却突然抬起了头，两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斯蒂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了她的眼睛――淡蓝色的眼白上也浮起了丝丝粉红，漆黑的眸子里灵光闪动，眼神透着一丝倦懒，仿佛是累到无法在转动眼珠，她一直盯着斯蒂芬的眼睛。
完全沉浸于这恬静的气氛中的斯蒂芬突然感觉到怀中的女孩身体一颤，似乎要摔倒。他赶紧扶住了岚的腰让她完全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歌声戛然而止，喝得过量的岚大口大口的呕吐起来，由于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她只是把先前喝下去的酒混合着胃液全部吐到了斯蒂芬的衣服上。这一切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即便是斯蒂芬也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等到他开始用手轻拍览背部的时候他才发现岚已经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而在这个时刻，整个大厅里依旧无人出声，所有的人都还陶醉在那宛如天籁一般的歌声中。
三、三 眼
三眼族除了额头上眼睛外，外表与人类几乎没什么区别。他们擅长精神魔法，曾是最接近的神的种族。断绝之战失败后，和参战的其他种族一样带着特有的“烙印”被驱逐到北洲。然而，他们的命运却远比其他种族要悲惨的多，双重人格这一残酷的“烙印”使得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共存于他们孱弱的躯体之中，各自强大的精神力量驱使它们互相争夺身体主导权，最终导致身体走向毁灭。所以在诺亚大陆的历史演变上，三眼族完全没有参与其中，高傲的他们不愿意被别人看见自己发狂以后的模样而离群寡居。加上由此带来极高的自杀率，在北洲形成千年之后，三眼族作为一个种族几乎消失了。
――《诺亚杂谈》还是习惯性的摇了摇头，斯蒂芬一手插到了岚的腋下，一手抱住她的膝弯，直接把这个醉到不省人事的傻丫头抱上了楼梯。
轻轻把岚放到床上，斯蒂芬脱下了自己被吐到一塌糊涂的外套，又赶紧去端来热水准备给岚擦一擦脸。
脱下她那脏到不行的斗篷，斯蒂芬仔细的擦去她嘴角的污渍，岚依旧睡的十分香甜，在这个距离，猎手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阵阵淡淡的幽香。轻轻拨开了她的刘海，斯蒂芬打算帮她擦擦额头。赫然，他看见了岚额头上居然长着第三只眼睛。猎手终于明白了先前困惑他的一切――苏尔加纳，北洲最古老的三眼家族之一。而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则正是几乎绝迹于北洲的三眼族人。
“女人等于麻烦，三眼族的女人等于三倍的麻烦。”默念着这句古老的北洲民谚，斯蒂芬拾掇好了一切，叹着气替岚盖好了被子。跟着他又去隔壁房间抱来了自己的铺盖和行李――他是再也不敢让这个三眼女孩单独一个人呆着了，天知道她还能闯出些什么祸来。“哎！”斯蒂芬边叹气边啃着干粮，本来以为今晚总算可以吃点热气腾腾的东西了，谁知道被岚这么搅和的天翻地覆，结果自己还是得啃这冷冰冰的干粮。这个时候，大约也是饥肠辘辘的小狐狸摇着尾巴凑了过来，耸动着尖尖的鼻头直往他怀里钻，斯蒂芬又摸出些肉干一点点掰碎了喂给它吃。
“算了，明天早上还可以吃点的。”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展开自己的铺盖，谁知道才刚刚打好地铺，小狐狸就一头钻了进去，只见它扑闪着一对黑亮的眼睛盯着斯蒂芬，一点儿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斯蒂芬也只好由着它。“哎！”，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早上醒来，岚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她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猛的，岚发觉到自己头上的帽子没有了。惊慌失措的她急忙掀开自己的被子看了看――果然，斗篷已经被脱掉了。就在她东张西望寻找自己斗篷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推开了。
“已经醒了吗？把这碗粥喝了，我们准备上路。”端着一个大木碗的斯蒂芬走了进来。“在那边地上，你昨天吐脏了。”看岚的眼神像是在找什么，他努了努嘴巴，补充道。“昨天那……那不是……你……你……你都知道了？”岚的脸涨得通红，磕磕巴巴的“你”了半天终于问了出来，声音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
“嗯。”斯蒂芬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承认，“把粥趁热喝了，天气冷，东西凉的快。”
“我……我其实不是太想吃东西。”岚的脸上浮出一丝难受的表情。“胃伤了，喝了热粥会舒服一点。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会死人的。”说着，猎手把碗递了过去。
岚不声不响的接过碗，斯蒂芬看着她一小勺一小勺的开始吃了才放下心来转身出去：“你吃完了我们就出发，我先去准备马车。”路上的时候两人都很沉默，岚又把自己藏在一件白色的斗篷里面，整个人蜷做一团窝在车厢的角落里，时不时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和额头。虽然小狐狸依旧像昨天一样贴在她的身边，可女孩却没什么精神逗它玩了。
斯蒂芬则是默不做声地赶着马车，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并不是个喜欢照顾别人的人，所以他一向都不喜欢保镖这样的工作，尤其是不喜欢做那种完全不知道体谅他人的贵族的保镖。所以当他昨天晚上看见岚在那儿疯狂喝酒的时候相当之恼火，原本白天岚给他留下的一点好印象在那个时候也完全被打碎了。可奇怪的是在听到她唱歌以后，他的心情突然完全的被改变了。似乎这个女孩的歌声有一种可以安抚人心的魔力。再到后来发现了她是三眼族的人斯蒂芬就完全可以谅解她了――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的女孩并不是眼前这个正静静地忍受着宿醉之后的痛苦的岚，那是她的另外一个人格。
就在斯蒂芬沉浸于自己思绪之中的时候，飘飘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一下子就让猎手的视线被局限不少。他换了个坐姿，顺便活动了一下因为久坐而有些麻木的双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从接到这个有些莫名的任务开始他就认定这个事情绝对不象看上去这样简单。
北风越刮越大，雪花也已经变成了颗粒状的雪籽，打在人的脸上生疼。天地间仿佛被一层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让人无法看清十步之外的道路。在斯蒂芬不得不减慢了前进的速度之后，现在至多也只能用挪动来形容他们的前进速度了。在这样的气候里长途旅行，就算是这样老练的猎手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虽然棉对着现在的状况，但他的心里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个问题：看天色似乎要来雪暴了，如果当真转成雪暴，那在这之前他们必须要找到过夜的地方，否则……斯蒂芬已经不敢想下去。他回头看了看蜷缩在车厢中的女孩，她似乎和小狐狸抱在一起睡着了，大约是有些冷，她把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
“真是个傻丫头呢。”斯蒂芬摇摇头，从包裹里翻出自己备用的外套覆在了岚的身上。
“扑！”的一声，虽然很微弱，虽然夹杂在北风的呼啸里，但斯蒂芬确信自己听见了弓弦的响动，他急忙抓起自己的猎弓。
当他从车厢里转过身体的时候刚刚赶上看见两支利箭撕裂雾气向着拉车的两匹马射来。“不止一个偷袭者。”这是斯蒂芬的第一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左手用猎弓拨开了射向小黑的那支箭，右手抽出长箭搭在了猎弓上――开弓、放箭，这一系列动作在一瞬间就完成了，箭朝着弓弦响处疾飞而去。这一箭恫吓的作用远远超过了它的杀伤力，只有吓到对方不敢轻易露头自己才有下一步反应的时间。也就是这同一时刻，剩下的那支箭准确的射进了另外那匹马的额头。棕色的马长长地嘶鸣了一声，摔倒在地上。它高大的身躯将整个车厢都带着向一边倾覆过去，就连小黑也一并被带倒在地。
车倾覆之前斯蒂芬敏捷的一跃而下，在一连翻了几个跟头之后靠在了一棵粗大的雪松下面――在这个地方，他可以方便的照应到马车的情况而又暂时不被对方的弓箭所威胁。“对方至少有两人，其水准都堪称北洲一流的弓箭手。从对方能在这样大的风雪里准确的发现自己来看，他们是特意在这里伏击自己的，目标则显然是车厢里的岚。”这样想着，斯蒂芬抬头看了看倒在不远处的马车和被死死压在雪地里正拼命挣扎的小黑，这个时候对于岚来说躲在车厢里恐怕是最安全的了吧。
双方都是优秀的弓箭手，对方不动，斯蒂芬也不敢动。局势就这样僵持着，可他的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着：人家是有心，自己是无意。人家在上风，自己在下风。只要这样在雪地里再熬上不消半刻自己的四肢就要恐怕冻僵。到时候两人恐怕是难逃一死。
就在这个时候，小狐狸居然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一溜烟跑到猎手的身边，像往常一样三下两下窜上他的肩膀，用冰凉的鼻尖蹭着他的脸。
“呆会儿如果我死了你可跑快点，被让人家给射中。”斯蒂芬把小狐狸从肩膀上抱下来放在膝盖上郑重其事的说着。小狐狸却只是歪着脑袋用一对大眼睛盯着自己的主人，突然伸出舌头往斯蒂芬脸上舔去。冷不防被舔了这么一下，猎手不由自主地笑了笑，他把小狐狸轻轻放到雪地上了，握了握手中的猎弓。“迟早也是要拼一拼的。” 打定了主意，斯蒂芬半跪起来，从背后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箭，缓缓搭在弓上，在下一个瞬间他就将从雪松的树干后面冲出去了，胜负也会立刻就有分晓。
“嗷――嗷――”，就在斯蒂芬收紧肌肉准备一跃而出的时候，他身边的小狐狸突然冲着右侧咆哮起来。
完全是出于本能的，猎手向右边看了一眼――两个弓箭手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目光对视了。都是一流的弓箭手，都是习惯于游走在死亡边缘的人，短暂的诧异并没有减缓多少他们的反应速度，搭箭、拉弓……
鲜红的血飞溅出来，洒落在雪地上，显得那样的刺眼。死者的喉咙上，一把匕首只没到刀柄处，而他圆瞪的眼睛里，清楚的写着临死前的惊恐。
在这样的距离，射箭的速度远远慢于投掷匕首，无论是多么优秀的射手都一样。一个摸到了自己的右侧，那么另外一个一定是在自己的左侧了。没有丝毫停顿的，刚刚抛出了匕首的左手已经抓起刚才落在雪地上的弓搭上了箭。
轻巧的一个转身，猎手躲到了树干的左侧。几乎就是同一时刻，一支长箭擦着他的手臂飞了过去。没有给对手任何后悔的机会，斯蒂芬一步从树干的另一侧跨了出来，当他的箭飞出的那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对方那绝望的眼神。
终于都结束了。如果刚才不是小狐狸，恐怕现在躺在地上任由漫天的飞雪将尸体掩埋掉的人，恐怕就该是自己。
突然间，轻抚着小狐狸脑袋的猎手跳了起来，右手微微一抖就将匕首握在了手心里――第一个死去的弓箭手那惊诧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他完全了解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一只狐狸的提醒而突然转过身去。而第二个弓箭手站的位置也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方位。
还有一个敌人，还有一个可以清楚的观察到自己一举一动的敌人。斯蒂芬的寒毛全部竖了起来，这个一个对手让他不寒而栗。他的反应终究是慢了一步，当他跳起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第三个对手那冷酷的眼睛。脑袋仿佛是被巨锤敲中了般疼痛，斯蒂芬觉得自己的意识向着黑暗里慢慢沉下去，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视线也渐渐模糊……
在完全失去意思之前，他的右手努力抬了一下，却始终没能把匕首射出去；他依稀看见岚从倾覆的车厢里爬了出来。
“难道这就是死亡吗？”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斯蒂芬只来得及想到这个。
四、碧 血
人类，一个脆弱的种族，一个生命短暂的种族，也是诺亚大陆上唯一一个参加了断绝之战却没有被大神凯伦丁打上“烙印”的种族。他们究竟是因为得到了神特别的眷顾？亦或是彻底为神所遗弃呢？
――《诺亚杂谈》“我已经死了吗？那为什么我还可以思考？我还活着？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看不见，听不到，也没有触觉。斯蒂芬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般，完全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那个该死的家伙他妈的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想要破口大骂，想要握紧拳头，却发现这些简单无比的动作现在只能在想象中进行，斯蒂芬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作为一个失去了身体的存在，他还能做什么？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左手传来？刹那间，猎手发现自己恢复痛觉，还有视觉、听觉……身体似乎被找回来了。
岚俯倒在马车的旁边，而那第三个杀手则仰面躺在自己脚边的雪地上，而自己……斯蒂芬看见自己的左手被钉在了树干上，手掌外只露出那熟悉的刀柄――这正是他自己的匕首。血渗透鹿皮的手套流了出来，滴落到雪地上，看上去是那么的诡异――血是绿色的。“中毒了。”这是斯蒂芬首先想到的，可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判断：他的匕首和箭头从来都是不染毒的，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完全没有中毒的反应。显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目前有更该做的事情。
紧咬着牙关，猎手一把将匕首抽了出来，这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整个蜷在一起拼命将左手压在怀中，支撑在雪地上的右手拽成了拳头，将抓手心里的雪捏得“咯吱”做响。
这样喘息了几秒，斯蒂芬把上身立了起来，虽然感觉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而贴在了身上，但疼痛总算好了一些。他用手探了探杀手的鼻孔：呼吸非常的微弱，这个家伙已经晕死过去了。在他的脖子上，猎手发现挂着一块精神系的磁石。事情的原委现在斯蒂芬大致上可以猜出来了――这个精神系的磁力师用魔法探测到了自己的位置并告诉了他的那两个同伙，在同伙被杀以后，这个家伙又将自己的精神侵入了自己的身体，在准备用同样的方法占据岚的身体前，他用匕首把自己的左手钉在了树干上。可他没有想到岚会是一个拥有强大精神力量以及双重人格的三眼族人，这个失误的直接后果就是他现在像条死鱼般躺在了这里。
