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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于 2008-10-21 06: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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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坑新填，计划今年夏天连载完毕。
序章 春日的来客
阳光斜射入教室，洒到了坦格林身上。坦格林抬起头，注视着窗外的浓绿。和风掠过橡树，响起一片独特的沙沙声。
教室里是一片忙碌的景象。银月魔法学院的学生们正在制作在特定情况下自动释放魔法的卷轴，这是魔法装置课的实验。春日的暖阳驱散了寒冷，让他们能灵活自如地运用手指。学习魔法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不但需要大量阅读、细心设计，还需要反复实验。在很多人眼中，宽大的法师袍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法师袍最初的设计，是出于魔法实验常常会接触能弄脏衣物的材料的考虑。
坦格林的目光又回到了室内。这是一座新建的教室，宽敞而古朴。五年多了，坦格林默默地想，现在的校园和五年多前自己刚来的时候相比，变化并不多，只是偶尔有些土木的工程；校园在四季中的风貌仍然年年相似。可是，人的面孔却变化了很多。和自己同一年入学的同学，都已经陆续毕业，而且大都离开了特尼市，接受了各处的聘请。坦格林一年多前也毕业了，随后便受聘在这里担任教学助手。学院的规定是需要工作两年后才能申请考核正式的法师资格。同学中，仍然留在这座城市的只有他和好友纳恩。
纳恩是半年前毕业的，他的工作和别人的大不相同。半年多前的夏末的一天傍晚，纳恩大步流星地走进坦格林的房间，说自己获得了治安员的工作。坦格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又随即微笑了。没错，治安员这样的工作确实一般不聘请法师，但纳恩并没有打算选择法师作为终身职业。他的学业也很一般，可是业余时练习的剑术却很出色。是的，治安员的工作非常适合他。他工作后也常常拜访坦格林，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没有来过：春天也是治安员最忙的季节。
教学助手的职责包括辅导学生的实验。回答了几名学生的疑难问题后，他又回到了讲台前的座位上。这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高个子学生正在摇晃着手中的小铃铛。看样子他们选择的实验内容是制作一个在铃铛声响起时便自动展开的卷轴。他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卷轴，可是事与愿违，卷轴没有一丝的变化。高个子学生有些失望，放下了铃铛。他一不小心，把桌角的一本书拂到了地面上。在书本“砰”的一声落地时，卷轴缓缓打开了，闪烁着微光。他们愣了一下，然后不禁大笑起来，但立刻又压低了声音，以免影响别人。迅速地看了一下坦格林，他们又埋头检查起错误来。
坦格林微微一笑，看着他们的忙碌的身影，他不禁回想起过去在这里求学的经历。那个时候，他也和别人合作过实验，和赛迪瑞，和凯蒂丝，和纳恩……凯蒂丝是坦格林的女友，一年前她也毕业了。当时她和自己在瓦兰的启蒙老师莫斯汀签署了两年的协议，参加了千里之外的考古队，发掘和研究古代的魔法资料。此那以后，他们就只能保持书信往来。华兰士王国和瓦兰之间相隔了大半个大陆，一封信要很久才能送达目的地；但作为魔法师，他们却有自己的便利：坦格林召唤的雷电鸟，和凯蒂丝召唤的竖琴鸟常常飞翔于两个王国之间，充任了他们的信使。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实验课已经结束。教室里响起了一片整理桌椅的声音，学生们陆续离开了。确信器材已经整理完毕后，坦格林收起了自己的书本，也走了出来。他感到全身懒洋洋的――看来春天的阳光确实容易让人变得慵懒。今天下午，他不大想回到自己的研究工作中去。那么，干什么呢？
“坦格林先生！坦格林先生！”一阵清脆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在校内的住宅所在地的清洁女工贝米蒂大婶的儿子查林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向他跑来。
“什么事？”坦格林微笑着问。查林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有位亚博维先生正在您家门口等您。”
啊，是纳恩，好久不见了。坦格林向查林道谢，然后塞了一枚钱币到他的小手中作为小费，然后快步回家。
在他身后，查林张大了嘴巴。他惊讶地注视着左手手心的一枚铜币――这是他通常报信的报酬的十倍。他右手又从口袋中掏出了两个铜子[注一]――这是纳恩给他的，也相当于两次跑腿的报酬。看着今天的丰硕的收获，他又咧开嘴笑了。
在他前方，坦格林正迎着春日的暖阳，在点缀着各色野花的草地中的小路上，兴冲冲地迈着步伐。然而，坦格林所不知道的是，纳恩带来的是冷冰冰的、死亡的消息。
[注一] 在华兰士货币单位中，一枚铜币相当于十个铜子。
第一章 牧师之女
“我早就告诫过你们，那是邪恶！”站在坦格林和纳恩面前的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地高声说。她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身上洁白的牧师长袍衬托出金色长发和蓝色眼睛的光彩。她有一种古典的美，可她的美却是那样冰冷而又咄咄逼人，仿佛是一把精工磨制的寒光四射的匕首。
