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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2-13 01:11 #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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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神职者们聚在一根柱子下边,惊恐的盯着跪在安杜雷希神像前的黑色身影。
“你的到来令我感到意外,梅洛迪玛的臣民。”一名祭司静立在黑影身后,目光凝重,充满警惕。
“在这里,梅洛迪玛无法给我任何帮助。”黑影略微颤抖的女音苍白无力,“我只能求助于光之神。”
无数怀疑的目光在神职者之间传递,仿佛要织成一张网来困住她。
“我在诚心的祈祷,”她继续说,“我想光之神不会那么自私,博爱的安杜雷希会帮助每个受难之人吧?”
柱子下边的神职者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不过从神像前远远听去就像蚊子在哼哼。
“我能否知道你需要何种帮助?”
她没有回答,嘴唇无声的蠕动着。全身漆黑的女人跪在安杜雷希座前祷告,这诡异的场景使祭司觉得毛骨悚然。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大神官,如果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所求也属正当的话,安杜雷希定然不会拒绝。”他轻轻的行了个礼,便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黑影如同虚脱一般的全身松垮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晶亮的眸子沿着神像的双足向上扫去,最后落在安杜雷希柔和的面庞。
“你不会拒绝的,因为我别无选择。”
2004-02-13 01:11 #23060第一章 让我们出发吧
尤利克足足追了两条街,终于踩上了一个香蕉皮,然后心满意足的趴在地上。
之所以心满意足,是因为他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想抓的东西--一只脚踝。
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那只脚踝的主人自然而然的变成倒吊的状态。因为对方另一只自由的脚不停的蹬蹬踹踹,他只好把两只脚一并抓起来。
抖啊抖啊抖,用力抖!
钉子鱼钩铜板纽扣肉丸子葡萄干面包屑饼干渣吟游诗人的琴弦书记员的眼镜……
掉了一地。
“嗯?没有?”尤利克用一只脚拨拉着地上那堆杂物,满腹疑惑。
接着被他倒吊着的那个人--我们暂且称之为“倒吊男”吧--抡起拳头,凿在他的小肚子上,尤利克立刻觉得那里除了疑惑又多了一种新感觉。
他弯下腰,一股热气撞破喉咙,把腮帮子顶得像蛤蟆一样鼓。
“你……你最好给我交出来!”尤利克把“倒吊男”提到能够跟他对视的位置,“竟然还敢打我?”
似乎离得太近了,“倒吊男”一伸手就揪住他的鼻子。
尤利克下意识的张开嘴巴呼吸,却被对方塞了满嘴的什么东西……
喷火!喷火!辣椒面!!!
尤利克蹲在地上不停咳嗽,“倒吊男”毫不犹豫的窜出去,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尤利克喜欢打仗,因为和平的日子里他总是很倒霉--比如刚才。而在战场上,似乎幸运女神麦亚始终一眼不眨的瞪着他,连最轻的伤口都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几次。或许正是在战场上把好运气都用尽了,平时的他才总是受到霉运眷顾。
“这种日子我过腻了!”坐在酒吧的柜台前,他用红肿的嘴巴发出火辣辣的悲叹。
可能他叫得太大声把正在打盹的麦亚女神吵醒了吧,接下来的运气不算坏,但那不过是一个很俗的“英雄救美”型的故事,我们用尽可能短的篇幅把它说完吧。
两个小混混(必不可少的角色)调戏一个酒吧女(同样必不可少),正想找茬发泄的尤利克站起来,跟另一个男人合作,把对方打得落荒而逃,赢来一片掌声(可能还有鲜花),酒吧女和老板连连向他们道谢。
如果事情发展到这里就结束,那尤利克真要相信自己转运了。
酒吧女忙了一圈之后,又跑回他身边,不停的说:“太感谢你了,你真棒!”
飘……
“是啊,真棒,如果他的动机再纯洁一点的话。”刚才帮忙的那个男人插话。
酒吧女停下声音看着尤利克,等待他的反应。
尤利克瞥了那家伙一眼。他看起来三十岁出头,体格很壮,穿着一身灰色的便装,已经洗得发白,但是依然干净整洁,头发和胡须也打理得整整齐齐,不过似乎喝多了酒,眼神有些涣散。不知怎的,尤利克总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
尤利克努力的回忆刚才打架的过程,来估算对方的实力。
“哪里哪里,其实您本来应该比我还棒,也是因为动机,才会和我旗鼓相当吧,哈哈。”
反击耶!酒吧女饶有兴味的把目光转向那个男人。
男人的脸憋得通红,似乎在努力的想办法扳回一城,但是刚刚下肚的酒精影响了他的思考。
“这种黄毛小子怎么也会跑来凑热闹?”他小声嘟哝。
尤利克有点纳闷的摸摸自己的棕色短发,随即确认那句“黄毛小子”绝不是什么赞美人的话。
酒吧女笑吟吟的把眼睛转回他这边。
“总好过老牛吃嫩草。”他摆出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
“黄毛小子你说什么?!”男人似乎被惹火了。
“我说老・牛・吃・嫩・草!”尤利克一字一顿的说。
“你这个黄毛小子!”男人拉开架势,似乎随时会冲上来。
酒吧女见势不妙,闪到一旁。
“怎么样吧没大脑的老牛!”尤利克不甘示弱。
“黄毛小子!”“臭老牛!”“黄毛小子!”“烂老牛!”“黄毛小子!”“老老牛!”……
整个酒吧的人索然无趣的看着这两个家伙,谁会相信呢,他们刚刚并肩当了一回英雄,而现在却在像泼妇一样展开没营养的骂架。
不时有看热闹的人进进出出,弄得酒吧的门吱呀呀的响。
或许他们把这场骂架坚持下去结局会更好,但是似乎有尤利克参与的事情,就肯定要向最坏的方面发展。当一队戍卫团士兵进来的时候,正看到他们俩在地板上掐成一团。
那两个小混混也跟着进来,指着正在扭打的人大喊“就是他们”。
士兵们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拆开,领头的军官凑过去问:“听说你们打了我的朋友?”
看到那两个小混混,尤利克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他迟疑了一下的功夫,被他称为“老老牛”的男人已经开始行动。
“我连你一起打!”
嘭!
士兵们根本来不及阻拦,“老老牛”把军官撞得飞起来,掠过一张桌子,栽到另一张桌上,汁水飞溅。
不过那些士兵们反应也算迅速,事情刚刚发生,“老老牛”立刻就被三四个精壮的年轻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但是尤利克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已也会遭到和那家伙相同的处境,事后他把这归结成两个字--倒霉。
基本上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两个人就这么被押到戍卫团的驻地。
审讯他们的是一个胖子,腮帮子上的肉就像一嘟噜葡萄样的颤颤悠悠。胖子似乎感冒了,不停的吸鼻涕,吸不了几下他那勉强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就会滑下来一次。
首先是一番例行公事的记录,尤利克像小时候背课文一样回答着问题。“老老牛”好像叫盎克雷还是安格里的,一名骑士。
“为什么袭击军官?”胖子切入正题。
“那是他干的!”尤利克指着“老老牛”大声嚷。
“你也跑不了!”胖子瞪了他一眼,那样子像极了比目鱼。随后他在一个本子上写着什么,嘴里还在小声念叨:“十二月七日,第四兵团的游骑兵尤利克伙同骑士盎克雷袭击了一家酒吧,并打伤了忠诚的汉多尼队长。”
“该死的!”尤利克恨不得把他的脸捣成葡萄酒。
“什么?!”盎克雷也瞪圆了眼睛,“袭击酒吧?见他的鬼!我是去喝酒的!”
“汉多尼队长亲眼看到,他到那里时你们在干什么?”
“打架。”盎克雷老实回答。
“你也承认了嘛!袭击就是袭击。”
“他妈的是我们两个在打架!”盎克雷再也忍不住,冲到桌子前大吼,“袭击你个头!”
“推回去!推回去!”胖子一边用受惊的调子喊,一边扯下刚才写字的那页纸,擦盎克雷喷到他脸上的口水。旁边的两个宪兵架开盎克雷,强行把他按回凳子上。因为这个大块头太不老实,其中一个宪兵只好在他踝骨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看来现在可不是散发战斗热情的好时机。”尤利克盯着宪兵硬邦邦的靴子头,喃喃的说。
审讯就这样在胖子的尖叫、盎克雷的怒吼和尤利克的嘀咕声中乱糟糟的进行着。
明多萨是戍卫司令的副官,现在他正肩负着重要的任务冲进戍卫团驻地的大门。
黎明前的星光洒落在广场上,两个在冷风中瑟缩的人蹲在那里。明多萨向他们小跑过去。
“嘿!你们!”他喊道。
那两个人似乎被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的站起来,但是由于蹲得太久腿脚发麻,他们只能半屈着腿站着,看起来就像两只大猩猩。
“你们就是被选出来的战士吗?”明多萨问。
两个人半张着嘴,愣愣的看着他。
“快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明多萨不由分说的推起两个人就向外跑。
“别……别……我出圈了!”一个大块头喊道。
“出圈会挨罚的!”另一个也跟着喊。
“谁敢罚你们我顶着!别拖拖拉拉的!”明多萨推着他们一溜烟的跑出戍卫团驻地。
驻地的一个小房间中,两名训练有素的战士坐在火炉边,品尝着热茶。
“算算也该到时间了,怎么还没来?”其中一个问。
“不知道,长官们总是这样拖拖拉拉的。”另一个回答。
“我们去哪里?”尤利克大声问。
“不要问那么多,佩里希大人等你们很久了!”明多萨急匆匆的在前边带路。
尤利克用余光瞟了瞟盎克雷,发现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佩里希大人?不就是戍卫司令吗?据那个胖子说盎克雷打的就是戍卫司令的公子呢,嘿嘿,这家伙有麻烦了。
尤利克瞅着骑士,吃吃的偷笑。
盎克雷恼火的瞪他一眼,小声说:“别臭美,胖子说了,你也跑不了。”
“我一直站在旁边的,很多人都看到……”
“佩里希大人才没时间去调查,他不会介意多对付一个小小的游骑兵。”
“小小的?”尤利克不以为然的撇撇嘴,不过心里已经忐忑不安起来。
一点晨曦在安杜雷希神殿的背后萌动,街上静悄悄的,虽然冬日的黎明来得较晚,但喜欢在和平的日子里睡到日上三竿的尤利克从来没见过这种静谧,神殿似乎也骤然圣洁了许多。
“该不会是让我们来忏悔吧?”尤利克自言自语,不过声音大得使盎克雷觉得是在问他。
“当然不是!”明多萨回答,这时他们已经来到神殿的石阶前,“你们等一下。”
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的四轮马车,由四匹矫健的黑马拉着,车厢很长,窗口被黑色的帷幕遮住。马车旁边站了不少人,有穿盔甲的,也有穿祭司或神官服饰的,尤利克认出其中一个--戍卫司令佩里希大人。
他们听不到副官和戍卫司令说了些什么,只看到佩里希点点头,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明多萨转回来,把他们带到一名祭司面前。那个祭司满脸诧异的打量他们。
“你们打算就这样上路?”祭司疑惑的问。
上路?去哪里?刑场?地狱?我们只不过打了一架而已……
尤利克觉得胸口突突的跳,正准备问什么,旁边的明多萨插口说道:“啊,大人,因为这次任务比较隐秘,所以来之前我们并没有透露给他们任何消息。”
任务?尤利克似乎看到自己的头被一大堆问号压扁。
“最起码应该让他们带齐装备啊。”
“我记得是有传达的,可能他们的上司忘了说,要不要让他们回去取?”
“不用了,神殿可以借给他们两套守护骑士的用品,我们不能再浪费时间了。”祭司向身旁的侍者做了一个手势。
尤利克不得不承认盎克雷确实是当骑士的料,那副闪着银光的铠甲往他身上一套,似乎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尤利克略微抬头看着挺拔的骑士,想像如果在酒吧时这家伙穿这么一身的话,自己还敢不敢跟他顶嘴。
“干嘛?”骑士发现尤利克在看他,没好气的问。
“我在想一件事……”尤利克慢吞吞的说,“你不觉得有点蹊跷吗?”
“蹊跷?蹊什么跷?”盎克雷一脸茫然。
“当我没说。”尤利克摇摇头,专心拉紧束铠甲的带子。
他们再回到神殿门前时,祭司们已经不在那里了,只剩下红马车、几匹马和一支四个人的队伍。
八匹马在平坦的大道上轻快的小跑着,尤利克应着清脆的马蹄声吹起口哨。手指抚着腰间的剑柄,他再也不担心自己会被送上刑场了。
一名银骑士纵马走在最前边,在他身后紧跟着由两个侍从驾驭的马车,一个神官战士在马车左侧并行,似乎随时准备倾听车内人的指示,最后边就是尤利克和盎克雷。
“你这是什么调子?”从出了城门就一直愁眉紧锁的盎克雷突然问。
“游骑兵之歌啊。”尤利克回答,“你知道吗,我以往都是当前锋的,现在当后盾的感觉还真奇怪。”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总之不会是刑场。”尤利克拍拍剑鞘,“就当是放假去旅游吧。”
“你可真看得开。”盎克雷郁闷的说。
“趁着现在年轻,活得轻松一点咯,不然再过几年就没机会了。不过像你这样为老不尊也不是不可以。”尤利克促狭的笑着说。
不过盎克雷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暴跳起来,反而更加消沉了。骑士愣愣的盯着马前的路面发呆。
就这样沉默了一下,尤利克忍不住好奇的问:“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啊?”
“我儿子。”盎克雷短促的回答差点让尤利克从马上掉下去。
整个队伍都停下来,大家把目光汇聚在尤利克身上。
那家伙噗嗤嗤的笑弯了腰。
“有那么好笑吗?”盎克雷看着他,满脸不爽。
“有啊有啊哈哈哈哈……”
盎克雷真想抽出剑来剁了他。
“你们怎么了?”神官战士问。
“这家伙在发癫。”盎克雷指着尤利克说。而后者勉强止住笑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回答:“没……没有……只是刚听到一个神奇的……呃……消息。嗤嗤嗤嗤嗤……”
大家不再理他,队伍继续前进。
“不用那么臭着一张脸吧?我只不过是没想到你会有儿子,呃,其实想一想你的年纪也算得上大叔了,像酒吧里那种事实在不适合你……不要瞪我嘛!好吧好吧,我再说最后一句,你不怕那件事被老婆知道吗?”
他指得自然就是酒吧里发生的事情。
原本凶巴巴的目光骤然黯淡下来,骑士喃喃的说:“我真希望她能知道。”
尤利克感觉到异样,小心的问:“她和人私奔了?”
骑士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他缩缩脖子说:“好吧,我闭嘴还不行吗。”
尤利克终于静下来,这才发现整个队伍似乎只有自己在絮叨。他挠挠头,想加快速度到队伍前边去,但是盎克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刚才你那个……呃……轻骑兵什么的……”
“游骑兵之歌。”尤利克小声纠正。
“啊,是的,游骑兵之歌,是怎么样的一个调子?”
“哦哦?”尤利克奇怪的看着骑士的眼睛,“是这样的……”
两道清亮的口哨声在马蹄声中飞旋着,不过其中之一经常会跑调。
2004-02-13 01:12 #23061第二章 我们出发了
安杜雷希的大神官是个非凡的人,刚刚来到他的面前,我就觉得全身都沐浴在火焰中一般。我以为遭到了他的圣术袭击,正在准备反抗的时候却发现他只是镇静的望着我。我放弃了,他仅靠心中的信仰就可以令我遍体鳞伤。
我把来自故乡的信交给大神官,而后忐忑不安的等着他把信看完--我丝毫也不怀疑他能看懂我族的文字。
我不能相信因特欧森的王室,梅洛迪玛的力量也无法影响到这遥远的南方。我相信神对众生没有偏私,因此我来到大神殿请求安杜雷希给予帮助,我必须要回到北方的故乡,那里需要我。
大神官听到这里便对我点点头,让我安心的等待一段时间。之后他就出去了,或许是和其它安杜雷希的信徒商议,又或许是去询问光之神的意向,总之过了很久。
一切都解决了,现在我坐在自己的马车中踏上回家的路,车外有号称大陆最坚定的银骑士,有强大的神官战士,还有只肯为祭司效劳的守护骑士。
这将是一次安稳的旅行。
一些奇怪的音乐飘进车窗,把帕路卡从沉思中唤醒,那乐声听起来有点像短笛,但没有短笛的音色纯正,不知是什么人在演奏。她把目光转向伴随车身晃动而不停跳跃的黑色窗帷,视线穿过黑纱,看到外边的神官战士。
白马有力的后腿交错前进,圣光剑的剑鞘在鞍侧轻轻敲打,剑悬挂在一条宽宽的腰带上,腰带紧紧束着贴身的银锁甲,甲胄上方是一张年轻的面孔。
这就是那位最有天赋的神官战士达斐亚吗?
或许哪一天,自己会在战场上和他对峙。
这个时候车停了,神官战士的马却没有停,在马尾从窗口掠过之后,帕路卡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挑起窗帘。
车已经离开大道,停在路边的一片空地上。淡淡的阳光铺洒下来,把冬日的寒气尽数驱散干净,大陆南方潮湿的空气也变得清爽了很多。
另一双眼睛却无视阳光的存在,而把寒气直接送进帕路卡的心脏,在它们的注视下,帕路卡全身一震,连忙放下窗帘,正襟危坐。但是那双眼睛依然不肯放过她,一向被她所向往的黑暗此时几乎要将她完全吞没,她的瞳仁立刻缩小,每一根神经都在因为恐惧而战栗。
达斐亚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梅洛迪玛的子民,我们将在这里稍事休息,您是否愿意下车来同我们共进午餐呢?”
