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该话题包含 0个回复,1 人参与,最后由明帝朱丹 更新于 2005-08-28 1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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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8-28 10:05 #2982
楔子
黑色的夜正向无边的天际蔓延,远空中不时划过几道煞亮的闪电,随后响起轰隆隆的雷声。要下雨了,我走到窗边准备关上窗户。忽然,我看见墙角有一株鲜艳的红色小花,正在风中傲然的生长着。
不一会儿,满天的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巨大的雨滴不断砸在那朵小花脆弱的茎干上。花儿快要承受不住这风雨的冲刷,在狂暴的打击下东倒西歪。但它仍不屈服,仍在顽强的抗拒着。
我看着这倔强的生命在无情的风雨中不断的挣扎,就想起了自己的人生,想起了被人们遗忘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正在为命运悲伤的人。
我不该悲伤,不该彷徨,不该在跌倒的泥潭里赖着不起来,我不该只知道怨恨和不甘,我不该只坐着想而不去做。我或许应该有我的目标,有我的人生,有我的理想和希望。
“存在必有道理”。既然我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我就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就像这朵小花,这渺小的花朵也懂得生命的可贵,难道我还不如它么?
往往最简单的却是最深刻的。我不懂吗?
单薄的身影掠过苍凉的被雾和水气笼罩的夜幕,我渴望自由的在天空飞翔。我没有天使的翅膀,没有迷人的脸庞,我只有冰冷的心和颤抖的灵魂,无助的眼神和声嘶力竭的呐喊。我有时想,让一切都毁灭吧!让我拥有魔王的力量。把灵魂交给邪恶,把命运交给死亡。但有时,我会想这世界多么美好。花儿一样的盛开,孩子的微笑一样的灿烂,恋人们的感情一样的真诚,天空一样的蔚蓝,而我一样的活着。
我翻开了厚厚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我的一个个可爱的孩子。能够看到他们活蹦乱跳的样子,我很开心。回忆着过去的故事,向往着未来的生活,我想落笔,可是却让凝固的思维把手停在了半空……
为了今天的聚会,我特别穿上那套最贵的衣服,价值100元的浅黄色休闲夹克和牛仔裤。其实我穿牛仔裤不好看,本来赘肉就多,加上裤腿很窄,整个下半截都显得挤挤的。
但还好,反正我长得就不怎么样,又是个标准的小矮胖,根本用不着注意形象。
就这样吧,对着镜子照照,虽然不帅,但却一样的可爱。我笑了笑,很自然的露出两排整齐泛黄的牙齿。YES!我捏着拳着扬了扬,摔门而出。
地点在杨家坪,老地方,巨大的玻璃建筑中央被钻了一个大洞,飞驰的轻轨从大洞中穿过,让我想起了科普中心的云宵飞车。
我站在那儿,看着人来人往的步行街,热闹的气氛像这七八月分的天气一样让人兴奋。转过头,陈钧一拽一拽的走过来,耳朵里塞着新买的随身听,一身紧身黑体恤。又在耍帅,晕。我朝他露出最“灿烂”的笑容,挥手打招呼,“小钧。”
“肥肠呀?还没来啊?”陈钧举目四望,口里漫不经心的问。
“是啊,你知道他一向都是这样的慢吞吞。死肥肠!”我故意恶狠狠的骂道,其实脸上却笑得厉害。
“走,买水。”陈钧向旁边的家乐福超市甩甩头,用自认为最酷的语调说。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在乎自己的形象了?看来2600块月薪和600块月薪所造就出的果然是两种截然不同风格的人。
从冰柜里取了水,很自然的走向结帐台,我故意落后半步,把走在前面的优先权让给了他。很自然的,付款的机会也给了他。一边漫无边际的聊着不相关的话题,一边看着他尽快的结帐。心里窃笑,又赚到了。
“下次你给。”走出家乐福的时候,陈钧面无表情的说。我僵硬的点头,心里暗骂:真TMD够朋友。
大约十五分钟过去,肥肠同学双手插着荷包姗姗而来。他也套了个MP3,我几乎忘了他就是卖这玩意儿的。好了,三大巨头到齐。开拔!
“上哪儿吃去?”我问。陈钧望望唐广,又望望我,然后想了想说:“还是去吃烤鱼嘛。”
我用力摇头:“不好,不想理刺,又没什么搞头。”肥肠也不太愿意。
“那去吃烧烤,上回那家不错。还可以打折。”陈钧又道。我心里还没有决定,但已经想起上次吃鸡柳时的快感,旁边的唐广已经点头了:“OK。我也想吃。”
“吃完了还去唱歌?”走在路上的时候,我问。
“当然。”陈钧抢答。
“还是那家。”我又问。
他虽然明显不屑于回答,但还是很重的“嗯!”了一声。
天气好热,闷得很,我们一边走着,一边聊天。我不时的欣赏着穿着清凉的美女从身边走过,不时的向朋友们赞美几句。两个人都对我很不屑,谁叫我自己这么拙呢?
不过,我随时都在挽回自己的尊严,从不断激烈的争辩中,或是同陈钧一起讽刺唐广,或是单独对抗陈钧的攻击。或是一起面对两个人的挖苦和嘲弄。
其实,朋友不必是肝胆相照,真心相知。只在一起喝酒、吃饭、聊天、唱歌,也叫朋友。不过是很肤浅的罢了。我只要肤浅的已经够了,因为我本人就很肤浅。
态度不会随着时间改变,只会加深对某人的看法。
坐到那家小巧的烧烤店里,我们又点了十几串鸡柳和羊肉,还有几根鸡翅膀,两盘小菜,四瓶啤酒。
唐广说他前天喝多了,不能喝酒。在我和陈钧的一再催逼之下,终于勉强喝了半瓶。相对于陈钧来说,我属于比较弱势的,只有在旁边推波助澜。可是我并没有因为这种关系而不爽,我会随时调整自己的心态,接受现实。
我也会随时的找机会,小小的调侃一下唐广,我的话能得到陈钧的附和。于是,我们两个人常常联合起来说他。如果只是我一人,唐广多半不会搭理,但加上陈钧,他就显得很诚恳的接受我们的意见,或是无言以对的沉默。我心里暗笑,借助别人的力量整人,爽!
