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10个回复，3 人参与，最后由
更新于 2008-03-07 04:53 。
-
帖子
-
“……黎明？黎明不属于我，我也早已无所谓黎明。
“我头顶的天空布满尘埃和阴云，从阴霾的罅隙中渗出的阳光苍白而晦暗。我麻木了时间的流逝，不再区分夤夜和白昼。因为无论我是眠是醒，那如同梦呓般的亡灵的私语，都纠缠着我，使我不得安宁。
“我沉默地越过高山和海洋，越过荒凉的原野和死寂的河谷地。很多年来，我远离人群，孤独地流浪。一种深沉的忧伤找上了我，一直侵入到我的骨髓。我身心疲敝，甚至无力叹息。
“我一路孤独地踽踽而行，同时思索着我自己。”哈瑞斯从无梦的浅睡中醒来。
他默默地坐起身，倚靠着一棵早已凋败枯死的老树。天色朦胧灰白。哈瑞斯不知道时间，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这段并不塌实的睡眠，到底让他恢复了一点精力，又能再向前继续旅行了。在从北方吹来的风中，他站起身子，掸了掸灰色斗篷上沾染的尘土，戴上灰色的风帽。然后他取过倚放在树旁的槭木手杖，又踏上漫漫长路。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没有人询问，也没有人阻拦。存活在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都心里明白：大法师哈瑞斯，他只听从心灵的召唤。
他孤独而忧伤地前行，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走着，走着。午后的阳光轻柔而明媚，温暖了青砖堆砌的古老图书馆。静谧的空气里，积淀着过往漫长历史的尘埃。一排排被流逝的时间磨洗得黑亮的乌木书柜，连同它们护卫着的古老典籍，都安然地浸没在温柔的光或阴影里。这宁静好象要持续到永远一般。
然而，一丝不安分的波浪搅起了涟漪。庄严厚重的大门上，突兀地响起了叩门的声音。这声音虽然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水面，但在阒寂的空间里，能被听得清清楚楚，甚至激起了些许空洞的回声。
敲门声如同远古的召唤。正对大门的小桌后面，一个老人抬起头来。他白须垂胸，裹在一件黯淡的白袍里。对这突然的造访，老人似乎并未感到一丝一毫的讶异，他只是从几堆摇摇欲坠的书塔后边探出身子，简单地冲着门挥了挥手。
巨大的石门向内滑开，发出沉闷的低鸣。一片眩目的阳光渗进来，将来访者瘦高的轮廓勾勒得明晰。来客身着灰袍，拄一根槭木手杖。他面容精致，没有留胡子，看上去似乎只有二十岁。然而，在很久以后，每当老人回忆起这段往事，总是会说这样一句：“那时，我看着他的眼睛，就仿佛是看见了两口永恒的深井，反射着宇宙深处的遥远星光。”
老人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从小桌后面走出来：“欢迎你，远方的来客。这里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来了，古老的图书馆已经没落。”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旧日的光辉，然后又开口道：“我是马克西米兰。我和这座图书馆一起欢迎你的到来。”
“马克西米兰大师。”访客略略欠了欠身，“我是哈瑞斯，哈沃尔之子，从鸢尾花盛开之地而来。我来寻求古老魔法的秘密。”
“你走过近乎永恒的距离，来寻求封尘已久的智慧。”
哈瑞斯点点头：“破碎的大地漂浮着，而呼啸着风暴的天空下沉。中间是焚烧着火焰的水，是冻结了水的火焰。人们因泛滥的魔法而疯狂。”他举起手杖，一瞬之间，他好象变成了两个。一个身穿白袍，另一个穿着黑衣。他们有同样的身型和样貌，用同一个声音说话。“遥远的过去，有多少掌握着高深魔法的大师。而随着时光逝去，古老法术的奥秘已被埋没。我原想依靠自己来探求，可是我的寻找盲目而无所得。光明和黑暗，黄昏和黎明！唉！”手杖放了下来，站在门口的又只是一个人。他挪动疲惫的步子，向着马克西米兰走去。“请告诉我我所寻求的，不要对我的请求置之不理！”
他似乎已经用尽了力气，眼看就要倒下来。老人连忙挽住他的胳膊。“你没有仔细听我说话。” 马克西米兰露出一个微笑，“我不是说过欢迎你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到这里来了。
这里有无尽的智慧在等待着你。但在此之前，让我们到花园里去，风信子在那里盛开。你需要好好地休息。”哈瑞斯坐在书桌旁边，研究着过往的历史。他刚要看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卷轴，正这时，马克西米兰走了进来。
“早上好，哈瑞斯，太阳多好啊，是不是，嗯？”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金色的晨曦进到屋里。“又看了一个晚上？”老人微笑地问哈瑞斯。
“是的。”哈瑞斯回答，“可我并不感到疲倦。只是……”
“什么？我的朋友。”
“古老的世界法则。知识和年龄同时增长，智慧与时间一起沉淀。”说完，他沉默地注视着老人。
马克西米兰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哈瑞斯大师，对智者说话不必拐弯抹角！”