帕路卡仿佛即将得到解救一般的吸进一口气,但是她不敢回答,只是用闪动着的眼神向四周散播自己的不知所措。直到对面那双眼睛轻轻霎了一霎,然后缓缓的闭合,帕路卡才终于把那口气长长的吐出,身体如虚脱般的垮下来。
尤利克和盎克雷一直在猜测旅行的目的,以及那辆红马车中的人物。尤利克认为那是某位王公大臣的家眷;盎克雷反驳说王公大臣不可能请得动神官战士或银骑士来保护,里边一定是神殿的某位大人物,甚至可能是大神官;尤利克这时再反驳回去,说大神官怎么可能坐红色的马车呢,说不定是皇族;盎克雷说现在王都秩序井然,如果皇族外出为什么不让近卫团保护却要这么偷偷摸摸的。最后两个人一致认定:车里边是一位“重要到需要大神殿来保护却不是圣职者的人物”。
“那么重要的人物,为什么让我们来保护?”盎克雷问。
“可能咱俩在酒吧里那一架打得太骁勇了吧。”尤利克不负责任的回答。
“反正安杜雷希派人保护的,总不至于是邪恶的家伙吧。”然后他又轻松的补充了一句。
在银骑士的引领下,马车离开大道停在一片空地上,神官战士上前和银骑士小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转回车旁跳下马,似乎在邀请里边的人下车。游骑兵和骑士也相继下马,期待的看着车门处。
车内一点动静也没有,甚至安静到让尤利克怀疑里边是不是真的有人的程度。似乎在一瞬间,又似乎过了很久,这份安静以红马车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平日里丝毫注意不到的细微声响变得显著起来,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也显得震人心魄,空气中泛起一种寂静与喧闹混杂的异样感觉。尤利克发现自己在和平日子中变得迟钝的神经开始绷紧了。
“是否有什么不便呢?”达斐亚等候片刻之后又问了一句,他并不吝于向黑暗生物保持礼节,毕竟后边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不过他没来得及等候对方的回应。
“达斐亚!”银骑士的警示声预示着危险的降临,紧接着的是一连串拔剑声、斥喝声和战马的嘶叫声。神官战士知道自己的身后一定发生了什么,他毫不犹豫的回过了头。
当那些生物彪悍的身影消失在熔岩池的上方时,究斯亚轻轻的笑起来。熔岩的光芒在他的脸上覆盖了一层暗红的颜色,这让他的笑容多少显得有些狰狞。这时,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传出一个女性的声音。
“对方有六个人类作为帮手,您确定可以顺利达成目的吗?”
究斯亚放松了撑在面前石台上的手臂,渐渐站直身体,他脸上的光也随着这个动作被黑暗取代,只剩下一对血红的眼睛,如熔岩般的燃烧着。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瞟向那几不可见的身影。
“不要小看魔兵格萨克的实力,我的同族才是他们的对手,那些人类不值一提。”究斯亚充满自信的说。
“那是安杜雷希的神官战士,还有银骑士。”
“是吗?”究斯亚眯起眼睛,“但是他们的信仰已经被那辆马车变得污秽,这些圣职者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同样的,那些黑暗之神的叛徒也会因为背弃的行为而丧失梅洛迪玛的关怀。就是这样。”
他说着弹了一下手指,在熔岩池中央漂浮着的火焰标识“噗”的一声消散了。
“战斗应该已经开始了。”他又开始笑起来,在头部的两侧,有什么尖尖长长的东西伴随着笑声耸动着。
达斐亚一个侧翻,一杆锐利的长枪恶毒的插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就在这片刻之间,银骑士已经双手握着圣光银剑发出一连串的斩击,但是却被两支灵活的刺剑悉数格挡开。在另一边,一对飞旋的弯刀逼得尤利克和盎克雷手忙脚乱,而一支呼啸的箭又离弦而出,正对着达斐亚的喉咙飞来。
神官战士勉强避开箭镞,随后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受到的第一击--那杆长枪戳碎了他左手的臂铠,划开了前臂的肌肉,幸亏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但是现在这条手臂也已经用不上什么力气了。
他一边拔剑一边望向和同伴们缠斗的敌人,这一望让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那里只有两个敌人!!
那两个敌人有八只手!
那绝对不是寻常可以见到的生物:古铜色的皮肤覆盖在体表,跟着肌肉的每一个颤动而波动着;他们的面孔冷漠得近乎生硬,黝黑的眼睛在交错攻防的武器之间瞟视着,似乎对手任何微小的破绽都无法逃过他们的目光,但是那目光怎样看也不可能带动他们肢体繁复的战斗动作--在他们前胸的两侧,四条手臂没有一条是闲着的,而这等同于常人双倍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滞绊,他们修长的身躯在腰部向后弯折,再配上下边的四条腿,那体型怎样看都像是半人马的远亲。这灵活自如的四臂四腿,使得他们轻轻松松的抵御住这群人类的反攻。
达斐亚高呼着安杜雷希的圣名,冲入战团。
尤利克快要疯了。
趁着盎克雷的一轮猛攻,尤利克连续两个侧翻,勉强绕到与同伴相对的位置,毫不犹豫的砍向对手的后腰,然后发现自己正正的砍在一柄早就等在那里的弯刀上,他愣愣的抬起头,想要确认对方是不是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却看到一张拉满的弓正对着自己的眉心。箭芒一闪,尤利克向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
“这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在倒下去的时候,尤利克这样喊道。
盎克雷利用这片刻的优势,大叫一声,长剑与对手的弯刀连续四次猛力的交击,那怪物终于手腕一软,一柄弯刀侧飞开去,而盎克雷却因为收不回力气,原地转了个圈子,险些摔倒,转回来时,看到一柄厚重的晶石剑横在他的面前,替他挡住了怪物另一把弯刀的挥击。
及时赶到的神官战士向骑士点了一下头,两柄剑就向怪物发起密集的进攻,怪物只得用一柄弯刀和弓弦忙乱的格挡。
刚才摔倒的尤利克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他半蹲着砍向怪物的后腿。但是对方显然察觉到这个动作,全身的重量都移到前腿,后腿双双飞起,踹在尤利克的小腹上。尤利克痛苦的抱住肚子,连退了好几步,接着就发现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怪物的半条腿。
尤利克有点不敢相信的看看手中的剑,那上边的血渍证实了他那搏命的一击产生了效果。
断腿的痛楚令怪物立足不稳,盎克雷似乎看出了这一点,他用长剑贴上对手的弯刀,半强迫的与对方角力。失血的眩晕加速了怪物的失败,它被骑士猛的推倒,旁边的神官战士举着剑踏上一步,酝酿着致命的一击。
白光一闪!
银剑飞过来,剑身刺进土地,向前弯折过去,在剑柄接触地面的瞬间又弹回来,“嗡嗡”的抖动着。
达斐亚惊骇的望向剑飞来的方向,看到另一个怪物挺起长枪,对准两手空空、按住肋下一处伤口的银骑士戳过去。
“啊!”达斐亚发出一个没有意义的长音,向着那个方向猛跑过去。同伴的生命危在旦夕,他没有时间去攻击受伤的敌人,甚至顾不上在他冲出去的时候,身后响起的一连串声音。
他险些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那个怪物已经在受伤和盎克雷猛攻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它的弯刀再度有力的格住对手的制压,长弓和一只空着的手不停的挥打盎克雷。
这一切达斐亚都不知道,他看到长枪穿过铠甲,刺进银骑士的身体;他看到银骑士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摇摇欲坠;他看到怪物挥动着刺剑准备追击;他大叫着拼命向前冲。
怪物不得不回过身来抵挡他的突击。
达斐亚没想到自己会用出这么大的力气。他的晶石剑被怪物那对刺剑交叉架住,但是怪物的整个身体都被他推动,这股冲劲一直维持到把怪物压到马车旁边,那杆没来得及掉转的长枪“噗”的插进车厢壁。
然后达斐亚就觉得力竭了。他担忧着同伴的伤势,又没有办法立刻把怪物解决掉。他的手腕一松,几乎想放开怪物去看看银骑士的情况。
一个人影在车厢顶闪现,达斐亚抬起头,那不停挣扎的怪物也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
他们的一位侍从半跪在那里,对准怪物的头颅拉满了弓。
“我救了你的命。”
尤利克甩掉剑身上的血,非常确定的告诉盎克雷。
“我救了你的命呢。”他又沾沾自喜的重复了一遍。
盎克雷坐在血腥的草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在他旁边是怪物软绵绵的尸体。
然后那具尸体就消失了!
两个伙伴惊愕的对视一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之后,不约而同的望向马车那边。
显然的,神官战士他们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怪物们的尸体仿佛在瞬间汽化了一样,连一点残骸都没剩下,当然也包括被尤利克砍断的那条后腿。
能证实这场战斗的,就只剩下散落的武器和战士们身上的伤口了。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尤利克再度说出自己的疑问。
“是魔族。”
银骑士坐在不远处,捂着不停渗出血的伤处回答。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尤利克意料,他瞪着眼睛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啊。”
毕竟生活在世界最黑暗角落中的魔族,不是如尤利克这样的普通人所能了解的,他除了感叹一下“哇!我遇到魔族了呢”之外,也很难再说出什么更有建设意义的话来。
对付魔族,本就是达斐亚他们这些圣职者的任务呀。
不管怎样,战斗还是以他们的胜利而告终。达斐亚顾不上休息,赶忙在两名侍从的协助下为银骑士处理伤口。最后刺中的那一枪由于铠甲的缓冲,所以并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这让达斐亚觉得自己当时的举动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
“多经历几次就不会这样了。”银骑士笑着对他说。
就在这时,马车的门突然打开,那杆戳进车门的长枪不停晃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达斐亚连忙走过去,大家也纷纷把目光投向那里。
一条黑色的手臂伸出来,接受了神官战士的帮助。黑衣的女性轻巧的踏在地上,扫视了一下四周。
“黑妖精?!”盎克雷倒吸一口冷气。
两具格萨克的尸体在熔岩池上方飘浮着,一张精致的黑妖精脸孔略显扭曲的面对着它们。
“究斯亚大人?”黑暗中的女声略带颤抖的询问道。
“没有魔法的伤害,是那些人类干的。”
黑妖精猛的转过身,用非常快的语调说:“召集你的同族,为下次位面交错做准备,单凭你自己送两名格萨克远远不够……”他轻咳两声,放慢了语速,“这次,我们要送点大东西过去。”
“如您所愿,究斯亚大人。”
究斯亚缓缓的坐进一张椅子,狞笑开始浮现在黝黑的面孔之上。
“等着吧,”他小声说,“等着吧。”
帕路卡抬起手遮挡射入眼睛的阳光,问道:“全部干掉了?”
达斐亚皱了皱眉头,说:“是的,但消灭一个生命并没什么值得欣喜的。”
帕路卡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随即发现那两个守护骑士正坐在地上目瞪口呆的盯着她,于是她皱起眉,恼火的同他们对视。
在她的目光下,那两个家伙不自然的干咳两声,假装若无其事的揉搓自己的伤处。
“真的是黑妖精?”尤利克小声问。
“肯定是!”盎克雷用近似耳语的声音回答。
“我从来没见过呢。”
“我也是。”
尤利克白了骑士一眼。
黑妖精拔下车门上的枪,仔细看了看。
“魔兵格萨克。”她告诉达斐亚,“小角色。”
“险些要了我们的命。”银骑士插进一句。黑妖精似乎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但还是没说出什么侮辱的言辞。
“它们因我而来,你们不挡路就死不了。”黑妖精轻松的看着狼狈的人们,似乎完全不感谢这些人刚才提供的保护。
“你最好能提前告诉我们,我们可能会遇到哪些敌人,有把握的仗打起来总会轻松些。”银骑士仿佛对黑妖精那嘲讽的语气毫无感觉,也丝毫没有质问对方在战斗时为何袖手旁观的意思。
“那没问题,”黑妖精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畅快,“不过我得知道后边的路途才能判断。”
银骑士看了看达斐亚,得到他的默许之后回答道:“我们打算沿着欧伦支河东岸上行,顺着涅坎维尔大道,在恩萨克城渡河,然后一路向北就可以了。”
“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
“我知道,这是最近的一条路线了。”
“但是我不想进入森巴希帕的地盘!”黑妖精生气的说,“不然的话……”
银骑士和达斐亚仿佛噎住似的对望一眼。
“我们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就是妖精族。”黑妖精接着说道。
圣职者们在安排路线时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恩萨克城属于森巴希帕森林同盟,而森巴希帕的主要居民是妖精,这个种族与黑妖精的关系就如同白天和黑夜般格格不入。
“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比我想像中有趣得多。”在一旁的尤利克偷笑着说。
“嗯?”盎克雷发出迷惑的声音。
“仔细看看啊,那个黑妖精其实是个美女耶!想想吧,这一路上我们跋山涉水,突破千难万险,遇到僵尸骷髅,遇到魔鬼怪兽,遇到火山地震,遇到龙……”
盎克雷摇摇头,懒得理他。
“然后你们都被打倒了,都被吓跑了,只有我勇敢的救出她,上演一段游骑兵和黑妖精的凄美恋情……”
“醒醒了。”盎克雷用指节敲敲他的头。
随后那家伙竟然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装束,向前走去。
“啊,诸位!既然我们共同经历了一场危险的战斗,为什么不互相认识一下呢?”他大声说,“我是王国第四兵团的游骑兵尤利克。”
黑妖精似乎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迷惑的看着他。银骑士和神官战士现出警惕的眼神,似乎在怀疑他的目的。
“我是王国东方骑士团的骑士,我的全名叫盎克・雷依。很高兴认识大家。”骑士的声音在尤利克身后响起。
“安杜雷希的银骑士纽曼多。”银骑士有点迟疑的回应。
“安杜雷希的神官战士达斐亚。”“侍从玛林。”“侍从维斯路。”
大家把目光投向黑妖精,她此时却失去了方才的沉稳,而是踌躇不安的望向马车的窗口。
“罗达希帕的帕丝和帕路卡。”车中的一个声音说道。
2004-02-13 01:12 #23062第三章 大道和信道
忙碌了一周之后,佩里希终于在周末时才得到喝早茶的空闲。
但是他的副官明多萨神色慌张的跑进来,紧张得甚至忘了敲门。
“大人!出事情了!我刚得到消息说那两个袭击酒吧的家伙在接受处罚时溜号至今仍未找到却发现有两名战士在驻地待命了一整天可是我昨天早晨明明已经送了两名待命的战士去大神殿现在看来唯一的可能是我把那两个袭击酒吧的家伙当做战士送去了我在此为自己的失职请求处罚希望大人尽快处理此事!”他冲到餐桌前,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
佩里希看着呼哧呼哧喘气的副官,把手中的茶杯递过去,“别急,喝口水慢慢说。”然后他挥挥手,示意跟着明多萨追进来的门卫离开。
“看来是挺严重的事,不过你这可是私闯民宅的行为呦。”戍卫司令难得找到跟自己的下属开玩笑的机会。
明多萨接过杯子,道谢之后却顾不上喝,门卫刚出去,他就放慢语速把前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佩里希才终于听明白副官所说的是哪一件事情。
“总之就是说,你把那两个袭击酒吧的人当做战士派了出去。”
“是的!”
“你的责任暂且放一放,先派战士们去把那两个家伙换回来。”
“是!”明多萨行个礼,转身向外走,但是没走两步就又转回来,局促的把茶杯放在桌上,重新行礼后才真正离开。
尤利克睡眼惺松的走下楼梯,盎克跟在他后边,两个人都满脸的不高兴。
“打死我也不和你住一个房间了,你这个变态!”尤利克嘟嘟囔囔。
楼下的人全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们。
“我情愿去涅坎维尔大道边上睡!”尤利克像发誓一样攥着拳头说。
“出什么事了?先生。”当他们来到餐桌边时,玛林小心翼翼的问。
“那家伙的呼噜!”尤利克一脸诉苦的表情,“害我整晚都梦到自己被瀑布冲下悬崖。”
“你又好到哪里?半夜三更突然大喊:‘先生们!女士们!我受不了了,我实在受不了啦!’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说梦话。”盎克气哼哼的反驳。
“我那是说受不了你的呼噜。”
“难道我分不清你是睡是醒?”
“对于你来说,那确实不大容易。”
两个人唧唧呱呱的粉碎着清晨的宁静,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
“你不要把我当成傻瓜!”盎克把头伸到自己的早餐上边,向着尤利克大吼,把坐在他们之间的侍从维斯路吓了一跳。
“你不系咩?”尤利克叼着面包说。
“黄毛小子!”“干嘛老老牛?!”
维斯路抱起自己的早餐挪到对面的玛林身边。
口水战一直持续到其他人吃完早餐,若不是帕丝和帕路卡走下楼梯,恐怕还不会停下来。
帕路卡的装束和昨天中午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把披风的帽子戴了起来,还加了一袭面纱,想必是达斐亚为防止黑妖精的面孔在城镇中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提出的建议吧。
这一路上最能引起尤利克好奇的,则是那个一直隐藏在马车里的帕丝。昨晚到达这个小镇上的旅馆后,她终于从车厢里走出来,不过颇令尤利克失望的是,她并非如他想像中的那样是个不逊于帕路卡的黑妖精美女。
“原来是个小毛孩子啊……”尤利克当时撇着嘴说。
帕丝似乎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乍一看去就像童年的帕路卡,甚至连衣着都一模一样,尤利克几乎要怀疑她们是母女俩了。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帕丝对帕路卡的态度中没有丝毫的敬爱存在,而帕路卡对她反倒现出深深的畏惧。
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孩拽拽的走下楼,再想想昨天中午听到那个神秘声音后的遐想和期待,尤利克有一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这时其他人已经开始准备出发了,尤利克和盎克也顾不上再吵,匆匆忙忙的把食物塞进嘴巴,用水冲进胃里。
红马车停在旅馆的正门,似乎每个人都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恰好有一长列的马车队伍从旅馆门前经过,把道路填得满满的,所以他们只好等着对方先走,然后缀在长长车队的尾巴上,踏上了阳光明媚的涅坎维尔大道。
涅坎维尔大道,纵贯因特欧森王国,途径二十余个城镇,与欧伦支河同为因特欧森王国南北方向上的交通命脉。沿着这条大道一路向北,就可以到达有妖精族聚居的森巴希帕大森林。在妖精族通用的精灵语中,森巴希帕的意思是“请保持安静”,或许当年的妖精族领袖早就预知到将会有人把这样一条嘈杂的商路铺到自己家门口,所以才会选了这样一个名字来告诫世人吧。
总之,这是一条非常受欢迎的大道,它比欧伦支河的水路少绕很多弯子,而且由于商旅众多,沿途的设施都比较齐全,因此感觉上就如同刚离开一个镇子不久,马上就进入下一个镇子似的,并没有多少穿越荒野的路段。要说对这条大道没兴趣的,恐怕只有真想冒点生命危险的“冒险者”和盗贼团了。
而这条著名大道究竟繁忙到什么程度,保护着红马车的队伍刚一出发就感受到了。
马车走得很慢,车外很嘈杂。
帕路卡有些不耐烦的掀起窗纱的一角。被马蹄扬起的尘土搅拌着一大团声音向后滚去,有人在喊、有人在唱歌、鞭子耀武扬威的“劈啪”声、轮轴痛苦的“吱呀”声,阳光斜斜的晒下来,阳光下的空气因这纷乱的声波而扭曲,仿佛前面有一支什么样的大军在行进。
“你心浮气燥。”对面的座位传来声音。
“没有!”帕路卡急促的应道,在急喘两声后又改口说:“对……对不起……”
“你犹疑不定。”
“对不起。”帕路卡不安的回答。
“现在你已经不知所措了。”帕丝说出似乎在戏弄她一般的话语,但是但是调子却始终保持着平稳,仿佛在陈述某些不容置疑的事实。
“对……”
“你已经对我说过无数声‘对不起’了,你打算说到什么时候为止?”