纳恩暗暗叹了口气。又要开始接受一番折磨神经的布道了。可对方是受害者的女儿，他只能默默忍受。看着女牧师那绷紧的面庞，他不禁无聊地暗想：你要是把嘴角稍微向上翘一些，就会可爱多了。
“邪恶无处不在，”她的目光转移向从窗口射入的阳光，那神情就仿佛阳光中跳动的灰尘都是邪恶似的，“它们潜伏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只有凯伦丁神的圣光，才能保佑我们的灵魂，才能指引我们战胜邪恶……”
他们正置身于一座古宅内。客厅的摆设非常朴素：一张橡木桌，几张舒适的扶手椅，几件古朴的铜器，一本厚重的圣典……墙壁上的一张油画中，威严的凯伦丁和蔼地注视着他们。这是一座典型的牧师住宅，而住宅曾经的主人――普丁牧师在近三个月前被谋杀了，面前的位女子则是他的女儿温妮。很显然，她很优秀，这么年轻便已经成为牧师：她这样的年龄的神职者，一般只能担任侍僧。
“当时我就要求瓦尔森和我联名写信给杰隆大主教，请他排遣专员前来调查，可瓦尔森却充耳不闻。而现在倒好，邪恶已经夺走了三条人命！”不是瓦尔森长官充耳不闻，纳恩暗想，而是只有你这个女人才会在一起普通的谋杀发生后，认定是恶魔的所作所为。温妮在父亲被杀害后，坚持认为是邪恶生物犯下的罪行，尽管没有任何证据。她要求特尼市东区的治安长官瓦尔森和她一道联名请首都弗林的杰隆大主教派遣专门的驱魔牧师前来调查，但瓦尔森没有答应。事实上，温妮后来寄出的信件也没有引起主教的注意，结果不了了之。
坦格林看上去似乎很有耐心。他很清楚，就温妮的性格而言，要获得她的合作，只有等她先把话说完。而且，要调查一件事情，听别人说话常常能获得很多有用的信息，因为自由发挥时的语言常常会比思考后的回答能透露更多发言人所不重视的细节。
“瓦尔森今天派你来，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了吗？”温妮突然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注视着纳恩。
正在走神的纳恩不由得一惊，不过他听到了温妮的问题。“啊，啊，”他有点结巴，那感觉就像是在打瞌睡的学生被老师突然提问似的，这让他有点恼火，可他只能无奈地说：“不――”
“那你们这次再来又有什么意义？”温妮厉声问道，打断了他的话。
坦格林来替纳恩解围。“是这样的，从这里距离弗林路途遥远，为了及时处理这里的案件，瓦尔森治安官请我来帮忙。我叫坦格林，在银月魔法学院工作。”进门后，纳恩只来得及说明他们是为普丁牧师的案件而来，然后一直是温妮在说话，直到现在坦格林才有机会自己介绍。
“啊，一位法师。”温妮点点头，说：“看来瓦尔森对我的判断仍有疑虑，所以请法师来做顾问。你愿意帮我说服瓦尔森吗？”看样子，这位女牧师的头脑很灵活。
“我很想听你叙述一下事情的经过，以及为什么你觉得这是邪恶生物的所作所为。”
温妮迟疑了片刻，然后便开始叙说。纳恩有点奇怪这次她为什么这么合作；自从瓦尔森拒绝写信给主教以来，她对治安署的人一直都很傲慢。当然现在她这么做是有原因的。首先，她希望坦格林能帮她说服瓦尔森。而另外一个或许更重要的原因是，坦格林自从进门后一直很有耐心，彬彬有礼，相比之下她显得有些失礼，这让她多少觉得有些不安――温妮虽然有点高傲却还没有到蛮横无理的程度。
坦格林事先阅读过案件的调查纪录，温妮的叙述与之基本一致，只不过增加了一些个人判断。事情的大致过程是：已经步入老年的普丁牧师在特尼市东区的圣•罗塞教堂任职，他每周一晚和周三晚在教堂值班，担任忏悔牧师。一月十一号是周一，也是满月之夜，一直到深夜他还没有回家。但忏悔牧师因为教徒的缘故而加班是很正常的，所以温妮和她的母亲并没有在意，而是先休息了。到了第二天清晨，她们才发觉普丁牧师根本就没有回来。温妮忙赶去教堂找父亲，可在半途中，她发现了父亲的遗体。普丁牧师被人用石块重击后脑勺而死，这不是普通的谋财害命，因为他的钱袋并没有被搜走。而温妮坚信这是邪恶生物的行径，因为一方面她的父亲一向受人爱戴，没有任何敌人，而另一方面，满月之夜是邪恶生物活跃的夜晚――传说中，自从月神同情吸血族而被凯伦丁拘禁后便一贯如此。而且事情的发展也似乎验证了温妮的推断，因为接下来两个月的月圆之夜，又有两名受害者，被用类似的手段杀害了。
“那么，在那天你看到任何可疑的人物没有？包括在你发现父亲的遗体后，前往围观的人群中？”
温妮努力思索了一会，这毕竟是一段时间前的事，之后她摇摇头，眼中噙着泪花，哽咽着说：“没有，那时我很悲伤，没有注意周围的人。”
坦格林接触过这样的人：他们非常要强，在痛苦前常常用各种方式掩饰自己，不愿意暴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眼前的温妮就是一例，很可能她平时就有些自负，而眼前的傲慢大部分出于一种掩饰自己的下意识的需要。悲伤可以被掩饰住，但它会因为无处发泄而在心中越积越深、越积越沉。温妮需要的，是好好哭一场。
“如果你觉得难受，不妨哭出来，对你有好处。”坦格林突然柔声说。纳恩对这样的建议不禁感到惊讶，他无法想象眼前高傲的女子哭泣起来会是什么样。她似乎是那种根本不可能哭泣的人。
可是片刻之后，温妮的眼角渗出了眼泪……这段时间的悲伤和无助，也顺着她的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心底无声地流出。
过了许久，她止住了眼泪，态度比刚才缓和了许多。她抬起头，接过坦格林递过去的手帕，轻轻说了声“谢谢”。
纳恩对坦格林的一向的佩服立刻又增加了几分。
后来他们又到二楼拜访了温妮的母亲普丁夫人。在这之前，温妮洗了个冷水脸，并且休息了一段时间：她不想让母亲发现自己流过泪。