“呼――”斯蒂芬站起身来长长的呼了口气，用脚踢了踢脚边这具直挺挺的躯体。“看来这个家伙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也好，等做完了善后工作再来慢慢审问他吧。”猎手走到岚的身边单膝跪下，他将女孩翻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大腿上。
女孩的脸由于被埋在雪里，已经有些冻得发青了。斯蒂芬抓起一把雪用力在她脸上揉搓着。“哈秋――哈秋――”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岚突然醒了过来。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从斯蒂芬怀里站了起来。
“那个家伙呢？那个想要跟我抢身体的家伙在哪儿？”顺着斯蒂芬的眼神，女孩很容易的就找到了四仰八叉躺在那儿的那个磁力师，从她的声音里，猎手听到一种陌生的冷酷。岚一言不发的走到磁力师身边，捡起还凝固着斯蒂芬那绿色血迹的匕首一下就插进了这个男人的心脏。
磁力师的眼睛突然间睁开了，眼球突的就像会暴烈开来一样，他仿佛一条被人扔上岸的鲤鱼，整个身体弯成了弓型，腹部高高地挺了起来，头和脚支撑在雪地上，喉咙里翻滚着低沉的呻吟。
他就这样保持了差不多两秒，终于浑身瘫软的躺了下去，死透了。“从她睁眼开始我就该发现又换人了，这个是个闯祸的祖宗。”对这一切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斯蒂芬在马车边摇着头，三眼女孩的脾气确实超出了他可以琢磨的范围。而且这么一来他也就没办法知道究竟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杀这个三眼族的小丫头了。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呢？俗话说：船到桥头自会直，该来的总归会来。小黑还被压在地上呢，先把它弄出来是正经。”斯蒂芬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走过去从磁力师的胸口拔出匕首，回头割断了小黑身上的辕绳，右手插到倾覆的马车下面准备要把马车抬起来。“贵族的玩意，还真叫个重！”这个全榉木的老马车样子看上去毫不起眼，但它的分量却着实让斯蒂芬不大不小的吃了一惊――若是在平时倒也罢了，但现在单凭一只右手他断然是抬不起这个的，试了几次都是仅仅抬起不到半尺而已。
虽然左手的伤口还在流血，正只手基本是处于半瘫痪的状态，手指头稍微动动都牵动伤口疼到钻心，根本没就没有办法使用，可猎手还是缓慢的把手掌插到了车厢下面――再拖下去小黑恐怕吃不消了。才刚刚一发力，斯蒂芬脸上的肌肉就不由自主的抽动起来，他有左手要齐掌而断的感觉。岚这个时候出人意料地走到了马车边，和他并肩蹲在了一起……
在猎手充满了诧异的眼神的注视下，岚自顾自的开始用力，显然她已经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而马车也如斯蒂芬预料的一般纹丝不动。
“看什么看？又不是第一天见面！你到底还抬不抬？”岚用脚下的冰雪更冷过百倍的语气说着，又做出一副要发力的姿势。“麻雀也有二两力，能多个帮手就多个吧。”斯蒂芬在心里嘀咕着，手上也开始准备用劲了。
“一、二、三、起！”马车一下子被抬起了两尺多，斯蒂芬身体往前一顶，用肩膀架住了马车，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猛的一发力。马车被顶了起来，“轰”的一声向另一侧翻倒过去。“小黑！”顾不上剧痛的左手，斯蒂芬一步跨到自己心爱的马儿身边。小黑这时候已经打着个响鼻爬了起来，正跪在地上晃动着身体，被它抖得四处飞散的碎冰渣洒了他个满头满脑。
仔细检查了一下小黑的身体，猎手发现除了右后腿被扭伤以外，马身上只有一些擦伤，所幸没有骨折。大雪完全没有停下或者转弱的迹象。从马车里清点出行李，捆扎好放后自己和马各背了一半，小狐狸还是被安顿到了自己的怀里，斯蒂芬拉着岚重新上路了。
“做快一点的话，天黑应该可以找到落脚处的。”猎手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闪过一丝忧虑。雪越积越厚，差不多已经有大半尺深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更加上是顶风而行，呼啸的北风刮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斯蒂芬受伤的左手挽着缰绳，早已结冰的血已经将他的手套和缰绳凝固在了一起，倒是小黑似乎知道主人的手有伤一般，一直拖着受伤的后腿紧紧跟着，偶尔被黄豆般大的雪籽打疼了晃晃脑袋，斯蒂芬就会被扯疼的一哆嗦。再到后来他干脆就麻木了，仿佛整支左臂不是自己的般拖在身后。他的右手揽着岚的腰，几乎是半推着女孩在往前走。
“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走。”再次抬头看了看天，斯蒂芬终于按耐不住了。
岚一言不发的摇了摇头，固执的往前走着，斗篷被她紧紧地裹在身上，使她整个人看上去那么的瘦小。
“让我背你走。”斯蒂芬一把拉住了她。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拉，女孩却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她回身拍掉了斯蒂芬拉住她的手：“我自己可以走。”在这一瞬，猎手看见岚的眉毛和头发上挂满了冰渣。就在岚扭过身体准备继续走的时候，斯蒂芬的右手打在了她的后颈上。连哼都没哼一声早已疲惫不堪的女孩就昏了过去，她瘫软的身体一下子载倒在猎手的怀里。
把岚扛上了肩头，斯蒂芬拼尽全身的力气拖着马往前赶，越是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旅者，就越是害怕北洲的雪暴。他们现在的境遇，非常之不妙。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的心情也愈发焦急了，风雪越来越大，但积雪却还很松软，尚未被风吹得密实起来，这样的雪是没有办法搭建雪屋的。根据早上酒店老板提供的情况，如果幸运的话，路上也许可以遇见散居的猎户；否则按照他们现在这样的速度，走到下一个村庄至少还得三个时辰……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积雪里，身体冷得不住瑟瑟发抖。人只是凭着一线意志机械的往前迈着步子。
“如果现在有人伏击的话，大约是可以轻易得手的了。”斯蒂芬在心里想着，不由笑了笑，自己当初也是做过几年杀手的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杀人如麻，却也是不留活口。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一天去做了个小丫头的保镖，倘若今晚自己被冻死在了这冰天雪地里，则当真是叫做自找。
“哼――”自嘲的笑了一声，他抖了抖外套，上面早已积满了雪花，抗在肩上的岚也几乎完全为积雪所包裹了。“啪！”风雪里，似乎传来了皮鞭的声音。有人！斯蒂芬的耳朵竖了起来，他眯缝着眼睛向前张望着。远处，一个快速移动的影子正在迅速接近他们。斯蒂芬轻轻把岚放了下来，让她靠在树干下，右手紧握匕首，微微颤抖着。
是一辆狗拉雪橇，六只白山犬拉着飞快的向猎手所在的方向驶来，转眼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快上来吧。”
让斯蒂芬大吃一惊的是，雪橇上的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全身都裹在厚实的灰色毛皮大衣里，头上还戴着一顶白色的熊皮帽子。
“你是谁？”斯蒂芬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位老者，他从这位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压迫感。“我是焱•苏尔加纳，她的爷爷。”老人右手指了指地上的岚，左手把帽子往上推了推，露出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斯蒂芬觉得心里涌进了一股暖流，他立刻就觉得自己精神了许多，已经几乎冻僵的身体也似乎暖和起来，紧张的心情仿佛也不由自主的松弛了下去。可以这样举重若轻的使用高级精神魔法而不借助于磁石，只有三眼族的人。如果眼前这位老人有什么企图，恐怕自己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吧。斯蒂芬弯腰把岚抱上了雪橇，自己却没有坐了去。
“怎么不上来？”老人问道。
“你带着岚先走，我会带着它跟上的。”猎手指了指身边的小黑说道，停了一会儿，他又坚决的补充道：“如果你伤害了岚，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老人轻轻哼了一声，从雪橇两侧分别解下了一些木条，他将这些木条拼接在一起，居然又是一个结构简单的雪橇。
“让你的马跪到上面。”老人冲着斯蒂芬挥了挥手。斯蒂芬轻轻一带缰绳，小黑听话的走到雪橇上跪了下来。血水早已把缰绳和手套冻在了一起，把缰绳扯下的时候，斯蒂芬咧了咧嘴，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一吸之下，他觉得自己的整个肺都结冰了。
用皮绳将小黑在雪橇上固定好后，斯蒂芬与老人先后坐上了雪橇。老人迎着凛冽的北风一抖皮鞭，雪橇开始滑动了。老人的家离的不远，一个木制的平房，里面隔出了三个房间。昏迷不醒的岚是首先被安顿好的，老人检查了一番，认为她只是疲劳过度而已，休息休息就好了。斯蒂芬不放心的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她没有发烧才安心的留下她一个人休息，就在他们准备关上房门的那一瞬，小狐狸贴着门框一溜烟钻了进去，跳上床趴在了岚的枕边。门边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不由都微微笑了笑。
老人去为斯蒂芬准备晚饭了，猎手则坐在烛台下检查着自己左手的伤势：他用匕首割开手套，这才将手套从手上剥离下来。伤口已经止血了，可伤口上那由绿色的血结成的疤却分外刺眼。
斯蒂芬用鼻子嗅了嗅伤口，又闻了闻自己的匕首，他可以确信自己没有中毒――除非这是一种无色无味、他从未接触过的毒，而且是慢性的，这样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想了又想，斯蒂芬拿着匕首突然朝自己的左手中指划去，右手举到半空，他停住了。起身从包裹里拿了柄备用的匕首“刷”的割开了自己的手指。绿色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到桌面上，那血花带着一种邪恶的美四溅开来，让人心悸。
“当啷”一声，斯蒂芬手中的匕首掉到了地板上。他已经完全惊呆了，虽然也设想过这个结果，但实际上在他的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想过这样的场景它真会出现，他以前受过很多伤，比这严重得多的伤，但从未流出过绿色的血液。绿色的血，如果不是因为中毒，那么它在诺亚大陆只代表一件事情――魔族！只有魔族的血才是绿色的。“这不可能。”经历了最初几秒的震惊，斯蒂芬逐渐冷静下来，自己绝非魔族这点他可以肯定。但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呢？他横下一条心，捡起匕首割开了自己右手的手指。红色，鲜艳的红色如他所期盼的一般涌了出来。
一个不断用匕首在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割开伤口的人在其他人眼中看来一定是疯了，但斯蒂芬却是以异常的冷静做着这件看似疯狂的事情，他的眼睛里闪着冷峻的光芒。手臂、躯干、大腿、小腿……血之花在他的身体上四处绽开，在验证了他那人类生命的活力的同时，也肯定了他现在拥有着一只属于恶魔的左臂。
只有左臂――从肩头到指尖――流出的是那种诡异的绿色血液。“你的左臂现在确实是魔族体质的。”不知什么时候，三眼族的老人站到了斯蒂芬的背后，轻声说道。
斯蒂芬转过身看着焱的眼睛，一言不发。
“这样的状况确实非常奇怪，我也只能做一个猜测，但不一定对，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说说。”老人把一钵热气腾腾的饭放到了桌上，饭上还堆着一些兔肉。“您说吧。”斯蒂芬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恩，你边吃边听吧。”老人从身上摸出一个配着水晶烟嘴的海泡石烟斗，又拿出装烟叶的布袋，用小铜勺装了半斗烟叶，翘起小手指将斗里的烟叶按了按实，又多加了两勺烟叶，再按实，点上火慢慢抽起来。看起来这个烟斗已经陪伴老人不少年头了，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烟斗已经变成了棕金色。抽了两口，焱突然开口问道：“你前段时间受过很严重的伤吧？”
“是的，差不多一年以前的事了。”斯蒂芬放下手里的饭钵，点头答道。“这就差不多了，你知道双子幽怨胄吗？”老人吐了口烟，轻轻点了点头，看见斯蒂芬摇了摇头，他继续说道：“相传从前有一对孪生兄弟同时加入了佣兵团，两个人形影不离。在一次战斗中，大哥为掩护弟弟战死，弟弟在为大哥报仇后也力竭而亡。两个人的灵魂因舍不得彼此，因此无法安息，寄生在他们生前所穿的铠甲上。 从此只要有穿上弟弟铠甲人一受到伤害，他就会从穿着大哥的铠甲的人身上得到生命力的补充和身体的治疗，直到那人精尽而亡。这对兄弟的故事随着这两件奇特铠甲广为流传，而这两副铠甲遂被后人称为双子幽怨胄。 由于具有如此能力，这两副流落于北洲的铠甲经常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强迫奴隶穿上大哥的铠甲，然后奴隶主穿着二弟的铠甲出去作战。如此种种。使得这两副铠甲蒙上了恶名。 但同时伴随着这两副还有一个传说：如果能有一对兄弟或者战友为了拯救对方而自愿穿上大哥的铠甲，奇迹就会出现。 ”
老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着正大口吃饭的斯蒂芬笑了笑，这是一个真正优秀佣兵的表现――无论在什么样情况下都不影响吃饭，充足的体力是佣兵生命的基本保证。
转眼间一钵饭已经被吃得斯蒂芬干干净净了，他将饭钵放到了桌面上，问道：“您的意思是有人用双子幽怨胄救了我。”“应该是这样，而且此人是一个变异的魔族，有着人类的外表，普通的魔族是没有办法穿上为人类体形而设计的铠甲的。在他救你过程中，也将他的一部分特质传到你的左臂上――毕竟他是以自己的生命力为代价拯救了你。所以你现在所拥有的，的的确确是一只魔族的左臂。”
“我的这支胳膊还有办法变回去吗？”“这我也不清楚了。如果能够找到双子幽怨胄的所有者，也就是那个救了你的魔族，或许可以。”三眼老人的话说完了，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老人的烟斗偶然发出烟叶燃烧的声音。斯蒂芬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消化着肚中的食物，以及老人那些出人意表的话语。
五、阴 霾
古特里亚城堡：现存最古老的人类城堡，位于呼里满沼泽西北，神狱山脉南端。拥有最丰富的历史藏书，风格古朴，并没有任何特别的防御和守备。在这里生活的人都遵守一个准则，不准携带任何贵重的物品进入城堡，所以千百年来，连盗贼都知道这里只有知识而没有财富，正如第一代院长古特里亚说的那样：“我们这里除了知识外，一无所有。”古特里亚学院是大陆上最著名的贤者学院，城邦的统治者以及当年诺亚帝国的统治者都定期奉上一定的生活资源，甚至在老百姓心中，如果自己的统治者捐献给古特里亚的物资被退回，那是统治者最无能的表示。北洲历史上曾经发生过因物资被退回而导致城邦统治者下台的事情。古特里亚学院及城堡的特殊的地位，可见一斑。