一成不变的语调打断了帕路卡的声音。
“这三个字已经变成你用来遮蔽自己的外壳了。”帕丝盯着与自己面对面的那张脸,“是的,帕路卡,你越来越怕我,恐惧感时刻在驱使着你的思想,你想离开我,可是又不敢。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的,梅洛迪玛也不会允许你背弃我。老老实实的呆着吧帕路卡,回到罗达希帕之后……”她越来越高的声调到这里忽然回落,而且刻意的停顿了一下。
帕路卡感应到她闪烁的目光,猛的一颤。
“我还用得到你,血亲。”
帕路卡感到彻骨的奇寒,帕丝所说的每个字都宛若一记重击,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再怎样强大的精神力量也无法阻止泪水的夺眶而出。
帕丝沉默下来,车外的嘈杂似乎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车轮越转越慢,最后完全停止下来。
很难得的,涅坎维尔大道淤塞了。
数不清的马车停在路中央,而且由于后边不断有新的车辆赶到,使队伍受到挤压而变胖。路的左边有一部分是留给对面过来的车辆用的,有几个士兵在那里走来走去的拦阻想要过去逆行的马车,所以这条路上并排停放三辆马车就已经相当勉强了。当红马车也完全停下来的时候,在队伍前边有一辆马车被挤出路段,侧翻到路边的土沟里,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番纷争。于是,原本就拥挤不堪的道路,干脆乱成了一团。
“看来好像是军队设卡检查。”盎克小声说,“可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尤利克也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需要设卡的重要设施,前边不远处似乎是有个小镇子,但是那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子了。
“这样下去要等到傍晚了。”达斐亚看着前边的队伍,有点发愁的说。
“而且再多等一下的话,我们就连回头路都没的走了呢。”尤利克示意同伴们看身后源源不断赶来的车辆,“你们想不想试试走信道?”
“信道?”达斐亚愣了一下。
显然,需要高效率的军队信使绝不会去跟商队一起在大路上挤,这就成为信道存在的唯一理由。不过信道也并不都是完全独立的道路系统,它们往往以一条主干道为基础,只在主干道绕远或者容易堵塞的路段才会单独分出。而且为了马匹的快速奔驰,信道也不会过于崎岖或狭窄,它们大多会穿过树林,或者紧贴河道。也因此,尤利克不认为他们这辆马车走信道会有什么不便。
在稍做解释后,尤利克提了个建议。
“从这里向回走一段,就有一条穿过树林的信道--因为涅坎维尔大道要向前绕两个镇子,所以那条直通伊休妲尔城的信道我们常用,”他看了看盎克,“那条路过一辆马车不成问题。”
盎克点了点头,表示他也了解这条路。
达斐亚将信将疑的看看银骑士纽曼多,发现对方也正看着他,似乎等着他来决定。
“或者我们在这里等到天黑?”
看到神官战士犹豫不决,尤利克笑着说。
‘虽然他们是佩里希派来的,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
达斐亚抱着这种想法,有些无奈的点头说道:“就照你说的办吧。”
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尤利克和盎克突然同时回头望向哨卡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发现。但是随后他们就转回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他们不远处的达斐亚听到尤利克用非常小的声音告诉盎克:“我是不是幻听了……”
尤利克的估计没错,红马车在信道上的行进没有遇到丝毫的阻力。或许是因为入口安排得太隐秘了,所以闲杂的人是不会出现在这条路上的。道路的宽度也非常合适,正好可以让他们摆出最常用的队形--纽曼多在前,两名侍从驾驶的马车紧跟着他,达斐亚贴在车门的旁边与马车并行,盎克在队伍的最后,唯一的一点变化是尤利克走到了纽曼多的身边,为了带路。
但是在深入丛林之后,道路就变窄了,两边繁盛的灌木纷纷向路中间伸出触手,虽然那些树枝还没长到阻碍前进,但达斐亚还是有点怀疑马车是否能进得去。
虽然很勉强,不过马车终究还是行驶在这条路上了。真的是很勉强,仿佛这条路就是为红马车量身制作的一根管子似的,非常非常合适。
实在是太合适了。
现在达斐亚没办法跟在马车的侧面,于是他走到了队伍的最后。
‘这样至少我和纽曼多能把队伍的首尾控制住。’
他这样想着。
‘但是如果这两个人真的受过佩里希某些特殊指示的话……’
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达斐亚想到最坏的结果,不禁背后有些发凉。
毕竟他所保护的,不是一般人类能够接受的生物啊。危险时时存在着,来自袭击者,来自同行者,甚至来自……
被保护者。
帕丝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她的头低垂着,长长的黑发倾泻而下,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抖出一道道美丽的波痕。稍嫌颠簸的路面使她坐得不是很稳,不过她还是就那么睡着了。恬静得如婴儿一般。
‘她背负得太多了。’
帕路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从九年前的那场事件之后,帕路卡就再也没离开过帕丝身边。她知道帕丝担负的责任有多重,也了解梅洛迪玛给了这个女孩多么深厚的折磨。
因此,当帕丝把无数刻薄的言辞和近乎残酷的惩罚加诸于她身上的时候,她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这一切都不足以弥补帕丝九年前为她付出的。
尽管她自己也只有十五岁。
一个比较大的颠簸沿着车身传上来,帕丝向着一侧倒过去。帕路卡连忙伸出手,终于在她撞到车厢壁之前托住了她的头。帕丝也因为这个动作而醒了过来,但是那睡眼惺松的困意依然在她脸上徘徊不去。帕路卡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她坐到帕丝的身边,让女孩的头依靠在自己的肩上,手指轻轻的为帕丝梳理着凌乱的发稍。
帕丝紧紧的抱着帕路卡的手臂,再度沉沉睡去。
从他们听到马蹄声到那匹马追上来并没经过多少时间,不过达斐亚已经停在那里握着剑柄等待来客了。
在看到前边的马车和伫立在路中间的神官战士后,对方减慢了速度。那是一个轻装的年轻士兵,他微微喘着气,有些警惕的看着达斐亚。
“我有戍卫司令部的急件要送往伊休妲尔城,能不能请你们让一下?”他向达斐亚致敬之后这样问道。
“诚如你所见,我们也没办法。”达斐亚有点无奈的回答。
年轻人偏着头看了看前边把路填得满满的马车,摇了摇头。
“但愿前边的路段能宽敞一点。”他微笑着说。
“是这样的。”达斐亚回应道。
随后两个人并马前行,缀在队伍的后边。达斐亚注意着盎克的行动,发现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戍卫司令部送到伊休妲尔城的急件,会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为什么,达斐亚总觉得会和佩里希派来的这两名帮手有关。
‘无论从政治还是战略的需要上来讲,王室都不应该轻易允许这两名黑妖精离开王国,从军队中选拔人手来保护则更是不合常理。这两个人……’
达斐亚看着盎克的背影皱了皱眉。
‘演技还真不错。’
他前边的盎克完全不知道神官战士的猜忌心,再前边的尤利克就更加的不知道。
那个游骑兵正在滔滔不绝的向银骑士介绍路边的植物类别,声音大得连达斐亚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您是安杜雷希的神官大人吧?”达斐亚身边的年轻信使问道。
“是的,神官战士。”达斐亚客气的回答。
“你们的队伍这是要去哪儿啊?”
“北方。”
“那辆马车里是个大人物吧?”信使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人?”
“你的信可以拆开来看吗?”达斐亚微笑着,回绝了对方的好奇心。
年轻人有点不好意思的会心一笑,也不再多问了。
“哧”的一声锋芒破空,紧接着就是箭镞破甲入体的“噗”的一声,信使的笑容就那么被撕裂了。
他连一点挣扎的努力都没做,就直接从马鞍上滚了下去,那匹马也被他侧翻的压力弄得一个趔趄,险些撞上达斐亚。等到神官战士回过神来的时候,年轻人已经一动也不动的仰躺在路面上,那突来的箭无比恶毒的叮在他的心窝。
“有埋伏!”达斐亚立刻把自己的第一反应传达给队伍前边的伙伴,而紧接着盎克拔剑的声音让他想起这里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值得信任。
被佩里希的手下带进这样一条不易进退的小路,又如担心中的一样遭到了伏击,达斐亚立刻觉得掌心渗出了汗水。他有点忙乱的抽出剑来,心中的一个声音不停的响着:
‘麻烦大了!’
2004-02-13 07:32 #23063第四章 伊休妲尔城中(上)
尤利克甩开马镫一扑,把专心探查前方而毫无防备的银骑士撞下马背,两匹马也被这番混乱弄得东倒西歪。纽曼多刚落地就一个滚翻站起来,银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怎么?”他惊疑的盯着尤利克。
尤利克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小心的看着头顶一边抽出长剑。
“有人偷袭。”他小声说。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银骑士有些不满的想着,但是马车上两名侍从的脸色立刻告诉他,尤利克绝不是在开玩笑,更何况神官战士的声音也在这时从马车后边传来。
“有埋伏!”
听到这声示警,纽曼多立刻站到和尤利克背对背的位置,紧张的探查四周的动静,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坐骑刚才倒下去后就再也没站起来。
那可怜的牲畜抽搐着,口吐白沫。尤利克的那匹马在旁边低下头,翕着鼻子安慰濒死的同伴。
“你们那边怎么样?”盎克的声音从马车后边传来。
“问题不大,”尤利克回答,“你们呢?”
“死了一个人。”
这个消息把尤利克和纽曼多吓了一大跳,纽曼多甚至脱口而出:“达斐亚!”
盎克在说话,那么惨遭不幸的只能是达斐亚了,刚才示警的那句话,或许就是濒死的神官战士为同伴们做出的最后努力。
“是信使。”达斐亚连忙补充说明。这样尤利克和纽曼多才算放下心来。
不过马上尤利克就似乎醒悟了什么。
“信使?”他重复了一遍。
纽曼多点点头表示他没听错。
“军方的传信兵?”他更具体的问。
“应该是的。”盎克的声音。
“是哲罗依人!快帮我把死马拖开!快点走,离开这片树林!”尤利克一边喊一边收起剑,努力的把死马向路边拖。
哲罗依是因特欧森王国西北方的一个敌对王国,虽然没有大规模的战役,但是双方的边境始终小摩擦不断,而双方也经常会派遣特遣队或密探去敌国境内。在僻静信道上赶路的信使,自然是这些人获取情报的常用途径之一。作为时常会充当信使的游骑兵,尤利克不能不对这类袭击印象深刻。
当然,神官战士和银骑士对这些事情并不十分了解,首先做出反应的是同为军队成员的盎克。他跳下马,警惕的走到信使身边。那个年轻人已经被箭上的毒素彻底杀死了,盎克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他身上翻出一封信。这时达斐亚也走了过来。
盎克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把信塞进怀里,在那之前,达斐亚看到信封上的两行字:
‘密要函件,急送伊休妲尔城、坦塔洛斯城、贝克蒙要塞并阿普罗尼亚王国。’
前边的三个都在他们的前进路线上,而拉普罗尼亚,则是因特欧森西方的小王国,因为受到哲罗依的多次入侵,都是借助因特欧森的帮助才得以复国,所以同因特欧森始终保持着非常密切的联系。
‘怎么看都像是为了对付我们的信函啊,甚至连附属国的力量都要动用吗?’达斐亚看着盎克收起信,总觉得他的样子好像要掩盖什么似的。
“这封信我来帮你送达吧。”盎克向着尸体行了个礼,带着郑重的表情说。
“看一下内容是不是比较好?”在走回马匹身边的时候,达斐亚试探着问。
“你刚才可没有告诉那个信使马车里是谁。”盎克有些不满的回答,最后加上一句:“你连我们都没告诉。”
可能因为他们人数比较多,对方在第一次偷袭不是十分成功的情况下,并没有实施进一步的行动。两名侍从帮着尤利克清除掉那匹死马--那可怜的牲口死因和信使一样--队伍就又上了路。信使的那匹马正好补给了失去坐骑的银骑士。
在接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平安无事的走出信道,回到涅坎维尔大道上。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伊休妲尔城上飘扬的旗帜了。
“如果一直从涅坎维尔大道走过来的话,大概需要两天。”尤利克放缓了速度,有点炫耀的说,“这就是信道的好处。”
“尽快进城吧。”达斐亚说着经过他身边,眼睛都没斜一下。来到比较了解的涅坎维尔大道,神官战士觉得比在陌生小路上的感觉好多了。
“嘿,嘿!”尤利克喊了两声,但是神官战士自顾自的走到前边去了。
“他怎么了?一脸不爽的样子?”他转过头,问后边的骑士盎克。
“有吗?”骑士张望了一下达斐亚的背影。
“他是不是怀疑咱们了啊?”
“有吗?”盎克转回来迷茫的看着他。
“你一直和他一起走,没发现什么蹊跷?”
“蹊跷?”盎克有点漫不经心的说,“蹊什么跷?”
尤利克露出一脸气结的表情,等到骑士超过他后,小声的嘀咕道:“这么迟钝啊,还真是头老牛呢。”
快乐的伊休妲尔从海岸走来
顺着涅坎维尔大道迤逦而行
直到面前的岔路将她难倒
她停下来,琢磨该走哪一条东边的通往森林
风景同它的居民妖精一样华丽
林中的处处池塘
如同繁星闪耀西边的广袤平原
滋养着百万生灵
泰拉米人在那里放马
欧伦支河在上面盘绕从这里向北
可到不尽的群山
遥遥的放眼望去
那里有高耸的佩希安--宛若通天之道伊休妲尔坐了下来
开始静静的思考
漫游的旅途啊
究竟该走哪一条伊休妲尔不是被公认的神,在因特欧森人的祖先--古代的泰拉米血统来到欧伦支河东岸,并且在此建立起一座座城市之后,她才开始出现在传说里。有人认为伊休妲尔城是因她得名,也有人说这位漫游之神根本就是伊休妲尔城建立之后,为了吸引游客才会诞生的。尽管没有自己的神职者,但这位永远保持着少女外貌的神却是最受吟游诗人们欢迎的,而她漫游弗莱因大陆的旅行,也被那些表演者们编织得完整详尽,其事迹的完备程度远远超过了拥有大量信徒和教义的古代诸神。
伊休妲尔城,是涅坎维尔大道上一个非常重要的十字路口。这独特的地理位置,在其建成后的一百多年中,为它带来了无数的财富和声望。按照因特欧森人的说法是:涅坎维尔大道提供的美食毁掉了伊休妲尔的身材。
在城市的中央广场上,有一座精美绝伦的石质雕像--美丽的女神伊休妲尔静静的坐在石头上,托着脸颊陷入沉思。
这天晚上,红马车的队伍就停留在伊休妲尔城中。
帕丝和帕路卡都对自己的外貌做了一些掩饰,这样在他们投宿于一家名为“妖精之瞳”的旅店时,并没有遇到麻烦。
晚餐过后,盎克决定去把那封信送交给伊休妲尔的执政官。
“我和你一起去。”尤利克想要借这个机会游览一下这座城市的街道,看到骑士不置可否的向外走,他连忙跟上去。
达斐亚皱皱眉,也想跟着去--毕竟那封信的内容还是非常可疑的。他回头看看银骑士,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是这两个士兵,还是那两个黑妖精,都不是绝对可信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他和纽曼多绝对不能轻易分散开。他决定跟银骑士一起留下来,虽然这样很被动,但归根结底护送黑妖精才是最根本的任务。而且……
‘无论多么可疑,人类总比黑妖精要来得可信吧。’身为光明神官的达斐亚如此告诉自己。
当尤利克和盎克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看到十几辆马车正在拐进通往旅馆后院的巷子。车身的篷布有不少破损,而且沾了许多尘土和泥水,颇为狼狈,看起来历经磨难的样子。路边,一个中年男人在跟旅馆的主人闲聊。
“你们怎么搞得这么惨?”旅馆主人这样问。
“我们是穿越丛林过来的,涅坎维尔大道太拥挤了,而且要绕个大圈子。”那个男人呼哧呼哧的喘着气,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着急赶路,在这里补给一下就要出发了。”
尤利克和盎克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了解信道也变成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不过夜吗?”旅馆主人有点失望,“什么事情啊?没必要这么赶吧?”
“没时间啊,演出迟到的话,名声会败坏掉的……”
这时车队已经全都进了旅馆的后院,旅馆主人和那个男人也跟了进去。尤利克和盎克向路人问清执政厅的地点,便匆匆的赶过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道路两边亮起了无数灯光,形成与白天完全不同的街景。有一条街甚至被各式各样的小吃摊霸占了,游人一团一团的凑在那里,把道路打上了结,他们也只好另外找路。虽然盎克急着想快点把信送到,但尤利克似乎不这么想,他一边走一边快乐的东张西望,在途径中央广场的时候还绕着那座雕像小跑了一圈,好像打算仔细欣赏一下伊休妲尔的身材一般。再回到盎克身边的时候,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低声说了一句话:
“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盎克急忙向身后扫了一眼。
“人那么多……”
“信不信在你,”尤利克有点不满的说,“找个人少的地方对付他吧--希望只有一个人。你有没有带剑?”
