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3个回复,3 人参与,最后由利兹瓦娜 更新于 2005-02-15 12: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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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22 10:32 #2444
回忆的城口
从小时起,我就喜欢听爷爷奶奶们讲古老的故事,然后把它们不停地在回忆中原封不动地重奏――树林里捉弄人的妖精,湖边沐浴的女神,马背上横行天下的射手,小草在早晨哭泣,恣意的大海也会羞涩,清风总是絮叨耳语……
当我摇头晃脑地复述故事的时候,人们都以为我已痴狂,愚蠢地疏远我,因而他们无法了解,我的记忆已经渐渐被挖掘成无底深洞,新的故事是我赖以生存的奇异瑰宝,欲望的枝蔓肆意横行,日久天长中一发不可收拾地攫住了我的心房,为了寻找更多的故事,我离开了故土,让可以被发觉的土地留下自己深沉的足迹。
在象蓝天一样没有边际的追寻中,我并不孤独,而且更进一步的认定,我的记忆是我的主人、挚友、亲儿,它会主宰我一生,我将为它的生长不断心甘情愿地奔波劳碌。
所以,当那个瘦弱苍白却异常高贵的女人诉说她的故事时,我仿佛找到了久困牢狱素未谋面的至亲,颤抖感动又充满怜惜,我对造物主所有的感激都只能化作最细心和宁静的倾听。
离开的时候,女人问我是否也是一位吟游诗人,我的回答她说,你的故事本身,就是一首诗。
现在,请允许我一口气把故事讲完,或者说是把她的话完完全全地复述一遍,千万不要打扰,我真怕我往日灵巧的舌头会在关键时刻变得笨拙,我所依赖的记忆会在瞬间的断裂中毁了它连绵如波涛一样的诗意。天啊,她的嗓子是那么的轻柔悠远,简直也成了故事的不可缺少的关键――――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会看到橘色的黎明降落脚边。
老人们常说,人的后半生是靠回忆维持着的,而我的生命将永远困顿于回忆,无法超脱――少时的回忆,半个青春的回忆,和在无尽黑暗中的回忆,而回忆的原本,却也正是在回忆中消退无踪。
有草的芳香,没错,我可以闻到的。事实上,有它的日子里,我才会比较快乐充实,因为我们的故乡象个四季如春的牧场,草永远翠绿欲滴,旺盛的生命就如同那时的我和他一样,但究竟是青草烘托了生活的快乐,还是无悠无虑的生活让眼中的一切都充满生机呢?我到现在依然搞不清楚,因此也就永远地糊涂下去了。
那个八岁的孩子终于用青草编织出第一匹马驹,他乐颠颠地跑到我面前,把小马塞进我的手心说,战士的生命是戎马一生,剑士的原则是手中有剑。这话断然不会是出自孩子的智慧,但剑士的鲜血早在少年的血管里奔腾,他高傲地举起右臂,那是他将来承重的能力和基石,幼稚的姿势却象是在向天发誓,又象是上天在对他断言。这种怪异的感觉虽然还不能充分的表达,但是预感早就蒸腾在他对面女孩的心中――他会是父亲麾下最得意的英雄。面对英雄,女孩子笑得灿烂。
这是梦想和幸福水乳交融的年纪。
当手中的青葱草马变成跨下的千里良驹,在辽远沃野上肆意奔驰的时候,马上人如同阿波罗一样的意气风发,他从来是不惜马力的,马后永跟着长长的尘烟,可是坐在他身后丝毫觉察不到颠簸,母亲总是微笑着说,看到傍晚他带着我勒紧缰绳在湖边信步的时候,可以听到晚霞拥抱大地涌起的赞歌,母亲有多了解女儿就有多了解女儿的爱情,是的,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让他的战马停留的是我,也只能是我,确切的说,从他把青草扎的马递到我手里起,他身后马背的位置在生命有限的永恒中属于了我。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羁绊,我盼着他向英雄驰骋,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让父亲也象母亲一样的亲重他,欣然同意他成为我永远的依靠。