“您说的是。” 哈瑞斯仰起头，“明亮的星星黯淡，太阳坠入地平线下，月亮却不升起来。疯狂在大地上蔓延，战争已经拉满了弓弦。我担心我的时间不够用了。
“马克西米兰大师，我请求您的教导。”
“不行。”马克西米兰说。哈瑞斯想说什么，也被他用手势制止了。“你听着我所说的。并非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够。我和这座图书馆一样，没有对你保留任何秘密。然而，如同标签之于档案，目录索引之于百科全书。对这里保留着的知识，我是管理者而非所有者。要解答你的问题，我没有那样的智慧。”他停顿了一下，“做这件事的，必须是你。我只能给你忠告，路必须由你自己走。你如果担心时间，那就不要再在遥远的战事上花费过多的关心。”
老人稳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很久之前，我的一个老朋友对我说：‘你所需要的一切工具和材料都给了你，难道你不能锤炼出一把精良的宝剑？’”
“这句话的主人一定曾经在这里得到过非凡的智慧。” 哈瑞斯说，“他是谁？”
老人冲他露出一个微笑：“他的名字是米约德斯塔。”说完，他转身离开。长袍的下摆追随着他的脚步远去。
太阳升起落下，哈瑞斯独自沉思着。温暖的夏日在不知不觉中逝去。法师来到图书馆时大约是四月，如今已是树叶飘落的季节。寒风从古老的混沌向西吹来，催促起寒蝉的鸣泣。
这一天，当黄昏的紫红帷幕降落到天宇的深处，哈瑞斯从堆砌得如同庭院中落叶的书堆里站起，如释重负般地露出微笑。
“夜晚过去了。”他说，“阴影已落在我身后。”
他快步走下盘旋的楼梯，进入图书馆大厅。马克西米兰坐在他的小桌后面。灰袍法师走过去，俯身对他说道：“我已找到我所要的答案。”
马克西米兰放下手中的书，静静地听他说话。
“过去的大师注重自我意志力的锻炼。” 哈瑞斯拉过一张凳子坐下来。“ 然而，这一点却被现在的法师们忽略了。
“我们的心中有秘法之源。在遥远的古代，人们有强大的意志，一个词语，一个手势，就足以引发魔法的力量。魔法空前繁盛。在这样的时代，私欲冲昏了智者的头脑。他们把魔法神化，用繁复拗口的词句掩饰住秘密。魔法成了少数人的私有物。历史蜕变，成为古老的传说和神话。智者也遗忘了初衷，沦为魔法的仆从。用亢长的咒语乞求，换取微渺的魔力。
“我通过沉思来锻炼我的意志，与魔法的秘源展开搏斗。我如同一个谨慎的猎手，与残忍而凶恶的猛兽搏斗。一个月来，我与它斗智斗勇。有时它击退了我，有时我压倒它。就在刚才，我终于制服了它，让它听从于我。” 哈瑞斯说着，扬起一只手，“阴影！”
霎时，一片浓厚的黑暗出现在屋内，蔓延开来，似乎要把一切吞没。“光！”法师又说。于是有一道眩目的白光从他手杖的杖头射出来。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黑暗撕裂开来，四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马克西米兰欣喜地站起来：“那么，你已成为魔法的主人。”
但灰袍法师只是微笑：“不，还没有。一些魔法的秘密被神祗摄取了。这是有关生命和希望的那部分魔法。大师，请您为我召唤众神，我要与他们谈谈。”
“你为何不自己来做？你的力量已超过我。”老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迷惑的神色。
“我没有信仰，众神不会响应我的召唤。”
于是老人念起古老的咒文，声音强硬冷酷。随着他的吟诵，巨大黑暗的身影在四周的墙壁上浮现出来。
“你召唤我们，凡人。”神的声音低沉而浑厚。
“是的。”哈瑞斯握着手杖，高傲地站起，“我呼唤你们，要求你们的帮助。”
一个头戴金冠的神开口道：“你要求我们的帮助，以什么作为你的祭祀？”
“我什么也不给你们。”
神被他的言辞激怒了。“什么！”一个孔武有力的形象怒吼起来，“凡人！你怎么敢如此狂妄？”
“你们取走的，我要拿回来。”哈瑞斯毫不畏缩，“做这件事，我依靠威胁而不是乞求。听着我的：尽管降下你们的愤怒吧。但你们的力量是来自信仰。我要将你们连同你们的名讳一起遗忘。到那时，我要摧毁你们，如同风暴摧毁沙丘！”他口气咄咄逼人，毫不留情。
长时间的沉默后，一个绿色头发的女性神祗开口说话：“你的话令我们感到害怕。我们会帮助你，为了保守这个秘密。”然后众神的身影隐去了。
“你让我惊讶，我的朋友。”马克西米兰说，“你是我有史以来唯一一个敢于威胁神的人。”
“是的，这是一个危险的游戏。”哈瑞斯回答，“但我赢得了胜利。”静谧澄澈的夜晚过去，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哈瑞斯走出图书馆大门，老人牵着一匹白马，已经等在那里。
“我明白你背负的责任，不会试图挽留你。” 马克西米兰对他说，“这是我的马，名叫流银。我把它赠送给你，当作是我的祝福。”
哈瑞斯颌首致谢，随后轻捷地跃上马背。“用你最快的速度奔跑，”他轻轻抚摩骏马光洁的皮毛，“我已嗅到灾难的气息！”
白马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撒开四蹄，载着法师飞奔而去。如同一道犀利的白光，直冲向东方混沌的阴影。
- 哎呀，回复话题必需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