盎克摇摇头。
“我也没带。用你的拳头吧,你比我力气大。”尤利克做了个击打的动作。
盎克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并且努力寻找道路两边有没有僻静的巷道。
城市里这样的地方并不少见,尤利克朝着他们遇到的第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指了指,两个人就“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你真的确定有人跟踪?”盎克还是不大相信。
“你到前边找个地方藏起来,过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尤利克说着停住脚步,转身向回走。
盎克不明就里的也停下来,“尤利克?”
“我去拖延时间,你快点藏。”那家伙头也不回的跑出巷子口。
盎克愣了一下,无可奈何的嘀咕:“弄得跟藏猫儿似的,当我是傻瓜吗?”
尤利克刚走出巷子口,就看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一个小小的黑影匆忙的躲到暗处。他咧开嘴,“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开始在原地无聊的转圈圈。
间或朝巷子里瞥上一两眼的时候,他确认盎克已经躲好,于是又多转了两圈之后,他吹着口哨不紧不慢的走回巷子里。
这时,盎克正像傻瓜一样猫在几个废弃的大木箱后边。
“游骑兵之歌”调子的口哨声告诉盎克,尤利克已经过来了。他在经过盎克身边的时候,故意把一个音提得非常高--这种手段在军队对付追踪者的时候常会用到,是为了提醒藏身的伙伴做好准备,同时防止对方起疑。然后尤利克就晃晃悠悠的从盎克眼前走过,而且一直从巷子的另一端走了出去。
尽管还是不大相信有人跟踪,但盎克还是把后背贴紧了木箱,努力的屏住呼吸。
果然有脚步声接近了!
那是细微而短促的脚步声,听起来这个跟踪者应该不是个多么粗壮的人。盎克决定要给对方一个具有震慑力的打击,他稍稍压低了身子,做好偷袭的准备。
‘这一击肯定够他痛苦一阵子的。’盎克有这个信心。
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盎克立刻想要扑过去,但是那个人却像是早知道他在这里一样似的看着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让盎克险些趴在地上。
“爸爸在这里吧?”
达斐亚站在窗边,向外张望了很久。
魔族袭击的威胁固然可怕,但作为光明神官,达斐亚对此并不特别介意,更何况那些黑暗生物在人类聚居的地方也不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反倒是那两个不请自来的佩里希的手下,天知道那些当权者在打什么样的主意。还有那封信……想到这里,达斐亚眼前就浮现出盎克收起信时略显紧张的样子。
‘一定有问题。’达斐亚皱了皱眉,有点后悔自己没有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去送信。
“你在怀疑他们?”纽曼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达斐亚回过头,看到银骑士穿着便装,托着一个餐盘站在门口。
“这是咱们的晚餐,”纽曼多反手关好门,把托盘放在桌上,“维斯路已经送了一份到她们那边。”
达斐亚坐到银骑士的对面,看着他用餐。
“佩里希为什么会突然要求派人护送?”
尽管在神殿的修炼中掌握了优秀的本领,但是达斐亚深知自己的人生阅历相当的匮乏。一些对于自己来说难以解决的问题,对于时常外出执行任务的银骑士来说或许只是小事一桩。
“我猜到你是担心这一点了。”纽曼多思考了一下,继续说:“而且,他们这封信送得太久了一点。如果吃完晚餐他们还不回来,我们就需要采取一些行动。先吃饭吧,然后我再告诉你该怎么办。”
达斐亚点点头,觉得大神官派遣这么一位沉稳而又值得信赖的伙伴与自己同行,真是英明的决定。
但是他们这一餐才吃到一半,就被门外传来的嘈杂声打断了。
两人拿起放在床头的剑,走出房间。这时,隔壁的玛林和维斯路也探头出来张望走廊里的动静。纽曼多示意让他们自己小心,随后带着达斐亚走到楼梯口。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向二楼走上来。
对方也看到上边的两个人以及他们手中未出鞘的剑,都露出紧张的神色。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纽曼多问道。
一个穿着军官服饰的人在楼梯下回答:“我是伊休妲尔城的宪兵队长,现在是奉命搜查,请你们配合。”
达斐亚和纽曼多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透出一丝不安。
“我是安杜雷希的银骑士纽曼多,这位是神官战士达斐亚。我们在执行外派任务,护送两位重要的人物,希望你们不要惊动他们。”银骑士不卑不亢的说。
宪兵队长行了个礼,有些为难的说:“但我们的任务是要彻底的搜查这个旅馆,因为有人报告说这里有……”
他的话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
“那跟我的演出车队有狗屁关系!”
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矮人。他从旅馆的后院冲进来,脸被气得通红。他一直跑到宪兵队长面前,指着通往后院的门,对着宪兵队长大吼:“你的人在我的车上乱翻一气,我还怎么出发?”
“有哲罗依人。”宪兵队长继续把自己的话说完,然后恼火的看着那矮人。
“那又怎么样?我现在就是要去哲罗依,我的剧团里也有哲罗依人。”矮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忿的念叨着。
“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哲罗依王国的密探。只要你的人不做阻挠,我们很快就能搜查完毕,然后你就可以上路了。”宪兵队长又转向达斐亚他们这边,“至于银骑士阁下和神官战士阁下,或许这有些唐突,但是我们也是职责所在,只要稍做检查,相信不会过分惊扰你们保护的人。”
说着,他挥了挥手,士兵们就开始继续向楼梯上走。
“我们有佩里希大人下发的通行证,可以免于搜查!”达斐亚有点紧张的说。
“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去向大神殿询问。”纽曼多跨出一步,拦在楼梯的中央,右手紧紧握着剑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利刃出鞘。
那个矮人“啪啪啪”的拍起手来,然后向着楼梯上的银骑士扬了扬双手的拇指。
士兵们犹豫的停下来,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同安杜雷希的神职者针锋相对的情况。
“请体谅我们的难处!银骑士阁下!”宪兵队长的耐性似乎快要用尽了,“我们并非对您和您的同伴有所怀疑,而是担心那些哲罗依间谍潜入这间旅馆会给你们造成威胁,此外……”
“您不觉得作为因特欧森的公民,应该协助逮捕国家的敌人吗?”他最后一句用近乎斥责的语气说了出来,令达斐亚觉得难以反驳。
纽曼多沉默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那好吧。”他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将银剑抽出来,向下刺进楼梯的木板中。
“我可以去替你们搜查,在得出结论之前,如果你们来捣乱的话,就代表着对银骑士信誉的蔑视,那可是要决斗的!”他微笑着说出这种话,结果显得很可怕。
尤在颤动的剑身自然形成了不小的威慑力,宪兵队长再怎样也不敢忽视银骑士用“信誉”和“决斗”这两个词做出的声明。
纽曼多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走向黑妖精所在的房间。正当他抬起手准备敲门的时候,那扇房门突然打开,帕路卡站在那里,面色苍白。
“帕丝被抓走了!”黑妖精略带颤抖的嗓音说道。
2004-02-13 07:33 #23064第五章 伊休妲尔城中(中)
看着儿子活生生的站在眼前,盎克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动真的像在藏猫儿。
“你……”他指着男孩的脸,“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说你跟着一辆红马车朝这个方向来了,所以就自己想办法追咯。”男孩双手抱着胸,满脸不忿,看起来就像家长逮到淘气孩子一样的训斥盎克:“反倒是爸爸你真的太没责任感了。整整一夜不回家也就罢了,出这么远的门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就那么把儿子孤零零的丢在家里,真是太过分了!”
“我有在担心你啊。”盎克理亏的说。
“那有用吗?”
“没用吗?”盎克说得很没有信心。
“你没带换洗的衣服。”
“我忘了。”
“我替你带来了。”
“谢谢。”
“连这种事也要我替你操心,你就没有一点身为父亲的觉悟吗?”
“对……对不起……”
尤利克从巷子口折回来,正好看到这场地位逆转的教训。
不过盎克却是把他看做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赶忙拉起儿子的手走过去。
“尤利克,给你介绍我儿子。”他用很大的声音喊,生怕尤利克听不到。
“儿子?”尤利克满腹疑惑,但是当他看到盎克身边那个男孩的脸时,下巴险些掉在地上。
“你好。”男孩有点心虚的跟他打招呼。
“你……你还我钱包!”尤利克大剌剌的伸出手。
那个男孩分明就是“倒吊男”。
“怎么回事?你们俩见过?”盎克皱着眉说。
于是尤利克就把自己被“倒吊男”塞了一嘴辣椒面的事情讲给他听。这期间那男孩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听完尤利克的讲述,盎克把一只手伸到男孩面前。
“钱包。”他严肃的说,从声音里听得出这位骑士已经动了肝火。
“没有了,用完了。”男孩头也不抬的回答。
“用完了?”骑士几乎吼叫出来,但是依然勉力压着自己的怒气,“你这两天过得很滋润是吧?我在你妈妈的墓前发誓要抚养你成材,你竟然去给我当小偷!芙罗雅肯定……”
“不准你提妈妈的名字!不准!”
男孩突然探着上半身用嘶哑的声音喊叫起来,这叫声让盎克张着嘴巴愣在那里,直到男孩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一口气跑到巷子尽头,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的时候,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最后,盎克无力的叹了一口气,耷拉着肩膀无精打采的说:“走吧,办正事要紧。”
“其实你没必要对他这么凶,我的钱包里并没有多少钱。”尤利克对经过自己身边的盎克这样说。可是盎克的样子不知有没有在听,只是随随便便的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
‘看来那位妻子的去世给这对父子带来不少烦恼呢。’尤利克看着骑士那似乎骤然变老的身影,摇摇头跟了上去。
信封上红色的“密要”字样和王都戍卫司令的专用签章是非常好用的敲门砖,尤利克和盎克非常轻松的进入了执政厅,伊休妲尔城的执政官也暂时放开手边的事务,先来会见他们。
说明了这封信的来历之后,盎克把信递交给执政官。
执政官的目光在信纸上一行一行的向下移动,眉头随着这个动作而渐渐锁了起来。
他看完后,把信重新塞回信封,打算递还给盎克。但是盎克却没有去接。
“虽然有些不负责任,但是能不能请您另外派人去送这封信?”盎克提出自己的请求,“因为我们也有自己的任务。”
这时执政官忽然注意到这两个人都穿着神殿守护骑士的装束,他仔细的打量了他们一番,然后说:
“是神殿的外派任务吗?”
“不……实际上是这样的,我们受佩里希大人的委托护送一辆神殿的马车……”盎克有些费力的解释道。
执政官原本紧锁着的眉头骤然展开,并且打断了盎克的话。
“我去安排送信的人员,你们在这里等一下。”他说着就站起身,从办公室里走出去。屋里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安排送信的人,也需要执政官亲自去吗?”尤利克奇怪的说。
“大概是因为这封信非常重要吧。”盎克猜测道。
这件事很快就有了答案,执政官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身后跟了整整一个小队的宪兵。
“把这两个人暂时关到宪兵队,明天早晨遣送回王都。”执政官对一名部下说,“另外,把这封信交还给佩里希大人,告诉他我会把红马车留在伊休妲尔城,直到他的战士们赶到。”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尤利克和盎克就被按在椅子里。
银骑士从黑妖精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达斐亚忐忑不安的迎过去。
“什么情况?”神官战士问道。
“很麻烦……”银骑士压低了声音,“你留下来保护帕路卡,务必要小心,并且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如果尤利克和盎克回来的话,一定要提防他们。”
他最后一句说得非常慎重,这让达斐亚的神经越发紧绷起来。看着银骑士去收起插在地板上的剑,然后穿过人群走向宪兵队长的时候,达斐亚小声祈祷着:“安杜雷希赐福……”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绑架了我的一个同伴,然后跳窗逃了。我和你们一起去找。”纽曼多在宪兵队长身边停下来,等着他的回应。
“我们要抓的是那个男人,你的同伴有什么特征?”宪兵队长一边用手势向楼梯上的部下们发出指令,一边问道。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银骑士小声说,“黑妖精的女孩。”
宪兵队长惊愕的愣住,有点不确定的重复了一遍:“黑妖精?”
纽曼多点点头:“所以,尽量不要让市民看到她,不然我们都会很烦恼。”
“乖乖,黑妖精!”宪兵队长一直看着纽曼多走出门,才想起要命令自己的部下展开追捕。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矮人突然跳起来,大声问道:“我的车队什么时候可以走?”
宪兵队长随便挥了挥手,说:“随便你。黑妖精,我的天!”然后就带着一大群人乱哄哄的消失在门口。
矮人有点无趣的摸了摸鼻子,抬起头看到站在二楼的达斐亚,而神官战士这时也恰好正在端详他。矮人向达斐亚咧了一下嘴,“嘿嘿”两声之后说:“你的朋友很强,告诉他,再有机会见面,西加克请他看演出。”
他拍着胸脯做出奇怪的承诺,头也不回的跑去后院了。
其他人也纷纷散去,原本满满当当的大厅转眼间就变得空荡荡的。
达斐亚转过身,倚在栏杆上,盯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似乎随着他们前进的脚步,麻烦事情也越来越多了呢。这趟旅程,还能顺利的走下去吗?
尤利克和盎克哭丧着脸被押送出执政厅。
“我就猜到这里边有蹊跷,怎么可能因为打了一架就会派我们来执行这样一个任务呢。”尤利克抱怨道。
“你说是因为我们那一架打得太骁勇了。”盎克不负责任的回答,“你还说安杜雷希保护的不会是邪恶的家伙。”
尤利克立刻显出垂头丧气的模样:“好吧,是我在白日做梦。”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问:“你说咱们回去会被怎么处罚?”
“也不会怎样吧?咱们又不是故意的。”盎克挠挠头,说。
“嗯……也许吧,如果咱们故意一次呢?”尤利克突然压低了声音。
“啊?”盎克没听懂。
“我是说,我觉得跟着神官他们旅行比在王都关禁闭好玩,你觉得呢?”
“你说废话,谁会喜欢关禁闭啊?”盎克撇了撇嘴。
“所以啊……”尤利克用眼角瞄了瞄周围的四个宪兵,可能由于他们不是多么重要的犯人,所以那些宪兵并没有十分严密的看管他们,而且看这些人举手投足的样子,也不像是经过战场历练的样子。因此尤利克觉得即使没有武器,自己和盎克要想脱身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啊?”可惜盎克还是没懂。
“败给你了。”尤利克一脸郁闷,“但愿没有咱们,达斐亚他们也能一路平安。”他仍然不放弃最后一丝努力。
“不是说佩里希大人另外派了战士来顶替咱们吗?”盎克认真的回答。
这一次尤利克彻底放弃了。
这几个人就在尤利克和盎克那些没头没脑的对话当中招摇过市,从市政厅走向宪兵队驻地,谁都没注意到来自他们身后的两道目光。
“虽然相当的不合格,但终究还是爸爸,真是让人操心啊!等着儿子来救你吧。”男孩侧身倚在一个巷子口的墙边,嘀嘀咕咕的说道。
直到看着那两个人被押进宪兵队驻地的大门,男孩才把视线转开。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与这条街交叉的另一条街上走过来,停在路口处的路灯下边,似乎在思考什么。男孩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就慢慢的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的时候,男孩认出了那张脸。
“你是和爸爸一起的骑士先生吧?”
他在“妖精之瞳”见过这个人,而威武挺拔的骑士往往能给小孩子留下深刻印象。
正在借助安杜雷希赐予的精神力对黑暗气息进行探测的纽曼多被吓了一跳。他睁开眼,看到这个陌生的男孩。
“你好,我叫艾多忒・雷依。”男孩煞有介事的伸出手。那个姓氏让银骑士想起自己的一个同行者,于是他和蔼的跟男孩握了握手。
“盎克的儿子?”纽曼多问。
“没错。”男孩做了肯定的答复,“爸爸遇到麻烦了,还有跟他一起的一个男人,他们需要帮助。”
“咦?”
纽曼多没办法不惊奇,在这远离王都的地方见到盎克的儿子就已经够奇怪的了,更何况这孩子似乎还认得他并且向他求援。纽曼多不禁提高了警惕。
“他们现在在哪里?情况危险吗?”银骑士决定先问清楚。
“被关起来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是认得路。只是被关起来,估计不会死掉吧。”
‘如果是想欺骗我的话,应该把情况编得更严重一点才对。’纽曼多觉得事情越发难以理解了。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等我把更重要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去救他们吧。”纽曼多尝试进一步的试探,不过他也确实是打算这样安排的。
“好的。”男孩的回答出人意料的痛快,看起来跟帕丝被绑架的事情没什么关系。
“那么我这边解决之后就去找你,你在哪里等我?”
“我当然是跟你一起去。”
“咦?”