这种期盼长时间的在我已经成熟的心智中煎熬,长久的磨练、南争北战和看似静默实则动荡的等待,就象嗜血的妖怪一样啃食我俩的心灵,我怕他会出事,即便他的体裁已经那样健壮,剑术精湛,身手灵活,他高举的右臂在自信的微笑中仿佛禁得住瞬间塌下的青天。但他冲击的目标始终坚定不移,战争英雄就是没有止境的向前奔杀,剑士会为热爱的故土挥舞利剑。所幸的是这种煎熬并不是没有代价的,父亲对他的目光由犹疑变成希翼,又由希翼变成了坚定的信任甚至宠爱,而我的恋人他海蓝色的眸子中也收敛了年少轻狂的波澜,宁静而深沉得象所有的英雄一样。他握着我的的手已经平稳有力,“我们等待已久的时刻来了”的感觉如同初生的粉嫩阳光抚摩到了一片新鲜的广大土壤,激动让泪与笑同时凝固在脸上。
我想他一定一直以为,我们的婚礼只是他英雄凯歌中夹隔的和谐乐章,音符会优美地延展到呼吸的尽头,我也认定,撒卡土尔之战后,他会如约地拉着我的手步入鲜花的教堂。是的,是那场举世闻名的撒卡土尔之战,您没有听错,一场所有人类战士都以为必胜的人兽之战,却在法师过分轻敌的错误咒语中毁于一旦。在自己的阵营里,无数战士毫无所知地被卷入另一个结界,剩余的生命凝结在了无法打破的遥远空间,而对于我们来说,墓碑是对他们唯一的想念。他也在空间交错的巨大冲击中消失不见了,这个消息是与城池难守的预言同时降临的,除了哭泣我无所作为,泪水在祈祷的浸泡中挨过整整十三天,也许上苍被我感动吧,他的身体终于在万劫后被抬回我的身边,但躯壳却包裹着一个残破的灵魂。魔兽粗鲁的踏上我们的边土时,他刚睁开的双眼在我心中注满了希望的潮水,但眼神长久的茫然却让汹涌的波涛在转瞬间干涸,痛苦犹如河床龟裂出惨惨伤痕――
他失去了记忆。父亲懊恼得连声叹气,母亲爱怜的凝视着我。父亲愧疚的发誓说要动员全城的牧师来给他治病,但治好了又能怎样呢……他会重返战场,那是他骨子里的使命和父亲的意愿,战火同样不能阻止的是我们的婚礼,可那个将在神父面前发誓和我相守一生、不离不弃的人,早晚会被未来无数次的战火彻底吞没。数不清的灵魂日日夜夜祈求神灵佑福,同样多的生命在任何一个黑暗的瞬间灰飞烟灭,我在等待什么呢?神又有什么理由偏偏眷顾他――一个向黑暗冲杀从不回头的人呢?如果茫然始终在他眼中游离,对于我们的城池和百姓,他将不再是个英雄剑士,会有许多新的光辉的身影冲刷掉人们心中的往日痕迹,但对我,他是永恒唯一的……我宁可固守着这份残破过完平静的生活。
离开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母亲悄悄站在城头上,空洞的目光透过沉重的雾气护送我们走出自己的领地。
后来,我们就来到了这里,路途是遥远而陌生的,但在这里竟可以闻到清新如故乡的气息。青草可以养育高大的马匹,他象所有普通老实的人一样过着牧民的生活。如同以前一样,他健壮、灵活、聪明又善良,记忆的缺失对于离开功勋的我们没有丝毫影响,他的心甚至更忠诚炽热的爱着我。对过去彻底的抹杀也许是我有生最正确的决定,当时的我为之兴奋,也为之伤感。只有在夜阑时候,我才敢蹑手蹑脚爬上阁楼,拿出我唯一带出家乡的宝物――他的爱剑。英雄配宝剑,宝剑赠英雄,在这个普通的木屋里,只有宝剑,没有英雄,但透着灵气的利器依然释放凌厉的光芒,仿佛不屈于命运的安排,银色的剑身反射着窗外苍白的月光,风象水中的游鱼,又在滑过的瞬间将婀娜的身影定格在剑壁金雕的熊掌之下,这个代表了忠诚和坚毅的图腾仿佛也重重拍击我的良心――我是自私的,我背叛了父亲,伤害了母亲,抛弃了故土和万千黎民,而且我还剥夺了他的追求和梦想,他一生奋斗不息的目标,把该在战场驰骋快意恩仇的黑豹趁他不自知的时候囚禁在安全的铁笼里,男人的心里有整个的世界,而对女人,世界就是她深爱的男人,如此,我擅自带他远离自己的世界,为的只是让自己的世界充实。泪水每晚都盈溢眼眶,思念和自责让我在良心的鞭挞下孤独地忏悔,然后,我把剑深藏起来,我不能让他看到这把剑,在战火和勇气鲜血的交叠中,它早不再是普通的宝物,就象是有人用自己鲜活的生命熔铸宝剑,宝剑也同样凝聚了他的记忆,那样的话,我恐怕真的会失去整个世界,一次的别离让他被过往的记忆抛弃,那么下一次呢?每当想到他的记忆失而复得,我的整个灵魂都惧怕得颤抖。
