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6个回复,5 人参与,最后由神话 更新于 2003-11-07 12: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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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06-15 14:26 #1347
不祥的双子
――写在替罪羔羊们所沥血的祭坛边上
在我们的目光常常忽略的地方,有一些事叫人看了就感到揪心。有些孩子仅仅因为有一个相貌相同的兄弟就不得不接受被抛弃或者被杀害的命运,连被称为智者的奥丁和悲天悯人的佛陀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相反,北欧人坚信双子是被分割成善恶两体的一个灵魂,而三岛的居民则对巫师和僧侣口中关于双子“兄为夜叉,弟为菩萨”的说法深信不疑。
世上还有与亲手毁灭儿女一生这种事一样残忍的吗?有的。在先秦时的中国以及同时期的天竺、稍后的高句利,偏远地区的人们依然有着将老人遗弃的蛮俗。在《贤愚经》和《譬喻杂经》中,如果没有邻国国王的征服欲和某些天神的心血来潮,杀害老人的习俗也许会保存得更久也说不定;同样的,如果不是那父亲善心未泯反而认为人到暮年被遗弃是一项合理合法、应当人人遵守的社会公例,我不觉得单凭孩子一句“用这背架来背爸爸”可以唤回一个人早已麻木了的父子天性;然而,在列御寇笔下越地晚年丧夫的寡妇实在是时运不济――西门豹远在中原,没人为被视为“鬼妻”的她们说句公道话,只能任由她们披发跣足的强壮儿子把她们胡乱丢在野兽环伺的荒野上。
是什么样的超自然符咒使人们舍弃了他们的良知,让他们和他们所崇敬的宗教之门一并蒙羞?这个蚕食人心的贪婪者从不依靠诱惑而是尽量激发人们的动物本能・・・・它的名字是饥谨。
是的,杀婴弃老的最初动机并不是因为“鬼妻”或“恶魔之子”的不祥,而是单纯为了给节省粮食找个借口。这是蒙昧时期的人类在对抗自然时所采取的最丑恶的手段,也是人类尚未完全进入文明时代的必然体现。因此越是在文明昌盛的古国越找不到蛮俗的影子,越是在偏远落后的山区、饭稻羹鱼的湿地和寸草不生的冰原这些蛮俗就越有市场。
但是,和东方国家遗弃老人的习俗所不同的是,双子迫害的产生又决不单单因为社会生产力的低下。在中世纪,依靠打劫海上商队、沿海城市和修道院为生的北欧海盗们也许会像披发跣足的越人那样为了节省生活资料而找个借口将孤寡老人赶上黄泉路,他们也确实曾经像古罗马奴隶主将病奴送上神医岛那样残忍地对待过重病人,但是,他们对待双生子的态度就不免令人费解。众所周知,对一个民族而言,它习俗的基本职能是维护这个民族最根本的利益――民族的繁衍和昌盛。犹太民族关于生育的诫命之所以苛刻到了足以让所有犹太人为之赎罪的地步,甚至连弟弟可以与寡嫂成婚这种简直有乱伦嫌疑的律法也以耶和华之名而堂而皇之地进入犹太教的圣典,就是由于在源自游牧民族的犹太人看来,生育下一代,使本民族繁衍昌盛,是他们最神圣的职责,他们所有的道德风俗和法律全都围绕着这个中心而运转,而犹太人的这个观念无疑道出了世界上所有民族的共同心声:没有哪个民族希望自己因为人丁稀少而被历史所遗忘――当然,北欧人也不例外。可是,也恰恰是北欧人自己主动将宝贵的人口资源放弃了,他们这样做好像是着了什么魔一样。
尊重坐在律法石上的”莫德”(注1)的北欧民族因为他们的落后而暂时失去了像朝鲜半岛和南亚次大陆上那样拥有一个相对严密的社会体系和强势的权力机构的机会,但是也因此而避免了出现那种”杀害老人的暴君”之类的人物,可是这样的社会制度却只能依靠旧式荣誉和刀剑来维护,这是北欧文明的悲哀,结果旧式荣誉、莫德与刀剑成了北欧秩序的象征。
在一个旧式荣誉作为人们主要行为规范的社会里,它的风俗往往要受到刀剑的质问,这在许多“萨迦”(注2)中都有体现,因此我们可以说,在北欧,风俗所代表的秩序往往比不上刀剑所代表的无序性,《尼雅德萨迦》中的老莫德面对女婿挑战时无能为力的表情就是文明面对野蛮时无可奈何的一个缩影。
这样的一个风俗无法战胜暴力的社会,本来是不大可能出现一种人们心甘情愿、百分之百维护的禁忌的――何况还是一种对民族利益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禁忌,但是偏偏是在这个社会里,双子迫害却长期保存下来,这恐怕就很值得我们玩味了。
如果说贫苦家庭为了在严酷的生存环境下生活下去而不得不抛弃自己的子女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那些生活相对优裕的大家族抛弃双生子的行为就不免令人费解了――他们根本不担心食物的短缺,也完全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成员――更何况在面对决斗的时候,多数莫德和他们维护的律法常常是软弱无力的呢。