――《诺亚杂谈》一来雪暴太大；二则左手的伤势未愈；外加上还要带着一个平时乖巧无比，可你却永远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变成魔女――至少斯蒂芬是这么认为――的三眼族少女。在这样的情况下贸然前行，实在是过于危险了，于是两人便在焱•苏尔加纳的老木屋里暂时歇了下来。这一歇就是近一个月。
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暴终于过于了，雪后的天空晴朗蔚蓝，虽然气温似乎更低了一些，在室外的时候，长须的三眼老人经常会因为呼吸的缘故让胡子上结满白霜。可因为一直呼啸着的北风也停了下来的缘故，感觉上要好了许多。
“刷――嘣！”离弦的利箭命中了远处一棵桦树干上大约金贝大小的疤痕，箭尾还在不住的颤动。
斯蒂芬摘下手套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掌中央留着寸许长一条淡绿色的疤，看上去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开弓的时候还是会有些隐隐作痛。自然的，箭出去的力道也相应弱了一些――连箭头只是刚刚没入树干，以往在这个距离，差不多还能多进去半寸。“伤好的差不多了吧？”老人和往常一样握着他的宝贝烟斗推门走了出来，不知道他装的是什么烟草，即便不吸，只是让它自己那么燃着也会让屋子里充满一种温和的香气，就连一向反感烟草味的斯蒂芬这次也对老人的烟斗产生了兴趣。
不过猎手更感兴趣的，却是当时老人是如何知道他们的存在，有是如何在风雪中找到他们的，这个疑惑已经困扰他几乎整一个月。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问了出来：“当初……您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们的？”
“呵呵，我知道你迟早会问的。”老人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我只是听见了岚的呼救而已。”
“听见？”
“大概可以说是听见吧，用精神去听的。这个跟你是没办法说的更清楚了。呵呵……咳咳……”老人笑笑到一半突然咳嗽起来，大约是让烟给呛到了。斯蒂芬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把脱下的手套又戴了上左手。的确，三眼族对于北洲其他种族来说是太神秘太深奥太难理解了。这一个月里，他从老人那里了解许多关于三眼族的事情，可知道的越多，他的疑惑也就越多。
老人原是古特里亚贤者学院的一名贤者，年纪大了以后就离开了学院回到自己的封地。可性格孤傲的他甚至不愿意家人看见自己发狂时的模样，所以就隐居在这个距离城堡差不多两天路程的地方。
“岚？她也有您这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吗？是不是她以后也会……会……”想到老人的感受，斯蒂芬终于没有问下去。
“岚她几乎完全不懂得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呢。她连压抑自己副人格的能力都没有，所以只要一受刺激，副人格就有可能跑出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可能她今后反而不会过得象我这样难受。”说到这里，老人微微笑了笑。“嗯？”斯蒂芬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他显然没有明白老人的意思，可他也没敢继续追问。
“如果你和一个武技不相上下的人在我这间木屋里打起来，你估计我这间老屋会成什么样？”老人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
“估计……。”因为不明白老人的意思，斯蒂芬忧郁了一会儿才说道。“是啊，估计是面目全非了。”老人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如果是两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打架就好多了，两人就是打到头破血流，也顶多不过摔个玩具什么的，我们的身体就是这间房屋啊。”
听到这里，斯蒂芬大致明白了。“虽然三眼人的精神力量强大，可以压制副人格，但副人格的精神反噬也强大，一旦发作，在旁人看来就如发狂一般。而且这样反复的次数多了，身体也就垮了。倒是像岚那样完全不懂使用精神力量，两个人格轮流透气反而相安无事――或许三眼人要在北洲生存下去就该放弃自己的精神力量吧。呵呵，伟大的凯伦丁啊。”说着，老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凉。
“外面说话不冷吗？进来吧。”就在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抱着小狐狸出现在屋门口的岚打破了沉默。
可最先回应她的，既不是一向反应敏捷的斯蒂芬，也不是经常可以窥透人心的焱，而是院子里那一群拉雪橇的白山犬――虽然小狐狸来到这儿时间也不短了，它始终就没能和这群狗处理好关系，每次只要它一露头，狗就争先恐后的吠个不停，大有要把小狐狸四分五裂的架势，非得老人出来喝止方休。一见阵势不对，小狐狸立刻钻出了岚的怀抱，扭头跑回房里。而这边，老人也已经安抚好了他的那群爱犬。
“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吗？”看见斯蒂芬手上握着的弓，岚问道，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现在和猎手已经熟悉了许多，说话也多了不少。“嗯，差不多了。”斯蒂芬点来点头，“我们差不多也该继续上路了，收拾好行李，明天一早就出发吧。”
“岚说的对，进屋再说吧。”老人说着拍了拍胡须上的冰霜，这个动作惹得岚咯咯笑出声来。第二天天气晴朗依旧，斯蒂芬和岚赶着老人的雪橇一大早就上路了。积雪实在太深，小黑就留在了老人家里；没有老人陪伴，小狐狸也上不了雪橇――准确的说是直到他们离开它都没敢出房间大门，于是也被三眼老人留下了，说是还可以陪他解解闷。
这次一路上可以说是一帆风顺，不光是天公作美，而且积雪被前一阵的大风刮得密密实实，特别适合雪橇跑，岚的副人格这几天以来也没给斯蒂芬找什么麻烦。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路再无人找他们的麻烦，照这样的情况跑下去，最多还要两天时间他们就能到达阿格拉城堡了。
“难道那一次只是普通拦路打劫的强盗？”斯蒂芬在心里琢磨着，他微微摇了摇头，虽然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一个有精神系磁力师的强盗团……这个规模一定不小了，估计全北洲也没几个。说来还是怪岚那出人意料的一刀，否则等那个磁力师醒来问问就什么都清楚了。
“不管是什么人，还是小心些好。”想来想去，他还是暗暗提醒自己不可大意。转眼间，狗拉雪橇已经跑到了斯米若镇――这个地方斯蒂芬以前来过一次，这是在前往阿格拉城堡的路上他们所能遇见的最大一个镇了，镇的主干道上能并跑四辆双人马车。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正好在这个镇过夜吧。斯蒂芬看了看雪橇右边的一家旅店，不愧是大陆南部最繁华的镇子，这样规模的旅店若是在北方，大约也只有在神狱或者白山这样名列大陆十大城堡之中的特大型城堡才会有。安排好了住宿，他们回到了旅店一楼的餐厅，店里的伙计十分客气的把他们引进了大厅。大厅里摆着一些常绿的观赏植物，四壁上还悬挂着一些描绘北洲风景的绘画，斯蒂芬在其中一眼就发现了他所喜欢的天湖。
伙计把他们引到一张双人桌旁，在他们面前倒上了一中不知名的琥珀色液体，斯蒂芬尝了尝，很香，还有些甜，他估计这也是某种发酵了的饮料。
点好了饭菜，小伙计却一直站在他们桌边没有离开的意思。斯蒂芬静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后忽然明白了，他摸出一个铜羽放到伙计手中，大声喊道：“你可以离开了。”
“祝您胃口好！”伙计有些忿忿的说着，在离开的同时，还不忘回头用那双饱含着不满的眼睛瞪了斯蒂芬一眼。斯蒂芬没有回应伙计的眼神，他正仔细观察着四周。显然，不少人也正观察着他们――岚这一身宽大斗篷的打扮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很引人注目的。
斯蒂芬有些后悔进这家店了，这儿的气氛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十个手指头上戴八个戒指的食客、喧哗的气氛以及刁钻的伙计。来这儿吃饭的应该大多是富商：两个北方口音的坐在大厅左边；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中间的桌子；一男一女两个南方口音的在角落的桌边调情；一个小个子的商人独自坐在常绿植物的旁边，正好面对着自己二人的他时不时抬眼偷看着岚，在触到斯蒂芬的视线之后又立刻低下头去，这个小个子的男人也批着一件斗篷，只是没有象岚那样在室内还戴上帽子；最右边的大桌旁围着一大群人，几个趾高气扬的家伙正端着泛着浅绿色泡沫的酒杯，这种独特的色泽表明杯中装的定然是上好的薄荷酒，一种适合于妇女餐后饮用的低度酒――至少斯蒂芬一向是这么认为的，四个妖艳的金发美女如水蛇一般缠在那几个男人的身上，而在这群男女的背后，还站着五个显然是保镖的彪型大汉。
“我一点儿不喜欢这个地方。”岚低声说着，在公共的场合，她还是一贯的小心翼翼。
“我也不喜欢。”斯蒂芬苦笑了一下，“只在这过一夜而已，将就一下吧，几年以前来这儿的时候，这家店还不是这样的呢。大概换老板了吧。”“嗯。”岚应了一声，顺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那种有些粘稠的琥珀色液体，却被呛到了。“这个不如扑蓝塔好喝呢？是酒吗？”用手帕仔细的搽了搽嘴，她问道。
“这个应该和扑蓝塔一样算是饮料吧。”看着岚微微有些发红的脸，斯蒂芬笑了起来，看来不止是性格，连酒量两个人格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异呢。从九岁起跟着父亲学习打猎，十四岁那年父亲去世，于是开始做佣兵，其后又做过四、五年的杀手，而今年更是他转行做猎手的第四个年头了。在近二十年里，斯蒂芬积累了无数的经验，但真正确保他可以一直存活到今天的能力只有一个――对危险的灵敏嗅觉，而这个能力对于他来说是天生的，就好像三眼老人焱•苏尔加纳那强大的精神力一样，无法对旁人解释。
也就在斯蒂芬心情愉快地看着被饮料呛到的岚面红耳赤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死神的逼近。究竟是谁？他还无法判断，但他知道一切都将在瞬息之间发生。
是那群喧哗的男女，以及他们身后那五个保镖打扮的壮汉？
还是那个在大厅里转来转去，不时用不满的眼神打量着自己的店伙计？
又或者是那个小个子的商人，他已经从桌边站了起来，正一边做出把手伸进斗篷掏钱准备付帐的样子，一边朝着岚的方向迈了一步……接下去的事情是在电光石火间发生的：斯蒂芬右手掀起面前的木桌，挡住了从小个子手中射出的弩箭，而他左手甩出的匕首则正好擦着向前翻倒的木桌上缘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小个子的咽喉，这个杀手原地转了个圈，立时倒地毙命。
即便是对于有所准备的猎手来说，这一瞬间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不可思议的，他敢对着大神凯伦丁发誓：他瞄准的是这个男人握弩的右手手腕――不单是因为这个地方人太多，而且斯蒂芬也想留个活口，可匕首却鬼使神差的直接命中了敌人的要害。
而对于正在餐厅品尝着美味佳肴的其他食客来讲，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则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从小个子男人那被切开的喉管里喷射出来的鲜血就真真切切地洒到了他们的面前、衣服、脸上……而那个杀人的凶手则正站在他们的眼前，大厅右侧的那些训练有素的彪型大汉们这时也掀倒了面前的木桌，将自己的主子藏到了木桌后面，同时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将剑尖对准了斯蒂芬。这些被吓去了半条命的可怜人一下子就趴到了地板上，以图避免杀身之获，当然在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忘记把自己的手指头藏到自己的怀里……
斯蒂芬对于真正北洲男人的野蛮脾气再了解不过了，他一闪身站到了还傻楞楞地把酒杯捧在手中的岚面前。
“嘿！老兄，你是干什么的？”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保镖，”斯蒂芬松了口气，这次遇见的是属于冷静的那种“就是我身后这位小姐的保镖。”
“你倒是早说啊。”壮汉们收起手中的长剑，开起了玩笑。明白了冲突已经过去，食客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向门外逃去。这已经是进入血腥年代（从诺亚历三一一年开始，诺亚大陆战事频繁，被后世称为血腥年代）后的第五十四个年头了，对于这些经历了残酷战争的人来说，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太平常了。遇见了则躲，躲过了就跑。这是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从血淋淋的现实中所学到的生存法则。
此刻，斯蒂芬已经重新坐回了岚的身边，他想尽量用自己的镇静来让面前的女孩平静下来。
“我想，我把我们的晚饭给搅了。”猎手微微笑了笑，又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一来这儿倒是安静了不少，我更喜欢现在的气氛呢。你呢？”“斯蒂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岚的声音在发颤。
“有人想杀了你，”斯蒂芬回答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们这次旅行的目的？除了你、你父亲、你的管家之外？”“啊……啊……这到底算什么回事啊！没付钱人就全跑光了。”刚刚被伙计叫了出来的旅店老板的哀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貌似打手的角色。顺着伙计的目光，他直接冲到了斯蒂芬的面前。“你要负责赔偿全部的损失，都是你把客人吓跑的。”
斯蒂芬实在懒得与这种人分辨，他从钱袋里摸出一枚金贝抛到了旅店老板的手里。
旅店老板用他那肥厚的手掌反复掂了又掂，还放到嘴里咬了咬。“放心吧，不是拉马特金贝，正宗的阿格拉金贝（在诺亚帝国覆灭以后，由于失去了帝国统一的制币机制，各个城邦新铸造的货币虽然名义上是依照诺亚帝国旧制，但实际上却多有分量不足的情况，如拉马特金贝就以金含量不足标准的百分之八十而闻名，以至于在北洲，人们常用拉马特金贝来指代没有信用的人。）”斯蒂芬实在按捺不住的说了一句。
“哼，我是觉得你这一枚金贝还不够赔偿我的损失呢，我这儿桌椅可都是高档货，花了不少钱的。”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双被肥肉挤得几乎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盯着斯蒂芬手里的钱袋。
听了这话，斯蒂芬冷笑了一声。在北洲，一枚银贝就足够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饮食开销了。“把我们点好的饭菜送上来，再给那边的兄弟们一人上一杯这里最好的酒。”他摸出了第二枚金贝。