普丁夫人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坦格林留意了一下她放在手边的一份手稿。那是一份特尼市的地方志：很多年轻的历史撰写者常常请当地的老人帮忙检查其中的错误，慈祥的普丁夫人正是在做这样的工作。普丁夫人看上去很平静，尽管谈起过去的事情时，她的眼角仍然会流露出哀伤的神色。坦格林有点不忍心让她回忆伤心事，尽管他不得不这么做。从普丁夫人的叙述中，坦格林并没有获得更多的信息，但他却从中更加体会到，这是一个温馨的受邻里爱戴的家庭，普丁牧师的死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难怪温妮一口咬定是邪恶生物的所作所为。而被问到是否同意温妮的看法时，普丁夫人沉思了片刻后说：“这是眼下最好的解释，不是吗？”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普丁夫人挽留他们一道用餐，他们接受了邀请。匆匆吃完午饭，他们就告辞了：这天对他们来说，会是非常繁忙的一天。
马蹄敲击石板时发出的清脆声音在狭窄的后街小路中回响着，让人听起来觉得经过的不仅仅是两匹马。坦格林和纳恩在普丁牧师遇害的小路上缓缓策马而行。这条路狭窄得仅容一匹马勉强通过。这里也很安静，很少能见到行人。大部分路面都隐藏在两边房屋的阴影中；尽管正午刚过，这里仍然有点阴冷，仿佛早已消失的冬寒依然在这里苟延残喘。坦格林事先察看过地图，这条小路两边房屋的正门都对着更加宽阔热闹的大道，通向这里的都是后门――有的房屋干脆没有后门，这是这里为什么如此寂静的原因。但这是普丁牧师常走的小路，因为他一直喜欢安静。
在前面引路的纳恩停了下来。“是这里，普丁牧师就是在这里被杀害的。”他又指着一块暗红色的石板，“被发现时，他躺在这。”
坦格林下了马。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两条小路的交叉处前。另一条更加狭窄、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小路――它的两头通向附近的两条大道――和这条小路相交。刚出现的小路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地。可以想象，在那天夜晚，凶手就隐藏在这里，等待着普丁牧师一步一步地走近，然后便用一块石头重击普丁牧师的后脑勺……那块石头还在治安署保存着。
坦格林走近普丁牧师遇害的地方。他蹲下身，伸出右手，张开五指，把手移到距离地面一寸处，手心向下。他闭上眼睛，在心中开始默念咒语。
纳恩也下了马，来到坦格林身边。他知道坦格林在干什么，因为自己毕竟也在魔法学院上过学；但他原本不知道他的朋友已经有能力施展这样的魔法。坦格林在检测地面上有没有残留的魔法痕迹：任何施法者都会在施展法术后留下特有的印记，不管自己是否愿意。在外行人眼中，似乎这样的检测魔法并不高级，但法师们都知道，有能力检测魔法痕迹的人，必须自己对魔法力的属性有很高程度的了解和体会。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检测近三个月前可能留下的魔法痕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它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变淡并最终消失。小路里面非常安静，因为马蹄声已经停息，只有偶尔的响鼻声。纳恩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觉得很不适应。
一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小黑猫突然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一见到他们，它便立刻一动不动地匍匐在地上，尾巴竖立了起来，两只闪闪发光的琥珀般的猫眼死死盯着坦根林靠近地面的那只手。纳恩看不到坦格林的手上有任何变化，他感到很好奇：难道猫眼真的如同传说中的一样，能看到人眼所看不到的东西？一阵风吹过，在房屋的阴影中，纳恩感到有些寒气，不禁打了个冷战。他突然感到很好笑：在四月的春天打冷战！可他笑不出来。
过了许久，坦格林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而此时，那只黑猫也垂下了尾巴，直起身来，爱理不理地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懒洋洋地走开了。
“没有任何魔法痕迹。”坦格林告诉纳恩。
没有魔法痕迹，这就意味着没有任何进展：凶手仍然既可能是邪恶生物，也可能是人。纳恩有些许沮丧，他已经被这个案件困扰了几个月，他希望坦格林能很快的得出一个结论，不管那将意味着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下午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没有时间让他沮丧。他们俩上了马，继续前进。
第二章 护林员之子
坦格林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的态度和温妮截然不同。
他很配合地回答坦格林的提问，彬彬有礼。不过，千万别认为刚失去亲人的他并不悲痛。嘴唇上稀稀拉拉的胡子茬表明他根本无心修理胡须。瘦削的脸在透过枝叶射进窗户的道道阳光中显得很颓废。
他名叫卡森。他的父亲尼普斯在大约两个月前被谋杀。尼普斯是特尼市东郊林区的护林员。三十多年来，他一直尽职地巡查这一片林区。三年前妻子去世后，他甚至搬出城来，住在这座林间小屋中――离开牧师住宅后，坦格林和纳恩骑了一个小时的马才来到这片偏僻的所在。很难想象，一位深居简出、与世无争的老人会死于非命。
卡森的叙述和过去的调查记录完全一致。大约两个月前的一天早晨，常年居住在外地的他抵达特尼市看望父亲。当天下午，他离开这座小屋，到市内拜访朋友，晚上便留宿在朋友家中。第二天回来时，他发现屋门虚掩着。推开门后，他发现父亲面朝下趴在地上，已经没有了鼻息。从现场分析，凶手躲在门后，趁尼普斯进门时用一段粗壮的树枝猛击其后脑勺。而年迈的护林员根本没有躲避的机会。和一个月前的案件相同，死者的财物并没有损失。医生认为护林员是在夜间遇害的。而当时也是个月圆之夜，这似乎正印证了温妮的关于邪恶生物杀人的看法，所以这个案件和普丁牧师的案件归档在一起。
