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星界

[haru]

序

寥落的藏灰色雪花，从黑暗的天际飘落；然后，再缓缓地，无声地，在残破的建筑表面的上融化成死亡的水晶；夜的怀抱中，冰封的文明残骸如同惨白的兽骨，伸向星光微茫的天空――这就是欧斐墨斯第一次看到的，已经只剩下寒冷与死亡的安迪雅那。
那一年，他只有十岁。
安笛雅那曾经是十二星界中地势最高，也是最美丽最神圣的国度；也许正因为如此，拥有宛如月色般绚丽银发和祖母绿色双眸的安笛雅那族才会被称为最接近神的一族。只是，神祗似乎连最微薄的的怜悯也吝于给予安笛雅那族人：刚好在距今十年之前的一天，一向爱好和平、没有任何军备的安迪雅那，在一夜之间，就被以莱恩哈帝斯为首的联军灭亡，一丝文明的痕迹也没有被留下，只剩一片失去保护，迅速被冰雪覆盖的死亡大地。
欧斐墨斯到达安迪雅那时已经入夜，不过他还是深涉雪原，来到只余残垣断壁的安笛雅那王宫遗址。那一天，月光不明，星光倒是格外明亮，所以即使没有灯也可以辨清方向。
昔日的宫殿已经风化成白色的碎石块，被风吹散在各处，上面结的厚厚的冰晶发出幽幽的紫光，在银灰夜色中看来很诡异。欧斐墨斯用手的温度化开表面的一层冰，用发红的指尖抚摸冷冰冰的石块上残余的花纹，不适的触感一直传到心底最酸痛的地方。
“母亲，这一切，就是你所谓的‘爱’吗？你的选择只让你自己不幸，让你所爱的土地死亡，这，难道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在欧斐墨斯的身后，默立着一位十六七岁的男装少女，清秀高挑，可是却带了一个遮住大半个脸的金属面具，使看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漠；虽然，她凝望欧斐墨斯的目光决不是冰冷的。她一直没有打扰欧斐墨斯，直到转暗的天空中显出一点光明，她才小心地提醒：“欧斐墨斯殿下，您必须回去了，否则难保此行不会被人发现。”
“你说的对，西泽尔。” 欧斐墨斯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那唯一一个亮点，微笑着说：“明夕星已经升起来了，光明就要到了吧。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是不适合的；我们的确该走了。” 欧斐墨斯的长长的睫毛上，慢慢地凝聚着一滴晶莹的泪水，被他用已经冻红的手悄悄擦去。
被叫做西泽尔的少女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帮他戴好手套，又把自己的外衣给他披上。她拉住欧斐墨斯的手，“我们走吧。”
欧斐墨斯银灰色的眼睛中闪过一种十岁的孩子不应该有的光；他微笑着回答：“嗯。”
走进离开的“道路“之前，西泽尔又望了一眼几近消失的明希星。她知道“明夕”这名字来自安迪雅那的古老传说中的一个神的名字。
在那个传说中，明夕是光明神族中力量最微弱的一个，所有的同族都厌弃他；而且由于不同属性，他也无法融入黑暗一族。所以，只有在每天黎明的微光到来之前，光明与黑暗交接的那短短的一瞬间，才在黑暗中显现。黎明前在花上凝结的露水，据说都是他偷偷饮泣的时候流下的泪滴。
传说中，明夕曾经去问过主宰一切的大神，为什么他的命运会是如此。
大神是这样告诉他的：
“事实上，你是所有神族中最圣洁，也最美丽的一个；你身上发出的光，虽然微小，却是最温柔的光，你可以给人带来的，是心灵上的光明与温暖，这就是你不被光明容纳的原因；你的光也是最高贵的，可以照到黑暗的最深处，那里是最被避忌，最不愿被看到的地方，所以，黑暗永远会憎恨你。你一生都只能在光明与黑暗之间徘徊，这种放逐时没有尽头的……”