男孩理所当然的又让银骑士出乎意料了一次,他扳住艾多忒的肩头,严肃的说:“我知道你爸爸是一个不错的战士,但是我要去办的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你会让我分心,然后会失败,甚至可能会丧命。”
艾多忒很不情愿的挣了一下,但是银骑士的双手太有力了,他只好老老实实被抓着说话。
“但是也有可能是我帮你更快的解决事情,不要小看我,我已经照顾爸爸四年了,同样懂得该怎么保护自己!”男孩大声的反驳。
“而且,”他接着说,“你拦不住我。”
“那你试试跟上我吧。”纽曼多放开双手,朝着刚才确定的方向走去。艾多忒毫不犹豫的紧紧追上他的脚步。
帕丝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喘着粗气的男人。
因狂奔而流出的汗水在他的脸上流淌着,金色的头发也被打湿而一绺一绺的贴在脸上,他弯着腰,用拳头敲打自己酸痛的腿,“呼哧呼哧”的喘个不停。
从旅馆跳窗出来后,他就挟着帕丝在大街小巷中穿行,拼命的躲避宪兵的追捕,想想也确实够累的了,但是看看跟他同行的另一个人,就不免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很逊。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穿着一套非常贴身的暗红色短装,虽然跟着这个男人跑了同样远的路,她却仿佛毫无感觉的样子,当男人休息的时候,她就轻盈的站在那里东张西望,偶尔瞥向帕丝的一眼会微微透出一些不安。
帕丝丝毫也不掩盖自己的气息,她知道安杜雷希派给她的守护者很快就会顺着这条线索追上来。她冷冷的、略带嘲讽的看着男人。
“你要干什么?”男人觉察到异样的目光,警惕起来,尽管面前的只是一个小女孩,但对陌生事物的恐惧仍然令他对黑妖精颇为忌惮。
“你们跑不掉的。”帕丝的声调不带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勿容置疑的事实。
“胡……胡说!”男人的语气把他的恐慌暴露无遗。
“梅洛迪玛守护着我,你的肉体将被圣剑挥砍,你的灵魂将在噩梦中接受煎熬。”
不知为什么,帕丝不打算诅咒那个人类女孩,大概是对方明显优于常人的体能引发了她的好奇吧。
但是她的话让那个男人受到很大冲击。
虽然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孩子,但帕丝发出的每个音节都带来超乎想像的压迫,如同神
2004-02-13 10:10 #23065你是乌乌的扇子吗?汗一个……
2004-02-13 10:20 #23066我的游仙诗第一首就是献给乌雷夫妇的――请乌云大神……寒……去赏鉴一下……
另外――阿努啊,不要告诉我,贫道改了名字你就不认识我了,连我为天人写的作品也不去看了……――烦恼的仙道士
2004-02-13 11:43 #23067看了……
似懂非懂中……:rolleyes:
2004-02-13 11:43 #23068@努塔瑞 wrote:
你是乌乌的扇子吗?汗一个……
不是扇子……
2004-02-15 12:06 #23069第六章 伊休妲尔城中(下)
达斐亚用力甩甩头,把困倦驱赶出自己的脑袋。这是事态多变的一夜,他绝不能在这种时候睡觉。
神官战士全副武装的坐在桌前,圣光剑静静的躺在他的手边。
夜已经很深了,但是纽曼多还没有回来,那两个佩里希的手下也连影子都不见。不过对那两个人达斐亚并不怎么关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们离队的话,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反正达斐亚本来也没指望他们什么,反而要担心他们会不会是军方派来的密探。
‘不过,如果纽曼多回不来的话……’
达斐亚皱起眉,努力丢开这不祥的想法。
‘可是纽曼多确实去得很久了,找不到帕丝的踪迹吗?’想到那个黑妖精女孩,达斐亚不禁想起隔壁的帕路卡,‘她是不是也在担心帕丝的安危呢?那黑暗的种族,他们懂得关心吗?’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维斯路在门外说:“达斐亚大人,您休息了吗?”
神官战士站起身,提着剑去打开门,看到维斯路站在门口,身后有两个健硕的男人。
“达斐亚大人,这两位是佩里希大人派来的,他们说要见您。”维斯路介绍道。
那两个男人向达斐亚行了个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都戍卫团的特遣战士佐西诺。”“特遣战士勃拉。”
然后佐西诺把一封信递给达斐亚。
信的内容让达斐亚哭笑不得。
“尊敬的达斐亚阁下:由于之前的工作失误,我们误把两个错误的人当做特遣战士派给了您,他们由于扰乱社会治安,正在接受处罚。此次携带这封信赶到的才是戍卫团支援给您的助手,希望没有给您造成不便。另外,请让先前的两个人尽快返回王都报道。因特欧森王国王都戍卫团长:布拉维诺・佩里希。”
如果信里说的是真的,那么这就是一个荒唐的事件;如果是假的,那它就是一个荒唐的谎言。
“那两个人出去了,这件事等他们回来再说吧。”达斐亚说道。
可是佐西诺却笑了笑,胸有成竹的说:“不用等了,他们不会回来的。”
达斐亚露出迷惑的神情。
“刚才我们去执政厅的时候,执政官大人告诉我们,这两个人已经被他扣押了,所以我们才会这么顺利的找到你们。”
“是这样啊……”达斐亚点点头,想:‘难怪他们俩到现在还没回来。’
“既然这样,你们就先去隔壁的房间休息吧,我们可能明早才会出发。”达斐亚觉得形势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打算先稳住对方,等纽曼多回来后再商议解决,所以他把这两个人带到了盎克和尤利克的房间。
等到新来的两个战士安顿下来,达斐亚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直接跑下楼,来到“妖精之瞳”的大门口。
街上的灯大多已经熄了,月光为路边镀上一层银色,夜风轻轻撩拨着“妖精之瞳”招牌下方的风铃,发出毫无规则的“叮咚”声。达斐亚看到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当他走近之后,马上就认出了那个人,然后他就奇怪的“咦”了一声。那个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
“你的车队不是出发了吗?”达斐亚问。
“诶嘿!”矮人咧开嘴笑着对他打了个招呼,“我女儿还没回来。”
“女儿?”达斐亚没接触过矮人族的女性,他看着对方的脸,想像矮人的女儿会是什么形象。
“嗯,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去的。”矮人把视线转到街道的尽头,粗糙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表情,“虽然一般男人不能把她怎么样,可都这么晚了。”
“据说伊休妲尔城的治安还算不错,应该不会遇到坏人。”虽然达斐亚不认为会有人类对矮人的女儿下手,但从礼貌上来讲也要安慰两句,况且那个老矮人确实一脸担心得要命的表情。于是达斐亚在矮人身边坐下来,他神官袍下边的索格纳斯银软甲随着这个动作发出些微的声音。
“索格纳斯银?做工不错。”矮人带着赞赏的眼光看着达斐亚,“神殿总是有钱买优质的装备。”
擅长精工的矮人只用耳朵就可以分辨出优质品,这是大地之精灵王哈斯麦斯欧德赐予他们的加护。
神官战士笑了笑,“只有执行重要任务时才有机会穿它的。”
“你的伙伴还没回来吗?”矮人转变了话题。
“嗯。”
“说不定他会和我女儿一起回来呦!”矮人哈哈笑起来,“你们肯定会喜欢她的,我从没见过比她更招人喜欢的女孩子。”
神官战士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您的车队要去哪儿呢?”他问。
“哲罗依,吓了一跳吧?哈哈。”矮人有点炫耀的说。
“敌国呢。”达斐亚确实有点吃惊。
“剧团是不理会国家间的战争的,我们只管人们的快乐。”矮人不屑的说,“哲罗依也是个很美的国家,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啊!”
“居住的也都是光明神的子民呀。”达斐亚顺着他的口气说。
“你说这话会被因特欧森的当权者嫌弃的呦!”矮人拍拍达斐亚的肩头,“不过我喜欢,我是西加克,你叫什么?”
“达斐亚。”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聊了好一阵子,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矮人在讲他漫游演艺生涯中的所见所闻,从因特欧森到哲罗依,再到东方的哲里修斯帝国,从森巴希帕的妖精到索格纳斯群山的优质银,以及普提玛大荒原的魔力晶石和大跳蚤。西加克把自己上百年的阅历像瓢泼一样洒向达斐亚。
直到街道的尽头出现了高高低低的几个人影。
“我女儿……”西加克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立刻跳起来,不过紧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
“咦?他们真的一起回来了?”矮人说完这句就张大了嘴巴。
银骑士把银剑竖起来,开始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索里斯顺应着他的脚步开始后退。
“不介意人质的死活,这可不像银骑士的作风哦。”
当纽曼多经过那个红衣女孩身边的时候,被她挡在面前。
“虽然我不赞同他的做法,但是我可不会任由你抓住他的呦!”
女孩没拿武器,而是轻轻揉着手腕站在那里。银骑士有些为难的停下脚步,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有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丢依姐姐!”
纽曼多回过头,看到盎克的儿子。男孩跟着他跑了这么远,看起来已经很累了。
“艾多忒?”显然,那女孩也认识艾多忒。
“丢依姐姐,你为什么要拦着骑士大人?”艾多忒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诶?”被称作“丢依”的女孩有点吃惊的张开了嘴,“你认识这个银骑士?”
“是呀,他是我爸爸的同伴,而且答应我办完事后就去救爸爸的。”
“你爸爸?”丢依被这新来的一串消息弄糊涂了。
艾多忒正要详细说明的时候,旁边的纽曼多打断了他。
“丢依小姐,能不能在你的同伴逃远之前放我过去?”银骑士问道。女孩身后的索里斯已经越退越远了。
“我不会让你抓住他的。”丢依坚定的说。
银骑士摇摇头:“我对他没兴趣,我是来救那个女孩的。”
“真的?你?救一个黑妖精?”丢依睁大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纽曼多立刻给了她肯定的答复。于是丢依回过头,对着准备逃走的同伴喊:
“索里斯,听到了吗?放了那女孩,没有人会抓你。”
但是索里斯却挟起帕丝,朝着巷子的另一端逃去。丢依有些恼火的跳转身。
“喂!好呀,这家伙,竟敢轻视我吗?”她把拳头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锤了一下,就追了出去,速度快如闪电。
纽曼多连忙拎起艾多忒跟上去,但当他追出巷子口时,发现丢依已经把索里斯制服了。帕丝靠在路边的墙上,轻轻的咳。
“你想杀了我吗?”纽曼多他们走到近处的时候,丢依一边这样抱怨一边看着自己的肩--那里的衣服被匕首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边的肌肤。
她反剪着索里斯的双手把他按在地上,甚至坐到他的背上,那柄匕首就落在距离索里斯的脸不到半步的位置。
纽曼多向丢依致谢后就去询问帕丝的情况,黑妖精女孩只是咳了几声就没事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发现艾多忒正好奇的望着她。
那男孩的个头比帕丝略高一点,年轻的脸上遍布汗水流过的痕迹,显得脏兮兮的。他的目光和帕丝对了一下就转到丢依那边去了。
丢依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索里斯爬起来,瞪了她一阵子,可是丢依就那么微笑着和他对视,好像刚才的冲突完全不存在似的。
“我告诉你交出那女孩就没事了,可你不肯听。”
索里斯愤愤不平的爬起来,把匕首插回靴筒。
“回到哲罗依就让你后悔!”他恶狠狠的发出威胁,“我要报告给修恩大人。”
但是女孩对他的威胁不屑一顾。
“带着黑妖精你根本就回不到哲罗依,至于事情的对错,修恩大人会自己判断的。”丢依有些轻蔑的说,“现在快走吧,哲罗依的内线会帮你逃出伊休妲尔的。”
“还有一件事,在自身还没有安全的时候,随随便便的威胁他人是很危险的举动。”虽然嘲讽对手并不是很好的事情,但纽曼多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他自己认为这只是给对方一个劝告罢了。当然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这句话在索里斯听来并不好受。
“保护黑暗的生物,你的神会惩罚你!”于是索里斯这样诅咒他。
“侵犯梅洛迪玛的子民,噩梦会伴随你的灵魂。”帕丝学着他的口气,把诅咒回敬给他。而黑妖精会站在自己一边,这让纽曼多产生一种怪异绝伦的感觉。
黑妖精的诅咒见效很快,索里斯脸色苍白的后退几步,扭头就跑得不见踪影。
“问题解决了。”丢依走向这边的三个人,“现在你是不是要把我抓起来交给宪兵呢?”她看着纽曼多问道。
纽曼多摇摇头:“我只是来救这个女……来救帕丝的。”
可能因为刚才帕丝为他反击了索里斯,银骑士突然对这黑妖精女孩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所以他决定直接称呼帕丝的名字。
“那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丢依问。
“去救我爸爸!”一旁的艾多忒大声回答。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向丢依说明事情的经过。可是丢依只说了一句“是这样啊”就不再出声,而那句“丢依姐姐你不帮我吗”在艾多忒嘴边转了两转就吞了回去,他觉得丢依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关心的样子。
“我要先把帕丝送回‘妖精之瞳’,然后我们再去救盎克和尤利克吧。”纽曼多这样对艾多忒说。
但是丢依听到尤利克的名字时,突然插进一句:“尤利克?是那个小骑兵尤利克吗?”
纽曼多“咦”了一声,觉得今晚遇到的意外事件实在不是一般的多。
接着丢依就用非常快的语速来描述她所认识的尤利克,而让纽曼多确定这两个“尤利克”是同一个人的,是丢依做出的一句非常准确的评价--“那是一个脱线又鸡婆的家伙”。
看来她跟尤利克已经非常熟悉了。
于是他们这一群人一起向着“妖精之瞳”的方向走去。路上,艾多忒和丢依大致讲述了一些关于他们的事情。
在艾多忒七岁的时候,他的母亲就去世了,这四年来一直都是他和父亲两个人一起生活。但是盎克实在是很欠缺生活常识,自从妻子死后就越来越邋遢,而且日常的开销也完全没有计划,在王都已经背了一身的债务。所以当家里完全揭不开锅的时候,艾多忒只好去做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其间也没少挨打。这次盎克连个口信都没留就消失了两天一夜,艾多忒打听到父亲跟着红马车出城的消息后,立刻就跟着丢依所在的演出车队追了出来。可是发现盎克后,却看到不久前刚被自己偷了钱包的尤利克也在他身边,就只好一直跟着,寻找机会跟盎克单独说话。直到后来那两个人被捉,艾多忒遇到纽曼多。
而丢依则是被一位剧团中的矮人收养的孤女,从小就过着漫游演艺的生活,曾经有一阵子,尤利克在单独执行任务的时候,跟他们的演出车队正好顺路,于是那个闲不住的人就跟丢依的矮人养父结成了好友。前段时间在因特欧森王都驻留演出,艾多忒去剧团驻地偷东西的时候被丢依逮个正着,但是同情心却让丢依放了这个孩子,并且时常会给他一些帮助。此后艾多忒就成了剧团的常客,由于这孩子学东西很快,所以剧团的大家都很喜欢他,包括丢依的养父西加克。因此在他们启程前往下一个演出地点时,艾多忒来请求搭车,大家没有一个人反对。
但是纽曼多从她的讲述中发现了时间上的问题。
“也就是说,你们在我们出发那天的傍晚才启程,为什么会这么快的来到伊休妲尔?”他这样问道。
由于他们走了比较近的信道,所以才会提前到达这座城,如果沿着涅坎维尔大道一直走过来的话,大概需要两天左右才能抵达,更何况涅坎维尔大道上还发生了淤塞。因此纽曼多开始怀疑丢依讲述的真实性。
“实际上……”丢依的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似乎有点难为情,还掺杂着一些恼火。
“实际上是这样的。我们接受过两场演出的邀请,第一场是在因特欧森王都,第二场则是在哲罗依的首都维瑟坎。从第一场结束到第二场开始,其间只有七天的时间,所以我们只好拼命的赶路。偏偏在涅坎维尔大道被卡住--你们应该也遇到那次淤塞了,我们只好整个车队都一头钻进丛林,磕磕绊绊的避开了大道绕远的部分。如果不考虑马车被丛林挂得千疮百孔,也算是比较顺利的到达伊休妲尔了吧。”说到这里,她颇为烦闷的把手盖在前额,“老爸总是这样,和人签约的时候都不考虑时间和路程的!”
纽曼多不禁觉得她说尤利克的那句“脱线”,用在她自己的矮人养父身上也挺合适。
这样说来那个时间的偏差也可以解释了,毕竟纽曼多他们自己也是在尤利克和盎克的指引下,通过穿越丛林的信道才提前抵达伊休妲尔的。而且艾多忒也在一旁证实了丢依的说法。
“可是你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敌国的密探呢?”纽曼多接着提出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剧团的演艺者并不那么重视国家的差异,不过我确实有些不同,因为……”丢依偏过头,微笑的看着纽曼多说:“我是哲罗依人。”
2004-02-17 23:48 #23070第七章 西行之路
佩特尔梦到他的老婆拿着一个平底锅在他的头上“乒乒乓乓”的敲了一通之后,又用一把生满了锈的锯子去锯一块木头,那“吱吱嘎嘎”的声音立刻充满了他的脑袋,把每一根神经都扭成了螺旋状。看来这一觉是睡不下去了,他从柜台上抬起头,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旅店的门外。
伊休妲尔城的旅店大都全天营业,这家名叫“妖精之瞳”的也不例外。因此旅店的大门一直是开着的,而且从刚才就有两个家伙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嘀嘀咕咕,还不时发出一阵大笑。能在这种声响里睡着,可见佩特尔确实是累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在两个夜班之间的那个白天没得到片刻的休息--因为他的老婆要生孩子了。而能把如此疲倦的佩特尔从睡梦中唤醒,那个声音可真不是一般的大。
佩特尔以为声音是门口那两个闲谈的家伙发出来的,但是他却看到一群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的一群人。佩特尔揉揉眼睛,可是那儿还是有一群人。
发出巨大声音的是一个矮人,他刚才就在门口和那个神官有说有笑,不过现在却发起脾气来,而他不停数落的目标,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而那位小姐只是低着头任他指责,连一点反驳或是解释都没有。
这场喧哗直到一位骑士大人和那个神官出面劝解才停下来,然后他们就一起向门里走进来,看来全都是住在“妖精之瞳”的客人。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真是不让人安生。”佩特尔嘟嘟哝哝的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迎了过去。
刚见面,西加克就把丢依狠狠的训了一通,内容无非是“深更半夜不回来,让爸爸担心”之类的。不过达斐亚看到西加克所说的女儿竟然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孩时,可真的吓了一跳。纽曼多看到他怀疑的神情,就把他拉到一边,私下里介绍了关于这对养父女的事情,这样达斐亚才搞清原委,心想也难怪西加克会那么担心,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深夜独自外出确实不安全。
接着纽曼多又把盎克和尤利克被扣押的事情告诉了他,顺便介绍了盎克的儿子艾多忒。最后他说道:“我答应那孩子,把帕丝先送回来就跟他一起去救那两个笨蛋。”
“那么你不用去了。”达斐亚笑起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充满了巧合。
看到纽曼多露出迷惑的表情,达斐亚连忙把新来了两位战士的消息告诉给他。
“也就是说,那两个人根本就不该来,而且现在也没有什么危险了?”银骑士也露出一丝苦笑。
然后纽曼多就把艾多忒叫过来,告诉他这个新的情况,男孩也因此放下心来。
他们一起走进“妖精之瞳”,店里值班的人满脸倦意的凑过来问他们要不要夜宵,于是这些折腾了半夜的人们就不约而同的围坐到一张桌子旁边。佩特尔懒洋洋的向厨房走过去,还没散去的睡虫使他都没留意黑妖精女孩的外貌,尽管那黑肤、红眸和尖耳在灯光下是如此醒目。
但是西加克注意到了。
矮人似乎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帕丝,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坐在她左边的达斐亚和纽曼多。
“你们真的是安杜雷希的神职者吗?”他怀疑的问。
达斐亚和纽曼多对视了一眼,知道他们一直在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了--在这南方的大地上,没有哪个种族会对黑妖精有什么好感,只要她们露出面孔,这支队伍就会受到排斥。
“神殿……让我们护送她们。”达斐亚有点支支吾吾的说,声调显示出他对这个任务并不十分满意。
矮人继续瞪着黑妖精,然后沉闷的从鼻孔喷出两股气流,抓起佩特尔刚送过来的一杯麦酒,仰头就要灌进嘴巴里。
但是他就像烫到了一样的把杯子从面前移开了。
因为他看到在对面的楼梯上,另一个黑妖精站在那里!