聊资不多,因为经常出来,一些有趣的新闻都聊过了。今天没有别的目的,纯粹为了聚会而聚会。吃东西不必节制,唱歌可以放纵。顺便我可以放肆的表现自己的无耻和坠落,也可以谈谈自己对新近上演的影片中,那超酷女配角的崇拜和爱慕。
走吧,8点多钟,酒足饭饱,我没有太多的奢望,这已经很舒服了。结了帐,说好唱完歌后一起算,AA制。陈钧掏出皮夹,扯出几张百元钞,我下意识摸摸裤子口袋,可怜的一张百零卷安静的躺着。可怜吗?不,我们不是同样的付出吗?没有区别,至少我心里一点也不自卑。
唱歌还是在老地方,那家KTV包房的环境和音响都不错,重要的是,那里原本唐广的哥哥比较熟,可以打折。当然,现在不行了。唐广没有那样的关系,原价的房间。可我们照唱不误。
空调打开,音响打开,把麦给我,迅速为自己点一首歌。
“哈哈,下面献上我的一首主打歌:狼。”陈钧抢过另一只麦可风,和我一起演唱。他的唱功我的确不想评价,至少我还不会走音。但他比唐广又要好些,那家伙唱的简直只有他自己能够“欣赏”。
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喁耶,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嗷嗷嗷呜。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用自己的风格唱着这首老歌,心里就真的被带到那广阔草原去了。我在想像自己像一匹狼一样,无拘无束在旷野中奔跑,虽然北风很冷,但我喜欢这苍凉伤悲的诱惑。
……只为那传说中――――美丽的草原。
什么时候,我才能找到那片属于我的草原?
快凌晨了,喉咙有些沙哑,疲惫袭击着神经,但很爽。衰退的感觉正像喝透的啤酒一样浸泡我的大脑,醉人的味道在歌声中渐渐弥漫。
我想哭,好好大哭一场,放纵的大哭。但我不想在这两个人面前哭泣,这只能让他们感觉我更傻。但我也不愿意一个人偷偷哭,至少能有一个人陪我,最好是女人,漂亮的女人。
走了。结帐之后,那张百零大钞不再属于我,一周的车费和饭钱在流逝的时光中化去。但我没有丝毫后悔,相反这种感觉却是我觉得用一百块钱就买到很值得的。
离开歌厅,冷风一吹,酒醒了,梦也醒了。我又得独自去疲倦的面对人生了。
笑着和陈钧说完“再见”,在分手后不再看对方一眼,这是他独立的习惯,这一点他比我强。一个不被感情拖累的人更容易成功,但我看了他的背影后,又独自前行。
冷冷的夜风让我清醒不少,辉煌的街灯依然灿烂如新,让人觉得暖烘烘的。街上还看得见飞驰而过的“羚羊”。不会打的,我只坐中巴。
上了车,靠窗坐下,我想先小睡一会儿,然后再回家。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尾了吧?
不,恰恰相反,这才是刚刚开始。在我迷迷糊糊想着那些刚才一晃而过的画面时,想着睡去前的疲倦和慵懒时,我开始胡思乱想。第1卷 暗夜
静静的,街上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我好像来到一个完全安静的地方。模糊的眼半睁着,司机不知到哪里去了。
我回过头想看看到底上了多少人,是不是可以叫司机开车了。可我回头,发现车上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夜,安静的可怕。所有声音都没有了,而一切活动的东西都仿佛停止了运动。
透过不太明亮的后车玻璃,我发现远处正有一个黑点走近。我从窗子探出脑袋,想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猛然间,我发现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酒被吓醒了一大半,我用力的甩头,想把可怕的幻觉都扔掉。我再次探出头,窗外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
天啦!我忍不住在心里大叫,难道我在做恶梦。可是不像啊,恶梦哪有这样真实的感觉,恶梦不会使劲甩头也不醒啊。
我跳下车,在无人的公路上狂奔。夜很静,只有远处一个黑点在悄悄靠近。
我听见马蹄的声音,一点一踏的节奏,我不敢回头。我宁愿相信自己坠进了可怕的梦中,但我不敢回头看身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我跑了多远,前面没有路了。只有一堵很高很厚的墙挡在我的面前。
咻,我停下了。身后的马也停下了。我安静了许多,我平静了下来。
我转过身,大胆的把目光投向面前的人。不禁在刹那的惊讶之后,陷入了极度的狂喜。
女人,那个女人。那个半个光头,另一半头发很有型的搭在额前的女人。
瓜哥洛,那个穿着怪异,把骄傲的身体包裹在黑色甲胄里的女杀神,煞白的面孔却有着阎王的眼神和野兽的凶残,有着动物般渴血的目光和一丝迷惘。唯有面孔上涂着些许白色,却带着一种妖异,让人不寒而栗。脖颈上的蛇形纹身更是诡异。
她骑着那匹黑色的披着软甲的战马,傲然的目光扫在我的脸上,明显的带着不屑。
她拿下背后的弯刀,寒冷的锋芒泛着淡淡的月光。
要杀我?惊愕、疑惑、发呆……刚刚还在庆幸这场迷人的美梦,祈求不再醒来的艳遇,突然间变成了一场死亡的游戏。
跑?没有力气,无路可逃,而且我也不愿再跑。可是我不甘心就这样在刚刚见到自己喜欢的女人之后,被她亲手杀死。
“让我死前许一个愿吧。”我道,她没有回答,刀尖在空中优美的划个弧线,我感觉不到疼痛,但我看见自己的胸口被割开一条血沟,汩汩的鲜血像外流着。我抬起头看着她,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她转过刀尖,舔去上边的血,陶醉的像喝酒。冷冷的眼神盯着我,并不急于再割一刀。
“我想,我一直很想,让我在死之前,得到你。可以吗?”死亡不可避免,我反而放下了先前的恐惧,要在离开前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
我等待着她的回答,她冷冷的脸上闪着复杂的笑容,不屑,冷漠,惊讶,嘲弄,欣赏还是一丝暧昧?
忽,我拉开了自己上衣的领口,露出了肥肥的胸部,没有肌肉,只有肥肉。连自己都有些想笑。我拍拍胸膛,平静的说:“来吧,我相信你的刀,不会让我感觉到痛苦。”血还在流,我的脸色渐渐的苍白,无力的虚脱快要拖走我的灵魂,但我还坚持着最后一丝信念,就像汹涌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我站着,她的弯刀向我劈来。忽然有一记大力的巨响在耳边炸开。一道金光闪过,人影乍合即分。
陈钧远远的站着,眼角挂着一贯不屑的轻笑,手里拿着一把看上去像笛子一样的武器。瓜哥洛的脸上显出吃惊和不信的表情,一条血线从她颈端蔓延。
滋的一声,血洒出来,她从马上栽倒在我的面前。
“你杀了她?”没有感激,看到瓜哥洛的第一眼,我就准备为她死。但现在,我的朋友为了救我,杀了她。
“如果不杀她,她会杀你。”陈钧有点生气的说。
“不用你管,让她杀我好了,我愿意。”我怒吼。
“哦,那是我多管闲事。再见。”陈钧耸耸肩,做了个遗憾的动作,转身要走。
“等一下。”我喊道。他转过头,定定的看着我,像是在问,你还想怎样?