“好说！好说！”旅店老板咧开嘴笑了起来，忙不迭的用粗短的手指抓过金贝收到怀里。扭着海象般的身躯进了里屋，只留下伙计和打手们清理大厅。饭菜终于上齐了，凭良心说，这儿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是这一路来做的最好的一家了，也难怪那些富商们都跑这儿来。跟右边那群男女以及他们的保镖们对饮了一杯后，斯蒂芬坐回了桌边和岚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们……今晚还住这儿吗？”逐渐平静下来的岚心有余悸的问道。
“对，天已经黑了，这种冰天雪地赶夜路，恐怕更加危险。再说既然人家能在这等着我们，那就算我们跑去其他地方他们也一样能找到。”停了一会，斯蒂芬继续说道：“刚才你还没说到底都有那些人知道我们的行程。”猎手虽然表面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可他的心里早以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如果说先前他还有所侥幸，那么这次的袭击已经明确无疑的告诉了他确实有人要杀岚，而且此人完全了解岚这次远行的时间和目的地，换句话说就是：这是一个熟悉岚的人，也应该是一个为岚所熟悉的人。“除了你刚才说的人外，没人知道了。父亲对我这次远行似乎特别谨慎，整个家里就只有莱普提先生，就是管家和我知道。连我的未婚夫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未婚夫！”这次是斯蒂芬被酒给呛到了。六、陷 阱
在极北的天空，有六颗相距很近的恒星排成一个紧凑的正六边形，这在北面稀疏的夜空中相当醒目。并且，这个六边形的正中是正北的位置，夜空中，人们看到这六颗星环绕着这个位置运转，而这个位置一直不变，是正北方。在很久以前，甚至在断绝之战前，人们就发现了这个星座，并且利用它来导航。而断绝之战后，东、西、北大洲的人们继续用它来导航。人们称呼这个星座为北芒，并且把这六颗星统称为北芒星。
――《诺亚杂谈》“你有未婚夫？”斯蒂芬诧异的问道，他的脸上写满了惊奇。
“我……我为什么就不能有未婚夫？”岚低声说着，脸一直红到了脖子。
“他是什么人？”
岚笑了笑，没有说话。沉默一阵，她突然开口说道：“我也说不清楚他是什么人，其实我都还只见过他一面。是父亲在去年的时候突然为我定下了这门婚事，据父亲说那是他老朋友的儿子，可以前都没听他说过。”“这样说来，你的父亲大人一定是很喜欢他了。”斯蒂芬喝了口酒，他现在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其实……我的感觉是，我父亲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岚犹豫了一会，说出了她的看法。
“是这样的啊。”斯蒂芬现在也拿不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到底跟这一切有没有关系，如果仅仅是岚的家事，似乎也不太好继续问下去――贵族们之间的婚事，与其问有几桩没有搀杂爱情以外的东西，还不如问到底有几件是有些许爱情基础的。“他姓什么？”想了想，斯蒂芬问了这个不太敏感，又多少可以了解到一些情况的问题。
“他姓拉西姆。”
“使用这个姓氏的应该是人类吧！他不是个三眼族人吗？”斯蒂芬今晚再次大大的吃了一惊，不同种族间的结合在诺亚大陆是很少见的，因为混血儿在诺亚大陆倍受歧视。在这块大陆上，混血儿最大的产生原因绝不是什么伟大的爱情。不用去怀疑，正是战争制造了大陆上绝大部分的混血儿。这些起源于暴力的生命，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注定成为得不到父母双方关爱的可怜虫。“恩，他的确是个人类。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我是三眼人吧――我和我父亲出门都会特意隐藏额头上那第三只眼睛的，而知道苏尔加纳是三眼族姓氏的人，恐怕也不多了。”
“名字呢？”
“麦兰，麦兰•拉西姆。怎么？你知道他吗？”岚奇怪的问道。“不，不认识。”说完以后，斯蒂芬便陷入了沉思。拉西姆家族的历史有些久远了，当年杉莫伊•拉西姆曾在诺亚王朝里担任过要职，于是被赐予了拉西姆这个翼人族的姓氏。在他死后，这个家族就逐渐开始败落了，再没有出过什么特别优秀的人物。按照斯蒂芬以往的经验，若是要假冒一个贵族，这样没落的而古老的姓氏是最好用的，岚的这个未婚夫会是拉西姆家族真正的后人吗？她的父亲又为什么要突然把女儿许给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呢？
他知道这些疑问自己现在是找不到答案的，答案或许永远也找不到，或许与两次伏击无关，根本就犯不着去找。
不为解决不了的问题发愁，这同样是斯蒂芬的原则之一。他现在最该做的，恐怕就是吃好睡好，保持体力和警惕性，以便安全的把岚送到阿格拉城堡吧。岚被斯蒂芬叫醒的时候，发现天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从窗户向外望去，北芒星还挂在北面的天空。而斯蒂芬早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行李，只等她穿戴好就可以上路了。
“不吃早饭了么？”岚对一大早空着肚子出门还不习惯。
“凑合着吃点干粮，我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斯蒂芬压低了声音说道。当斯蒂芬赶着狗拉雪橇准备悄悄溜出旅店后院的时候，岚却突然跳下了雪橇。“狐……”就在她大喊出来之前，斯蒂芬及时的捂住她的嘴，同时将左手食指树到嘴唇上做了个小声的手势。
“狐狸，是小狐狸。它居然一路跟过来了！”岚拨开了斯蒂芬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掌，轻声“喊”着，她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十分的兴奋。
“别过去，把它抱过来了狗会叫的，那样我们就会被发现了。”斯蒂芬拉住了想跑过去的岚，劝说着。“可是……”岚指着蹲在远处缩做一团的小狐狸，眼泪都下来。小狐狸这时候显然也发现了他们俩人，却顾忌着那六只白山犬而不敢靠过来，甚至连叫也没敢叫，只是立起了身子远远的冲他们拼命摇着尾巴。
“它能跟到这里就自然有办法跟着我们继续走下去，等到了阿格拉城堡……”看着岚的表情，斯蒂芬硬生生把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至少，等出了镇到了空旷地带我们再等它吧。”
岚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到雪橇上。这一路上她已经养成了听从斯蒂芬安排的习惯，毕竟他的旅行经验不是从来未出过远门的岚可以比的，也是他几次救了岚的性命，可这次不同，她实在不忍心把小狐狸一个“人”留在这里。斯蒂芬见状几乎是硬把岚架上了雪橇，他没敢抖皮鞭，只是轻喝了一声。这些训练有素的雪橇犬立刻就拉着雪橇悄无声息的奔了出去。
在他们的身后，依稀可以看见努力追赶着他们的小狐狸被越甩越远，而雪橇上的岚则是一直趴着向后面张望，等到实在看不见小狐狸了，她便不声不响的抱做一团，不管斯蒂芬跟她说什么都一声不吭。
大约跑了两个小时，天色渐渐转亮了，北芒星也消失晨曦之中。但天空却似乎被一层薄幕所遮蔽着，灰蒙蒙的，看来又要变天了。一直没说话的岚这时候突然拉了拉斯蒂芬的衣服：“可以停下等等小狐狸了吧。”
“不行！”出乎岚的意料之外，斯蒂芬斩钉截铁的拒绝了她，而且这次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
岚急了，也同样前所未有的大声喊了出来：“你说过……”“我们被人盯上了！”猎手用这句冰冷言辞终结这次对话。
自昨天傍晚遭遇了那次袭击之后斯蒂芬就知道麻烦肯定还没完――从那个杀手能够提前等在餐厅里就可以推断出他一定有同伴。所以猎手今天才特意趁着天未亮就溜出了镇子，想要一口跑到阿格拉城堡，谁知道刚刚走上大路没多久他就发觉自己被人跟上了。跟踪者的技巧并不高明，只是赶着雪橇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面。这使得斯蒂芬很容易的就发现了他的存在。可发现对手是一回事，解决掉对手则完全是另一个问题。对方的到底有几个人？斯蒂芬可没有信心爆炸到去特意放慢速度仔细观察对手，然后在决定是处理掉这个弱于自己的家伙；还是从三个一流杀手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的地步。带着一个弱女子的他现在需要的，是绝对的把握。
相对的，追踪者也并没有猛扑上来一口吃掉猎物的打算。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战斗的过程，可猎手那在上两个回合里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他们四个好手的战技还是产生了足够的威慑力。他们也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将优势转化为胜势的时机。
追逃双方就在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中僵持着。对现在的局面有所了解以后，岚也不再埋怨斯蒂芬的绝情。她紧紧贴在猎手的身边，把身体每一丝最微小的颤抖都传递给了斯蒂芬那敏锐的神经末梢。
起初的两个小时里，斯蒂芬认为这样的局面是对自己有利的：自己正一步一步的靠近阿格拉城堡，按照现在这样的速度，大约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就该睡在城堡中某家旅馆暖和的床上了。但地形的变化很快就告诉他：这样的想法大错特错了。
阿格拉城邦正好建在阿格拉盆地唯一入口的关隘处，城邦的背后就是肥沃而平坦的阿格拉盆地，它的两侧是高耸的阿格拉山脉，而它的正前方，却是一条狭长的山谷。斯米若镇就是建在距离山谷入口的不远处，而他们现在则飞奔在进入山谷的大路上。
如果在进入山谷中前有伏击而后有追兵……本身就是一名猎手的斯蒂芬完全了解自己的胜率，不，这里他该考虑的是自己的逃生率还剩多少――如果是由他自己来完成伏击，他敢说猎物逃脱的几率不会高过二十分之一。放弃雪橇，翻越阿格拉山脉进入城堡，利用山区复杂的地形摆脱甚至于将对手个个击破吗？如果这不是北洲大陆的冬季，外加上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话，斯蒂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方案。但在现在的情况下，这条路完全可以不去考虑。
犹豫之间，他们的雪橇已经驶入了山谷。
“啪！”斯蒂芬虚抖了一下手中的皮鞭，加快了雪橇的速度――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就不如先甩掉身后那讨厌的影子。后面的雪橇上绝对坐着不只一个杀手，所以自己雪橇的载重量十有八九会小于他们，加上优秀的白山犬。速度上自己是应该占优的。就如预期的一般，两架雪橇间的距离慢慢拉开了。可这时候北洲冬季气候开始暴戾的发起了脾气，从早上起就一直阴沉着的天开始转黑，停了近一周的北风也从他们身后刮了过来，在山谷中形成了一股强劲的气流，将积雪吹起来形成了漫天的雪雾。背后的追踪者这时候已经看不见了。
而这一切给了斯蒂芬一个绝好的注意，他让岚下了雪橇，自己和狗一起拼命将雪橇拖上了傍边的山壁。他们现在需要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而这呼啸的北风只需要几分钟就会将他们上山的痕迹刮得无影无踪。谁又能够想到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会上山呢？神不知鬼不觉的，斯蒂芬就可以把位置换到杀手们的身后，伏击者将被他们自己的同伴给引出来，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将会倒置。而这一切对方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会发觉。
艰难的爬行了一段后，他们找到了一个浅浅的山洞，勉强可以把他们藏进去。虽然这些白山犬都很听话，但斯蒂芬还是担心狗的叫声会让他的努力前功尽弃，特意掰了不少的肉干喂给它们，让岚也将就着吃了一些算是中饭，而他自己则一点没吃，全神贯注的蹲在洞口边倾听着山谷中的动静，饥饿的野兽也是最危险的猎手，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让他的各个感觉器官都将功能发挥到极限。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他听见了狗的叫声，对手已经掉进了他的陷阱。由于不确定伏击者会隐藏在什么地方，斯蒂芬决定稍微多等一会再下去――如果万一在伏击者被引出来之前自己就再次与那些家伙碰上了的话，事情就不妙了。相反的，即使两拨敌人碰了面发现上当了再转头来找他也不怕，这漫天的雪雾正是绝好的隐蔽。只要敌人在明自己在暗，他暗影就自信有机会。最不济也能利用这雪雾偷偷溜过去。
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斯蒂芬决定出发了，冬季天黑得早，等追上对手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天黑时分，那是最适合于他暗影的时间。也就是在他起身的那一刻，他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清晰的听到了一声犬吠，虽然很微弱，但他肯定不会听错，那绝对刚才过去的敌人的雪橇犬。
是啊，自己怎么会傻得忘记了把狗算在内呢？这些聪明的家伙可不仅仅只是会拉雪橇这种力气活，凭着灵敏的嗅觉让猎物没有藏身之地才是它们的看家本事。
现在不是检讨过失的时候拉，根据声音判断，对方已经十分接近了，就算考虑上顶风而行的困难，他们最迟也将在半小时之类找到这里。而在这之前他必须想办法绕过对方，摸到上风头去――否则风会把他们俩的气味飞快的送到对手那些雪橇犬的鼻孔里。三下两下就割断了缚在雪橇犬身上的皮绳，斯蒂芬拍了拍领头犬的脑袋，把它推出了山洞，小家伙呆了呆，看见斯蒂芬冲着自己猛的一挥手。它转身箭一般冲了出去，其他的五只狗也跟在它的身后纷纷跑远了……
“放心吧，这些聪明的家伙一定可以安全的回到你爷爷身边！”斯蒂芬安慰着不无担忧的岚，麻利的将雪橇上全部的包袱都拆了开来。他只带上一天份的干粮，将其余的肉干洒得洞内到处都是。“希望这些东西的气味能帮忙拖上几分钟。”用大量的肉干去填饱对手那些雪橇犬的肚子，这就是他首先想到的――毕竟它们不是经过了专门训练的猎犬，在这样的气候里跑了大半天，它们决计无法抵御这些肉干的诱惑。而饱食后的野兽其不论是它的反应还是它捕猎的欲望都会降到最低。
从雪橇两侧拆下焱上次用过的那个简易组合爬犁背在背上，一边在心里祈祷着，猎手挎上猎弓拉着岚冲进了呼啸的北风里。
现在的局势对于猎手来说是很不利的，为了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他不得不放弃了绝大部分补给；相应的，这些有限的食物和恶劣的气候又决定了他不得不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抵达阿格拉城堡；更被动的是对手人多势众还带着雪橇犬，而他却连对方到底有几个人都不知道。如果说他还有什么优势的话，那恐怕就只能是经验了。如果说到追猎，恐怕不会有人比从九岁是就开始学习打猎的斯蒂芬更加熟悉。
没有了雪橇，下到山谷去肯定是死路一条；直接奔向阿格拉城堡则不如说是直接奔向对手的刀剑。他们现在唯一可选择的路就是继续向山顶上爬，再找机会折向城堡。
用皮绳将岚和自己系在了一起，他让岚在前面爬着，自己紧紧跟在后面，连脚印也顾不得收拾――在对方带着一大群白山犬的情况下，有时间收拾这些留在雪地上的麻烦脚印远不如快点逃命来的合算。在前面的岚手脚并用的努力往上爬着，突然间她脚下一软，整个人趴倒雪地上向下滑去。紧跟在后的斯蒂芬忙一把抱住了她，他感觉到岚纤细的身躯在他的怀里不住的颤抖。