大家都被矮人惊愕的表情吸引,而把目光集中过去,只有帕丝没有这样做。
“过来吧,帕路卡。”她用不算大的声音说,口气仿佛是在下命令。
帕路卡迟疑了一下,她没想到帕丝竟然会就这么和一群人围坐在饭桌前。她轻轻走过来,安静的坐在帕丝右边。
“乖乖,一共有几个?”矮人感叹道。
不过有如此大反应的只有他一个人,丢依和艾多忒都只是好奇的看着那罕见的生物,相仿的年纪似乎拉近了他们和对方的距离。
“你们打算就这么带着她们招摇过市?”矮人喝了一口酒,然后这样问,好像在谈论什么物品似的。于是帕路卡有些愠怒的挑了挑眉毛。
“我们已经在尽力掩饰了。”达斐亚回答。
“但是显然很不成功。”纽曼多苦笑着补充了一句。
“这样可不行,”矮人皱着眉头说,“你们走到哪儿,哪儿就会有骚动的,搞不好你们还会被暗算。”他略为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冒出一句:“说说吧。”
“什么?”纽曼多没听懂最后这句的意思。
“说说你们要去哪儿,如果把她们混在剧团的队伍里就不会那么惹眼,化妆师也可以帮忙。”说到这里,矮人吞了一口唾沫,“所以,说说吧,你们要去哪儿?顺路的话,我可以带你们一段。”
“耶?”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这次连帕丝也不例外。谁都没想到,刚才还明显的对黑妖精表示嫌恶的西加克会在这时如此的邀请他们。
“我们要去罗达希帕。”帕丝回答。
“喔……”虽然矮人的视线始终不肯向黑妖精那边转过去,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确实是在和帕丝对话了,“那你们可以跟我一起从这里向西走,过欧伦支河,然后沿着河道向北,再渡过菲斯泰河,这样稍微有点绕远,但可以绕开森巴希帕,我想你们也不想去那里吧?”
“那样不是就到哲罗依王国境内了?”纽曼多提出质疑。
“他们也信仰安杜雷希,只要你们跟军队没有什么瓜葛,纯粹的圣职者应该没有问题。而且,那边有个将军非常喜欢我们的节目。”西加克别有意味的看着丢依,这样说。
“你们的意见呢?”纽曼多看看其他同行者。
“至少比穿过森巴希帕要好。”帕丝似乎并不排斥同银骑士交谈,这令帕路卡颇为惊讶,不知是否刚才的经历给这个女孩带来这样的变化。
“我也没问题。”达斐亚也投了赞成票。
“那么就这样。接下来的路程,请各位多多照应。”银骑士对着西加克和丢依敬重的说。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所以大家随便吃了些点心就去休息了。艾多忒则由西加克负责安顿,在离开之前,有人从背后拍了拍男孩的肩膀。
艾多忒回过头,看到微笑的银骑士。
“既然你的爸爸没有危险,想必明天他们就会被送回王都了,所以你也尽快赶回去比较好。”纽曼多说着,把一个小钱袋递给男孩,“不论怎样,你的父亲也是一位骑士,所以偷窃这种有损名誉的事情,以后还是尽量避免吧。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到神殿来找我帮忙。”
但是艾多忒没有去接钱袋,他低着头看看自己鞋子上的破洞,然后抬起头,用倔强的目光跟纽曼多对视。
“爸爸的名誉,已经被他泡在酒缸里了!”
然后他又低回头,声音也变得很小。
“我想跟着丢依他们走,等长大了再回来找他……”
纽曼多蹲在艾多忒的面前,看着他的脸说:“按照你说的,你爸爸是因为妈妈死后情绪低落,又一直无所事事才会变成这样的。可以想一想,如果连你也离开他的话,他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难道你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伊休妲尔城的吗?”
艾多忒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又吸了两下鼻子,等了好久才终于挤出一句“好吧”,然后接过钱袋,转身向西加克追过去。
这时他听到纽曼多的声音在后边说:“另外,我见到的盎克可不是像你说的这样,他还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这句话让男孩眼睛一亮,他猛的停下步子转过身。
“真的?”
但是银骑士只是向他挥了挥手就上楼去了。
男孩独自在大厅里愣了一下,忽然很轻松的吹出一声口哨。
“好吧。”他把钱袋抛了两下,“好吧,老爸。”
伊休妲尔的清晨比王都更显寒冷,在这种天气里若是能躺在温暖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个上午,那想必是很多人的梦想吧。但是生活总不是那么顺意的,大多数人都要在这冬日清晨的风中起个大早,开始一天的工作。
宪兵们起得也很早,所以尤利克和盎克也就没机会睡懒觉,即便宪兵队的禁闭室并不那么舒服,他们在被赶出来的时候还是抱怨了几句。然后这两个人就被推出宪兵队的大门,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多余的人手,你们自己回去王都戍卫团报到吧。”
就这样,他们俩吸着鼻子站在了伊休妲尔城的街头。
“他们连顿早餐都不给啊!”尤利克打了个大喷嚏,揉着发红的鼻头说。
“只好回旅店再吃了。”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转过身,准备辨认一下返回“妖精之瞳”的路线。
“砰!”
一个包袱摔在盎克的脸上。
惯性的力量让包袱在盎克的脸上停了那么一下,然后才滑落下来,不过正好落在他的手里。他的鼻子也像尤利克一样红了。
“你这还真是火爆的出场啊。”
盎克听到身边的同伴发出这样的感叹,然后他就看到面前的人--那显然是他儿子。
“你的衣服。”艾多忒耸耸肩,“这样是为了让你下次记得带,没有痛感印象就不会深刻,你打我屁股的时候常这么说。”
“是吗?”盎克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包袱里边全是衣服,所以那一下虽然吓了他一跳,却并不怎么疼。
“达斐亚他们把你们的马留在‘妖精之瞳’了。”男孩接着说。
“咦?”盎克和尤利克同时发出惊奇的声音,他们没想到艾多忒竟然已经和队伍中的其他人认识了。
“你们俩竟然那么没用的被关起来,我当然要想办法找人来救你们了。”男孩如同看穿他们心思般的如此说道。
“啊?”实在找不到可以用来反驳的话,那两个家伙只好张大了嘴巴,任由小孩子数落。
而艾多忒也颇为得寸进尺的做出一副苦闷的表情,仿佛家长在为孩子头疼一样。
“如果我没有跟来,你们可怎么办呦!”他说,“你们甚至都不知道达斐亚他们往哪边走了。”
“我们当然知道,纽曼多曾经说过路线。”尤利克忍不住反驳。
“况且……”他自以为狡猾的眨眨眼,“我们不打算去找他们,我们得回王都去。”
“你们就那么老实的放弃这次旅行的机会回去了?”
“当然。”
“老爸呢?”艾多忒转向盎克。
“喔。”盎克不置可否。
艾多忒毫不犹豫的把一个钱袋重重的丢进盎克怀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你们回去吧。”
他只留下一串脚印,还有这句话。
尤利克和盎克面面相觑。
“我们哪里惹到他了?”尤利克问,“他好像不希望我们回王都。”
“可能是想我们带他一起去旅行,小孩子都喜欢到外边玩。”盎克打开钱袋,发现里边有不少金币,还有一个钱包。他把钱包拿出来,问尤利克:“这个是不是你的?”
“没错。”尤利克接过来,打开检查了一下,“没少什么,其实他还是个不错的孩子,偶尔带他见见世面也不错,况且我也不想被关禁闭。”
盎克看着他,挠了挠头。
“好吧,“尤利克这次似乎完全不理会他的意见,而自顾自的说:“我们去拿马,然后我得跟那孩子道个歉,刚才我向他说谎。”
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工夫,就有两个男人带着一个男孩,骑在两匹马上轻快的驰出伊休妲尔城,顺着车队留下的痕迹向西走去。
队伍决定的新路线引起两名特遣战士的反对,他们认为原定路线又近又安全,没必要绕到敌国境内。但是由于银骑士的坚持,新的方案还是保留了下来。
“我们要以接受护送的人为主,以前的路线会给她们带来困扰。如果新的路线让你们觉得不便,那么可以在这里分道扬镳。”
纽曼多这样说,特遣战士们也就没有再反对的立场了。于是红马车就混在了西加克的演出车队中,向着伊休妲尔西方的欧伦支河沿岸前进。
剧团的车队确实与众不同,整个上午的旅程都是在音乐声中渡过的。各种各样的乐器声,以及艺人们的歌声,把朝阳的光辉掀起阵阵波纹,“得得”的马蹄声仿佛就是在为他们打拍子一样。今天是个好天气,从西方大平原吹来了一阵冬日难得的和煦之风,吹得人心情欢畅。在一首歌即将终了的时候,坐在第一辆车上的西加克突然兴致大发的扬起了嗓子,他嘹亮的嗓音一下子就把别人的声音盖了下去,而且把尾音拖得极长,甚至大家都开始担心矮人会不会把自己憋死。歌声一落,整个队伍从头到尾都响起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吹着口哨大叫西加克的名字,几乎每个人都在称赞他,在一辆敞蓬的马车上,有几个年轻姑娘甚至站起来,向矮人的方向抛出飞吻。达斐亚和纽曼多也受这热烈的气氛感染而鼓起掌来。
这时负责在路途中巡查车辆状况的丢依从前边跑过来,她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人和马浑然一体。女孩经过每辆马车的时候都要向车夫询问两句,当她来到队伍最尾巴上的红马车旁边时,玛林和维斯路都兴奋的朝着漂亮女孩挥挥手。
“没有问题吧?”女孩和纽曼多并辔而行。
银骑士微笑着摇摇头。
“中午的时候我们会找个地方野炊,你们能不能也来帮忙?”丢依的声音如鸟儿般欢快。
大家都高兴的答应下来,连那两个原本一言不发跟在马车后边的特遣战士也点了点头。
这时前边有人提议请丢依唱一首歌,女孩毫不犹豫的同意了,接着,大家就觉得自己的头顶似乎挂起了无数音色纯美的铃铛。
在各种动听的歌曲声中,上午的旅程过得极快。中午时分,队伍的向导把车队带离大道,来到距离路边不远的一片草地上。草地的附近有一大片树林,树林对面传来潺潺的水声,想必有一条林间的小溪在此经过。
或许是受到刚才歌声的感染,敞蓬车上的姑娘们一跳下车,就迫不及待的在草地上表演了一段舞蹈。于是其他人就一边欣赏舞蹈一边开始了准备午餐的工作。
达斐亚把帕丝和帕路卡接下车。在剧团化妆师的帮助下,她们身为黑妖精的特征已经被一大堆纱巾和小饰品遮掩得差不多了,这让她们看起来有点像北方沙漠附近的部落居民。她们一下车,就看到姑娘们表演的那段热情洋溢的欢快舞蹈。
玛林和维斯路把马车安顿好后就跑去问丢依有什么要他们帮忙的,那两个特遣战士也跟了过去。
纽曼多在忙碌的人群中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他马上就认出了那个人--曾经劫持帕丝的索里斯。
银骑士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自己的同伴们提高警惕。于是他朝着正在看舞蹈的达斐亚和黑妖精们走过去。
就在这时,树林那边传来一声惨叫。
2004-02-19 23:46 #23071第八章 大术士帕路卡
音乐停止了,舞蹈停止了,连正忙于准备午餐的人们也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大家受惊的相互对视,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你们有两个人去那边打水了,快去看看!”丢依轻快的经过银骑士身边,向树林跑去。
纽曼多向着望过来的达斐亚比了几个手势,示意他专心保护帕丝她们,然后银骑士抽出剑,跟上丢依的脚步。随后西加克也抓着一根木棒加入了他们。
一个人俯卧在溪水中,流淌的水带走了大片的红色。从服饰上来看,那是他们的侍从维斯路。纽曼多刚打算过去确认维斯路的情况,就听到丢依的叱喝声在旁边响起。他转过头,看到红衣的女孩以一串令人应接不暇的踢击把一个男人从一棵树后边逼了出来。丢依出手相当迅捷,很快就一记肘击撞在男人胸前,随后趁着对方失去平衡,用横扫的一腿把男人绊倒在地。这时,那男人才来得及说出一句话。
“不要打!是我!有哲罗依人袭击!”
那是两个特遣战士之一,据达斐亚介绍,他的名字叫佐西诺。
“你是说我这个‘哲罗依人’袭击你吗?”丢依有些不满的说,“你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边,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牵挂着维斯路伤情的纽曼多顾不上听他们说话,一口气跑到小溪边,把维斯路抱回岸边。
侍从的后心插着一柄小刀,看起来是非常便于投掷的类型,刀锋刺得很深,用来放血的凹槽中不停的冒出血水。纽曼多不敢轻易拔除小刀,只好撕下一块衣襟堵住刀上的血槽,并且用力按住附近的血管,但是刀似乎是直接插进心脏,所以他的努力几乎没有任何效果,血疯狂的涌出来,把他的手和衣服都染红了。银骑士焦虑的去试探维斯路的鼻息,完全没有!
“达斐亚!达斐亚过来!快!”深知不能再耽搁了,纽曼多连忙呼唤同伴,神官的医疗法术是这个可怜侍从的最后希望。
纽曼多听到神官战士应了一声,并且说他马上就到,但是那之后就出现了一些不正常的声音,有人们的惊叫和惨呼,有野蛮的咆哮,还有纷乱的打斗声。隔着层层树影,银骑士感到对面浮起一股黑暗的气息,而且和黑妖精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团充满了杀气的黑暗。虽然不知道那里出现了什么,但是看来达斐亚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赶过来了。
与此同时,维斯路的身躯在他的手中渐渐变冷。
阻止达斐亚去给银骑士支援的,是在他们上方出现的一个位面交错引发的裂缝,显然有什么人正打算从异界传送什么东西过来。因此达斐亚不得不停下脚步,抽出剑来。
那裂缝很快的变成一个椭圆形,一股灼热的气浪从里边涌出来,旁边的人们都惊骇的跑远。达斐亚感应到这股热浪中蕴含着的黑暗,他知道,这次的对手非同一般。
一颗巨大的熔岩球如同陨石一般的从裂缝中呼啸而出,立刻把下面的草地灼烧殆尽,并且让附近的草木也开始燃烧起来。达斐亚看到剧团的人们虽然已经远远避开,还是有很多人被飞溅的火光烧伤,惨呼不止。帕丝和帕路卡就躲在他的身后,特遣战士之一的勃拉拿着一杆刺矛站在他旁边,另一名战士和两个侍从则完全不见踪影。
那熔岩球并没有落下就算完了,它马上开始舒展肢体,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化身成一个熔岩构成的六足妖兽,足有四个人那么高。妖兽有两个头,皮肤粗糙不平,而且上边布满熊熊的火焰。
“嗷!”
妖兽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这时位面交错的裂缝已经消失了,那只妖兽在确定目标位置之后,立刻向着两名黑妖精冲过来,似乎完全无视挡在途中的神官战士。
勃拉从侧面冲过来给了它一枪,刺矛嵌进一只巨爪,战士马上就被汹涌而来的热浪逼开,当他重新站稳的时候,发现仍然嵌在怪物腿上的长矛已经被灼烧得变了形。
妖兽一直冲到达斐亚面前,神官战士用左手握紧盾牌,右手把晶石剑举过头顶,一声高呼:“霍利亚斯!”剑身光芒暴涨,发出“嗡嗡”的神音。他看准妖兽的一个头颅,圣光剑一挥,剑芒如同破空的利箭一般向妖兽飞射过去。妖兽避让不及,在圣光的撞击下,一颗头颅猛的后仰,甚至撞击到自己的后背,颈部也传出宛如骨骼断裂的“喀啦”声。它的另一只头颅发出惨叫,前进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看来达斐亚这一击给它带来相当严重的创伤。
但是那颗受打击的头颅很快就回到原来的位置,稍稍转动两下就像没事一样。
达斐亚立刻确定这个怪物绝不是自己能单独应付的,他想向银骑士求援,但马上又想起对方似乎也遇到棘手的问题,他知道,自己目前只能尽量拖延时间,以期待得到纽曼多或者其他人的支援。
他为自己施加了一个抵抗火焰伤害的法术,做好防御的准备。
维斯路已经没救了。
纽曼多哀叹着如此劝说自己。
树林外边,其他的同伴正处于危险之中,这从激烈的战斗声、越来越强的黑暗气息,以及达斐亚连续的圣呼中就可以感觉得到。纽曼多知道自己不能再在维斯路身上耽误时间了,尽管他是如此的不甘心。
银骑士为死者做了一个极短的祈愿,然后提剑跑向树林外边。刚一露头,就看到先于他出来的矮人父女和佐西诺站在那里,而当他看到达斐亚的对手时,也像那几个人一样愣住了。
也难怪这些人不帮忙,他们那些贴身攻击的技巧完全没办法发挥。
银骑士做出一声圣呼,就从侧面冲上去。他也可以像达斐亚那样发出圣光剑芒--这也是陷入苦战的神官战士一直期待的援助,但是为了确保命中率和威力,他就必须尽可能的接近对手。
玛林也在这时从马车上取回自己的弓,但是他射出的箭还没有碰到妖兽的身体就被烧成了灰。
所有的人中,就只有达斐亚和纽曼多拥有还手之力--而且怪物至今还没有展开反击。
两名圣职者不停的向妖兽挥出圣光剑芒,头、颈、躯干、腿部,几乎每一击都可以令妖兽震撼,仿佛它黑暗的核心遭到神圣的侵蚀一般。但是妖兽复原的速度总是比他们期待的要快。它一步接着一步的向前走,目标始终锁定在两个黑妖精身上,好像打算就那么从达斐亚身上践踏过去似的。
直到它的一个头颅对着神官战士发出喷吐,妖兽的反击才算真正开始。
看到妖兽异样的仰头,达斐亚就抬高了盾牌,准备迎接对手的第一波攻击。
他暗自庆幸在此之前施加了抵抗火焰的法术,这大大提高了他获胜的信心。
然而,事与愿违。
纽曼多认真的看着妖兽昂首、吸气、伸颈、喷吐的全过程,他的眼睛寸步不离的瞄着妖兽颈子上最薄弱的部分。
他相信达斐亚已经做好了迎接火焰洗礼的准备。
所以,当他真正看清妖兽的喷吐时,完完全全的惊呆了。
那根本不是火焰!