迪欧篇・沙之迷图

苍蓝色的广袤天穹下，是一直延伸到天际的金黄色沙之海洋；而金色与蓝色之间，是深沉的暖风――这就是十二星界三大帝国之一的迪欧所特有的美景。
迪欧的天空美很苍凉，很豪迈；更重要的是他美得很纯粹，很寂寞；总是清晰明朗的蓝，没有暧昧的云，也极少有柔情的雨；也许正是这样生存环境，才造就了迪欧族人淳朴而豪迈的个性――虽然这种淳朴和迪欧的军事帝国本质并不相称。
明希最喜欢躺在暖暖的沙上看这样的天空。
从记事起就是这样。虽然他并没有机会去亲眼看一看属于别的国度的天色是怎样的一种风情，但至少，他常常听母亲提起另一种天空，那就是已经灭亡了的国家――安迪亚那的水一般变幻的天之迷景。明希的大多数希望都很渺小，因为他对自己生活没有奢求；但，他还是有一个渺不可及的奢望，就是有一天能够登上安地亚那大陆，看一看母亲口中的奇景；并不是因为他是在这个世界上少数还活着的安迪亚那族人之一，只是因为每当母亲提起时候，他会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而忍不住流泪。
不过，那是一辈子都无法实现的梦了吧；明希慢慢地闭上眼睛。
远远的，有脚步声；那是惯于走沙地的人特有的脚步声；也是明希所熟悉的稳健和平和的脚步声。明希没有睁开眼睛，直到脚步声已经可以振起身边的沙。他侧过头，翡翠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是一个黑发少年的矫健身影。
“莫伊。”明希微笑着叫出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他也微笑着向明希伸出手：“我们回去吧，自由活动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位于迪欧西部的沙漠中心的维伦城，是直接隶属于迪欧国防部的秘密军事训练基地。这里的学员大部分是孤儿，五六岁时就被送进基地。所以即使有伤亡或是失踪，也不会有任何人追究。所有的学员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每一个人都精于自保。
一定要说有例外的话，就是十岁时才“空降”来的明希。
几乎所有的学员都对一进来就可以和已经在基地打拼了五年的学长进入同级的明希大为不满，更何况明希还有现在已经被各族人视为不祥物的银发和绿眸；几乎所有的安迪亚那残根都会放这种标识物，将头发染成别的颜色以求活命；但这个文弱的男孩子竟然不肯，即使被教官扯着头发往墙上撞，或是被学长毒打的时候，他都不肯说放弃安迪亚那族人的标志的话，哪怕一句。每次被欺负的时候，明希都不反抗，但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仇恨之类的怨毒的光。相反的，他的绿色眼眸一直是清澈透明的；他的眼睛一直在找寻天空，没有看着周围的任何人。
这双眼睛，开始深深的印入另一个少年的心底。那就是莫伊，比明希高两级，在同期生中实力最强的学长。莫伊第一次见到明希，是在明希第一次参加格斗比赛的时候。维伦的格斗比赛一直被学员称做死亡游戏，因为它采取记分制，作为对学员的能力考核：胜利，得三分；平手，各得两分；技术失败，还可以得一分；但是认输弃权的话，是零分，相对的，让对方弃权的人可以得七分；满十分的人才有权退出比赛。采用这种记分方法，学员间的技术比赛就变成了暴力打斗。
可以想到的是，明希一场也不会赢。不仅是由于体格上的巨大差异，还有经验的距离。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明希一场都没有认输。
那一次，明希的第四场比赛，是在他已经被折断了左臂、内脏破裂的时候――之前的三场比赛，对手都想尽了办法让他认输；而他的第四个对手，就是排名第一的莫伊；这种安排本身就很恶毒。