调查记录中还提及卡森去市内拜访朋友前，和父亲发生过猛烈的争吵――定期给尼普斯送来生活必备品的杂货店伙计当时正来到这里。瓦尔森治安官细致的调查没有漏过这一点情况，而卡森对此也做出了合理的解释。争吵的缘由其实并不罕见：四年前卡森爱上了邻家的一名少女，想要和她结婚，可父亲对那名少女并不满意。于是，尼普斯让卡森到远在王国西南部、和精灵王国接壤处的林海学校接受护林员训练。大约两个月前，卡森学成回来。在前往东郊林区探望父亲前，他顺道探望那位少女，可少女却已在家人的催促下放弃了等待，嫁给了别人。于是，卡森在痛苦中不由得迁怒于父亲，认为这都是父亲送他去远方上学造成的，他们因此发生过口角。在激烈的争吵中，卡森甚至说过“我希望你不是我的父亲”那样的话，而在父亲已过世的现在，他追悔莫及。
坦格林的检测魔法也没有找到任何魔法踪迹。答完坦格林的问题后，卡森一直沉默着。虽然他很迫切地希望抓到凶手，但是他也没有指望坦格林马上就能解决这个让治安员们束手无策的案件。一旁的纳恩也觉得此行不会有什么收获，热爱运动的他已经开始打量窗外的飞鸟浮云。但坦格林的调查还没有完。尽管已经检查过现场，他还希望能看一下整个屋子的布局。小屋很简单，只有两个房间：外间就是他们所在的客厅与厨房二合一的房间，而里间则是工作室。卡森领他们走了进去。
房间的左半边是典型的护林员工作室，墙上挂着劳动工具和防范野兽的武器弓箭。床铺也在这里。而工作室的另一半却不同寻常：那里有几十件精美的根雕。这是尼普斯的嗜好，在瓦尔森细致的调查记录中也有提及。征得卡森的同意后，坦格林很认真地一件一件地察看起根雕来。卡森对他的要求感到意外，就连纳恩也愕然：根雕和案件会有什么联系？难道此时的坦格林有闲情逸致欣赏根雕艺术么？不过了解、信任老友的纳恩仍在一旁默默等待着。
这些根雕是尼普斯几十年来的心血：他把枯死或者被闪电、林火、虫害毁灭的树木挖出，用艺术给它们的根部赋予了第二次生命。根雕作品多种多样，既有栩栩如生的走兽飞禽、人物花卉，也有造型独特的花瓶器皿。无聊中，纳恩点了一下数目，有四十二件根雕，它们按照大小排列：小的只有拳头大小，而有座大型根雕则是一张完整的茶几。酷爱骑术的纳恩特别欣赏其中一座骏马根雕：它有半米长，呈奔跑状，每个细节都惟妙惟肖，而飞扬的马鬃和马尾则是天然根须加工而成。纳恩对此赞叹不已。而与此同时，坦格林却在另一座大型根雕前驻足。那座根雕和大多数根雕不同，因为它刻画的不是单个人物或者动物的形象，而是塑造了一个完整的场景：一座茂盛的森林环绕着一面平静的湖泊；湖泊中央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她手提利剑，背负强弓；少女足踏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上雕刻着六片长圆形树叶，它们围成一圈，环绕着少女。注视良久之后，坦格林打破了沉默：“这是谁的雕像？”
“森林女神娜澈。”卡森迅速回答。
“你的父亲是位游侠？”坦格林接着发问。
听到这个问题，纳恩大吃一惊。游侠，又常常被人们称为巡林客，是森林的保护者。而他们并非普通的护林员：游侠们信奉森林女神娜澈；他们不但掌握战斗技能，而且有和动植物交流的能力；他们常常巡视森林，消灭里面的邪恶生物。在很久很久以前，只有热爱自然的精灵一族中有游侠存在，而后来精灵们也训练了少数有游侠之心的人类，于是便出现了人类游侠，他们数量很少，常常活动于内陆的密林之中。而特尼市是大陆东南方的一个沿海城市，被人类开发已久，附近并无大片原始森林，所以这里极少有游侠路过，更谈不上定居了。而尼普斯在这里一下担任了几十年的护林员，他竟然会是游侠？一旁的卡森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出来。
不等卡森回答，坦格林继续说道：“你的父亲送你去林海学校，并非仅仅是让你接受护林员的训练，而是因为那里靠近精灵王国，偶尔有精灵游侠过去招收学徒，他希望你也能成为游侠。至于你父亲为什么在这里定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你已故的母亲并不能适应游侠四处旅居的生活。而他为什么反对你的亲事，我想，是因为他希望你能找到一名志同道合的伴侣，而你心爱的姑娘出生于在这里长期定居的木匠家庭，不可能适应游侠的生活。”
卡森脸上写满了惊讶。许久，他才说：“你都说对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坦格林又转向根雕。“这座根雕远看很难说是森林女神娜澈，还是清晨女神生命，因为传说中都有她们以绿色赐予荒地的故事，而弓箭也是女神们常用的武器――尽管森林女神佩戴弓箭的形象更常见一些。但女神脚下平台上的浮雕，也就是那六片树叶，是游侠们的纹章，那么她只能是游侠信奉的森林女神。游侠常常出没于森林，自然不可能像衣甲闪亮的骑士们那样把它烙在盔甲上，或者绣在披风上，因为密林中盔甲、披风只会碍手碍脚。他们只是佩戴雕刻着纹章的护身符。于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就是游侠的纹章，而在特尼市，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它却被一名护林员精确地刻在根雕上。工作室中的那张弓，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并非是一般的护林员所能够使用的。那把看似普通的佩剑也非常实用，并不是普通人购买的美观却不适合战斗的花剑――这一点我想纳恩更是行家。”一旁的纳恩点了点头，坦格林又继续说道：“根据上面刻下的日期，这是两年前的作品，而近三年你一直没有回家，这次一回家后便发生了争吵，你父亲不可能和你谈到这座雕像，因此如果你们一家和游侠无关，你不大可能看出这到底是哪位女神。但当我试探着询问你这是谁的雕像时，你却毫不迟疑地回答是娜澈，这更印证了我的猜想。而至于你父亲在这里定居的原因，我是根据调查记录中提到你父亲是婚后才来到特尼市的记录推测的。他反对你的婚姻的原因，也是顺理成章的推测。”