彻骨的奇寒从盾牌传播到达斐亚的手臂,在给他造成冻伤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了自己的失策。全身被火焰包围的熔岩妖兽,竟然会喷吐出冻气来,这是任凭谁也想不到的。白色的冻气把神官战士包裹在里边,那股寒意很快就传遍他的全身。
虽然因妖兽喷吐冻气而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但纽曼多还是很快的搞清了形势。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采取措施,那达斐亚就真的死了。
银骑士的第一道剑芒把妖兽用于喷吐的那颗头颅击偏,冻气落在达斐亚身边的草地上,草叶立刻覆上了一层冰晶。第二道剑芒是对准那颗头颅的颈部而去的,一下子就打断了怪物的喷吐。当他正打算发出第三道剑芒的时候,怪物的另一颗头颅径直向他咬过来。
焚烧着烈焰的巨齿给草地带来一片焦黑,尽管纽曼多在第一时间向旁边滚开,但还是被烫伤了肩头,如果不是那件有神圣法术加护的铠甲提供保护,他可能全身都会着起火来。
达斐亚“砰”的一声,仰面朝天的倒在草地上。圣光剑和盾牌都从他手中滑落下来。
西加克和丢依飞快的跑过去,拼命把神官战士拖离危险的区域。达斐亚显然受伤不轻,不管是铠甲还是皮肤,都好像在冰窖里呆了好几年似的。他的脸色铁青,全身都冒着白汽,呼吸的声音像哮喘一样,而且每次都有一股冰冷的气流从体内被喷出。矮人和女孩几乎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这时纽曼多正在竭尽全力的牵制着妖兽,他甚至连向这边瞥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西加克和丢依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助神官战士,他们只能看着他痛苦的喘息,身体的每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撕裂覆在表面的一层冰,但是上一层刚刚脱落,下一层就又重新冻结起来。他们无奈的看看达斐亚,看看正在苦战的纽曼多,又看看躲在后边的黑妖精们。
帕丝向他们摇摇头,表示自己毫无办法。而帕路卡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她跑到神官战士的马旁,把鞍袋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然后开始翻翻找找,却没有发现她想要的东西。
一无所获的帕路卡稍愣了一下,就朝着矮人他们大喊:“他身上应该有治疗冻伤的药剂!还有一枚圣徽!”
西加克和丢依欣喜的对视了一眼,就在达斐亚的身上找到帕路卡所说的药剂,但是却有好几个瓶子。
“是哪个?”西加克问跑过来的帕路卡。
黑妖精扫了一眼,然后挑出一个装着褐色药剂的瓶子递给矮人。矮人打开瓶塞,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臭气,熏得他皱起鼻子。
“见鬼,他怎么把这么臭的东西带在身上?”矮人嘀咕着把食指伸进瓶口,挖出一坨又黏又滑,像油脂一样的东西。“怎么用?”他把手指举得远远的问。
“涂在他身上!”帕路卡看到挂在达斐亚腰间的安杜雷希圣徽,伸手便要去摘,却被丢依一把抓住。
“你要这个干什么?”丢依警惕的看着她。
“不想死就放开!”帕路卡血红的眸子闪动了一下,泛起一股杀意,“只有我能对付冰炎龙兽,我需要这个!”
丢依不怕帕路卡的威胁,但是帕路卡直接叫出那妖兽的名字,这让丢依不禁有些相信她的话。于是女孩放开了手。
“不要趁机用什么阴谋。”她如此警告对方,同时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帕丝。
帕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帕路卡把圣徽放到掌心握紧,用精灵语念了一些文字,立刻就有黑色的烟雾从她的指缝溢出来。那烟雾像液体一样流下去,一直落到地面上,却没有胡乱的弥漫开,而是围绕着帕路卡形成一个环。这个环渐渐上升,帕路卡的身体也开始随之颤抖,她闭起眼睛,仿佛在承受巨大的痛苦,那个环停在和她眼睛等高的位置,开始凝固成形。直到一团血水从帕路卡口中涌出,那已经变成固体的环便“啪”的一声碎裂了。
这个过程并没有消耗多少时间,西加克才刚把达斐亚的面部涂满药剂,纽曼多也仅仅是避开妖兽的几次袭击而已。
帕路卡略显疲累的松开手掌,那个圣徽已经变成漆黑的颜色,随着黑妖精垂下的手滚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你怎么对付那怪物?”看到这个神秘仪式的丢依有点怀疑的问。
“当然是用魔法。”帕路卡露出一丝狞笑,这笑容配上她冰冷的面孔和沾血的下颌,显得阴森恐怖。她甩开累赘的纱巾,向前踏出几步,对着冰炎龙兽高声说了几句话。
“不管是什么人把你送来,既然敢违背梅洛迪玛的意志,就一定要将你毁灭!”
这当然不是在虚张声势,因为在说这几句话的同时,她的双手在空中绘出一个华丽的图案,在下一个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她的言行所代表的意义。
所有人都脸色苍白,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没有什么可稀奇的。”
西加克和丢依听到帕丝的声音在他们后边响起。
“如果神殿那些蠢材不曾把帕路卡的力量封印起来的话,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她本来就是一个大术士。”帕丝看着重伤的达斐亚,“所以你们不必惊讶,如果再磨蹭下去,这个人就真的没救了。”
那两个人连忙继续营救的工作,但是心中还是在为刚才所见的感到战栗。
就在帕路卡声音刚落的时候,一道惨白颜色的闪电从她指间窜出,正射在冰炎龙兽的一颗头颅上,众人都以为这无非是普普通通的闪电术,但接下来的画面是在普通的闪电术中绝对无法见到的。
那道闪电带给妖兽的冲击还不如圣光剑芒来得强,可是它在撞击之后,立刻激散成无数的电光,顺着妖兽的颈子蔓延下来,所到之处,肌肤尽裂,那原本所向披靡的冰炎龙兽竟然就被这些电光活活切碎。妖兽体内的寒气也“嘭”的一声散开,跟体表的火焰一撞,就扬起一片水汽,弄得整片天空都像起雾了一样。
一直到雾气散去,还有不少人站在那里发愣。
如果这件事由丢依、达斐亚或者任何一个人类来做,此时恐怕都会被人们围起来夸赞和感谢,但是帕路卡只是在人们充满畏惧的围观中擦去嘴边的血渍,就重新回到帕丝身边。
这些人怎样,帕路卡根本不关心,她只要帕丝安全。
只有帕丝,才是最重要的。
2004-02-23 01:44 #23072第九章 黑暗议会的公决
“解除封印!她竟然解除封印!”看到冰炎龙兽四分五裂的残骸,究斯亚的面孔扭曲了。
“她几乎是必死的!”他咬牙切齿的说。
当初得知神殿曾经把帕路卡的魔力封印起来的时候,究斯亚觉得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干掉这两个黑妖精。因为要解除封印就必须让梅洛迪玛的黑暗气息侵蚀一枚圣徽,这件事做起来可远没有说一说那么简单。首先,没有哪个圣职者会接受这种事情,类似的先例都是以圣职者被遭封印者杀害为前提的;其次,遭封印者的精神必须能够压制住圣徽的神圣之力,这对于丧失魔力的黑暗生物来说有相当的难度,而且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让圣徽把他的生命力吸蚀殆尽;最后,在解除封印的瞬间,原本被强行压制住的魔力突然涌上来,如果遭封印者没能及时的控制住,那他便会被自身的魔力炸得粉碎。
能够满足这些条件而解除封印的,恐怕一千个里边也不会有一个。
帕路卡偏偏就是这一个。
而且她是一个大术士。
而且她对究斯亚派出的那些魔族生物的弱点了如指掌。
如此优劣分明的情况,是究斯亚最不愿意看到的。这说明派出小股的势力,将不会对帕丝和帕路卡造成任何威胁。如果她们安全抵达了黑妖精聚居的罗达希帕,那么究斯亚前几年的努力就全都会付诸东流。
究斯亚觉得自己该换个思路了。
罗达希帕,在精灵语中意为“严禁喧哗”,与森巴希帕相比,这个名字更具有强制力和压迫感。
众所周知,这里是黑妖精聚居的地方。
并非像人们想像中的那样充斥着黑暗与邪恶,罗达希帕也是一片如森巴希帕一般美丽的广袤森林。
它位于索格纳斯群山的北部,欧伦支河从山上奔腾而下,在它的面前划出一道弧线,向着西南方流去。因此,黑妖精们总是自称“享用着欧伦支河第一汪清水的优等种族”,对生活在下游广大平原上的人们,他们是素来不放在眼里的。
而就是这些被他们看不起的人们,在几年前大举攻入罗达希帕,给黑妖精的种族带来了近乎毁灭的打击,并且掳走了被称为“梅洛迪玛之降临”的黑暗圣女。
失去精神领袖的黑妖精国度,在后来的几年中充满了动荡不安。
梅妲兰多雅是眉心湖部落的首领,同时她也是本次交涉大会的首席。
通常来说,罗达希帕的各个黑妖精部落都是相互独立的,每当发生会影响部落之间关系的事件时,都会集合相关部落的领袖来召开交涉大会。但是自从遭到来自南方的侵袭之后,罗达希帕就再也没召开过如这次一样大的会议--几乎每一个部落的代表都来了。
会议的地点,在眉心湖附近的一座石质建筑中,四周都被绿树环绕,僻静而优美。但是建筑物的内部,却充斥着一波又一波的激烈争执。
自从黑暗圣女被掳走之后,黑妖精的部族就逐渐的向两个阵营分化--多诺尼派以南方的多诺尼部落为首,他们主张废弃被俘的圣女,举行降临仪式来选出新的精神领袖;而与之相对的眉心湖派,则主张同人类交涉,以期迎回圣女,必要时不惜动用武力。
双方的意见始终无法统一,争执日久,矛盾也越发激化,各部族之间时常会有暴力冲突。就在前不久,多诺尼派自作主张的举行了降临仪式,并且指认一个六岁的少女为新的黑暗圣女。于是,内战开始了。
罗达希帕的二十五个部落,除了被人类完全毁灭的阿玛奎尔部落之外,几乎全都参与到战争之中。双方的军力旗鼓相当,所以这场手足相弑的战争极有可能长久的延续下去,甚至演变成一场血统毁灭的灾难。眉心湖派的领袖们只得向遥远的人类王都发出信函,以期得到黑暗圣女那近乎渺茫的援助。
风精灵信使很快就把黑暗圣女启程返回罗达希帕的消息带了回来。
于是,梅妲兰多雅命令眉心湖派的所有士兵放下武器,同时邀请多诺尼派的领袖们来参加此次交涉大会。
黑暗圣女返回的消息刚一宣布,就在会场引发了轩然大波。
“所以,”梅妲兰多雅示意大家安静,“我们是否应当把现有的不愉快先放在一边,等到圣女归来之后再行解决呢?我尊贵的血亲们。”
眉心湖派的领袖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而多诺尼派的代表们则面面相觑,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那么我们选出的圣女又该怎么办?”发言的是多诺尼部落的首领顿赛斯。
‘这帮家伙害怕受到圣女的惩罚。’梅妲兰多雅如此想着,她的红眸从那些正在犹疑的同族脸上扫过。
“玷污圣女之名,像‘圣女会宽恕你们’这样的傻话我不会说,说了你们也不会信。但是,比起因你们的渎神行为引发梅洛迪玛的愤怒,圣女的降罪应当是可以忍受的吧?”眉心湖的领袖如此说。
“渎神?”顿赛斯猛的站起来,“渎神者不正是你们所说的圣女吗?难道你们还天真的认为,她被人类掳去之后还能如往日般纯洁吗?如果她真的能够白璧无瑕的归来,梅洛迪玛又怎么会接受新的降临式?只有神明才知道她在那些男人身体下边露出了什么样的丑态!”
“顿赛斯!”
与平日的行止之优雅相比,梅妲兰多雅的斥喝竟然是如此的魄力十足,以致顿赛斯都因受惊而愣住。
梅妲兰多雅略显忿怒的向诸人扫视一圈,这使原本因顿赛斯那番话而动摇的眉心湖派代表,以及多诺尼派的所有代表都为之胆寒--毕竟自从阿玛奎尔部落的摩罗坦丁大神官阵亡之后,梅妲兰多雅就是整个罗达希帕最强大的神职者了,因此,说她是黑暗之神梅洛迪玛的代言人也不为过。
“你我都知道那不可能。”梅妲兰多雅带着阴森的表情说,“既然无法达成共识,那就公决吧。”
这项提议似乎没有什么人反对。
“赞同迎接黑暗圣女归来,并且由她裁决此次事件的代表请举手。”
她的声音落定,有十一只手举了起来。
“加上我和已故的摩罗坦丁大神官,是十三比十二。”梅妲兰多雅也举起手。
“你不能代替阿玛奎尔部落发言!”顿赛斯反对道。
“你敢怀疑阿玛奎尔部落对黑暗圣女的忠诚吗?”
当人类大军攻至黑暗圣女居住的神殿前时,他们面对着阿玛奎尔全族的黑妖精。这一族是唯一一支奋战到最后一刻的黑暗圣女守护者队伍,直到安杜雷希的银骑士们突破了他们的防线,用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黑暗圣坛。当摩罗坦丁大神官看到黑暗圣女和她的妹妹被俘的时候,毅然的施放了自爆的法术。至此,阿玛奎尔部落全部战死。
从来没有谁敢怀疑这一族的忠诚。
“但是阿玛奎尔只是效忠于梅洛迪玛!”顿赛斯如此反驳。
梅妲兰多雅和顿赛斯相互瞪视着,大厅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然后梅妲兰多雅打破寂静。
“那么现在……”
“十二比十二!”顿赛斯寸步不让的抢着说。
“十三,比十一。”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顿赛斯身后响起,这让他又惊又怒的回过头,看到福雷祖部落的梅尔赞吉斯缓缓举起手来。
福雷祖部落一直都是支持多诺尼派的,虽然他们势力不大,行事也比较低调,但梅尔赞吉斯在交涉大会的公决中倒戈,这突然损失的一票完全打破了顿赛斯的计划。
“为什么?”顿赛斯愤怒的喝问,可是梅尔赞吉斯理都不理他。从表情上来看,包括梅妲兰多雅在内的其他人都对这突发的形势颇觉惊讶。
“这样看来,决议已经通过了。”梅妲兰多雅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这位沉稳的黑暗祭司立刻就恢复平静,随后非常有效率的说出自己的计划。
“我们决定立刻派出一支迎接圣女的队伍,由芬都坎部落的那苏利大人率领,”梅妲兰多雅向坐在次席的同僚略微颔首,对方也微微垂下头来行礼。然后黑暗祭司继续说:“这支队伍将一直向南,寻找并守护圣女归来。至于留在罗达希帕的同胞们,我希望每个部落都能自觉的停止相互戕害的行为,否则的话,将在渎神的罪名之上再加一条--藐视交涉大会的最高决议。”
梅妲兰多雅环顾四周,没有谁提出异议。多诺尼派中似乎除了顿赛斯之外,也没有哪个部落敢正面挑战黑暗祭司的权威,而那个家伙正用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被其视为叛徒的梅尔赞吉斯。
后者就在此时站起身来发言了。
“尊敬的梅妲兰多雅大人和那苏利大人。”梅尔赞吉斯说道,“或许这个请求过于唐突,但是我本人也希望能够加入到迎接圣女的行列之中,作为罗达希帕的一员,当以阿玛奎尔部落和摩罗坦丁大人为榜样,恳请两位大人允许我同行。”
梅妲兰多雅和那苏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个临时出现的盟友别有所图。
“此次行动,人数不宜过多,所以……”黑暗祭司以此为借口推辞,可是却被对方打断。
“加上我一个,也算不上人数过多吧?”
梅妲兰多雅微微皱起眉,因为对方的行为显得非常不敬,甚至有些逼迫她接受的味道。
“既然如此,你就同那苏利大人商议出行细节吧。”女祭司拿起桌上的权杖,站起身来,“不过在离开之前,你要把部落休战的事情处理妥当。”
梅尔赞吉斯略微躬了躬身。不知为什么,梅妲兰多雅总觉得他的表情里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样子,这令她很不痛快,于是在宣布交涉大会结束之后,她就尽量快的步出大厅。
在大厅门外的石阶上,那苏利追上她。黑暗祭司停下来,回头看着那优秀的男性战士--同时也是她最信任的支持者之一。
“我不希望他去。”那苏利皱着眉说。
“我也不希望。”梅妲兰多雅表示同意,“他肯定想要得到什么,但是我们没办法阻拦他,只能期望他想要的东西不会影响圣女归来吧。何况他只有一个人,”女祭司微笑着拍拍那苏利的肩头,“那苏利麾下的芬都坎勇士不会怕这样一个家伙的。路上小心。”
当尤利克他们追上演出车队的时候,那些人正在为刚才那场战斗处理善后事宜。
在抗寒药膏的帮助下,达斐亚的伤势渐渐稳定下来。神官战士被抬到西加克提供的一辆马车上,陷入沉沉的睡眠。纽曼多确认维斯路已经气绝身亡之后,就在那条小溪边将他安葬,银骑士失去同伴的痛心之情,化作几句安杜雷希的赞歌,飘扬在那位可怜侍从的墓前。
随后纽曼多向特遣战士之一的佐西诺询问维斯路的死因。
“当时我们正在河边取水,这支飞刀来得太快,我还没反应过来,维斯路就倒了下去。我躲到树后是怕有更多的袭击,所以没有看到袭击者的踪迹。”
“也就是说,袭击是来自这片草地和小溪之间的树丛咯?”纽曼多仔细检查那柄从维斯路身上取下的小刀,刀身上没有任何线索可寻,除了血迹还是血迹,银骑士不由叹了口气。
盎克、尤利克和艾多忒就在这时来到这里。
虽然银骑士很讶异于这几个人为什么会跟上来,但当他们提出重新加入的时候,纽曼多想到重伤的达斐亚以及前边的路途,就答应了下来。那两名特遣战士虽然有所怀疑,但看尤利克和盎克都穿着神殿守护骑士的服饰,也就没有多问。
反倒是西加克和丢依见到尤利克和艾多忒的时候都显得有些高兴--尽管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怎么也笑不出,不过他们在对着这两个人的时候,明显要比平时的话要多。于是纽曼多干脆把情况的说明工作丢给他们,自己提着剑走进旁边的林子里。
林子里遍地都是落叶,要想找到有人经过的痕迹并不轻松,纽曼多检查了附近的地面,却一无所获。他环视四周,近处并没有很多可供藏身的地方,更远的地方用飞刀攻击就很难达到一击穿心的效果。在这种环境之下,作为特遣战士的佐西诺,说自己完全没看到袭击者的踪迹,这实在很难令人信服,所以对佐西诺的讲述,纽曼多始终是抱着几分怀疑的。
而如果佐西诺说的是真的呢?