“谢谢。”我不情愿的吐出这两个字,上前抱起瓜哥洛的尸体,尸体还是温热的,跟她煞白阴冷的外表一点也不同,我能够感觉到她的体温,暖暖的。
陈钧在远处看着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掩入无尽的黑暗中。
洛洛,你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就这样逝去吗?你为什么要杀我?我静静的走在无人的长街上,心里黯淡的如同坠落的星辰。
忽然,手中的人动了一下。我本已死去的心又突然间活了。我把她放在一块干净的台阶上。看着她细长的眼睛微微眨动,缓缓的睁开,明亮的眼睛望着我,不再有野兽的光。
“你醒了?”
“我在哪儿?”有些搞笑,像以往那种三流肥皂句最流行的对白。我想笑,但看着她,我笑不出来。她伤得很重,刚才陈钧的那一击让她在濒死的边缘转了一圈,但现在她虽然活过来了,可是危险并没有过去。
“在我怀里。”我回答着,用手轻抚着她半摞长发。
“你?你是谁?”
“我叫朱丹。”
“那我呢?”她迷惘的眼神就像睡了一觉之后,把自己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一样。我半是欣喜,半是忧郁。她不再想杀我了,可是她还是那个让我爱得要死的瓜哥洛吗?一个不再想杀人的瓜哥洛。
“你?你是我的女人。”我生来就是个说谎不脸红的家伙吗?不,只在这个时候,我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噢,女人。你?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她的智力不会因为那一击而变成小孩子吧?天啦,这比杀了她还让我难过。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以前的事。不过,现在我必须带你去治伤。”我重新抱起她,她乖巧的像只小猫。可我感觉就像抱了另外一个女人,瓜哥洛的感觉正从她的身上消失。
半里路,没有人。难道人都死光了,我到底在哪里?
好不容易前面路边有一家亮着灯的房屋,我把瓜哥洛放在门口。敲门。
门开了,站着的却是唐广。天啦,我再不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一个很离奇的梦。
“是你?半夜不睡觉,跑来敲我的门。”他揉着睡眼,不满的道。
“有急事,救人。”我顾不上说话,抱起瓜哥洛挤进屋子。‘
“街上没有人,我只找到你这里。快,想办法帮她止血。”我手忙脚乱的说道。唐广在旁边冷眼看着我,没说话。
“棉花签,胶带,酒精,纱布。快,快。”唐广不想理我,但看着快要死的瓜哥洛,还是很快拿来了必要的救生品。我没有做过护士,但我还是凭着自己的经验,用棉花签蘸上酒精给她伤口消毒,然后干什么?我混乱的想不起来,唐广递给我一盒药膏。
“止血的。”他说着走进里屋,我把药膏涂在瓜哥洛的颈上,均匀小心的抹上,血居然渐渐止住了。我忙把纱布用胶带贴在她的颈上,防止灰尘感染。做完这一切,我笑了。
第一次将自己珍爱的东西保留了下来,这种成就感让我很开心。我回头想对唐广说些感激的话,可是他却不见了。
我走进里屋,唐广点了一盏油灯,正在看书。
“谢谢。”我今晚第二次说这个词,唐广并不抬头,心无旁骛的看书。
“我不想帮你,但我也不想见死不救。”他说。我点点头,退出房去,抱起瓜哥洛出了门。
没有目的地,家在哪里?这是个梦吧,终于会醒的。不过,现在我去哪儿?看着抱在怀里已经脱离危险,沉沉睡去的人,我在想。
暗的夜像幽灵一样静静的潜伏,可我并不迷茫,有了怀中的温暖,到哪里都可以是家。第2卷 双流
一晃眼5年了,这漫无边际的城市几乎踏满了我的足迹,再没找到其他的人。连陈钧和唐广也好像消失了。每当我回转身走去,到的都是不同的地方。这世界好像永远不会回到从前。
只有瓜哥洛,失去了记忆的瓜哥洛默默的跟在我的身后。只有她的存在,让我感觉到自己还真实的活着。我来到曾经居住、生活、学习和工作的地方,一些娱乐的画面就像电影出现在脑海,我想我从前的朋友,我的同学,甚至我的仇敌。但我唯独没有想家。
现在,整个世界就只有两个人。瓜哥洛和我,饭店里的冰臬里,西饼屋的糕点和果子,我根本不需要为食物担心。我只是静静的走路,慢慢的回忆,就像一个苍老的五百岁的人,在想着过去。
流浪,没有终点的走着,我不在同一个地方待上两天。因为我害怕突然变幻的空间会把唯一还在身边的洛洛夺走。每当一觉醒来,我不是先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一定先看看洛洛是否还在身边。
我害怕孤独,但我孤独。洛洛很少说话,她似乎一直在努力的回忆自己的过去,可是受伤后就再也没了记忆。我想去找陈钧,或许他有办法,但没有找到。我甚至步行走到了双碑,但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里?