可我无法让自己停止幻想,幻想他能够回忆起过去,能够理解我,能够改变自己,能够完完整整地和我在此共度余生,很多时候,他都会望着西饵瓦,那颗正悬挂于故土上的明星发呆,还有的时候,他会闷头许久不发一言,我想如果努力的话,一切都有希望,而他自己本能的对过去的追索也会激发出过去的残片,甚至完整的拼凑出图案。每次抚摩着他坚实的右臂,眼前就会有他举剑的英姿,然而剑突然挥落,却砍下他自己头颅,这个幻影吓得我象毒药一样把它推开。我必须让曾经的记忆阻拦在过去黑暗得没有止境的阴影里,直到生命的尽头。
但我错了,全错了……斯文,你的灵魂原谅我吧!
因为我自己对过去的无法割舍,象遗物一样被我带出来的宝剑酿成了最大的悲剧,让他承受的灾祸应该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事情发生在黎明将至星辰未熄的时候,梦境被剧烈的晃动和轰鸣打得粉碎,猛然睁开双眼,看到却是带着甲片的巨大脚爪一瞬间称满了整个视线,眼中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但这种疼痛很快在被抓住然后又甩出去的惊恐中消失,再次可以看见东西的时候,眼中的一切涂抹着淡淡的粉红,在狼籍中他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阁楼口……
理智和情感同时在脑海中拥挤着――龙袭击了我们。自从撒卡土尔之战人类溃败之后,魔兽势力扩大,混乱中的生物在蠢蠢欲动。龙喜爱收集财宝,就象您所知道的那样,在常人眼中微不足道的光芒可以让龙们赴汤蹈火地追寻,而唯一可以吸引龙的到来的,只有那柄剑。可是龙却把目标锁定到我身上,也许是因为没有立即寻到至宝而燃起的暴怒吧,它再次朝我抓过来,巨爪拥堵了每个可能的出路,我只能闭上眼睛静待结果,一声撕破耳膜的吼叫后,被压抑着的感觉迅速消失了,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龙背转的身影。突然开阔的视线被红色的晨雾笼罩,但他的影象异常清晰,突破了迷雾的是手中的宝剑,支撑意志的是一柱擎天的右臂――我的英雄回来了。他的剑术依旧是惊人的,力量好象积蓄沉闷已久似的,无数次的攻守,他的眼神锐利明亮,甚至掩盖了剑的光芒,然而其中喷发的是什么啊,是仇恨,岩浆样融蚀一切的仇恨,仇恨也在腐蚀我的心灵和整个的身体,他恨我,不管他回忆起了什么,还是一直坚守着回忆,他恨我……我全心维护的是日益增长起的仇恨么?他是恨我的,他恨我,刺痛象有魔力的蔓草瞬间裹胁住我,我想哭泣,我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哭过,哀嚎犀利地从身体里贯穿出来,就好象发自另一个没有生命的空间,又充满了这个世界。龙停住了,他一定是被我的嚎叫搅扰得恼怒,象我希望的一样,它尾巴朝我横扫过来,要把我打得粉碎。身体很轻盈,又很沉重,早就没有了痛苦的感觉,就象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麻木得无法感受到肉体的伤痛一样,然而被撕裂的声音却不是从我这个被诅咒的躯壳发出来的,斯文代替我接受了最后的惩罚,他的剑还未来得及调整到合适的角度,整个右肩就在锐利的甲片撕割下飞上了天,是吃惊于他的速度么,还是为自己把宝剑打出那么远而悔恼,龙来不及给我们最后一击就兴奋地追出去了,那柄剑仍然在他手里,手连着右臂,右臂连着肩膀,发散着光芒消失在视线里。我看着他的血喷涌着迸溅到我的身上,他的身体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仰面倒在我的面前,我拼命想去堵住他的伤口,可是我动不了,我最大的努力只是让自己向前叹了叹身。斯文的眼睛朝着我,又好象穿过了我,凝视着我身后的一样东西,但他海色的瞳孔中,我看到了自己,只有我自己。我想捧住他的脸不要沉下去,然而沉下去的却是我的视线,我被波澜而至的复杂情感拍打出意识的边缘,身体被温暖冰冷地刺穿,我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感觉到黎明的第一线曙光。