莫伊当时站在明希面前，看他一边吐血，一边勉强站着，想自己最好迅速结束这场无意义的比赛的时候，他看见了明希的眼睛；在他沾满血污的银色刘海间，那双清澈的仿佛可以一直看到他内心的，祖母绿色的眼眸 。莫伊是迪欧族人，所见的颜色都太豪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温柔，又这么纯洁，连血都不能污染的绿色――让自己感到的，是一种深入心底的温暖和感动。
“我认输了。”莫伊的话让赛场先是静了很久。
没等所有的人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莫伊已经抱着受伤的明希离开了赛场。
从那天开始，十二岁的男孩莫伊就和十岁的男孩明希结下了缠绕两个人一生的坚固友谊。
明希喜欢看蓝天，而莫伊则喜欢默默凝望看天空的明希。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无言的默契。
有一次，莫伊问起明希不肯放弃银发的理由，对于明希，那个并不是禁语。
“母亲告诉过我，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和他的母亲在莱恩哈迪斯的乱军中失踪，很多年都没有消息。但是，母亲一直坚信着他们还活着，一定，在某处；正与我们一样。如果我放弃安迪亚那的标志――银发，也许那一天邂逅的时候，会错失再见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坚守着，一直。”
明希说这段话的时候，正是夕阳将沉的黄昏，整个天空烧成一片火海，那火焰一直延伸到地下的沙，沙的波涛掀起层层红浪，咆哮着，翻滚着。明希的银发被染成了一种绮丽的火红。而他的眼睛，一直望着天的另一尽头。
莫伊的心底莫名其妙的涌出一点伤感的寂寞，潜意识中，他预感到总有一天会到来的离别，虽然他一直不愿去相信。
缓缓的，他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明希，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手背上传来异样的触感，那是一滴泪水滑落的触感。他轻轻地扳过明希的肩，看到明希的眼睛里有水晶样的东西不断的滚落。他的意识有一点乱；只是本能地不想让那些美丽的东西白白破碎，就将自己的唇印上了他的泪痕，从眼睑，到脸颊……
突然，他又对上了那双绿眸，那双极清极纯的眼睛，里面满满的虽然不是厌恶，却是让人痛心的惊悸。赶紧推开他，觉得自己做了太过分的事，一时间觉得到了世界末日；那时才知道自己多么地不想被他讨厌，想说点什么却无法冷静混乱的大脑。
正在这时，发生了一件让他惊异的事：明希踮起脚尖，轻轻地，用柔软的唇印上了他火热的脸。
“我已经不难过了，所以，莫伊也不要难过了，好吗？”明希的眼睛里还有的未干的泪，都被他自己快速用手抹去，用笑的望着莫伊。
原来，他以为那是一种安慰人的方式……
不只是痛心好还是高兴好，但是被明希的唇接触的地方，却莫名其妙地珍惜起来。
“嗯。”
“莫伊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莫伊伤心的话，我一定会难过。”
心口刺痛了一下，却不愿意承认。只是像平时拉住他的手，虽然动作有点僵硬，“我们……该回去了。”
天光越来越暗，沙海上光影斑驳；像一个巨大的没有尽头也没有出口的迷宫。
莫伊一直没有回头；那一天，已经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对时间产生了不安的预感。