有一天,我对瓜哥洛说:“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自己是谁。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她迷惘的眼中露出可爱的神采,像小姑娘似的撒娇的眼神。5年的时间,她不但是我的唯一,我也成了她的唯一。
“你说啊,我一定答应。”她欢乐的说,在她眼里,除了失落的回忆,没有别的烦恼。
“我要你把自己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这5年,我没有碰她,我完全有机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作一件事。可是我放弃了。我没有碰她,她不再是我想要的那个瓜哥洛,她只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天真小女孩儿。
“好啊,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她果然想错了,我连忙阻止了她扑进我的怀抱,不习惯的感觉又一次打击了我的信心。我推开她,淡淡的说:“记住,当你想起自己是谁的时候,你要实现今天对我的承诺。”
“好吧,我答应你。”瓜哥洛有些不高兴我推开她,嘟嘴道。
我无奈的苦笑,无数个夜晚想要得到的,终于到手了,却执着的不要。而要等到某一天,当这个机会不再出现时,我才又想起了自己的需要。
人呐,可怕的动物。
起来走吧,我准备去一趟南坪。5年的时间,我一直阻止着自己踏上那片土地,那里有我的家,却有我不想回去的理由。我担心梦会醒,我也担心自己会回到现实中。
枯黄的树叶证明着时间确实在走动,但人却一个没有了。悬在半空中的桥正修到一半,我看着钢架上挂着的一顶安全帽。不知道人是怎么突然一下子全都不见的。
我想起了那一晚,突然出现的陈钧,居然是一身刺客的打扮,他手里怪异的武器现在想来似乎很眼熟。而唐广的出现和那不协调的环境,油灯下的书,我记得那是一本繁体字的古书。一切不可知的因素叠加在一起,我推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
宏声广场上的座椅空着,原本热闹的人气随着空荡荡的时间在钟声响起的脚架下,一遍遍回响。寂寞的喷泉高低不一的像懒散的没有人欣赏的演员,不再卖力的表演。我走过去,用脚踩了一下冷水,果然是冷的。
好在这种感觉再一次让我觉得真实,我开始又站在乱想。难道我过去生活的世界才是一个梦。而现在这个世界才是真实的?也许不是,也许是,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我走到自己曾经的家的楼下,原来车水马龙的门口,现在空空的,没有人,连一只狗也没有。瓜哥洛看着四周,还是孩子般的神情,我无奈的想,她只是一个能让我稍微缓解寂寞的陪伴,但她不是我的瓜哥洛。我的那个瓜哥洛,早在她杀我的时候,就被陈钧杀死了。我又开始憎恨起这个曾经救我的朋友了,他的多事让我在失去生命和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两难选择中,无情的替我做出决定。
如果那时候他不救我,或许我死了,但我没有现在这样的迷惘和痛苦,也没有这种5年来已经习惯的没有发疯的平静。
我真是一个很强的人啊,居然能够在5年的时间里习惯一个人,哦不,两个人的世界。我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看着脚下的台阶,旁边是间网吧。很久没有上网了。记得上一次是在沙坪坝的一家网吧,我想我大概可以呆一周吧。可是呆了半个小时,我下了线,走出了网吧。
没有人的世界是空虚的,没有人的网络也是空虚的。我在同样空虚的世界里徘徊,妄想在网络中寻找快乐。但我失败了,我发现哪里都是一样,没有人。
固定的游戏,已经失去了鲜活的生命,没有对手的战争,也失去了意义。
自己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我可以决定,但无人来认可,也没有人来否定。
有好几次,我拥抱了瓜哥洛,想要把她火热的身体拥在怀里,永远不放开。可是,她呵呵的笑着,说我弄痒她了。我放开她,同时也放开了最后的幻想。
梦也许没有醒的时候,但我还是坚定的走回了家。打开门,我有钥匙,屋里空荡荡的,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我走进自己的卧室,翻阅着一本本熟悉的书,那些带着我过去气息的书页,还残留着往昔的记忆。我摸索着打开电脑,看着过去写下的文字。有一些感动,我翻了翻桌面,放了一盘带子,上面蒙上厚厚的灰。
“《七剑》!?”我喃喃一笑,当初就是为了看洛洛,我才费心去买了一套正版的DVD,为了心爱的东西,我从来不在微薄的收入中吝啬一分一毫。
瓜哥洛在我的身后,我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冲动。我把光盘放进电脑,也许很久没有用吧。光驱转动很费劲,但它终于还是读出了那张盘。
画面一个接一个的显现,就像过去的回忆被重新收进她的脑海,我看见她的脸从原来的好奇变成了惊异,然后是恐惧,震惊,彷徨,无助,哀伤,犹豫……她的表情复杂的可以专门拍成一部电影,但最后她的眼神重新回复了冷冽,我明白。
我要的瓜哥洛回来了。
她摸着那把一直挂在身后,却从来没碰过的弯刀,盯着我,我下意识的猜到她的心思。但我没有任何反应,我也看着她,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为什么?”她忽然开口了,这是她回复记忆后第一次说话,也是我听到的真实的瓜哥洛第一次对我说话。
“与其让你没有灵魂的活着,不如在我们之间做一个选择。”我简单的回答。
“可是,我要杀你?”她说。
“为了什么?总有原因吧。”我反而笑了。
“是,为钱,有人出钱买你的头。你的头很值钱。”她说着,眼中反复闪着残酷和不忍的目光。像是内心在忍受激烈斗争的煎熬。
“不要为难自己。其实现在这个世上只有我和你,你的雇主没有了,你拿不到钱了,你还要杀我吗?”我拍着自己的脖子,笑道。
“不仅是为了钱,我还有自己的原则。一单买卖接下了,无论雇主是否还活着,我都要完成任务。”她有些固执的想要说服自己,可是当看到我时,她又迷惘了。
“那么,你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么?”我问道。她想了想,点点头。
“你一定要杀我,是你的原则。但你答应我,要把自己给我,你总不会赖掉吧。”我笑了,这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她杀我的那个夜晚,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有了一个约定,她要把自己给我。
“是的。”她点着头,望着我说:“杀你之前,我会满足你的要求。不过,我一定要杀你。”她眼中又出现了野兽的光,但我喜欢看到这光。
我一点也不怕,大不了死了,梦就醒了。不过也许是真的,那也没有什么,至少在死之前还可以了却心中最大的愿望。
“呵呵。”我忽然笑了起来。她看着我的眼睛不断变幻着色彩,好像能够看透我的心。5年的生活啊,是否已在我们之间建立了某种默契,一种不需要语言就能理解的感情。
人生能得一知已,死亦足矣。不过,我却能死在心爱的人手中,更值得一喜。还有,我能够在死之前,与心爱之人灵体合一,狂喜。对了,在我抵达极乐之境时,她的刀应该砍下我的头,那样我一直是满足的,连死时也带着笑。
对,这是天底下最真心的笑。
犹豫的瓜哥洛发现自己没有变回从前的自己,因为那5年的经历并没有因为找回记忆而消失。相反,较近这5年的回忆让她更加怀疑自己原来的想法。真的要杀他吗?