卡森脸上的惊讶已经渐渐被钦佩的神色所代替。他点点头，缓缓说道：“父亲四十岁那年，遇到了母亲，并且坠入了爱河。但母亲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并不能适应游侠的生活。最终父亲告别了游侠生涯，在这里定居下来。当时特尼市的老护林员退休了，父亲便通过了对于游侠来说实在简单不过的考试，拿到了这份工作。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以游侠的身份活动过，也没有以游侠自居，所以除了我和已故的母亲外，这里没有人知道他过去的身份。但他对此常常感到遗憾。他反对我的亲事，就是因为不想让我步他的后尘。”
“你应该早点把这些告诉治安署。”坦格林摇摇头。
“父亲没有再和别人提及过去的游侠经历，是因为他觉得定居后的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游侠。出于对父亲的尊重，我没有告诉治安署父亲的过去。更何况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坦格林再度摇头。“不，是否有价值，这很难说。如果这几个案子并非出于魔物之手，那它们也不像是匆忙之中策划的。既然凶手可以按月来杀人，那么他多半蓄谋已久。”
“会久到三十多年？”卡森皱起眉头。
“难说，而且这只是一个推测。你父亲告诉过你他过去的经历吧？”看到卡森点头，坦格林继续说，“能否请你给我们复述一下呢？请不要遗漏任何细节，因为一些不起眼的事件或许非常重要。”
于是卡森便娓娓道来。尼普斯出身于华兰士西南部的夕照镇。在林海学校学习的过程中，他被一位精灵游侠选中，成为一名学徒。在不满三十岁的时候，他便成为一名游侠。随后不久，大陆西南死亡沼泽的食人魔大肆骚扰精灵王国的村落。和来自各地的游侠们一起，他们组成了志愿者团队，和精灵王国的军队协同作战。最终他们在沼泽边缘的一场战斗中，击溃了食人魔部落，杀死了食人魔首领。接下来的十多年中，他还参加过其他几次战斗，包括剿灭华兰士西部的兽人强盗队伍，和清除一些常常骚扰人类村落的山洞巨人，直到在特尼市定居为止。“父亲不善言辞，所以他的叙述也比较简略，有些细节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卡森解释道――他连当年训练父亲的精灵游侠的名字都不知晓。
但坦格林却一直认真地做着笔录。末了他点点头，对卡瑟道了谢，便起身告辞。
卡瑟也骑上马，一直送他们到森林边缘。在分别时，他突然说道：“我虽然还没有接受过正式的游侠训练，但我在林海学校学过基本的战斗技能。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和你们一道捉拿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他用一种信任的目光注视着坦格林，似乎这次调查重新点燃了他心中的希望。
第三章 歌手之友
抵达老山羊酒店时，暮色已经降临。坦格林和纳恩点了两份羊排做晚餐，这是酒店的招牌菜。
近一个月前，老山羊酒店的一名歌手被谋杀了，当时酒店的生意冷清了好几天。而现在周围喧嚣的饮客们表明酒店生意又红火了起来：这毕竟是地处码头附近繁华地段的老字号酒店。
纳恩狼吞虎咽着――他们点菜前坦格林和酒店老板以及女招待们谈了谈案情，那时他已经饥肠辘辘。而坦格林用餐时则不时环顾四周。银月魔法学院在特尼市的西区，而码头却在特尼市的东头，他来过这家酒店的次数屈指可数，而现在出于调查案情的需要，他在努力观察周遭的一切。
饮客们多半是水手、码头工人和渔民，也有不少远道而来的客人：比方说，酒店的一角一名头戴船长帽的人物正在自斟自饮，从他的装束来看，他来自远在大陆北方的奇迪利王国。特尼港是华兰士王国的第一大港，外地的商人也有不少。两名年轻的女招待，一名红发、一名棕发，正忙碌地穿梭于饮客之中，老板也在柜台上忙着写账目，还不时向新来的客人打招呼。
味道鲜美的羊排是这家酒店招揽顾客的一大法宝，而除此之外，这里的歌手演唱也很出名。酒店柜台边的一个小平台上，一位英俊年轻的金发歌手，正拨弄着三弦琴吟唱着。红发女招待告诉过他们，现在的歌手是已故的老歌手查德尔的朋友，大家都喊他“金发达斯”。查德尔出事前，达斯只是偶尔前来演奏。查德尔死后，酒店一时没有了歌手，生意也萧条了一阵。半个月前，老板把达斯请来，现在他已经成为大受欢迎的歌手。女招待答应在两场演奏的间隙，替他们引见。
老板和女招待并没有提供任何和案情相关的新信息，只是重复了近一个月前治安署调查时他们提供的信息：在上个月的月圆之夜，年老的歌手查德尔在下半夜酒店关门后离开，而第二天便有人在小巷中发现他的尸体。死状和普定牧师相同：都是被人从身后用石头砸死。在抵达酒店前，坦格林和纳恩顺道检测了查德尔遇害的地方，也没有发现任何魔法痕迹。酒店的雇员中，只有达斯还没有和坦格林交谈过。
过了一会，坦格林和纳恩用完晚餐，一道观看歌手的演出。达斯正吟唱着远古种族和众神之间战争的传说：
“当落日最后一线余辉扫过眉梢，
雷霆，翼人的王。
脸上露出决断的神色，
然后开始喃喃的呼唤。
上天宠爱的并非只有诸神，
他的呼喊很快的到回应。
湛蓝的光环在他身上集合，
显得他高贵而雍容，
强大的电流让他飘逸的长发四散开来，
犹如鬼神般的让人畏惧……” [注一]
台上的达斯，正优雅地举起拨弄琴弦的右手，回应观众的喝彩。他轻轻甩了甩头发，面带微笑继续吟唱。他手指上的金色指环，衣服上镶嵌的银丝，以及那头金色长发，都在台上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纳恩侧过头来，压低声音对坦格林说：“每次看到这名歌手，我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实在太矫揉造作。”