那或许是特遣战士虽然看到袭击者,却把他当成了剧团的人……
纽曼多想到了那个名叫索里斯的男人。
在伊休妲尔城的时候,这个男人曾经为了逃生而劫持帕丝,不过被丢依制服了,他会不会由此怀恨在心,而向队伍展开报复呢?但是这是在因特欧森王国内,他作为一个逃窜的敌国密探,会冒险做这种事吗?
而且,索里斯为什么会混在西加克的剧团当中?
或许,等一下应该问问佐西诺,当时有没有看到索里斯。但如果佐西诺是凶手的话,这样问无疑是白送给对方一个推脱罪责的机会。
嚓、嚓、嚓……
正在沉思中的银骑士全身一颤。
这脚步声已经太接近了!
而他竟然到这个时候才发现。
银骑士接下来的动作非常快,但是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更快。
旋身、出剑,一气呵成。
圣光银剑颤也不颤的停在黑妖精女孩的头顶。
纽曼多脸色发青的吁出一口气,把指着帕丝额头的剑收回鞘内。但是帕丝只是在最初的一瞬露出受惊的表情,随后就立刻平复下来。
她看着银骑士还剑入鞘,然后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是谁杀了你们的侍从。”
帕丝带来的消息并没有让纽曼多有意外的感觉,伴随着黑妖精女孩轻声的讲述,银骑士知道,在后边将有一段非常艰辛的路途要走。
这时在另一边,西加克、丢依、尤利克、盎克以及艾多忒等人的对话也告一段落,大家都了解了一些原本不大清楚的情况。
最后,丢依露出一点狡猾的表情问尤利克:“你真的是为了逃避惩罚才会回到这个队伍里的?我可不信哦!”
“嗯呀……”尤利克有点口吃的回答,“也……也不排除……还有其他原因是吧?”
他一边说一边挠头,眼睛还不由自主的朝着帕路卡站的地方瞟。
“你是为了跟黑妖精发展凄美恋情吗?”
尤利克“哎”了一声,扭头去看插进这一句的盎克,有点郁闷的想这家伙的脑筋怎么会在这时候变得伶俐起来了?
而旁边的丢依和艾多忒都笑弯了腰,西加克则更是夸张的仰倒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笑声把一丛丛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但愿你们不要笑掉下巴!”
尤利克一边嘀咕一边担心的看向帕路卡,而帕路卡也正好顺着笑声望过来,跟那对红色的眸子一碰,尤利克急急忙忙的把目光转开。不知为什么,尤利克觉得这次见面的帕路卡美得摄人魂魄,而她昂首挺胸、充满自信的样子更是显得英姿勃发,和前两天她对帕丝俯首帖耳的时候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尤利克忍不住又向她那边扫了一眼,可是帕路卡还在看着这边,尤利克的脸立刻就红了。
丢依首先发现他的异样,憋着笑靠近过来问他:“喂,你是真的啊?”
“嗯。”尤利克仿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丢依把脸埋在手掌里,肩头抖了一阵子,然后终于抬起头,说:“这种时候笑对伤者和死者都太不敬了,不过尤利克……”她勉强板着脸说到这里就忍不住了,“扑哧……你……你真的是真的啊?扑哧哧……”
“什么真的是真的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尤利克有些不开心的盯着丢依说。
“没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丢依连忙解释道:“反倒是仔细想想,确实蛮浪漫的呀。不过可能就是太浪漫,到了不切实际的地步,大家才会觉得好笑吧。”
“我说自己有儿子的时候,你不也是笑得不可开交吗?”盎克插话。
“你刚看到我的女儿是丢依的时候,也笑过一场呀。”西加克也趁机翻旧账。
“你们是在趁机报复我吗?”尤利克不满的扫视这几个人。
“没错呀!”说这句话的是艾多忒。
于是尤利克继续郁闷去了,也没发现帕路卡的视线早就转移了方向。
她看着帕丝跟在纽曼多身边,从林子里走出来。
2004-02-27 00:15 #23073第十章 越境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中,纽曼多一直密切注意着两名特遣战士和索里斯的行动。虽然帕丝私下里告诉他杀害维斯路的凶手是谁,但身为光明神信徒的银骑士对黑妖精的话还是不敢轻信。
可是这三个人最近都非常老实。
索里斯一直尽可能的避免抛头露面,看起来确实像是为了逃亡才会加入演出车队的,而丢依和西加克显然知道他的存在,似乎因为丢依是哲罗依人的缘故,西加克对此也没有提出反对。至于那两个特遣战士,这一路上都只是默默的跟着,再也不曾有过任何可疑的举动。
达斐亚的伤情呈现好转的趋势,接受安杜雷希祝福的药剂对他的身体帮助很大,在那场战斗之后的第三天,他就能够坐起来同别人交谈了。
纽曼多把视线从正在跟西加克闲聊的达斐亚身上移开,他回过头,正好看到帕路卡骑着马跟在红马车的门边--那是达斐亚受伤以前的位置。自从封印解除后,帕路卡就不再整天坐在马车里了。想到这里,纽曼多不禁有些担心,如果达斐亚知道帕路卡用他的圣徽来解除封印,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们在跟狼一起护送老虎。’纽曼多苦笑出来,现在的情况,尤利克和盎克反倒成了比较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尤利克这两天也出奇的安静。
他主动的接替了维斯路的位置来驾驶马车,一路上都显得勤勤勉勉、任劳任怨,而且也不再像以往那么多话。
纽曼多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心里有鬼。
自从盎克和艾多忒这父子俩在队伍中之后,“爸爸你太没责任感了”、“怎么什么事都要儿子为你操心呢”之类的话就让所有人都听得麻木了,每当这个时候盎克都会像小孩子一样任凭艾多忒教训。
但是他从来也没像艾多忒说的那样,用酗酒来打发日子。
或许这就是艾多忒想要的吧,加入车队的盎克,还是显得满干练的。
于是纽曼多决定抽空找这两个人谈一谈。
在这天的傍晚时分,他们顺利的渡过了欧伦支河。
欧伦支河是弗莱因大陆上最长的一条河,经过森林、峡谷、平原之后,在大陆的西南角奔腾入海,其中在哲罗依王国同森巴希帕森林同盟的交界处,有一条向西的支流--菲斯泰河。
车队渡河之后,当晚就在河边的一个小镇安顿下来。只要再向前走不到一天的路程,他们就会跨越因特欧森王国和哲罗依王国的边境。
正如之前所说,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并不好。
因为不知道恶劣的国际关系会为他们接下来的旅程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纽曼多觉得自己应该在越境之前把一些事情安排妥当。
晚餐之后,他找到尤利克和盎克--这两个人正打算出门去逛街。
银骑士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随后把自己对两名特遣战士和索里斯的怀疑,以及这支队伍将面对的危险告诉了他们,这突来的消息令尤利克和盎克面面相觑。
“你又怎么确定我们两个可信呢?”尤利克忽然感觉到,就在几天前,自己和盎克可能也是纽曼多他们提防的对象。
“因为我找不到比你们更可信的人了。”纽曼多坦承自己的别无选择,“佩里希该不会编一个那么荒唐的谎言。”
他所指的当然是两名特遣战士交给达斐亚那封信上的内容。
“最近碰巧的事情真是多啊!”尤利克把手臂背到头的后边,抬起一只穿靴子的脚踏在桌子的边缘,用椅子的后边两条腿倾斜的立起来,晃晃悠悠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
“达斐亚的伤还没好,我一个人没办法监视这么多目标。”银骑士接着说道。
“我们一人监视一个吗?”尤利克问。
“不用,”纽曼多摇摇头,说:“那两个特遣战士我可以应付。”他转向盎克,“艾多忒不是常去找丢依吗?你也尽量陪他一起去,顺便留意索里斯的行动。”
盎克点点头。尤利克奇怪的问:“那我呢?”
银骑士的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最危险的对手。“他说到这里时又停了一下,直到看到尤利克的目光中充满询问,注意力集中起来时,才把下边的话说完。
“在驾车的时候,随时留意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
听到这句话,尤利克和盎克全都惊讶的“咦”了一声,会在驾车时坐在尤利克旁边的人,那是……
“侍从玛林?”尤利克不可置信的低呼一声。
第二天早晨刚出发,这三个人就全心投入到各自的防范工作当中去了。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车队在这几天的旅程中一直都没再传出歌声,大家就在马蹄声、车轮声,以及间或的几句交谈声中急匆匆的赶路。因此当尤利克不自觉的吹起口哨的时候,发现这声音显得非常引人注目。
他不好意思的把接下来的音符吞回去,然后朝右边的玛林瞥了一眼。
玛林的年纪不大,脸庞略显瘦削,浓密的头发盖过耳朵,在背后随意的扎起来。他把袖口挽得很高,露出微黑的皮肤,手腕上带着一条银色的链子,一枚小小的安杜雷希圣符挂在那里。
‘怎么看那家伙都只是个普通的侍从而已,有什么可疑的呢?不过纽曼多说的时候好像挺紧张的,搞不好这家伙真会从背后捅我一刀呢。’
想到这里,他有点担心的又瞟了玛林一眼,但是玛林一直在看着前方的车队。
车队已经离开大路,在广阔的平原上很随意的前进着。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突然从前边传过消息来。
“跨越边境了。”
听到这句话时,尤利克觉得心里一紧。
他的家、他的亲友,都已经被远远的甩在身后,虽然前一刻还没感到什么异样,但是现在却有一股莫名的孤独骤然浮上心头。
他已经在异国的土地上了啊!
尽管曾经多次在因特欧森王国各地执行任务,但那终究还是在自己的祖国,即便是前往阿普罗尼亚王国参加支援战的时候,指挥官和身边的战友也能够让尤利克觉得安心。
仅仅是两次邂逅结识的西加克和丢依、在酒馆里打架的盎克、至今仍对自己将信将疑的神职者们、神秘的黑妖精--甚至包括那个令自己倾心的帕路卡。
这些人当中,又有哪个可以让他放心的交出背后的安全呢?
这本不是他的任务,如今他却在为此而奔波,究竟是为了什么?好玩?一见钟情?
尤利克觉得一阵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有些慌张的回过头,想要看看正在远离的故国。
但是马车的车厢挡住了他的视线。
跟在车旁的帕路卡似乎注意到他的动作,那对红眸向他看过来,似乎在询问,又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或许为了某些追求而背井离乡,也是值得的吧。’尤利克如此想着,‘人总是要有些追求再做些什么的嘛!’
“尤利克先生,对不起,但是再这样就要撞车了。”
玛林的话让尤利克额头上的冷汗变成了热汗,他匆忙转回来,这才发现马车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路线。由于神殿选出的都是优秀的马匹,而且红马车的负重又比较低,所以他们歪歪斜斜的超过了好几辆车,现在几乎是跟旁边的一辆车紧贴在一起前进--那辆车的车夫和乘客都转过头,惊奇的看着他们。若是继续下去,可能马上就会撞成一团。
尤利克连忙拉紧缰绳,把速度降下来,然后向外侧偏了一些。
再然后擦擦汗。
“呼……”
化险为夷。
现在想来,刚才帕路卡的眼神大概也是在奇怪他在玩什么花样吧。
不过这么一折腾,刚才那种不好的感觉一下子全都跑光了。
于是,“游骑兵之歌”的口哨声重新在车队中响起来,似乎没过多久就有人开始打鼓伴奏。
哲罗依王国的地势少有起伏,大片的草原和丛林覆盖着这个国家。在苍翠的大地之幕上,如繁星般闪烁着近百个城镇。
就是这片土地,养育了古代哲罗依人和泰拉米人,带给他们富足和发展的希望,并且直至今日还在为弗莱因大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提供着食粮。
面对着这古代文明之源,没有哪个人不会产生敬意--不!几乎没有任何生灵可以拒绝她的庄重。
就在达斐亚对着苍茫大地发出感慨的时候,西加克轻轻拍打着一只小鼓,唱起古老的歌谣。
悠长的声音在平原上传出很远,充满质朴的旋律在入夜的星空中飘扬。
每个人都加入了这支歌,用琴、用鼓、用笛子、用喉咙、用手掌和鞋跟、用身体和灵魂……
草原上的昆虫和花草的仙灵也被惊醒,她们先是惊异于这突来的喧闹,随后就把这份快乐当做了大自然赐予的礼物。她们飞旋在马车周围,竭尽所能的把这场盛宴装点起来--各种昆虫把入冬后的最后一点生命力都透支出来,投入到演出当中,仙灵们不停的施放着仙术,天空中泛起无数小小的、多彩的光辉--冬日的寂寥突然间一扫而空。
草原的生灵们一路簇拥着欢乐的使者,直到把他们送出原野。
车队缓缓驶进洛提尼--进入哲罗依之后的第一座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盎克专心的钉钉子。
尤利克扛着个箱子从他脚底下跑了过去,一口气跑到舞台的正中央,“嘭”的一声把箱子丢在地板上。
“你不能轻点吗?”丢依皱着眉头说。
“这是西加克让我拿过来的布,后边还有几箱。”尤利克一边打开箱盖一边说,“是用来当帷幕的吗?”
“难得你这么聪明。”丢依心不在焉的回答,眼睛一直担心的盯着站在高高的木架上钉钉子的盎克,小声嘀咕:“他到底行不行啊?”
“啊?”尤利克也凑过来看。那个架子看起来不大稳当,也可能盎克太沉了点,总之晃晃悠悠的。
“该不会倒吧?”尤利克说完这句,丢依有点不满的瞥他了一眼。
然后架子就倒了。
似乎西加克的剧团在这一带的名气不小,他们刚进城,连口水都还没喝,城主就跑来了。
说了一番欢迎的话之后切入正题,竟然是要他们今晚在城里开一场演出,而且出的价钱不扉。
西加克当然毫不犹豫的接受了,于是一干人等吃过晚餐后就开始在洛提尼城的一处广场上搭建舞台,尤利克和盎克也被丢依和艾多忒拉来帮忙。
不久之后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你为什么要摔得这么狠啊?这可是你自己的脑袋。”
当丢依在盎克的额头缠上一圈圈纱布的时候,尤利克站在旁边,抱着手这样说。
“我是故意摔的?”盎克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在问你为什么要故意摔呀。”尤利克煞有介事的说。
盎克觉得跟这个人说话很气闷。
丢依拿着一大盘纱布在盎克头顶转啊转的,把他的头裹得好像沙漠部落的居民似的。
“丢依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样问。
舞台上的三个人把目光转过去,看到声音的主人正一步步的走上舞台。那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普通服饰,但是无论是修颀的身材还是不凡的气度,都显示出他与平庸之辈的区别。
伴随着那个人走上舞台的脚步,尤利克发现丢依的脸越来越红,眼睛也骤然亮了起来。
“修……修恩大人!”丢依不知所措的样子实在很少见,而现在她就是这个样子。女孩慌忙停下手上的工作,把挺大的纱布盘直接平放在盎克的头顶,然后向着那个被称为“修恩”的人跑过去。
“咦?这是怎么回事?”盎克顶着纱布盘如此问道。
“不清楚哦。”尤利克有点好笑的看看他,说,“你的样子真可怜。”
由于有了修恩指派的部下帮忙,舞台很快就搭建完毕,接着演出就开始了。
尤利克和盎克却没有去看节目,他们坐在后台角落里的箱子上闲聊。
“老老牛你今年多老了?”
虽然尤利克用如此不正经的问法,但盎克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二十九。”
“啊?”尤利克有些吃惊,“那艾多忒多大?”
“十岁。”
“哦。”尤利克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于苦闷的表情。
二十九岁就有十岁大的儿子,相比之下,二十三岁的尤利克在感情方面还真是缺乏建树。
‘看来要努力才行啊!’如此想的同时,尤利克的脑子就跑到黑妖精帕路卡那边。
是不是这个对象选得太没谱了呢?要跟这种生物发展亲密关系,怎么想都是一件遥远的事。但是一见钟情往往会产生非常可怕的效果,至少尤利克目前满脑子都是帕路卡,根本不想考虑其他的女孩子。
而且队伍里也只有帕路卡、丢依和帕丝三位女性是他认识的。
在这家伙心中,简直已经把这趟行程当成了恋爱之旅。
“你说我跟那个黑妖精有希望吗?”尤利克这样问道。
“你连小孩子都不想放过吗?”盎克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拿他最常用的方法来报复。
尤利克抬手就在盎克头顶没有裹纱布的地方敲了个包。
“我在认真的问你。”
“那么……完全没戏。”盎克满脸认真的回答。
“真是毫不留情的说法啊,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吗?”
“在这种时候滥用同情心,就等于是在害你。”
“是这样吗?”
盎克毫不犹豫的点头。
“真的完全没戏吗?”
点头。
“一点戏都没有吗?”
再点头。
“真的一点……一点戏都没有吗?”看来丢依评价尤利克的那句“鸡婆”还真是恰如其分。
大力点头。
“你好歹也考虑一下,那么干脆干什么?”尤利克不满的说。
“因为这是勿容置疑的事情。”盎克立刻这样回答出来。
正当尤利克觉得自己为情所困、不能自拔的时候,演出现场传来了异常的动静。
他们两个连忙从舞台后门绕了出去。
台上恰好正是丢依的节目,但是现在已经停了下来。尤利克抓着舞台的边框爬到高处,四处观望。
纷乱的马蹄声中,一队骑兵飞快的驰过广场,追赶着一辆正朝城门方向逃去的马车,借着街道两边的灯火,尤利克惊愕的发现--
那是一辆红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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