“我答应你,要把自己给你。在这之前,我不会杀你。“瓜哥洛冷声说道。
“你的意思是,我得到你的时候,就是死亡来临的时刻。”她点头,魔血的眼睛里闪着怪异的光。
“我选择现在。”很简单的回答,再一次出乎瓜哥洛的预料。以为我会为了活命,而放弃对她的要求。
“……”她的默然,我继续说:“让我等待一世,不如就在此时,我希望用这最灿烂的一刻来诠释我不曾辉煌的人生。”
“可是,你并没有失去什么。”说话的不是瓜哥洛,而是站在门口的人。
陈钧站在那里,旁边是唐广。
“你还有朋友,不论你怎样看待我们,但我们依然,而且一直都这样认为,你是我们的朋友。”陈钧说着,看了了看唐广,他点头没有说话,我从他脸上看到很难得的诚恳和认真。不带戏谑的神情。
“谢了。”不过这一刻对我来说,已经来迟的友谊或许只能让我在回忆的时刻多一些慰藉。但我不愿再这样下去了。
“没有了,如果是从前,我宁愿和你们一起,买些饮料和零食,坐在解放碑下面聊天聊到天黑。但现在,就算把整个世界放在我手上,又有什么用了。5年,我看透了,这世界有没有我都是一样,而我的世界没有别人,已经失去了生命力。”我复杂的神情里夹杂着沮丧、不甘、失落、怀疑还有悲伤。
我们会一起走过这段路吗?
没有人回答,瓜哥洛不见了,陈钧和唐广也不见了。
我离开房间,轻轻的掩上门,没有想什么。一切对于我已经不重要了,离开了躯壳的灵魂正在向着无际的天空飞升,我想我真的飞到了天上。第3卷 坠
瓜哥洛走进房间的时候,我正在自慰。她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
见她没有反感,我得意的又拔动了几下。她突然转动着弯刀,砸在电脑的屏幕上。
嘭,黑烟腾起。浪叫声嘎然而止,我的也被迫停了下来。一丝不畅快的失意席卷着我疲惫的身心。站起来向外走去。她只是跟在我身后,像往常一样寸步不离。
“我去上厕所。”我不满的嚷道。但抗议无效,她还在身后,若无其事的跟着我走进厕所。我当着她的面撒尿,感觉异样的快感,我想转身冲着她来一泡。可是看到她冷冷的眼睛,和那泛着寒光的弯刀,我克制住自己的冲动。
窗外突然响起一阵汽车喇叭。见惯不怪的我从窗户里探出脑袋,一辆绿色的中级客车正停在楼下。
168路,恰恰只有一辆车,不用猜我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带着瓜哥洛上了车,手里拿着两份早餐。胖姐踩着刹车,眼睛都不看我一眼。我径直坐到窗边第二个位置上,瓜哥洛坐在另一边。
肖肖抱着怀里的票盒,靠在前门栏杆上。车上只有我们两个乘客,一个驾驶员和她。
走到我面前,摊开票盒,她似乎根本不考虑说话的问题。我就会主动掏钱买票,习惯上是这样。我掏了口袋,发现没有钱。很多时候,我已经忘记了这世界还有钱。
她等了一会儿,不耐烦的转过身,把手伸向瓜哥洛。我真怀疑,洛洛没有给她一刀的原因,是不是看上她了。
“喂,你只准喜欢我,不准喜欢女人。”我警告她。洛洛转头望着窗外没有活物的风景,不理睬我,也不再理睬她。
“买票。”肖肖转身再面对我,这回她开口了。
我盯着她胸口的C-045,清秀的脸淡淡的粉妆,眼影和眉线都淡淡的。很适合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有5年时间没有想她了。我看了一眼瓜哥洛,更坚定了想法,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我不说话,双手交叉着叠抱在胸前。有意无意用种暧昧的眼光看她。
她出奇的没有发火,转身走回去又靠在门边的栏杆上数钱。其实票盒里只有几张一元的钞票,但她一直数了十三遍。
车上只有四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跟我有特殊关系的人。我走到肖肖的身边,不假思索的向她胸部抓去。一声尖叫,急刹车,嘎吱。胖姐跳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出拳打我,瓜哥洛的弯刀已经扣住她肥胖的头。
“别动,一动你就死。”瓜哥洛威胁的声音在我听来是那么悦耳,但胖姐的脸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
我接近肖肖,一手托起她受惊的小脸,一手搂过她的脸,控制了局面的我不再急于挑衅,只有慢慢品尝这种味道。她惊慌的眼睛不敢看我,一双小脚在地面不断的来回蹭着。
我俯下身,轻轻捉住她的脚,好软像缎子般柔软。好暖像秋天抚摸沙滩般温暖。我摸着她的脚背,不自觉的低下头深深一吻。
“呀。”她轻叫一声,像是呻吟,像是惊讶。我双手捧起她的脚放在怀里,细细的爱抚着,就像在捧着世上最华丽的珠宝。瓜哥洛的脸上露出不屑,但我感觉到她内心正燃烧的火和眼睛深处透出的渴望与贪婪。
我舔了舔她的脚趾头,梦寐以求的味道带着微微的香甜。那是被放大了一百倍的感觉,其实是有点臭的。但在我的感觉里却变了味。我吮吸着她的脚趾头,一根一根的舔遍,她不敢反抗,不安的扶着栏杆,任凭我玩弄。
好一会儿,我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我停了手,放下她的脚,眼里迷恋的色彩已经完全褪尽。
“原来你的脚是这个味道。”我轻轻的说,然后冷冷的坐回位置上,喃喃的想,还是没有得到的永远最好。一旦得到就只是这样的了。梦幻被打破的现实让我再一次沉沦在无尽的失落中。我只有看到瓜哥洛的时候,才会再一次坚定自己的想法。永远不得到她,也就永远不会失去她。
肖肖脸红扑扑的像苹果,是以前我会心动。但现在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却不再理会她的任何一丝反应。她感觉不到我的回应,眼睛居然红了。
在下一站,我和瓜哥洛下了车。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看着瓜哥洛,想拍拍她的肩膀,但在她的眼神底下,我只能冲她微笑。走的时候,我似乎听见车上传来一声低到不可闻的叹声。
“怎么玩?”眼前的景象让人激动,一个偌大的游乐场只有我和瓜哥洛两个人。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因为这里离城市很远,如果不是今天坐车,我发誓不会来这里。
瓜哥洛没有反应,她一向这样酷,我也没有办法。我走到云宵飞车那儿,冲她招手。她走过来,手里反扭着弯刀。
“云宵飞车”好快的机车,我不知道怎么启动,再试了一个上午之后,机车终于动了。我让车子白走了一圈,第二圈,我和瓜哥洛坐了上去。她几乎是在我连摸带推的情况下,被我带上了飞车。
疯狂的旋转和翻滚,原本想看看她惊叫和恐惧的表情,谁知道她还是一样的漠然。就算最急最陡的那个弯,连我也大喊大叫,她却仍旧耍酷。姐姐,妹妹,拜托你配合一下,来点尖叫好吗?