显然,这个明显违反了一个民族的根本利益而且又很难切实保证其执行的风俗之所以被长久保留下来,和一些更深层的社会问题有关。
请允许我引入两个由雷内・吉哈尔提出的新名词:“牺牲标记”和“集体谋杀”。
在他看来,人群自古有一种“嫁祸”的本能,而且这种本能也是人群维护其整体安定的有效措施之一,具体说来就是:
1, 灾祸降临到某个社会团体。
2, 为了结束灾祸,这个团体寻找该是谁的责任。人人发表意见,寻找一些无关轻重的事和近期内所出现的非正常状态的人或其他动物,加在一起后,所有的怀疑都落在某个“非多数派”的头上。
3, 人们开始清点“牺牲标记”,这些迹象与嫌疑人的外表、他的出生日期和时辰,以及他从事的职业有关。(比如一个巫师、游方僧人、云游道士、流浪汉或其他少数分子――长红头发的人、有狼人嫌疑的人、发伪誓的人、流氓、屠夫和制靴匠、孤身者、被教会诅咒者,还有‘在同一月出生之兄弟’――也就是双生子)简而言之,就是一切能将嫌疑人归入弱势的边缘人的证据。
4, 通过代表――刽子手、驱魔法师、族长、祭司或官员,集体参与谋杀。
如果诸位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在这得出一个结论:
面对灾祸,(例如海难、瘟疫或其它不可避免的灾难),整个社会团体重新聚集在一起,集体清除制造混乱的人,简而言之,即驱走邪恶,摘除肌体里的“肿瘤”。在中世纪到我国近代的文献中,不止一次地提到人民的呼声造成的压力。为了避免一方之地变得荒无人烟,当权人不得不屈从压力(这也是为什么连北欧的望族也不得不屈从于习惯势力的原因)。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在间隔有规律的一段时间之后,这个社会团体需要进行集体谋杀,需要通过在社团内部指定一个牺牲者来清除它的瑕疵和焦虑――最明显的例子是在女巫狩猎运动之后,吸血鬼流行病就紧跟而来,仿佛女巫和吸血鬼事先预谋好了一样。
从这个角度说,北欧人那处理双子问题的心态倒颇称得上是狩巫运动派和捕捉吸血鬼运动分子的先辈–可见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并不因为时间与空间的不同而改变多少。
另外一个促成双子悲剧的元凶则是人们的异端恐惧心理。关于异端恐惧,无论欧洲中世纪的异教徒恐惧症和女巫迫害还是中国十八世纪的妖术恐惧和十九世纪后期的“反西症”都是最佳的标本――事实上,嫁祸行为和异端迫害往往互为表里,嫁祸行为的对象往往是所谓的“异端分子”,而一个社会团体进行异端迫害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清除它自身的瑕疵和焦虑。
不要嘲笑我们祖先的愚妄,古代北欧人所犯下的罪行与错误,我们依旧在犯着:依然有人把肤色当成评判他人能力的标准,依然有人想当然地把地域当成歧视同类的依据,依然有人自以为是地用性向来作为批评他人道德是否有缺陷的理论基础,在当代,小至中国农村把雄性荷尔蒙过剩的母鸡当成不祥之兆,大到席卷全球的恐同症、恐艾症(似乎现在应该再加一条”恐非症”)都是嫁祸行为的最佳注脚――不要以为我在说笑话,那个盘踞在铁十字上的恶魔返回地狱至今不也仅仅五十多年吗?
在当代的世界奇幻文学中,关于双子迫害的情节与描写十分常见。通过描写这种现象而表现人类的善恶之争、文明与野蛮之争,正体现了奇幻文学对人类社会的反思与关注。
参考书目:
《列子》
《贤愚经》、《譬喻杂经》
《尼雅德萨迦》
《吸血鬼的历史》
《欧洲中古史》
《犹太人迫害溯源》
《中国民俗》
《知堂夜语》
《叫魂――中国1756年的一次巫术恐慌》
注一:北欧古代的审判人
注二:指北欧古代的一种长篇叙事诗2003-08-26 08:40 #18243晕啊~~~~~~~蜗牛蜗牛…….
同意楼主的话啊~~~~~~双子好像的确没有什么幸福的味道,像小拉和小雷,还有撒加和加隆……….对不起,好像扯远了:D2003-08-29 05:01 #18244是啊,双生子一直视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存在,被很多奇幻文学作品经常引用。很多都描写为一善、一恶、踏上不同道路的两兄弟。
2003-09-13 08:55 #18245难得啊,在发布了两个月后终于看见回复了
2003-09-13 09:13 #18246@烦恼的仙道士 wrote:
难得啊,在发布了两个月后终于看见回复了
难得啊,在回复了半个月后你终于看见了。:D
2003-09-14 14:21 #18247确实,双子是奇特的存在。
人们宁愿相信遥远的神的存在,而恐惧在身边的奇迹
2003-11-07 12:30 #18248可为什么双生子总是一好一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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