矫揉造作，坦格林暗想，一点也不错。台上的达斯的一举一动都故作优雅，他脸上的神情中也满是对自己技艺的自豪。然而，坦格林想，他的演唱绝对不是这个城市中最优秀的，尽管在喧嚣的码头附近的酒店中，他的歌声足以博得喝彩。在治安署的调查中，他也不乏夸大之辞。他曾说已故的查德尔对他是亦师亦友，倾心传授了他很多歌曲。但局外人反映，查德尔仅仅作为一个长者，对他的琴艺略有点拨。看样子，他只是想借死者的名声来出名而已，而并非真正是查德尔的忘年交。而根据治安署的调查，查德尔是个质朴的老人，并不喜欢爱慕虚荣的年轻人。而关于查德尔的琴艺，还有个有趣的轶事。在某个晚上，两名酩酊大醉的水手就要在这家酒店大打出手，而当治安员闻讯赶来时，一切都已风平浪静。原来在那两个醉鬼就要动手时，查德尔拨弄起三弦琴，演奏起舒缓轻快的曲子，而这样的音乐居然让醉鬼们平静下来而忘记了争吵。
不久，达斯结束了这场演唱，来到他们面前。听纳恩叙述完来意后，他原本愉快满足的脸上立刻布满了悲哀的神色。坦格林对他表情的变化之快感到惊诧。
“啊，查德尔！”他低声悲呼道，“他的死让我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让特尼市失去了一位技艺精湛的资深歌者。”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能提供的真实有用的信息实在少之又少。事实上，他最后一次见到查德尔，是案发前的十多天。可见，他们的交情并不深厚。
末了，坦格林询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查德尔有没有说过他在特尼市定居之前到过什么地方，有过什么经历？”根据治安署的调查，查德尔曾是一名吟游诗人，年过五十才在特尼市安定下来，但特尼市却没有人知道他来这里之前的情况。
“啊，”达斯开始用漂亮的话语来掩饰无知，“他是一个杰出的吟游诗人，但他从来不向别人炫耀自己的经历，对好友也不例外。所以，对此我提供不了什么信息。但是，我会努力把他多年来谱写的诗歌曲子发扬光大。”
这一次，坦格林和纳恩略带着厌恶之情，结束了调查。
[注一]：摘录自ken5207的诗歌《天堂的雷霆》（http://www.trzj.org/legend/tianren/poem/leiting.htm）。
第四章 猜想
纳恩和坦格林回到特尼市东区治安署时，夜色已深。路边只有些许零星灯光——做为王国第一大港口城市的特尼市也只有在十字路口才有街灯——但明朗的月光足以照亮道路。
治安署的大门仍然敞开着，这已成为传统。码头、集市和穷人区都在东区，这里公会林立，甚至还有一些非法的地下工会，因而治安署事务繁忙。在这里任职，不管是担任长官还是做个普通的治安员，都不是件轻松的事。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在门房值班的治安员迅速抬起了头。还没等纳恩说话，他便低声说：“瓦尔森长官正在等你们。”
瓦尔森长官正端坐着一张大扶手椅上，在昏黄的灯光下翻阅桌上的一堆厚厚的档案和调查记录，一边读一边不时用鹅毛笔添加批注。背后的两排书架上堆满了文件，在桌子的阴影下还躺着几堆，乍一看仿佛是间档案室。这些文件多半是旧案件的调查记录，甚至包括上一任治安管留下的未结案件。坦格林对瓦尔森的勤勉早就有所耳闻。纳恩曾告诉过他，瓦尔森出身清贫，完全靠成绩和才干才担任上治安长官的位置——大多数情况下，治安长官的职位都被贵族所占据。担任东区治安长官的三年来，他不但及时处理当前的案件，还处理了很多旧日的悬案。于是，东区的治安明显有了改善，越来越多的人敢于在深夜独自走夜路。但眼下的这几场月圆之夜的谋杀却又在居民中引起了恐慌。
坦格林和纳恩刚一进来，瓦尔森便请他们坐在桌旁的另两张椅子上。纳恩简要地汇报了今天的调查情况。瓦尔森对尼普斯曾是游侠的情况特别感兴趣。“我们又多了可调查的内容，”他说道，“明天我会派人到西部了解尼普斯过去的情况。”
接着，他又传向坦格林，微笑着说：“纳恩告诉过我你过去还是学生时，在魔法学院调查案件的事情。这次，你能这么快从我们多次调查的案件中找到新的信息，看来我们没有请错人。”
坦格林谦逊地笑了笑。
瓦尔森接着说：“这个案件，如果真和邪恶生物有关，那么确实超出了我的知识。所以，我很想听听你作为一位魔法师，对这件事的看法。”
坦格林迟疑了片刻。然后他缓缓说道：“作为一名法师，我得说我既没有找到魔法痕迹，也没有找到其他任何证据说明这个案件和邪恶生物有关。所以，凶手是邪恶生物的说法，仅能算是个猜想。”
瓦尔森赞同地点点头。“那么，你有什么样的猜想呢？”
坦格林苦笑了一下。“这个案件有太多的可能。最容易想到的，该案是一名杀人狂所为。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个杀人狂低调得有些奇怪：他采用最普通的手段作案，甚至都不留下任何痕迹来表明这些案件都出自同一人之手。”
瓦尔森默默地点了点头。很显然，这位熟知古往今来的件件疑案的治安官，对此也早有疑虑：杀人狂常常是那种心狠手辣、自高自大的人，如此普通的杀人手段与此不符。
坦格林接着又说：“我另外还有一个猜想。三名受害者都是老人，年龄差别不大。普尼斯曾以游侠的身份在各地活动过，而查德尔也曾是吟游诗人。有无可能他们彼此早已相识？普丁牧师会不会也认识他们？如果这个猜想是正确的话，那么他们的遇难或许和他们过去共同经历的事情有关。凶手的动机也许是复仇。”
瓦尔森若有所思。他说：“这可以算是一条新思路。我们过去并不知道尼普斯的游侠身份。这个新发现也带来了新的可能。”
“甚至，”坦格林说，“我们无法排除凶手是邪恶生物的可能。温妮当初仅凭一起案件就下结论，确实很站不住脚。而现在，似乎可能性大了很多。”
“如果这是真的话，”瓦尔森说，“你认为可能是什么样的邪恶生物？”
“在月圆之夜活跃甚至胡乱杀人的邪恶生物有很多种，但他们一般非常凶残，手段非常血腥。而采用如此低调而有效的杀人手段，似乎是想达到某种目的的，只有一种邪恶生物：月魔人。”
“月魔人？”纳恩惊讶地问道。在银月魔法学院求学的日子里，他并为听说过这样的邪恶生物。
“是的，”坦格林点点头，“昨天你到学院找我说明来意后，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样的邪恶生物只可能是月魔人。后来我在图书馆查了大量资料来证实我的推测。你不知道月魔人并不奇怪，因为他们非常罕见。但一些古代书籍中有确凿的记载。”