但她绝不,她就是她,不会因为我改变,更不会因为其他任何改变。这是我喜欢她,而且永远不变的原因之一。
下车的时候,我扶着她狂吐,因为有好久没有玩这样高刺激的东西。但她没有,不过我看她的脸色很苍白,心里暗暗的得意。果然,在我假装离开后又悄悄的返回,发现她正扶着一棵树――狂吐。
接过我递给她的手帕,她才发现我其实一直在旁边,那张脸终于透出一抹微红。虽然是一闪而逝,但我仍然兴奋得半天都快乐。
自从有了这一次穿帮的洋相,瓜哥洛的性格似乎更放开了一些,但这也仅限于我一人面前。虽然这世界就我们两个。
尝试了另外几样,已经黄昏了。我忽然站在观景的平台上,冲着晚霞中的群山,高唱周传雄的“黄昏”。此景此情,不论如何也不应该有这样的联想吧。但我唱得很带劲,瓜哥洛也听得很专心。从她目光中,我又读到了新的内容。这让我对她,更像面对一座不断有惊喜出现的宝藏,充满了期待。
想找个餐馆,于是游乐场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餐馆。中餐馆,我和瓜哥洛走进去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老板和服务员,还有里面十几个食客惊异的目光。我想原因是瓜哥洛身上那件煞血的盔甲和她那让人一见就忘不了的脸。
我们坐在墙边,点了一碟蕃茄炒鸡蛋,一笼粉蒸肉,一盘糖醋排骨,一盆白菜汤。我没有钱,瓜哥洛更没有钱。我决定了,如果老板硬向我要钱,我就逃,如果逃不掉,就让瓜哥洛把里面的人都杀掉。
不过吃了饭,我还在磨蹭着想借口不付帐的时候,瓜哥洛突然从怀里摸出几块碎东西扔给老板。那些东西银光闪闪的,让我张大了合不拢嘴,银子?!
老板没说话,收了银子继续忙他的。旁边有桌客人喝了酒,开始耍酒疯。我带着瓜哥洛赶紧离开了餐馆,我怕一会儿看见那些红红白白、肉啊骨的,会把晚饭都吐出来。
我们两个在宽阔无人的公路上一路小跑。以前也试过,但那时候她就像个完全不懂事的小女孩儿。而现在,我觉得是在跟我的情人,此生最爱的女人一起散步。
但她简直不用跑,只是走路就比我还快,我不得不一次次加速去追上她。
路上没有人,我很想在渐渐黑沉的夜幕下,抱住她热烈的亲吻,但我想起了上午的经历,想起了肖肖的脚,一盆凉水浇过头顶。我不想再失去对她的这份最后的热情。
“我要再唱歌。”我冲着天空大喊,放纵的直到声嘶力竭。瓜哥洛看着我,眼睛就像磁铁不再转开。
夜色下,有一个人静静坐在公路的旁边。他好像在等人,直到我走过他的面前,但又倒退着回到他身边。
“小伍?”他抬起头,森森的目光瞿铄而精神,像夜晚的黑枭。
“咦,她是?”伍磊的眼睛看着瓜哥洛,没有我的那种热情。这让我既感失望,又觉放心。
“瓜哥洛。我的女人。”我大言不惭的说话,反正那个不爱讲话的女人不会来反驳让我出丑。伍磊点点头:“很配你的性格。”我大笑,笑完后道:“当然,我就喜欢这么有性格的。”
“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伍磊突然问道。我一时间怔住了,难道这5年我他都存在,而且一直在找我。趁我迷惘的机会,他又转过脸看了一眼瓜哥洛。
“我,我一直流浪。这期间,我见过陈钧和唐广,陈钧好像做了杀手,唐广在当医生。”我想了想,说道。
“哦,你想过以后吗?”他又问。
“不知道,反正我打算就这样一直和她在一起。”我说。
“那你不需要将来?”伍磊反问。我犹豫了一下,看着瓜哥洛,认真的说:“是,如果为了理想,要我放弃她,我不干。”
“那么不需要放弃呢?”伍磊问,我的眼睛闪起亮光,盯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不,还没有。但我至少对未来有个打算。”伍磊从石头上跳下来,他比我高,但没有瓜哥洛高。三个人处在这冷风的黑夜中,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去闯闯吧,或许我们可以建立自己的事业。而你,也不必放弃她。”伍磊的话让我感动,他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和让步,来满足我的愿望。
我没有说话了,那一晚我们找了一家喝夜啤酒的排档,然后叫来了唐广和陈钧,瓜哥洛不喝酒,于是看着我们四个大男人喝得烂醉如泥,一起倒在解放碑最繁华的街边。
清晨,什么也没有,我以为又是梦。但昨晚宿醉的反应让我的头很疼,伍磊趴在一边,头枕着一块街石,睡梦里的他倒是很可爱,没有那种让人不安的精明和冷酷。唐广被陈钧压在身下,两人叠罗汉一样睡着,四只手四只脚,七弯八拐的绞在一起。唐广还在打呼噜。
大家还没醒,我看见瓜哥洛坐在不远的地方,双手抱着膝盖打盹。我走过去,脱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但一个喷嚏出卖了我的感冒,她任随衣服顺着身体滑落。我只好把衣服自己穿上,顺手在她脸上揩了一把油。这是让人震惊的举动,一来我趁着清早起来神智不太清醒,二来也趁着她睡得晕乎乎的来不及反应。
可是,瓜哥洛立刻抽出了弯刀,而且毫不迟疑的向我挥来,我连蹦带跳的闪出七八步,落在她一刀砍不到的地方,才摆出架式道:“我无心的,我不是有意的。”她不理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恨意,还浮现出一抹邪邪的笑。
“我说过,你什么时候要,我都可以给你。”她冷声道。
“不,不用了。”我看她有要脱衣服的倾向,连忙一边大叫,一边转身逃走。直到很久之后,想起这一刻我还心有余悸,那个女人还真是不可捉摸,让人难懂啊。第4卷 天堂
瓜哥洛不见了,我没去找她。那个晚上,我坐在她曾经睡过的房间里,整整一夜。谁说我不爱她,我操他妈。算了,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是不能轻易付出的。只有最后留给洛洛吧。
我有些后悔,在她走之前,没有干了她。哪怕被她杀掉,也好过现在这样忍受思念的痛苦。我又有些骄傲,像我这样好色的人居然忍住了整整五年,没有对我喜欢得要发疯的女人动一根……不,我还是碰过她的,但我始终没有越过最后的底线。
我知道那里有一条河,叫做“爱河”,一旦我坠入其中,就会陷进比任何激流都可怕的旋涡,再也爬不出来。