“如果她不害怕反而更奇怪吧。”猎手扶起了女孩，搂着她一起往上爬着。岚能够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让他意外了。倘若她是惯常所见那种自以为是女王的贵族小姐，斯蒂芬早就开始后悔接这个任务了。可岚这一路上的表现让他决心不惜一切代价保护这个三眼女孩。往上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听着身后时高时低，时有时无的犬吠声，杀手们似乎已经迫近了不少。山势这时候却更陡了，他们不得不改为斜线向山顶攀登。而且，越是往上，积雪就越厚，每往前迈一步，脚都会深陷于其中，被直埋到小腿。
“可……可以休息一会吗？”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岚问道，现在的她几乎是被半推着在往上走。她觉得双腿仿佛被绑上了沉重的铁块，根本就只能在深深的积雪里拖动。
“再坚持一会，背风而行的我们尚且如此，下面那些顶风而上的家伙们自然更加难熬。” 斯蒂芬在手上加了把力，希望能帮岚走的轻松一点。刚才的那句话，与其说是在鼓励岚，不如说是在鼓励他自己。在他的心里，又怎会不明白风向怎么一点小小的优势哪里够让他俩脱身呢？一群职业杀手的脚程，无论如何也会快过带着一个贵族小姐的自己。那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就是最好的证明。差不多是在午夜的时候，猎手带着岚终于爬上了山顶。长长的舒了口气，岚不顾一切的瘫倒在雪地上，她现在觉得这雪地就是诺亚大陆上最舒适的床，就算用阿格拉城邦邦主的床来喝她换，她也不会同意的。
斯蒂芬一言不发的抱起了卧在地上的女孩，沿着山脊拼命往前跑着。自昨天早饭以后就滴水未进的他脚步也开始有些踉跄了。可那越来越清晰的狗吠仿佛死神的脚步声一般赶着他榨出自己的最后一分体能。
岚显然也已经听见了狗叫声，她将胳膊绕过了斯蒂芬的脖子，紧紧地抱住了这个男人，把脸贴到了他的腮帮子上，丝毫也没有在意那些扎得她生疼的胡子碴。
“谢谢你。不管我们还能不能逃掉，都谢谢你……”
“好了，休息一下吧，把眼泪擦了，要不会在脸上结冰的。”斯蒂芬轻轻把岚放在了地上，又用手擦了擦自己的腮帮子――那里粘了不少岚冰冷的泪水。坐在雪地上的三眼女孩发现斯蒂芬在说话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看着自己，顺着他的视线，她看见了几个如鬼魅般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星星”正在朝着自己逼近。
“哼，原来他们带着的，是最好的猎犬呢！”斯蒂芬冷笑了一声，他发现自己这次真的遇见对手了，他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正从心底油然升起。冬季的阿格拉山脉上，那些只剩下光秃秃一根树干的山毛榉根本就无法提供任何的遮蔽，下面的那些家伙们这时候显然也已经看见了矗立在山顶的猎手。
现在双方间的直线距离最多不过百米。to青：谢谢青兄勉励，青兄的文章我一向是很喜欢的，新洲请一定要写下去啊
七、狐 狸
侧身下望，层峦屏障，气势万千，远处那透着幽绿色光芒的冰海仿佛一块巨大的绿宝石。再仰视那突兀险峻的巨石峰顶，像一把倒插的神剑，直逼云天。那就是阿格拉山脉的第一高峰艾尔希姆峰。山峰长年积雪，峡谷幽黑深不见底，令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远眺峥嵘群山，气势磅礴，天高地迥。而当微蓝色的夜幕降临在万籁俱寂的山谷时，一轮明月悄悄地爬上山头，为群山笼罩上了一层银色。这一刻，我真正感受到了诺亚之美。
――《诺亚行记》“快，坐上来。”斯蒂芬迅速地组装好爬犁，喊岚坐了上去。
“准备好，要走了！”他招呼了一声，突然推着爬犁向山下冲去，跟着自己也一跃跳上了爬犁，紧紧将坐在前面的岚抱在了怀里。
爬犁冲下了山顶，顺着山坡滑上了一块向外突出的岩石。还没等岚反应过来，整个爬犁就已经腾空而起，高高地跃过了那些正拼命往山顶爬着的杀手。经过了近二十个小时的追逐，眼看猎物就要到口了，四个已经累到几乎虚脱的杀手感觉浑身突然间又充满了活力。他们放开了手中的猎犬，让它们撒开腿向山顶冲去，而他们自己也呈扇形分开向着山顶包围而去。谁知道就在这个瞬间，他们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跟着就眼睁睁看见一辆爬犁带着他们就在一秒钟前还以为已是囊中之物的猎物，在他们的头顶画出了一道美妙的弧线消失在山下。
就在发现爬犁腾空而起的那个瞬间，岚惊叫了一声。在她自己听来，这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根本就不是发自她自己的喉管。她死死的闭上了眼睛，经历了最初那段腾飞的感觉后，身体突然开始下落了，心似乎也跟着掉了下去，整个胸膛里空荡荡的感觉，世界都好象已经不存在了，只有北风还在耳边呼啸着。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三秒，在岚感觉来说这样下坠却似乎永无止尽一般。直到爬犁重重的落回到雪地上，猛烈的震动让她磕破了嘴唇，她才终于又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又感觉到了心脏在胸膛里剧烈的跳动。
努力命令自己睁开眼睛，岚看见稀疏的树木飞快的向着自己身后倒退。而在她的前面，是一个突起的雪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岚提前闭上眼睛尖叫起来。就在她觉得爬犁冲上了雪堆，又要腾空而起的那一刻。身后的斯蒂芬突然抱着她滚下了爬犁。
两人抱在一起一路向下滚着，中间斯蒂芬也曾试图用脚蹬雪来减慢速度。如果时间再久一点，这个方法或许能够奏效，但在它的效果产生以前，他的后背就重重撞在了树干上，树上的积雪被震得纷纷洒洒落下来。这狠狠的一下效果非常明显：两人如斯蒂芬期望的一般停了下来，而他自己则是半晌直不起腰来，连呼吸也会扯地后肋生疼，如果不是身后的箭壶抵消了部分冲击力，脊椎这么一下就断掉了也说不定。
忍着剧痛找回了被抛到远处的猎弓，又一支支找回散落出去的羽箭放进破裂的箭壶背回背上――那些原本留在箭壶里的箭在那一撞之下已经全部断掉了。至于那个爬犁则早就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不过没关系了，没有白山犬来拉动，现在它也是个废物。重要的是自己和岚已经成功的抢到了上风，现在那些杀手再想借助那些该死的狗来跟踪自己基本是不可能的了。而在这地形复杂的山上想要寻找区区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现在只要在沿着半山腰要前走，注意一下掩饰两人的足迹。安全抵达阿格拉城堡只是时间的问题。
在树下狼吞虎咽地和和雪团大嚼了几块肉干，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猎手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许多。
“继续走吧。”斯蒂芬收拾好剩余的干粮，站了起来。
“我……我站不起来。”岚抬起头呆呆地望着斯蒂芬。斯蒂芬笑了笑，伸手拉起了岚，可他刚刚一松手，只听“扑通”一声，岚一屁股又坐回到了地上。
“我好象感觉不到腿的存在了！”岚带着哭腔说道，她坐在雪地上，发现自己连想要挪动一下双腿也做不到。斯蒂芬哭笑不得地看着地上的女孩，她现在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和当初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看起来简直不是同一个人。说实话，这一天以来岚的表现已经几乎让他忘记了她是个贵族小姐。但这样的旅行方式终究是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范围，一直咬着牙在坚持的岚还是挺不住了。
“我背你走。”猎手蹲在了岚的面前。
“谢谢。”岚轻声说着，把手搭在了斯蒂芬的肩上。
“把你安全的送到阿格拉城堡是我的工作。”斯蒂芬一边说着，一边背起了岚开始小心的选择着自己的落脚处，在抬脚时还会用脚尖把带起的碎雪块磕回脚印再小心的抹平……这是十分麻烦、劳累而又讲究技术的工作，却又不能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做。
这剩下的一段路程依然会很艰难。走到天微微发白的时候，斯蒂芬觉得自己的脚已经完全麻木了，剩下的只是机械的动作。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距离阿格拉城堡到底还有多远，也无法判断那些杀手追到了什么地方。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向前走一步、掩饰脚印、再走一步、再掩饰……每走一步距离城堡就会近一步，就是这个信念维持猎手最后的一丝清醒。
“汪……汪……”似乎有两声狗叫远远从前面传来。
“呵呵，听了整整一个上半夜，现在一下就能准确的听出这就是那种猎犬的叫声，看来那些的家伙速度还真快啊，这会儿就已经追上来了。不……不对！那些猎犬的叫声怎么会从自己前面传来？难道太过疲劳，产生幻听了吗？”斯蒂芬扶着树干停了下来，将岚放在地上，自己则捧了一把雪在脸上用力揉着。“怎么了？”岚躺在地上关切的问着，她的声音听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了。
“没什么，稍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斯蒂芬从腰间解下了包袱，取出了最后剩下的那些肉干。
“我吃不下了，喉咙疼的厉害。你全……全吃了吧。”喘了口气，岚才终于说完了一个不长的句子。“汪！”又是一声犬吠，这次猎手肯定自己听得非常清楚，的的确确是从他们前方传来的。
“哎――”他长叹了一口气，分组轮流拦截，拦截那种有着固定目的地猎物的标准方法――所有的人和狗都分成三组，第一组在猎物前方直接拦截；第二组则在猎物前方与一组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地方布下后备防线，防止猎物一次就突破了所有的猎人；第三组紧咬在猎物的身后，不给猎物任何思考的时间；如果第一组的防线被猎物突破，则立刻放弃追踪，直接抄近路赶到第二组身后布下新的后备防线，由第二组接受直接拦截的任务，如此循环，猎物最后除了被拦截到外外就只剩了与猎人们正面交手这一条路可走。这种拦截方法最常用的就是战争中用来拦截那些急于赶回大营的敌军情报人员。想不到这些家伙居然会用到这里，看来狙杀岚对他们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好像有些发热了，等到了阿格拉城堡看来得给你先找位医生看看。”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斯蒂芬摸了摸岚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说道。
“还有多久才会到啊，我想喝水了。”岚的嘴唇已经干的有些脱皮了。
“很快就会到的，今天……今天之内我一定把你送到。”找了一棵足够粗大的山毛榉，斯蒂芬把岚抱到树干下靠着，又脱下外套盖了她的身上。抓起肉干大口咀嚼着，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逃不掉，那就不逃了。他现在要充分利用这仅有的一点时间来恢复体力。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次赶来的敌人也会是在四个左右――分组轮流拦截法最大的弊病就是会分散战斗力――而且即使对方带着猎犬，射出第一箭的也一定会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他自己。凭着对自己的箭术的信心，斯蒂芬坚信自己并非绝无胜机。
近了，已经很接近了，从猎犬躁动的反应里就可以感觉出来。猎物一定是就隐藏在这附近。四个杀手先后松开了手中系着猎犬的皮绳，四条矫健的猎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而杀手们也拔出了长剑紧跟在猎犬的身后，一个首领模样的正打着手势让大家散开，从各个方向堵死猎物的退路。
突然间，那些向前猛冲着的猎犬一起折向了左方，杀手们也立刻转身跟了上去，而在这个时候，只见一个白影一闪，猎犬们又猛地扑向了右方……
杀手们呆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那个白影闪过，带着猎犬跑向了左侧。这一下杀手们看清楚了，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不管什么时候，狐狸永远是最受猎犬们青睐的猎物，只见这四匹高大的猎犬越追越近，而每到这个时候，小狐狸则会来一个急转弯，用自己的灵活拉开与这些大家伙们之间的距离。看着自己爱犬的表演，杀手们握着剑当场愣住了。
“巴迪！”
“伯伊！”
“奈伊！”
“霍克！你给我回来”
呆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想起来要唤回自己那些越追越远的猎犬，同时顺手把剑插回了腰间的剑鞘。“啪！”的一声，走在最后面的一名杀手突然间摔到在了地上。
“嘿！马尔丁，你是怎么……有……啊！”刚才指挥四人散开的那个小头目回身招呼着摔到的同伴，可出人意料的，他看见了穿透同伴脖颈的羽箭。可还没等他发出警告，另外一支疾射而来的羽箭同样切开了他的气管，使他只能发出一声沙哑的惨叫。另外两个杀手这个时候终于醒悟过来的，他们立刻再次拔出了长剑。隐身于树干之后的斯蒂芬再次闪了出来，只听弓弦一声轻响，第三个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倒了下去。仅存的一个家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命之徒，他依旧高举长剑向着猎手猛冲了过来。
“刷！”猎手射出了第四支羽箭。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杀手眼疾手快，“啪！”的一声用剑脊拍落了羽箭。
两人的距离不到二十步了。斯蒂芬依旧是左手持弓，右手向背后摸去，他对自己的出箭的速度有着绝对的信心。
可右手却是一把摸空，他忘记了大部分的箭都在先前的时候折断了。而杀手这个时候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来不及换匕首斯蒂芬只好举起左手的猎弓架了一下。“扑！”猎弓应声而断，趁着剑势略缓的瞬间，猎手一侧身，避过了剑锋，左手则顺势把半截断弓扔了过去。杀手根本就没有把种反击看在眼里，只是轻轻用剑一挡，举剑又砍了过来。可谁知道斯蒂芬的右手正握着另外那半截断弓，他右手轻轻一带，被弓弦连着那半截断弓又从杀手的背后飞了回来。
低头闪过长剑，左手正好接住了从杀手脖子另一侧飞回来了断弓，双手用力向两侧猛的一扯。杀手的脖子被勒住了，脸顿时涨到血红。他刚想挥剑砍来，斯蒂芬却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又是一脚……
剧烈的疼痛让他手一松，剑“扑”的一声掉到了雪地上，杀手的眼珠恐怖的凸了出来，似乎要夺眶而出一般，他的嘴角、鼻孔里开始渗出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银灰色的积雪上。终于，这个家伙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体力透支的斯蒂芬也被他带倒在地，双手却依旧死死拉着断弓，不敢松开。
“汪！汪！”小狐狸带着那四只猎犬兜了一大圈后又把它们带了回来，显然，小狐狸也有些体力不支了。
松开了断弓，双手一抖，两柄匕首出现在了斯蒂芬的手中。看见自己的主人倒在血泊只中，四只猎犬立刻就放弃了小狐狸，发疯一般向着斯蒂芬扑了过来。头两只扑上来的猎犬被猎手分别用左右手割开了喉管。而第三只当胸扑来的家伙狠狠咬住了斯蒂芬的左手――他确实已经太累了，左手的动作已经没有办法跟上他自己的思想，想要切开猎犬喉管的右手因为慢了半拍，正好送进了它的血盆大口里。
左手的匕首立刻就结果了这个家伙的性命，可在斯蒂芬拔出匕首之前，最后一只猎犬已经扑了上来，将他按倒在地。松开了匕首的左手扼住了猎犬的咽喉，猎犬血红的舌头就在他的鼻尖上晃动，腥臭的口水滴落在他的脸上，那尖锐的犬牙距离他的脑袋已经越来越近……