目光滑落,我陷入长久的黑暗。
然后我就一直这样等着,在黑暗中,坐在这里等着。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等待同样包裹着的,是他的生命,他在就躺在我面前,盼着我睁开双眼。
如果他还活着,我将看到橘色的黎明降落脚边。
好心人啊,多久以来,我头一次把自己的故事讲给别人听,你也是头一个安静的坐在我身边,听我讲我的故事的人。如果你有一双明澈的双眼的话,请你告诉我,我眼前的他还活着么?……
我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没错,事实上,这里也是一个四季如春的牧场,闻到它们的气息我才比较快乐,我们的故乡也是这样的。那个八岁的孩子……
啊,她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可是又将再一次地开始,我没有让她迷迷糊糊的讲下去,接下来,我为她编造了一个故事,我告诉他,他还活着,他就一直那样看着你,包括你对我诉说故事的时候,他的瞳孔里只有你的形象,他想告诉你,你就是他的世界。
她听后笑了,苍白的嘴角泛起的笑容虽然有些怪异,但我知道那是发自心底的释然,可是她仍然不大相信的样子,坚持地说,如果他还活着,她将看到橘色的黎明降落脚边。
如果他还活着,我将看到橘色的黎明降落脚边。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干涩的眼角好象当时晦暗的天空,但是我听得清,她的声音在静默哭泣。
现在,我站在秋日夕阳的映照下,回头望着他们的坍坯了的房屋,夕阳的余辉覆盖着他们的废墟,也覆盖着离离荒原上衰败的枯草,风的萧瑟,如同大地为他们奔涌赞歌,瑰美的橘色光辉中,废墟那嚣杀阴沉的气息瞬间被卷上了纯美的天幕,就象荒野里的石楠,无影无踪。
然后我连夜投奔到另一个牧民的家里过夜,热情的主人告诫我如果看到晃草中的废墟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因为一直有个枉死的魂灵不甘心地念叨着恶毒的咒语,那个地方也被所有的牧民称做禁地一百年之久了。
我本想告诉他,那个地方的冤魂是在诉说一个凄凉的故事,她顽固但善良,而现在她已经和她心爱的人离开了那里。但话到嘴边,我吞了下去,他们还是不要去的好,美丽的传奇是需要安静来景仰和维护的。
“她一直说着什么跟‘橘色的黎明’有关的咒语。”牧民说得神神秘秘,他对我突然绽现的笑容感到匪夷所思。
橘色的黎明,我在心里默念着,一个被回忆围困了百年的女人,终于可以看见黎明和那个用生命证明爱情的恋人了。天堂的黎明,我想,一定比大地更加光明。
2004-09-05 22:40 #25855很凄美的故事
2004-09-07 23:26 #25856叙述很优美,没有华丽的堆砌,像潺潺流水。
只是,故事的中心表达得不够完整。且重点描写得过重,细节细化得太开,就显得故事比较孱弱单薄,像得了病的孩子。^_^2005-02-15 12:37 #25857??我记得这个帖子我好象回过的…….为什么不见了呢……
我现在也不太清楚自己写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动机,只是故事本身在脑子里,只是一直考虑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最后选择的第一人称的错乱叙事
谢MS哥的夸奖
金JJ的话好象很有启发性的样子,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细节化得过开,这大概是我故意追求的?不记得了:confused: 可是重点写的过重是什么意思呢?请赐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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