洛洛,想着她舔弯刀的样子,我的心又一次陶醉了。哪怕就是再看一眼,就我立刻就死吧。
可惜,命运偏偏跟我作对,让我忍受着比一亿只蚂蚁在骨髓里爬还要痛苦一百万倍的折磨,我摊开手躺在椅子里,用死人一样的目光痴痴的望着墙壁。
“你不去找她?”小伍站在门口,我忘记问他哪儿来的钥匙。
“不需要,我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而且我不想去找她。”伍磊看着我,在等待我继续解释。
“不,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其实我是很想去找她的。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她。”我看着他深遂的目光,像要看透我的心,让我不安。
“哦,算了吧。真的原因是我觉得累了,即使找到她也无法再面对她。也许现在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我说着,闭上眼睛,希望下一刻没有人打扰我。
“你是被自己的懒散打败了。”伍磊说着,离开了我的房间,留下我一个人静静的在时间的沙漏里被遗忘。
我收拾了一下屋子,决定离开这里,五年没有回来,在这里又住了半个月,和洛洛在一起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我最值得珍藏的回忆。这半个月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吧。
我不知要去哪儿,荒凉的城市虽然偶尔会出现一两个人,但我都不认识。小伍、陈钧和唐广也没有再来。我只是不知疲倦的走着,累了就找个地方睡觉。我不用担心会被扫大街的呵斥,也不用担心会被雨水淋湿。我想用这种方式来忘掉不想记起的事。
但很可惜,只有在睡梦里才能偶尔摆脱这种烦恼,其他时间我的脑袋里无时无刻不在出现洛洛的身影,她那一丝不苟的冷酷和潇洒,她那一头半秃的长发,她那白皙森寒的脸,那眼底血红的颜色,还有脖上蛇形的纹饰。和那一套黑色的甲胄,泛着冷光的弯刀。
那一天,我跌倒了,膝盖摔出了血。我呆呆的坐在地上,忽然有个人向我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白色的手帕。
我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这是谁呢?
黑黝黝的皮肤,有一张性感的嘴。我记起她,但却忘记了原来的感觉。就像肖肖一样,又一个被淡忘的回忆重新浮现在脑海里,没有惊奇,没有激动,只有淡淡的无法言预的失落与感伤。
“谢谢你,修琴。”说这句话就像对一个陌生人,有一瞬间,她的手在颤抖。我没有去接那手帕。站起来自己静静的走开,修琴没有追上我,也许她看着我的背影也陷入了思索。
我走过一条长长的巷子,直到身后再也感觉不到修琴的气息,我才停下来,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难道我的心里还残留着她的影子?不然,我为什么会有这样忧伤?心跳并不像我想的那么争气,出卖着我的伪装,好在我只是静静的一个人站着,没有别人在旁边。
虚伪,我想嘲笑自己,但忍住了这个诱人的想法。在这5年的时间里,我学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珍惜自己,不要轻易的看低自己,因为我的身边除了那个没有自己思想的瓜哥洛就没有别人了。但现在有些不同,我喜欢的瓜哥洛回来了,但却又似乎永远的离开了我。
很奇怪,她在身边的时候感觉不到什么,反而觉得有些疏远和冷落,但她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被抽走了空气,一下子窒息得要命。
修修的出现像一针强心剂,在我心里注入了活力的同时,却和原来的感情发生了碰撞。
我痛苦的弯下腰,蹲在地上,抚摸着干燥的大地,有一片枯黄的叶子就在我手边。我捡起来,看它的生命最后的光采。
瓜哥洛,你在哪儿?我好想你啊。
“你在找什么?”有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声音很熟悉,但我却记不起在哪里听到过。
我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下一秒钟,我的思维僵硬的凝固在一点。我看到的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我。以第三人的眼光从正面看到的我。吃惊和震憾让我张大了嘴巴,仿佛能吞下整个世界。
我就站在我的面前,如果面前的人是我,那我又是谁?一瞬间,我好像丢失了我自己。
“你在找我吗?”站在我面前的我问道。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喃喃的点了点头,双眼迟疑的看着他。那一刻我想面前的我只是另一个我,而我的思想还存在于这一个我的身体里。但那种熟悉的感觉却让我能够感受到他的亲切,他的真实。
“我丢了自己,现在我想把他找回来。”我说道。
“你看,这个世界除了你,再也没有别的人。而我,就是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人说着,忽然他不见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就好像刚才做了一个怪梦。不过,我忽然感觉到前方有光线,有明亮和耀眼的东西在刺激着我的眼睛,在引诱着我去追求。
我昂起许久不曾扬起的头,认真的注视着前方远方的天空,那里正被刚刚升起的阳光镀上一层金子般的颜色。
我迈开了脚步,坚定的向前走去,不管我的路在那里,我已经找回了自己!
第三天的傍晚,黄金色的晚霞拖着桔红的燕尾服出现在天边。
满街都是人,我走在人和人拥挤的街道上,却没有回到原来世界的欣喜和快乐。因为我失去了很多,再也找不回来。我也没有因为瓜哥洛的离开而颓废,甚至自杀,我知道她不会喜欢一个懦弱而沮丧的男人。但我能做什么呢?