“月魔人到底是什么样的邪恶生物呢？”纳恩虽然已经放弃了法师的职业，但他仍然保留了不少对魔法的兴趣。
“确切地说，”坦格林解释道，“他们只有在月圆之夜才是邪恶生物。古籍中记载，月魔人在平时和常人无异，他们甚至并不知晓自己月魔人。只有在月圆之夜就寝后，他们的精神和肉体才会被邪恶所控制，成为恶魔。而此时的月魔人并不像月圆之夜发作的狼人一样按照嗜血的天性行事。相反，他们常常理智而又冷静，完全可能做出此类谋杀。”
“如果他们能保持理智，那么他们为什么要谋杀？”瓦尔森提出了这个疑问。
“和狼人一样，月魔人也并非生下来就是月魔人。他们常常是成年后，由于某种世人尚不知晓的原因而变成月魔人。如果月魔人在月圆之夜杀死六人的话，他们就会彻底被邪恶控制，丧失本心，成为真正的恶魔。那时的他们将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不管是在平时还是在月圆之夜。不过每个月圆之夜他们只能杀死一人。月魔人很有头脑，会隐藏自己。如果凶手是月魔人的话，那么他很明智地选择了普通的谋杀方式，而没有运用恶魔的力量。”
“平时和常人一样，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月魔人，只有在月圆之夜才会魔性大发……”瓦尔森喃喃地说，“如果凶手真是月魔人，那么要查出凶手将会很难很难……”
坦格林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即使在他们真正被邪恶控制后，他们仍常常以过去的身份潜伏在人群中——他们虽然已不再是人类，但仍然保留着人类的记忆。一千多年前，叙亚林古国曾发生过一场兵变。国王平定这场兵变后，难以置信地发现反叛者竟然是自己最信任的公爵。当时的大魔法师列迪斯正好游历到叙亚林，国王聘请他调查其中的缘由。列迪斯最终发现，公爵已经不是过去的公爵，他已成为一个月魔人，并已彻底被邪恶所控制。”
“不过，”坦格林又说，“月魔人也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他们童年时有梦游的毛病。可惜单凭这点无法鉴别月魔人，因为幼年有梦游的毛病的人并不罕见，而月魔人通常几十年才发现一个。”
“杰隆大主教的来信中也提到了月魔人，只是语焉不详。”瓦尔森说。坦格林和纳恩脸上的意外神情在他意料之中。他解释道：“温妮肯定告诉过你我没有同意和她联名写信给杰隆主教。但第三场谋杀发生后，我还是写了封信，因为我也无法排除凶手是邪恶生物的可能。我没有让温妮知道，是因为我担心她会要求在心中增加过多的主观判断。杰隆主教还将派遣两名驱魔牧师。他们明天就会抵达这里。而明夜就是月圆之夜，我们将全城宵禁，在各处布置治安员，以捉拿凶手。不管凶手是人是魔，希望明夜会有个结果。”瓦尔森的双眼在烛光下炯炯有神。
第五章 不眠之夜
第二天黄昏时分，坦格林在东区治安署附近的一家小酒店中用餐。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学院附近的安静的酒店，因为他想在前往治安署的路上看看普通人对宵禁的反应。
今晚的宵禁令是特尼市的行政长官海登公爵发布的。在此之前，特尼市各界的代表曾在市政公署展开过激烈的辩论。不少行会，特别是酒店、赌场等行会的代表强烈反对宵禁——这个月的月圆之夜正好是休息日，他们不愿意失去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但杰隆大主教的一封信平息了这场辩论。在写信给瓦尔森确认恶魔杀人的可能后，他还写信给海登公爵，建议在月圆之夜进行宵禁。杰隆大主教是华兰士的教会领袖，他的地位的崇高可想而知。他的信让反对宵禁的代表们哑口无言。
走进酒店前，坦格林看了一遍贴在门口的告示。公告很简短，全文如下：
“在过去三个月的满月之夜，本市发生过一系列谋杀。我们认为凶手可能会于本月的满月之夜再度行凶。为保障市民安全，并便于捉拿凶手归案，兹于一二三七年四月十九日夜十时整起实行宵禁。届时本市治安署将派遣治安员巡夜，其余人士请勿外出。宵禁将于四月二十日晨七时结束。
华兰士王国特尼市行政长官海登公爵
一二三七年四月十七日”
细看可以发现公告的羊皮纸表面涂了一层蜡，以避免字迹因受潮而模糊，足可见其重要性。坦格林在酒店的角落里安静地用餐，留意着聚在附近一张大餐桌旁聊天的客人们。
“其实啊，”一位衣着光鲜，似乎是位店铺老板的老人说，“前几个月行凶的根本不是人。”他满意地看着周围听众的惊讶神色，喝了口酒，继续说道：“月圆之夜出来行凶的，你们说会是什么？”
听众们催促他快讲下去。老人卖够了关子，继续说道：“前几个月杀人的是狼人！被杀死的人的五脏六肺都被吃空了！”
周围的客人们都露出惊骇的神色，议论纷纷。老人满意地继续喝酒。
“这么说，”有人问道，“即使今晚没有宵禁令，也不能出门了？”
“那还用说，”老人答道，“最近治安署连夜打造了几百把银剑，就是为了消灭狼人。”
坦格林不禁苦笑。谣言的传播真是可怕，公告贴出来不到两天便已满城风雨。这位老人说得头头是道，但坦格林知道这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而这只不过是众多谣言中的一个版本，其他更离谱的还有不少。中午坦格林听到有人说是大陆西南的大沼泽中的食人魔到这里来吃人了。天知道食人魔为何要千里迢迢地感到大陆东部来寻找美味！
但接下来一个看上去像是个文书的青年人的话却出乎坦格林所料。那个年轻人说：“凶手不是狼人。”
他的肯定的语气引起了老人的不满。“那你说是什么？”老人说。
“我的表兄是治安员，他接到巡夜的任务时告诉我，凶手不是狼人，却比狼人更可怕。”
他的话显然引起了客人们的兴趣。“那到底是什么呢？”有人问。
“是月魔人！”年轻人答道。看到大家疑惑的神情，他又补充道：“月魔人平常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到了月圆之夜就会变成恶魔！”
“这不就是狼人吗？”老人对他的言论不屑一顾。