过于虚弱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单手扼死这么巨大的一只猛兽，又失去了全部的武器，右手还卡在另外一张血盆大口中无法动弹的斯蒂芬闭上了眼睛，张开自己的嘴巴狠狠朝着猎犬的喉管咬去。
牙齿穿透了猛兽的皮毛，切进了它的动脉。这只巨大的猎犬拼命想要挣脱，却被猎手翻身死死压在躯体下面。濒死的猛兽发起了最后的挣扎，它的躯体剧烈的抽搐着，四肢拼命的撑开，喉管里发出浑浊而低沉的吼声。终于，它不再反抗，前爪无力的抽动着，只有尾巴还能做一些大幅度的活动。而斯蒂芬依旧死死咬着猎犬的喉管，拼命吸吮着――从第一缕温热腥咸的液体顺着食道滑进胃里开始，他就意识到了这是他现在所能找到最好的食物。
直到猎犬的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猎手终于满意的抬起头来，用舌头把唇边的血迹舔进嘴里，同时他用左手死命掰开猎犬的嘴巴，将自己的右手拔了出来。猎犬那尖锐的牙齿咬穿了他厚厚的冬衣，在他的小臂上钉出了四个深深的圆洞，浓稠的血正缓缓的往外流着。在他的身边，小狐狸也正“吧嗒吧嗒”的舔食着另外一只猎犬的鲜血，显然，它也是饥肠辘辘的。
从衣服上撕下长长的布条口手并用的包扎好右臂的伤处，又找回了自己的匕首，斯蒂芬走过去亲昵的拍了拍小狐狸的脑袋。如果不是这个小家伙一路循着气味跟了过来，帮忙转移了那些杀手的注意力，刚才那场战斗的胜负恐怕是会掉个个儿。喘息了片刻，斯蒂芬背起已经陷入昏迷的岚重新上路了。吃得心满意足的小狐狸也跑得屁股一颠一颠的跟了上来。猎手现在已经放弃掩饰足迹了――再这样拖下去，不知道岚还能不能坚持到阿格拉城堡，他自己的体力，也同样是个大问题。
刚才喝下去的那些生血在胃里翻滚着，血腥气一阵阵的往上涌。为文明所娇宠的胃与原始的生存欲望在斯蒂芬的身体里猛烈的冲突着。
终于，他忍不住了。“哇”的一口吐出了这些腥臭的液体，还有先前吃下去的、已经消化了一半的肉干，到最后，他连胃液也吐了出来。
半跪在地上，手撑在雪里，猎手大口喘着粗气，他的胸口自己的呕吐物染成了一片乌红，嘴角挂着干涸了的血迹。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勉强支撑着站了起来，脚下的积雪突然一松。措手不及的背着岚摔倒在地，一路翻滚着山下滑去，天旋地转之中，他只记得一定要紧紧抓住岚的手……
不知道翻了多少个跟斗，也不知道从那些突出到半空的岩石上滚飞出去多少次，更不知道有多少次撞在那些坚硬的树干上。只知道旋转不止的世界现在终于停了下来，自己正仰面躺在山谷中深深的积雪里，左手的握感告诉他岚就在自己身边。真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不要在做什么猎手了，也不要再想什么阿格拉，就这样舒服的躺在这里。
是谁正在推自己的脑袋？哦，是小狐狸，它也已经跟下来了。呵呵，连它都可以一直坚持到这里，自己又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而且，还有岚……
“好吧，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阿格拉！”斯蒂芬喃喃着，翻身趴在了雪地上，把岚拖上了自己的后背奋力向前爬着。“汪！汪……”身后似乎又传来了狗的叫声。
这么快就又追上来了吗？斯蒂芬侧了侧身，让背上的岚翻倒在一边，摸出自己的匕首紧握在手里。努力把双腿曲到身边，手臂也收回到胸前，他支撑着想要站起来。
才刚刚把上半身抬离地面，他就觉得人一阵眩晕，跟着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八、故 友
阿格拉城堡：矮人族工匠在设计制造该城的时候十分巧妙的利用阿格拉峡谷入口的地形，将城邦的大部分都建筑在峡谷入口的内部，而正面只有宽一千五百米的距离树立起宽厚城墙，城墙两端又和陡峭的峡谷紧靠在一起。可以这样说，这是诺亚城大陆所有堡城中地形最为险要的一个。城堡作为北洲最大的粮食主产地――阿格拉盆地的门扉，起重要性不言而喻。
――《诺亚杂谈》“你醒了？”耳边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
这个陌生的声音是谁？刚刚睁开眼睛的斯蒂芬觉得眼前仿佛笼罩着一层白雾，让他看不清周围的事物。
眨了眨眼睛，又过了良久，眼前的世界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一个陌生的女性正站在他的面前。看上去十分干练的面孔，朴素的打扮，整洁的穿着。她是谁？猎手搜刮着脑海里的每一寸角落。“大哥，你可醒了！差点担心死我。”女子用着亲昵的口吻说着，脸上浮出了自然的笑容。
“你……是谁？”
“怎么拉？大哥，才两三年就认不出我了？我老的没那么快吧！”女子夸张的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怎么？还是认不出来？”看见斯蒂芬迷茫的眼神，她用手把垂在两颊的头发拢到了脑后。
活脱脱一个调皮小女孩。
“啊！你是阿格拉城堡里那家酒店的……”“哈！我就知道大哥你不会把我忘了的。”女人打了个响指，高兴的大喊起来。
“这么说我到阿格拉城堡了？岚怎么样了？”斯蒂芬自醒来就一直提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一半。
“你是说昏倒在你身边的那个三眼族女孩？刚刚把你们拖回来的时候她的身体热得发烫。我找了大夫来给她看过，吃了药睡了一整天，现在她已经好多了，但还没醒来。”女子微笑着说道。“带我去看看她。”斯蒂芬一用力坐了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和肌肉都在疼。右臂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绷带下明显还敷着一些草药。幸亏受伤的是右臂，如果是左手，如果让她看见了那些绿色的血液，她还会把自己救回来吗？还会向现在这样跟自己说话吗？猎手在心里想着。
“那个女孩就在隔壁的房间里，我扶你过去。”女子根本就不知道斯蒂芬现在在想什么，只是热情的伸出手来扶住了刚刚站起来的他。“对了，你……叫什么？”斯蒂芬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问道：“我忘记了……”
“我叫茜尔玛，‘迪塞尔’大哥！”特意把迪塞尔三个字喊得非常大声，脸上露出不满的表情。
“茜尔玛？你以后叫我斯蒂芬吧。”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记起迪塞尔是自己两年前来阿格拉城堡接任务的时候使用过的化名。
“哈，斯蒂芬吗？知道了。”茜尔玛点了点头，没有问为什么。岚还昏睡着，但她的呼吸很均匀，体温也已经降了下去。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她现在只是疲劳过度而已。
“我是怎么会到你的酒馆里来的？是你救我们回来的？”离开了岚的房间，斯蒂芬问着茜尔玛。“前些日子我去北边买了一些酒，刚好那天早上坐着雪橇往回赶，快到城堡了看见路中央趴着两个人。我下雪橇一看，发现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就是大哥你，我就把你们俩拖上雪橇给带回来了。大哥你怎么弄成那样的？我记得大哥很厉害的啊！”茜尔玛用手在空中比画了一个挥剑的动作。
斯蒂芬笑了笑，没有作答。
“哦，对了，我找到你们时候，有只狐狸顿在旁边，还一直跟我进了城堡。”茜尔玛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斯蒂芬。
“狐狸呢？”斯蒂芬关切的问着。
“院子里有狗，它不敢进来，一直在外面守着呢。”茜尔玛回答道，停了停，她又问了一句：“是你养的？”
“是我养的。”斯蒂芬笑了起来。就这样，斯蒂芬和岚在茜尔玛的酒馆里住了下来。虽然茜尔玛比起岚来要大了不少，更成熟不少，可两个女孩还是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每天上午酒店没什么生意的时候，两人就会坐一起聊天。
“茜尔玛，你跟斯蒂芬大哥怎么认识的？”在茜尔玛的影响下，岚也对着斯蒂芬一口一个大哥的喊了起来，认识茜尔玛以来，岚的性格开朗了不少。
“这个啊……话说来可就长了。”茜尔玛摆出一副神秘的表情。
“我要听我要听，快说。”岚一边喊着一边把椅子拖到了身边坐下。“说起来是两年前的冬季了，”茜尔玛陷入了回忆里：“那会儿我老爸他刚刚去世，只留下我一个人照看这家酒馆，当时我一个小丫头哪儿懂这些啊，老爸在的时候我也就是在店里打打杂。突然一下要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我那真是赶着母猪上树。就在做了三、五个月，渐渐熟悉了点儿的时候，一天晚上几个年轻人在我的店里喝多了，动起手脚来。我跑去劝了几句，谁知道他们竟然在我身上动起手脚来。我一下子就六神无主了。结果这时候――”
“斯蒂芬大哥出现了！”岚调皮的接了一句，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聪明！”茜尔玛刮了一下岚的小翘鼻子，逗得岚咯咯笑起来。
“接着说啊。”岚不干了。
“死丫头，你自己打断我的，讲哪儿了？对，到你斯蒂芬大哥出场了！”茜尔玛笑着继续往下讲：“他三拳头两脚就打发了那群醉猫。我当时那个感激啊，立刻就……”“准备嫁给他了？”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大约知道后果，她话音未毕就跳开了。
“哼！”没敲到岚脑袋的茜尔玛满脸通红，大声嚷着：“还不知道是谁想嫁给他呢！我那时候是免费请他大喝了一餐酒，末了还送给他一桶他喜欢的罗姆酒。可谁知道啊谁知道，我那个死鬼老爸在一部分酒里掺了水。可我当时哪里分辨得出来这个？就送了他一桶掺水的罗姆酒。斯蒂芬大哥把酒桶放到了他自己的马车车厢里，准备在我这儿的客房里住一晚，天亮再走。偏偏那晚寒潮来袭，气温骤降。结果，那桶酒居然结冰了，还撑爆了酒桶。第二天早上我送他出门，就看见车厢上立着一个淡黄色的桶型大冰块。我当时那个尴尬啊，心想不知道斯蒂芬大哥会怎么看我呢。”“斯蒂芬大哥他说了什么？”岚又坐回了茜尔玛身边，好奇的问着。
“你大哥他先是摇了摇头，跟着笑起来，说了句‘好酒，桶破了，酒不洒！’。”
“哈哈哈哈！”岚笑到前仰后合，乐得不行“他……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啊。”
“你不知道我当时心里那份感激啊，比前一天晚上他替我解围那会儿还要多得多。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拿他当自己亲大哥了。要不前些日子看你们趴路上谁救你们――这个年头，还不知道会给自己惹回什么麻烦呢。死丫头，所以说你能活到今天也得感谢你斯蒂芬大哥。” 茜尔玛边说边笑着点了点岚鼻尖。从第一眼看见岚开始，茜尔玛就特别喜欢这个三眼女孩的小翘鼻子。“我本来就很感激他。”岚低声说着，脸上也浮起了一丝红晕。
“嘎吱！”一声，酒店的门被推开了，斯蒂芬提着一柄新猎弓走了进来。
“大哥，买到新弓了？”茜尔玛站起身来问道。
“嗯。”斯蒂芬点了点头，不过还要调试一下才能用的顺手，我一会儿就去城外树林里调试，今天气候不错，没有风，是调弓的好机会。
“我也要去！我要看怎么调试弓。”茜尔玛转身就准备去换衣服。
“今天打烊，生意天天可以做，大哥你可不是经常会来的，岚也一起去吧！”茜尔玛说完就拉着岚跑上了楼，只留下斯蒂芬一个人在那摇头。一个小时后，三人乘着雪橇来到了城外的树林里。
斯蒂芬搭上箭射了一发，摇摇头，把弦缕松了几圈，又放一箭，再次缕动弓弦……反复十数次之后，他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哥你这是调的什么？”茜尔玛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岚却是一直看着没有出声，只要斯蒂芬在，她就都会表现的和从前一样非常文静。“这是调弦距，弦距影响弓的力量。”斯蒂芬一边回答着，一边放了一箭。他走过去看了看树干上着箭点，回到原处又瞄准同一个地方射了一箭，又跑到近处去看着箭点，直到最后的两箭几乎射在了同一个位置，箭头与箭头相互挤在了一起他才笑了起来。
“这是在弓臂上找瞄准点呢，将来瞄准的时候要在一条直线上才行，当然距离不同瞄准点也要适当变化，这就完全靠经验了。”知道茜尔玛一定会问，斯蒂芬干脆自己先说了。
“调得差不多了，你们俩要不要来射两箭试试？”转身问着两个女孩。
“我就不试了，你教她吧。”不等岚有反应，茜尔玛就把她推了过去。“首先要注意站姿，两脚分开齐肩宽，对，就是这样。”斯蒂芬认真的教着
“手握在这里，头不要动，脖子放松……”
“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箭尾，食指、中指和无名一起弯曲将弦勾住，大拇指和小指大拇指应自然弯曲向，手腕放松。不要紧张，除了勾弦的三个指头，手的其它部位都必须处于最大限度的放松状态，任何多余的紧张，都会影响最后的放箭。”“是这样的吗？”开始的时候岚觉得很不自在，可慢慢的，她也完全投入了进去，而茜尔玛则在一旁开心的看着。
“对，好了，把弓举起来，准备开弓。记得我刚才说的吗？眼睛、这里还有你要射的目标在一条线上，弦要拉到贴鼻尖和嘴唇，弓弦一旦拉满就立刻撒放。”知道单凭岚的力量肯定拉不开弓，斯蒂芬走到了岚的身后，轻轻握住她的双手。“准备好了吗？”
“好了。”岚回答着，她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开！”
弓被缓缓拉成了满月状。“身体舒展开来，手肘自然的往后带，勾弦的手指放松，让弦在贴上鼻尖的那一瞬间自然从手里滑走。”
“啪！”羽箭从岚的手里掉到了地上，三眼女孩满脸通红的看着斯蒂芬，一边茜尔玛笑得蹲在了地上。
“没关系，再来一次，食指和中指要夹牢了箭尾。”只有斯蒂芬依旧是一副什么事情没有发生的表情。转眼间一天就过去了，在回酒馆的路上，岚还在比画着射箭的动作。斯蒂芬点了点头：“将来要给你找个轻些的弓让你用。”
岚的脸又红了。转眼在茜尔玛的酒馆里住了快半个月，斯蒂芬的伤也都已经完全收口了。想想也该是去把正经事给结了的时候。他带着岚来到了阿格拉城堡的宫殿前。
“有什么事情吗？”卫兵拦下他们冷冰冰地问道。“哦，这是岚・苏尔加纳小姐，苏尔加纳城城主的女儿，是来申请领地继承权的。”斯蒂芬向前迈了一步，客气的说着。
“相关证明文件？”
“都在这里。”斯蒂芬掏出了一直贴胸口放着的那个装着文件的信封。
“交给我，我送进去审查，必须要先证实了你们的身份我才能够放你们进去面见城主大人。”
无奈，猎手只得把文件交给了这名卫兵，自己则带着岚在一旁守侯着。卫兵很快就从里面走了出来：“别急，文件正在审查，一会儿就有人出来接你们的。”
“谢谢了。”时间一分一秒的在过去，转眼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了，进进出出于宫殿人数着也有了近三十名，可始终没有一个是来通知他们进去面见城主的。
这群官僚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斯蒂芬在心里把阿格拉城邦的统治者风家上下骂了个遍。
又是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了，就在斯蒂芬觉得忍无可忍了的时候，一个文官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谁是岚・苏尔加纳小姐？”男子高声喊着。
“这里！”急忙带着岚走上前去。
“对不起，苏尔加纳小姐，你被审查为不具有苏尔加纳城堡继承权，请你离开吧。”中年文官说完了这些就准备离开。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情？”斯蒂芬往前追了一步。“嚓！”两柄长戟挡在了他的面前。
“请你离开吧，你们该听的我已经说完了。”中年文官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快步消失在宫殿的大门里。九、父 亲
春夜大三角：当北大洲最南端的海港开始解冻时，总会有三颗组成一个等腰三角形的明亮的恒星在夜空中升起。北洲的人于是把这个大三角称为春夜大三角，把经历了漫漫长冬之后它们重新出现的那天，作为春天的开始，同时这天也是北洲历法中的一月一日。