当我还在路边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投进我的眼帘,他大步走向我,拍着我的肩膀,兴奋的叫着:“嗨,小猪。这段时间你上哪儿去了?都不和我们联系。”我看到他眼睛里都是真诚的感情,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激动的了,淡淡的一笑算是回应他的热情。
兰若霖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淡而减弱丝毫的热度,他打出手机,叫来了自己的女朋友。
宋佳看到我也很高兴,因为她不但是若霖的老婆,也是我的初中同学。很高兴的见面却在一层很淡的冷冷气氛中融化了。
“猪猪。”她热情的张开了双臂,就像一个等待淘气的孩子回家的母亲打开自己的怀抱。可是我却没有想扑进去的念头,只是向她点点头,露出一个比刚才温柔一些的笑容。
本来像我这样的人是和酷没有缘分的,因为人长得胖嘛,笑起来倒是很可爱,可是装酷就只能惹人笑了。但现在,我在他们的眼里却看到了惊讶,甚至崇拜的目光。
我们选了一家快餐店,店门是个外国胖老头,蓝红白相间的色彩拼出三个中文字:肯德基。很久没有吃汉堡包了,虽然不是很有兴奋,但还是勉强吃了一个。我吃得很少,5年来养成的习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但我却感觉到十分的孤独,只有瓜哥洛恢复记忆后的这半个月,才让我真正的快乐。但短暂的快乐就像风一样刮过,不再留下一点痕迹。
“我想去北京。”我忽然说。连我自己也吃惊这个想法,从小还没出过重庆的我,一下了提出要去北京,让兰若霖和宋佳都有些怀疑。
“去干什么?”若霖不自觉的问道,他没有看到旁边宋佳正在朝他使眼色,我也没有看到。我说,“我去找一个人。”
“哦。那需要我们帮忙吗?”若霖的关心体现着朋友的真诚。
“钱,我想向你们借5千块钱。”我毫不迟延的说道,但是若霖的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神情,他挪了挪身子,用眼睛求助的看向老婆,似乎这不是他的长项。
“猪猪,本来你的忙我们是一定要帮的。可是我们真的没有这么多钱,如果是一千块,我们还凑得出。”宋佳急忙替老公解围。我看着我最要好的朋友因为钱的事而不得不违心的拒绝我,我看着我最要好的朋友在我的面前局促不安,其实本来已经冰冷的心又稍稍的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怪,原本应该生气的我却非常的同情他。
“不用了。”我淡淡的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但他们却认为我在生气。
“小朱,我们真的没那么多钱,你也知道我们想明年春节结婚。还需要好大一笔钱,现在我们也为钱的事烦恼。不是我们不想帮你。”若霖解释道。
“我知道,我不怪你们。”我站起来想走。若霖却一把抓住了我,他看了看宋佳,又回过头很郑重的从怀里摸出两千块钱交到我手里,“我暂时只有这么多了。你什么时候走,我再帮你去借。”若霖一直不敢回头看宋佳,怕她责怪自己把准备结婚的钱都借给我。
但我看见宋佳的脸上不但没有怨恨和不满,相反还很欣慰的看着他。有什么比嫁给一个对朋友有情有义,在大事上有担当的男人更让人放心的呢。
以前宋佳一直在埋怨若霖,说他太软弱,没主见,能成什么大气?但今天,她很满意,把钱借给我虽然会延迟婚期,但这份友谊却不是钱能够买到的。更可喜的是,若霖突然间学会了一个男子汉的法则,主见和担当。
“对,我们想办法再给你弄3千块。”宋佳的话让若霖眼睛一亮,回过头看见她正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自己。那张可爱的憨厚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孩子般天真的欢颜,如果不是有很多人在旁边,他真想把宋佳抱起来转上几圈。
“谢谢。”这是我仅能说出的两个字,我不会把钱退回去,那些老套的情节现在对我已经免疫,但我也不想再让朋友会自己背上沉重的债务。我说,“这两千我会还的。其它部分你们不用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转身下楼离开了快餐店。
在经过门口那块大玻璃时,我才突然发现他们惊奇的原因,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胖乎乎的脸不在了,剩下一张瘦削的像雕刻刀划出来的轮廓清晰的脸,五官没有变化,但配在这样一张脸上,却显出跟以往完全不同的魅力和气质。更特别的是我的眼睛,我发现我的眼睛变得让人难以捉摸,里面有种深沉的经历过很多事一样的充满了沧桑和沉浮的光,还有一丝睿智和狡猾。
这还是我吗?当看见眼中紧抱着的灵魂时,我才相信这个很酷的男人不是别人。
难得自思的一笑,以前一直想着变酷,这样就好追女孩子了,可现在我却发现气质上的改变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好事。我在痛苦和绝望的追逐中,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还是以前那个不知烦恼,成天笑嘻嘻的胖小子。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认识瓜哥洛,不要和她在一起。但现在,这些都不可能了。我蔑视着旁边几个年轻女孩儿射来的崇拜的目光,把她们射来的丘比特之箭扔在脚下践踏着踩过。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发现自己习惯了5年的宁静生活,却像突然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有崩塌的危险。我怀念起那些清静的日子,怀念着瓜哥洛天真小女孩儿一样灿烂的微笑,怀念着她后来在山顶听我唱歌时那专注的神情。
“朱丹。”走过人群时,一个人在身后叫我,转过身,看到小伍正向我招手。
“伍磊。”看到老朋友出现,不自觉的露出带着微笑的表情,除了朋友,我不会对无关的人笑。
“走!”伍磊拉着我来到一个秘密的地方,拐了很多个弯,晃过无数的警察,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我下意识握住口袋里的钱,那是我去寻找瓜哥洛的希望,也是若霖对我的友谊。
最不想发生的事偏偏发生了,几个强盗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没有电视剧里老套的对白,也没有想象中见义勇为者的出现。只凭着我和伍磊两个人,面对六七个强壮的强盗。但当他们扑过来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没有害怕,我只是在想着保护这些钱,保护自己的希望和友谊。
搏斗并不激烈,当我拼尽了全力仍被打倒,在不知道是第几次趴下之后,奄奄一息的我仍把两千块钱紧紧攥在手里。
下雨了,雨水打湿了我的身体,混和着血水流到地上。伍磊也在一旁受了伤,他的伤不比我轻。看得出来,他很内疚把我带到这里,更害怕我会怀疑是他出卖了我。所以,他用不输于我的拼命精神搏斗着。
最后,我和他都被打倒了,浑身浴血像是浸过千年的战争。歹徒里也有人受伤,但他们始终占据着绝对优势。起初看到我们拼命的反抗,还有意的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把戏。后来,他们发现我们并不是为了这两千块钱在拼命的时候,开始有些害怕了。但他们仗着人多和强壮的身体,仍然将我和伍磊打得浑身是伤。
我没有遗憾,在失去知觉前一刻,我想我是幸福的。或许会去天堂骂,或许又能再见到她了。就这样,我渐渐的闭上了眼睛,雨水不断的击打着地面,我感觉不到痛了,任凭那些人的刀和拳头砸在身上。我似乎看见一双黑色的靴子,踏着雨水正朝我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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