“那就不一样了，”年轻人立刻辩解道，“狼人在不发作的时候，也知道自己是狼人。而月魔人在正常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是月魔人。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月魔人比狼人更隐蔽？”有人试探性地问道。
“没错，”年轻人点点头，“想一想，这个凶手完全可能在我们当中，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凶手！”看到大家不安的神色，他不禁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要过于担心，我听说一般只有得过梦游症的人才可能是月魔人……”
坦格林不禁心中一沉。关于月魔人的猜测是保密的，只让治安员们知道，但这样的消息还是流传了出来。这样的传言会让人们彼此猜疑，而有过梦游症的人或许会因此而被孤立。得赶快找到凶手以避免更大的恐慌。
天全黑后，坦格林来到了东区治安署。治安署的大厅和院子中到处都是人，因为瓦尔森集中了东区的大部分治安员。坦格林在人群中辨识出了纳恩穿梭忙碌的身影，便向纳恩挥手。
纳恩很快也看到了坦格林。他穿过人群，来到坦格林身边，二话没说就把一个闪亮的金属小物件塞到坦格林手中。“人手一只，”纳恩说，“有情况就用它请求增援。”
原来是个口哨。坦格林微微一笑，把口哨还给纳恩，“我并不需要，给别人吧。”
纳恩感到意外，但随即他感到宽慰。驱魔牧师告诉过治安员们月魔人在彻底变成魔鬼前法力有限，和他遭遇时，只要及时吹响口哨招来援兵便能制服月魔人。坦格林自信的样子更让纳恩放心。于是他转过身去，继续分发口哨。
在坦格林的周围，治安员们衣着红黑相间的制服，带着配剑。不少治安员还佩戴着五花八门的护身符：有纯银的吊坠，也有凯伦丁的神像。月魔人并非狼人或者吸血鬼，纯银不会有任何效果，坦格林不禁苦笑，不过他对此也完全理解。毕竟，再怎样精干的治安员也鲜有和魔鬼打交道的经验。
纳恩很快分发完手中的口哨，来到坦格林身边。这时瓦尔森和一位七十多岁的牧师出现在大厅门口。坦格林很惊讶教会派来一位年迈的牧师。纳恩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轻声说道：“那位是洛森特牧师。听说他出生于本市，和普丁牧师有一些交情。另一位牧师正在西区治安署协助部署巡夜。”
坦格林点点头。他并不怀疑洛森特牧师的能力，因为在年老时仍能和各种魔鬼斗争的牧师必然有很大的能耐。瓦尔森也看到了坦格林——在一群衣着红黑制服的治安员中，灰色的法师袍特别醒目。他走上前来打了个招呼，便低头看了看怀表。指针正指向八点，而那轮圆月也早已高过树梢，给大地镀上一层清冷的银辉。
瓦尔森转过身去，对站在台阶上的几位治安队长吩咐了几句，几位队长便率领治安员们出发了。治安员们或是徒步前往附近的岗位，或是骑马前往较远的地区，一切井井有条。
坦格林和纳恩被分配到码头一带巡夜。那里地形复杂，瓦尔森特地多派了人手。他们策马出发。特尼市的大街小巷都被火把照亮，主要干道的十字路口还点燃了一堆堆柴火。缕缕青烟在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响中冉冉上升。
看着点点火光，纳恩心中不禁涌起一个疑问。“如果凶手是夜魔人，今晚他还会冒险杀人么？”
“和其他很多邪恶仪式一样，”坦格林答道，“月魔人一旦开始通过杀人的方法来控制自己的人类身体，他就不能停止，不然就会功亏一篑。所以，如果凶手是月魔人，他多半会铤而走险。”
与此同时，在治安署，瓦尔森正目送着最后一批治安员离开。洛森特牧师业已出发，他带着几位助手四处巡视。作为东区宵禁的总负责，瓦尔森必须坐镇治安署，尽管他很想和治安员们一道巡查凶手。他还清晰地记得十多年前，他第一次作为一名普通治安员在宵禁中巡夜的经历，还记得当时自己因为未知的凶险而感到紧张。他无奈地发现自己现在同样紧张，但现在的紧张已不再来自凶险，而是来自肩头的责任。他转过身来，走进办公室，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卷宗，在灯光下阅读起来。
在西区治安署，另一位牧师正目送着治安员们出发巡夜。这位中年牧师名叫卡德尔，是杰隆主教派遣的另一位驱魔牧师。最近的三起命案都发生于东区，但凶手完全可能会到西区作案，所以西区同样需要巡夜。西区是特尼市较好的市区，政府和富人区都在这里，一向比较太平。银月魔法学院也同意派遣法师在学院附近巡夜。卡德尔本以为这里的工作会轻松一些，但他发现事与愿违。这完全得归罪于西区治安长官德隆爵士。德隆爵士在接到主教的信件后没有做任何准备，对月魔人可以说是一无所知，甚至连西区巡夜的部署都是他手下的几名治安队长安排的。于是，卡德尔不得不向各位队长解释了月魔人的特点，要他们转告给治安员们，以有所准备。联络用的口哨也是临时找来的。因为西区治安署库存不足，他们不得不向东区借了一批。想到这里，卡德尔不禁微微摇头。
当最后一批治安员出发后，卡德尔牧师也骑上了一匹马。他今夜将会四处巡视。他那身白色长袍在黑夜中格外醒目。
这时德隆爵士早已回到了办公室。他百无聊赖地踱了会步，便又在办公室前坐下。他打开抽屉，取出一瓶葡萄酒和一个高脚杯，放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上，自斟自饮起来。
特尼市城门紧闭。城垛上每二十步便插着一个火把。卫戍队在城墙上加派了三重卫兵。他们穿着皮夹，在城墙上来回巡视。佩剑的剑鞘撞击着大腿，发出有规律的喀哒声。
MS大人下笔行文，颇有几分中译版柯南道尔爵士风采。人物塑造的方式酷肖老柯。叙述铺陈平稳。惟一美中不足处，序章部分略长。
月魔人应该是天人大陆独家设定？有美式连环杀手的风采。如果能引入心理分析那就更妙了。
如果文中不说有月魔人，我几乎以为凶手是“葛布林”……因为葛布林好像也是耍棒子的。不过它们干的好像是盗墓？
既然坐沙发，申请大红花一朵，恩恩，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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