那一天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没有并任何改变；即使有时候会出现一点点微妙的尴尬，也由于都是莫伊单方面的，而没有人会注意到。大概由于大多数学员害怕莫伊的关系，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们保持距离。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一直在旁边注视他们两个人。
那就是明希的同级生，亚尔，一个很美丽的女孩。
她说她想只是变强，所以才装成孤儿进入维伦。亚尔的个性和她的形象一点也不合；亚尔有非常纯的菲忒涅族血统：如阳光一般亮丽的金色头发，蜜色的细致肌肤和海洋蓝的眼睛，都属于亚尔。她还有一种菲忒涅女性特有的温婉气质，使她全身散发出超越年龄的诱惑魅力。但事实上，她的个性很强，而且思维细密，任何时候都能保持冷静。她的格斗技也很厉害，力量决不输男生的莫伊，战斗时矫健的如同一只猎豹。莫伊喜欢戏谑地称她为怪力女，但她没有生气，反而很豪爽的提出和他交朋友。莫伊接受了；因为他讨厌扭扭捏捏的人，喜欢同类。
所以，当明希成了莫伊的至交的时候，亚尔也就成了明希的朋友。
这种关系形成以后，亚尔就变得很忙。莫伊时常为了明希的事和教官甚至长官争执，弄得局面异常紧张。亚尔在这时候，总会冷静地和长官周旋，是莫伊免于受罚。虽然她比莫伊小一岁，但是在莫伊面前她更像个姐姐。
而对于明希来说，亚尔是良师益友。她知道的东西很多：各个民族的风情文化，地理状况她都能如数家珍。明希喜欢默默地听她讲；他敬重她。
也许是因为太熟识的关系，三个人开始谈彼此的秘密。
一次傍晚训练结束后聊天时，亚尔突然问起：“明希，我听说，安迪亚那族人生下来的时候其实是没有性别的，在成年之前都可以自由的选择性别，是吗？”
莫伊第一次听说这种问题，有点意外，所以没有立即开口。
“是的。我五岁前一直是女生呢。”明希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那么，为什么你又想做男生？你的样子当女生不是更好吗？你有这女孩子都会嫉妒的美貌啊。”亚尔很正经地说，表明她没有开玩笑。
“因为我要照顾母亲，还要找到哥哥，做男生的话，体力会强一些，也许更方便吧。”亚尔也知道明希有个异母哥哥的事，从莫伊那里。
“可是，”亚尔沉吟，“你几经十四岁半了，再这样下去就要一生当男生了吧。”
“那有什么不好吗？”
明希是绝对无心的。
他一直这样认为就这样说了。但是，莫伊却莫名其妙的怒气冲天。那天他把手中的杯子摔在明希面前，大吼“这么无聊的事，我不想再听下去了”之后转身就走。
明希完全呆住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甚至没有发现自己的脸被飞溅的碎玻璃划出几道血口。亚尔只是对他说“没事，那个家伙只是太笨，交给我就好了，你去睡吧”就丢下明希一个人去追莫伊。
明希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一直站在原地等。虽然他不明了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但莫伊从来没有对他发过火，哪怕是在他做蠢事给他添麻烦的时候；所以，只是想，至少，至少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很久之后，夜色已深到浓黑，周围满满的只剩下风的声音；但回来的脚步声，一直没有，一直都没有……
直到接近黎明，明希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渐渐地睡去。
当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脸上的伤口都处理过了。
第一个反应是去找莫伊。
在莫伊的房间里，没有找到莫伊，却见到了亚尔，她未着寸缕，只松松地裹了一条床单。明希的大脑一片空白，脸上潮红一片；说声对不起想赶紧逃。
亚尔拉住了他。她笑的很甜美，说明希只是小孩子，也会在意这种事吗；还说莫伊已经是大人了，他想要得不再是朋友，明希不明白吗。
明希不明白；明希只知道，莫伊是他最好最好的的朋友，亚尔也是；她只是希望他们一直很快乐，其他的……都不重要，不重要了，不是吗……
终于，亚尔放开了手，明希跑了出去；那一天的训练，维伦的法则，违规后的毒打……他全没有想到，只是一直跑出了基地，就这样，一直跑啊跑，直到被一丛荆棘绊倒，狠狠地跌在火热的沙上。
明希将两深深的埋在沙中，让自己不知为何流出的泪沉落。
一种异样的振动让他屏紧了呼吸。
那是由远而近的，熟悉的脚步声。明希不知为何紧张起来，贴在地面上的身体僵硬起来，一动都动不了。
而那脚步，仍然在一步一步，缓缓而确定地，接近着。
终于，明希紧张得一下子翻过身;想坐起来的时候，却看到了熟悉的，此刻无比接近的脸。
一只手撑在他的脸侧，另一只温柔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明希刚想开口，莫伊的手指就点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俯下身去，温柔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明希的伤口；莫伊紧紧地抱住明希，誓约般的，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的，在他的耳畔说：“我再也不会让你哭，我发誓；所以，请不要讨厌我，好吗？”
明希没有开口。轻轻地，他伸出双臂抱住莫伊。
莫伊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颈窝。
“即使是同情也好……就这样不要放手，好吗……”
那绝不是同情；那温暖的感觉绝不是同情；但是，那，又是什么呢……
透过莫伊的黑发，明希看到天空的颜色有一些异样。
风的方向改变了。

有什么要改变每一个人生活的事就要发生了。

[Basara]

很理解你为这片文章所尽心营造的气氛。可是，这股气氛感觉过于细腻，严重影响了整篇文的进展和阅读性！另外，标点符号也……咳……运用得非常不恰当。不过文笔很娴熟～～欢迎常来

[乌云大神]

@金魔针 wrote:

标点符号也……咳……运用得非常不恰当

这句快成你的招牌了，爆！

我觉得只要不影响意思的表达，倒是没必要那么苛求规范，某些杂志都没这么严格呢。而有时候为了更清楚的表达感情或者营造气氛，故意误用也不是没有的。（以上并非针对这一篇）

[作者]

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