――《诺亚杂谈》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带着岚回到了茜尔玛的酒馆里。
“什么？说岚不是继承人？不是有老苏尔加纳先生的遗嘱和岚的出生证明吗？”听到这个消息，茜尔玛比岚本人反应还要剧烈。
“喊有什么用啊？”斯蒂芬示意茜尔玛坐下，他看了看。岚从听见这个消息开始，岚就没吭过声，一直是一副呆呆的表情。斯蒂芬也很是恼火，虽然从严格意思上来说，岚是否能够取得继承权并不关他的事，他已经把岚安全的送到了阿格拉城堡。剩下的事情完全不影响他收取佣金。可是，他带着岚历时两个月，几次从死亡的边缘捡回命来，吃尽了苦头才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就这样没有个结果吗？
“岚，我送你回苏尔加纳城堡，也许你父亲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有可能回答这个问题了。”斯蒂芬看着岚的眼睛说道。
岚坚定的点了点头。行装很快就准备好了，茜尔玛和岚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可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别之后，或许就是想见无期了。
“保重。”良久，终于开了口。
“嗯。”岚已经是泣不成声。这个时候，斯蒂芬已经把行李全都搬上了雪橇。
“大哥，替我照顾好这些狗，下次来的时候千万记着把他们给我带回来啊，如果它们饿瘦了，你要赔我的。”茜尔玛笑嘻嘻的说着。
“放心吧。”斯蒂芬笑着拍了拍茜尔玛的肩膀。
终于，斯蒂芬和岚坐着雪橇上路了，岚一直含着泪水趴在雪橇上往后看着，在那里，茜尔玛一直在拼命向他们挥着手。在她的脸上，分明也挂着两行泪水。返回的这一路非常的顺利只用了短短的半个月，他们就回到了岚的爷三眼老人焱・苏尔加纳的小木屋。
“嘿，斯蒂芬，你这家伙，就那样把我的狗给送了回来。你知知不道？它们跑回来的时候每一只都去了半条命。”老人一边说着一边给了斯蒂芬一个拥抱。“安全回来就好。”
院子里的小黑看见了主人，兴奋得只叫唤，把头埋到了斯蒂芬怀里拼命摩擦着。斯蒂芬拍了拍它的脖子，亲昵的抚摸着小黑光滑的脊背。
突然，小黑抬起头嘶叫了一声，用前蹄拼命敲打的地面――这是它在面对猛兽的时候才会做的动作。斯蒂芬吃惊的回头看了看，只有小狐狸正远远的跑过来，没有什么异状。“怎么了？”斯蒂芬摸着小黑的脖子问道。
小狐狸越是靠近，小黑的脾气也就越大，甚至几次想冲过去踩踏狐狸。小狐狸也被吓坏了，慌忙跑开了去，蹲在远处张望着？
“它这是怎么了？跟狐狸结仇了？”等狐狸跑远了，小黑又平静了下来。斯蒂芬看着这一切有些摸不着头脑。“它大概是吃醋了，怪你只带狐狸出去，把它一个给撩这儿不管。”老人的一句话，把斯蒂芬和岚全逗乐了，半个月来没露过笑脸的岚这会儿也哈哈大笑起来。
“动物也通人性的啊。”老人抽了口烟斗，慢悠悠地说道。“是这样的啊。”听完了斯蒂芬和岚在阿格拉城堡的遭遇，焱不紧不慢的抽着烟斗，想了一会儿，他悠悠的说道：“这事儿恐怕还是要回去问岚她父亲，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啊。苏尔加纳城堡的事情我已经很久没有过问了。”
虽然从老人的语气表情里，斯蒂芬猜测老人知道些什么，可既然他不愿意说，猎手也就没有多问。
“今天晚上你们就住我这儿吧，明早再走。”老人说完便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从刚才起，他似乎一直就带着很重的心思。
看来这个谜底只有岚的父亲――凡・苏尔加纳才能够揭开了，斯蒂芬和岚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清晨时分，他们准备出发了。
“爷爷，新年快乐。”岚抱了一下她的爷爷。
“新年？哦，是啊，后天就是新年了，我一个人在这儿还真是给忘了呢，多少年庆祝过这个了。”三眼老人吐了口烟，他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您跟我一起回城堡去过新年吧？”岚拉了拉爷爷的手。
“回城堡？不了不了，我一个人习惯了，人多了我受不了。”老人连连摆手。“走吧，有机会可以再来看你爷爷的。”斯蒂芬拍了拍岚的肩膀，他隐约从老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异样。
“对，还是早些上路吧。不过，你们真的就骑小黑走，不坐我的雪橇了？”老人询问着斯蒂芬。
“快开始化雪了，雪橇，可能也不是太方便了，我们在前面的镇子里再去买辆马车好了。”猎手说着，转眼间他接手这个保镖的任务已经两个多月，眼看春天就要来了，当初他还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呢。“好的，路上小心，替我照看好岚，你朋友的那些狗就放心留我这儿吧。”老人挥了挥手，转身进屋了。
斯蒂芬扶着岚上了马，跟着自己也翻了上去，还有两天就是新年了，两天之后，他们也该到苏尔加纳城堡了吧。
“架！”猎手双腿一夹，小黑立刻就跑了起来。小狐狸也远远的跟在了他们后面。两天后的下午，他们远远的望见了苏尔加纳城堡的尖顶。岚从车厢里兴奋的探出头来张望着，她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
感受到了岚的心情，斯蒂芬加快了速度，他也希望早点让岚见到他的父亲。在他们的左侧，夕阳把天空映得火红。天色渐暗，他们也更接近城堡了，可城堡里为什么没有一点烛光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斯蒂芬把马车赶得更快了。
城堡的大门是洞开着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这种气味猎手再熟悉不过了――那是腐烂的尸体所散发出的气味。抖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岚也跳下马车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城堡里漆黑一片，他们感觉到这儿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家什器具翻倒得到处都是，摸黑前进的他们一不小心就被会绊到。在大厅边的桌子上，斯蒂芬摸到了一个烛台，他从腰间掏出了打火石。
“啪！啪！”两声，烛火燃了起来。在昏暗的烛光下，他们看见了一片正在腐烂的尸体，残肢断臂散落一地，墙壁上，地板上，家具上……到处都是已经变成了乌黑色的血迹……
看到这一切的岚哼都没哼一声就晕厥了过去。斯蒂芬赶紧伸手揽住了她，这样的场景，别说是岚，就算是他这样见惯了杀戮的人也打心底浮出阵阵寒意。这是怎样残暴的人才能够下得了手把一群手无寸铁的人砍成这样啊！把岚扛在右肩，左手举者烛台，猎手四下查看着，想要找到一些线索。由于没有办法掩住口鼻，他不得不强忍着那浓烈的尸臭。联系尸体的腐败程度和最近的气温，他估计这场屠杀发生于两周之前。
步上楼梯，二楼的情形和一楼差不多，这儿这尸体少了许多，可一样被翻了个低朝天。推开一扇扇房门，他所看到都大同小异，所有值钱的器物都被一扫而空。斯蒂芬停在了一扇深红色的木门前，门后就该是岚她父亲的卧室了。深吸了口气，他推开了房门。
床上空荡荡的，没有预想中的尸体。书桌的抽屉全被拉出来扔在了地上，床头柜也翻倒在地，就连窗帘也被扯了下来，上面的银挂钩都被拿走了。
看来这是一群蝗虫般的劫匪。猎手把岚放到了床上，自己则半跪到地上翻看着那些被从书桌抽屉里倒出来的文件……这写大多是来往的书信，也夹杂有些地产文书。没有什么可以揭示劫匪身份的东西，也找不到关于岚继承人问题方面的文件。这群强盗不但残暴，而且都是老手，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痕迹。感觉大约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斯蒂芬走到床边，准备抱起岚离开。
突然，他的视线会聚到了床头挂着的一副人物画像上面。画上的女子像极了岚，尤其是那个小翘鼻子。可这个女子身上的那种成熟风韵却是岚所没有的。
这该是岚的母亲吧？斯蒂芬往前迈了一步，举高了烛台想要看个仔细。摇曳的烛光下，他被画上的女子所吸引了。也就是在仔细打量着这副画的时候，他在画框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轻轻按了按那个小突起，不出他的所料，画像打开了，露出了藏在后面的暗格。斯蒂芬凑近看了看，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上次被岚的父亲用做信物的那枚戒指躺在里面……
在离开城堡的时候，斯蒂芬在一楼大厅里看见了城堡管家的尸体，他趴在红色的地毯上，被削掉了半个脑袋，可凭着他那一身不同于其它仆人的外套，猎手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半夜的时候，岚终于苏醒过来，她发现自己躺在马车的车厢里，斯蒂芬正靠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天空。美丽的春夜大三角就斜挂在天边，在猎手坐着的地方，不需要把头探出车厢就可以清晰的看到它。今天是新年，是春天的开始，可他们现在在做着什么？又有什么可以去做的呢？
“我的父亲，他……”没有哭，也没有慌乱，岚只是目光呆滞的问着。
“你的父亲，他不在城堡里。可能……他恰好出门了而躲过这劫吧。”其实，斯蒂芬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话，病成了那个模样，又没有带管家，他能去什么地方呢？
知道了自己的父亲虽然下落不明，但至少还有活着的希望，岚脸上的表情舒展了一些，可感觉上还是和以往的她有着很大的不同。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斯蒂芬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哭吧。”他在心里这样想着。“对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有点价值的东西，你父亲的戒指，还是你来保管吧。”说着，斯蒂芬把刚才找到的那枚戒指递了过去。
岚接过戒指，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把戒指戴上了自己的左手中指。
没有预兆的，戒指上镶嵌的宝石开始发光了。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一处美丽的风景从戒指上投射出来：蓝宝石一般的湖面与天空溶为一体，湖边郁郁葱葱，云杉如海，一条大河穿林而过，水光潋滟……
转眼间，光芒渐暗，那如画的美景也慢慢的淡了下去，直至消失在空气中。
那枚戒指上镶嵌着的，竟然是稀有的记忆磁石，这种可以用来记录影像的磁石极为少见，所以就连斯蒂芬也把它当作了普通的水晶。岚的父亲在戒指里留下这处风景是什么意思？这个地方猎手倒是不费力就认了出来――北月亮河汇入天湖的地方――毕竟他自己是在天湖边长大而现在又隐居在那儿的。难道说凡・苏尔加纳是在暗示他躲到了那里？
“我知道这个地方，这是天湖，我爸以前去过那里，他不知道多少次跟我提起过那个地方。所以，我一看就能想到。”还没等斯蒂芬开口，岚也人出了这个地方，她停顿了一下，接着用无比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去那里，在那一定可以找到我爸。”岚的话也肯定了斯蒂芬刚才的猜测，她父亲把这样一枚戒指那么小心的收好一定有他的理由。难道他对这场血案早有预料。
就在猎手还在推想的时候，岚却跳下了马车。
“你要去那儿？”斯蒂芬忙喊住了她。
“马车太慢了，我们直接骑马过去！我一定要尽快见到我父亲。”岚的语气不容反驳。“你……你会骑马吗？”斯蒂芬这一下吃惊不小。
“现在还不会，所以你要尽快教会我怎么骑。”岚的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斯蒂芬终于明白为什么岚醒来后自己就一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了――现在，她的副人格又苏醒了。当第二天岚的主人格恢复的时候，她一脸歉意的看着斯蒂芬。不过这时候她正坐在小黑的背上――她已经学会骑马了。
斯蒂芬把跟岚比较熟悉，性子温和些的小黑让了岚，还给马蹄子绑上稻草防滑。自己则骑着后来在小镇里买的一匹。在赶往天湖的这一路上，斯蒂芬心里总有些不安的感觉，似乎一直有人在盯着他。他也特别留心注意了一下身边来往的面孔，却也没有发现有反复出现过的。不过作为猎手，他还是时刻都保持了警觉。
可与他预想的不同，这一路很平静，似乎自从他们安全抵达阿格拉之后一切就都风平浪静了。只用了短短十天时间，他们就赶到了北月亮河的入湖口。这里比他们从戒指的记录中看到的还要美丽。常绿的云杉林覆盖着皑皑白雪，天湖的还没有解冻，一派银装素裹。
“那边有间木屋！岚，我们过去看看吧。”斯蒂芬招呼了一声，两人纵马向前跑去。
跑到近前，斯蒂芬下马敲了敲门，没有人应，屋内好象没人。木屋看上去很老了，外面满是枯黄的苔藓；门窗和屋顶似乎刚刚才修葺过，看来这儿是有人居住的。斯蒂芬和岚在房前屋后转了转，也没找到木屋的主人，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扛着一捆木柴向着木屋走了过来。
“父亲！”岚突然喊了出来。
“岚？”中年男子扔下木柴跑了过来。十、千 面
人往往是等到年华老去的时候才明白：他用了一生时间去追求的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想要得到的。
――《诺亚杂谈》“他是你的父亲？凡・苏尔加纳？”斯蒂芬看着正快步跑来的那个中年人类，诧异的问道。
“嗯。”岚点了点头，“虽然我也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但我能感觉到他的心，他的确就是我的父亲。”
“我正是岚的父亲，也就是你当初见过的凡・苏尔加纳，不过准确的说，我是岚的养父。”中年男子已经走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进屋来吧，我慢慢跟你们说。有些事情也该让岚知道了。”说着，中年男子打开了木屋的房门，把他俩让进了房间。给斯蒂芬和岚分别倒上了一杯热水，三人坐定下来。
“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中年男子开口道：“我的姓名是诺尔曼・卡恩，曾经也魔神堡的猎手，代号‘千面’。”
“哦。”斯蒂芬应了一声，“千面”这个称呼他是听过的，据说这是魔神堡的佣兵里有史以来最神出鬼没的一个，擅长化装。
岚没有出声，静静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差不多是十八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只要没有任务，我就住在这里。你们也看到了，这里真的很美……一个大雨天，一个单身的贵族青年突然来到我这要求借宿，他单独是出来旅行的。我把他留了下来，经过交谈，我才知道他的妻子因为难产死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的他把女儿交给了仆人照管，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想要散散心。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被天湖的景色给迷住了，一直就住在我这儿。还用一枚镶嵌着记忆磁石的戒指记录下了这里的美景，说是要带回去给女儿看。”
“是这枚戒指吧？”岚伸出了手指
“对，就是这枚。我特意留在了城堡的。” 诺尔曼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他的眼神渐渐迷茫了。停了一会儿，他继续开始往下说了：“那个年轻的贵族人很善良，我们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原来是一个三眼族的人，名叫凡・苏尔加纳。有一天我外出打猎回来没见他，开始的时候只是以为他又被哪处的风景给迷住了，稍微晚点自然就回来，谁知道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他的踪迹。这时候我才急了，打着火把出去找他……夜里想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找一个该多难啊！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凡正痛苦的扭曲在月亮河的河滩上，已经恹恹一息了。我愿以为他是受到了野兽的袭击，可一检查他的伤口我就明白了，他是自杀――伤口在左手手腕上有三道，外深内浅；外右腿大腿外侧两道，前深后浅。而且伤口都是平行的。”斯蒂芬点了点头，这的确是自杀的特征。
“当我把凡抱起来的时候他醒了，他告诉我：他再也受不了纠缠于两种截然相反的人格之中的痛苦了。他又告诉了我苏尔加纳城堡的地址，让我带着他的女儿岚・苏尔加纳去找他的父亲、女孩的爷爷，在古特里亚贤者学院里做贤者的焱・苏尔加纳。在他临终前，就给了那枚戒指给我做信物。”说到这里，诺尔曼・卡恩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我怎么想也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要选择那条路。现在只知道那会我正好厌倦了出生入死的猎手生活，脑袋里突然就跑出了那个主意：为什么不化装为凡・苏尔加纳，去他的城堡里享受一下贵族的生活呢？如果我替他不女儿照顾好了，想必他也不会反对吧！就是抱着那样的想法，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做好了一个凡的面具，连最难做的那第三只眼睛我也做得栩栩如生。就这样，我代替了凡做了苏尔加纳城堡的主人和岚的父亲。”
“但是父亲您为什么要突然离开呢？城堡里的人……城堡里的人又是被谁杀害的？”岚还是改不了口的喊着父亲，想到城堡里那恐怖的场景，岚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城堡谁被杀了？”诺尔曼诧异的问道，从他的语气里，斯蒂芬听出了真正的关切。
“或许他还没有发现，其实他已经完全溶入到那个城堡的生活里去了啊。”猎手在心里这样想着。他伸手拍了拍岚的背，替抽泣着无法开口的岚回答了诺尔曼的问题：“城堡里所有的人都被杀了，整个城堡被洗劫一空。”“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的啊！”诺尔曼的眼睛里，也溢满了泪水：“我原以为让岚取得了继承权，而我也离开了城堡，他会就此放弃的呢。”
“谁是他？”斯蒂芬追问道。
“麦兰・拉西姆。”
岚怔住了，脸上挂着泪水呆呆的坐在那里。斯蒂芬也楞了楞，虽然他怀疑过岚的这个未婚夫，可当猜测被肯定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吃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过黑色宽容么？”诺尔曼问道。
“听说过，这几年叫得很响的一个强盗团伙，首领据说叫‘黑鹰’，不过最近的一年倒没有了他们的消息。难道……”
“麦兰・拉西姆就是‘黑鹰’！他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是假冒的凡・苏尔加纳，便来要挟我，要求娶岚为妻继承苏尔加纳城堡。”“他为什么提这个要求？”斯蒂芬一下子没想明白。
“你也该知道他是拉西姆家族的人。所以虽然做了强盗，可他也一直在找机会振兴拉西姆家族。继承苏尔加纳城堡，对于他来说就是返回贵族社会的第一步。”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就被迫让岚和他订了婚。”猎手终于明白了这个他一直没想通的问题。“是啊，单凭我一个人是对付不了他们的。我只好说岚还未成年，先答应了他订婚的要求。等了一年，他就开始不断逼我让他和岚完婚。不用想也知道，一旦他娶了岚，首先要杀的就是我，跟着岚的小命也肯定不保。虽然岚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毕竟她也喊了我十八年的‘父亲’，我又怎么能让她嫁给那个混蛋呢？想来想去，我觉得只有让她放弃爵位，继承了城堡才可以断了他重新成为贵族的念头。但岚前往阿格拉城堡的路一定不会一帆风顺的，所以……”
“所以你就想到了你最熟悉的猎手！”
“是啊。”诺尔曼点了点头：“我也知道如果他们追不上岚，一定会转头过来找我的。所以在送走了你们之后，我立刻就潜回了这里隐居起来。可我也实在放心不下岚，就把那枚戒指留在了暗柜里――那枚戒指里的影像，只有苏尔加纳家族的人使用精神力量才能看到，当年凡是这么告诉我的。如果岚找到了戒指，又看到了那些影像，我想等事情都过去了，也许有一天岚会找到这里来的。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老猎手的眼睛里，不觉淌下了泪水。“父亲！”岚扑进了的怀里大哭起来，“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
“我怎么敢说呢……我怕你知道了……就不会再喊我父亲了……”诺尔曼将岚抱在了怀里。
斯蒂芬悄悄的站起身走到了门外，把那对父女单独留在了房间里。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天已经全黑了，春夜大三角爬上了半空。
春天真的近了呢！斯蒂芬已经听见了湖面的冰裂开的声音。岚和诺尔曼在房间里相互拥抱着，他们没有说话，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他们彼此都从对方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勇气。
就在他俩享受着这份幸福的时候，斯蒂芬突然在门外大喊了一声“快跑。”
诺尔曼一跃而起，冲到了窗前：月光下，八、九个男人正骑着马向他们这边冲来，显然，跑已经来不及了。
斯蒂芬飞快的用匕首割断了小黑的缰绳。“跑啊！”看见小黑呆立着不动，他在自己爱马的屁股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受惊了的小黑向着黑暗中跑去。赶走了小黑，斯蒂芬飞快的闪进了屋内，就在他关上房门的那刹那，小狐狸钻了进来，跳进岚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跑进来啊！”岚揉着小狐狸的脑袋，语气里充满了责怪。
木屋被包围了，诺尔曼赶紧从墙上取下了挂着的短弓和长剑。而斯蒂芬正想从窗户里向外射箭。可对方毕竟人多，而且早有准备，四、五支箭立刻就被射进了屋内。斯蒂芬闪身躲到了一边。诺尔曼则一把按倒了还抱着小狐狸傻站在房间中央的岚。
“啪啪啪！”几声，箭插到了木屋的内墙上。
斯蒂芬回身用弓打灭了蜡烛。屋里黑了下去，只有窗口那儿投下一片银色的月光。屋外的人点起了火把，一字排开在木屋前。斯蒂芬偷偷向外张望了一眼，他惊呆了，怎么会是他！那个明明被岚一刀刺死了的精神系磁力师。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易的就死掉，那个刺了我一刀的婊子，看看我是谁吧。”这人在门外张狂的叫着，不会错了，这就是那个精神系磁力师。
“这就是麦兰・拉西姆！”听见了这个声音，诺尔曼咬牙切齿的说着。
岚居然刺了自己未婚夫一刀？听了这个消息，连岚自己也诧异的瞪大了三只眼睛。看来她的确是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未婚夫”完全印象呢。“是叫做岚・苏尔加纳是吧，我当时还真他们没想到你的精神力量有那么强，看来三眼虽然要亡族了，也一样不能小觑呢。可惜你那一刀偏了那么一点，没刺我的心脏，我被自己兄弟给救了，但你那一刀还是让我在床上躺了两个月，少爷我今天一定叫你死得好看。”麦兰・拉西姆恶毒的声音传了进来，听见他说的这些，蹲在窗台下的斯蒂芬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对着岚竖起了大拇指。
“还有‘千面’，你个老不死的，你知不知道少爷我为了这个计划牺牲多大？为了怕将来暴露身份，我解散了灌注着我全部心血的黑色宽容，只留下了十来个心腹弟兄将来帮我打理城堡的事物，可你却搅黄了我的计划。所以我也要你城堡里的人都不得好死。今天就轮到你了。”
“我很老吗？我化化装说不定看起来比他还年轻呢！”诺尔曼说着撇了撇嘴，就连岚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木屋里似乎没有一点大敌当前的紧张气氛。“最后是‘暗影’！你他妈厉害啊，前后杀了我六个得力的部下――可怜我那几个兄弟，平时习惯了我精神魔法的居中指挥，少了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配合行动了，居然十二个人没拦截到你，反倒被你杀了四个。你也不愧是号称诺亚追踪术第一人，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千面’，你一下子找到他个老不死了。不过你不是一样被我算计，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了么？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他妈的这个保镖怎么来保那个婊子。”
凭借着声音判断出方位，斯蒂芬突然站起来放了一箭，又消失在窗台下。
或许是精神系磁力师能够预判对手的行动吧，麦兰・拉西姆居然闪过了这一箭，可惜站在他身后的那个家伙就没这么幸运了，措手不及的他胸口被射了个对穿。
“放火，烧死他们！”恼羞成怒的麦兰・拉西姆像疯狗一样狂叫起来。火把一个接一个向着木屋投掷过来，虽然扔进屋内的又都被猎手们甩了出去，可木屋还是慢慢燃烧起来。
“用这个捂住口鼻！”诺尔曼撕开了床单，浸透水后扔给了斯蒂芬和岚。
斯蒂芬尝试继续从窗口射杀对手，可熊熊烈焰完全阻挡了他的视线，渐渐浓密的烟雾则熏得他睁不开眼。“这样下去就死定了，冲出去吧！”斯蒂芬揉着不住流泪的双眼对诺尔曼说道：“你估计自己肉搏能干掉几个？”
“多少年没动过手了，拿这条老命跟他们拼呗。‘暗影’你呢？你肉搏水平怎么样？”诺尔曼笑了笑，问着斯蒂芬。
“我？二流水准，说实话，跟这群家伙正面冲突，我打哪个都吃力。跟你一样，这次是玩命了，我数三声，你门口我窗口，一起冲出去。”斯蒂芬苦笑着。两个猎手猫着腰站了起来，做好了准备。
“一、二……”
“等等！”岚突然大喊了一声。
斯蒂芬和诺尔曼诧异的回头看着岚。
“斯蒂芬大哥，是不是……是不是只要能‘看’到对手，你就可以射中他？”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岚放下了怀里的小狐狸，认真的问道。火焰烧地木屋劈啪做响。
斯蒂芬盯着岚看了几秒，肯定的答道：“是的。”
“那好，我来做你的眼睛。”说完，岚突然举起了右手――手中握着不知她什么时候从墙上拔下来的羽箭，狠狠的刺向了自己的眼睛。“岚！”
“岚！你做什么！”
两个猎手一起高呼着向岚扑去。可是已经晚了，岚已经刺瞎了自己的全部三只眼睛，鲜红的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在她的脸上画出三道雪痕。岚的手紧紧握着沾满了鲜血的羽箭，身体不住的发抖。“岚，你疯了！”斯蒂芬一把将岚抱在了怀里，心如刀绞。
“第一，我不叫岚，从现在起，请叫我苍・苏尔加纳；第二，我们没时间，准备射箭吧，我来为你指点目标。”三眼女孩高傲的昂起了头，用颤抖着的声音对斯蒂芬说着。
斯蒂芬默默的举起了手中的猎弓，虽然他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如果岚，或者说是苍能够为了他指点目标，那也是女孩用自己的眼睛去换来的机会。哪怕是这个机会只有万分之一，他暗影也一定要把这万一变成一万个信心。
诺尔曼强压下了眼泪，他紧握着长剑站在门后，随时准备着冲出去。女孩慢慢走到了斯蒂芬的身后。
“谢谢你当初教过我射箭，所以我现在才可以用‘心眼’来拯救自己的性命。”她轻声说着。将双手搭到了斯蒂芬的手背上，轻推着他的手向某处移动。斯蒂芬感觉到女孩贴着自己的身体依旧在颤抖着，刺瞎了自己的眼睛，还要强忍巨痛站在这里。这个平时看上去无比柔弱的女孩到底有着怎样的内心啊。
“就是这儿，稍微在偏左一点，好了。”女孩放开了自己的手。一声弦响，窗外应声传来惨叫，中了。
屋外的强盗们呆住了，他们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了暗影依旧是箭无虚发。麦兰・拉西姆楞了楞，跟着大喊起来：“他这是碰巧，再加把火他们就要成焦碳了！”
“刷！”第二箭就射穿他了胸膛，这一箭并没有命中心脏。一死半会还死不了的他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呻吟着。
但他的部下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帮他，就在他们犹豫的这会儿，又一个同伴倒在了地上。这一下，他们彻底被这闻所未闻的箭法吓破了胆，纷纷扭头往树林中跑去。“刷！刷！”没等他们跑出几步，又是两箭，两个黑色宽容的分别被射中了肩头和后背，一死一伤。
就在三眼女孩帮助斯蒂芬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的时候，木屋再也坚持不住了，房梁带着熊熊火焰砸了下来。
三眼女孩晕倒在了地上。
“跟着我冲出去。”诺尔曼一脚把门踹得平飞了出去。斯蒂芬把弓往肩上一挎，抱起女孩就往外跑。在他们的身后，木屋轰然倒塌。
回头看见猎手冲了出来，剩下强盗们相互看了看，他们现在对斯蒂芬的箭法已经怕到了极点，想着双腿跑起来再快也快不过羽箭。若是等他放下了怀里的女孩，再举起弓来，他们这群人恐怕一个也跑不掉。他们一起转身又杀了回来。诺尔曼挺剑冲了上去，拦住了两个对手，可剩下的两个个却冲向了斯蒂芬。暗影把女孩扛到了左肩，腾出右手射出了一柄匕首。
对手又倒下了一个。可他刚刚来得及从腰间摸出备用的匕首，剩下的那个强盗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对方是双手握长剑，而他却是单手拿匕首，肩上还扛个女孩，外加又担心女孩被伤到。斯蒂芬左闪右躲，一时间是险象环生。看出了斯蒂芬的顾忌，对方干脆剑剑都朝着女孩的身体砍去。这一下子斯蒂芬避无可避了，不得不用匕首勉力支撑，甚至硬用身体挡了对手砍向女孩的一剑，胸口顿时鲜血淋漓……
而在诺尔曼那边，他刚刚削下了那个肩部受伤的家伙的脑袋。看见斯蒂芬这边越来越危险，他虚晃了一剑，向着斯蒂芬这边跑来。
听见背后有人冲来，那个家伙一下子慌了手脚，他一剑逼开了斯蒂芬，准备转身迎战诺尔曼。可他没有想到斯蒂芬突然一脚扫中了他的右腿。他一个踉跄，正好把脖子送到了诺尔曼的剑下……只剩最后一个家伙了，诺尔曼深吸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可刚刚跑出两步，他觉得自己的脚被人抱住了――是正垂死挣扎着的麦兰・拉西姆。他正死死的抱住了诺尔曼的右腿，口中发出咯咯的笑声，这笑声是如此的阴冷，让人不寒而栗。诺尔曼调转剑尖，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胸膛。
麦兰・拉西姆长嚎了一声，这个黑色宽容的首领终于咽气了。
那最后一个家伙已经乘机冲到了诺尔曼的面前，想要拔剑迎击的千面在这时候突然发现他的剑卡在了麦兰・拉西姆的骨头里。措手不及的他被一剑砍开了咽喉，血溅了对手一脸一身……诺尔曼仰面倒下了，压在麦兰・拉西姆的尸体之上。
“不！”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斯蒂芬大喊了一声，甩出了匕首。只见被诺尔曼的鲜血模糊了视线的那个家伙捂着喉管跪在了地上，缓缓倒了下去。
斯蒂芬快步跑到诺尔曼身边跪下，千面的眼睛还圆瞪着，他的呼吸已经停止了。
放下了肩上的女孩，斯蒂芬拖出麦兰・拉西姆的尸体，拔起诺尔曼的剑疯狂的砍着，一剑又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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