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狮将军》卷一(7)黑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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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黑袍

      卡梅斯和维妮沿着大路向东北方前进,一直朝向伯尔尼城。春日的温和已经变得越来越强烈,路边的野草大片大片扩展开去,田野上就象铺了厚密的地毯,上面还有数不清的野花点缀着它。看起来,整个世界都已经完全苏醒,尽情吸收春天的活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夏天。

      人们也沾染了这种气息,变得热情许多。由于战争,许多田地已经荒废,但更多的时候,路边会有许多农民在辛勤劳作,一边唱着粗野而生动的情歌。土地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基础,也是他们精神的寄托。而且,他们很高兴能从逃难或死亡的邻居手中获取额外的田地。

      行路的旅人们脚步轻捷,互相打着招呼,或是一边开玩笑一边分享肉干和淡酒。商队络绎不绝,载着长弓山脉出产的上等葡萄酒,经由比斯蒙城运向伯尔尼。而从对面来的商队则多数载着来自狼血森林的优质毛皮,还有伯尔尼出产的特制香料,令整条路上都弥漫着怡人的芬芳。

      但卡梅斯和维妮无心欣赏路上的景致。为了掩藏行迹,他们加入了一个自由旅行团。这个团体实际上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其中有盗贼、妓女、穷苦的吟游诗人、靠技巧骗钱的三流艺人。队伍里甚至还有一个女占卜师,据说她曾为许多贵族指明命运的道路,但人们私下里都说,除了她时常蠕动的干瘪嘴唇,以及一副从不离手的塔罗牌之外,这个老妇人实在跟占卜这门学问毫无关系。她甚至连水晶球都没有。

      这支杂乱的队伍从来不会有固定的目标。不过,他们目前的计划是到伯尔尼城去,打算各施手段弄些银币,然后再次上路。

      于是卡梅斯和维妮就混在这群人中。白天,他们夹在队伍里,并肩前进,互相贴近—-因为队伍中有些小偷连同伴都不放过—-晚上则坐在火堆旁,吃着粗糙的食物,沉入各自的担忧之中。

      不过其他人并不象他俩这样满腹忧虑。这些流浪者早就体味到人生无常,所以每一刻都想着如何尽情放松自己,享受眼前的时光。每当夜晚降临,大家就会围着火堆大声谈笑,一边烘烤泛着臭气的疲惫双脚。吟游诗人唱着庸俗而刺激的小调,衣装暴露的女人们象蝴蝶一样来回穿梭,从每个男人杯子里喝酒,到处洒下毫无顾忌的笑声。

      有一天晚上,他们甚至组织了一次玩笑式的婚礼。一个醉醺醺的皮革匠—-他的真正职业是偷马贼—-被推举出来做新郎,他结婚的对象是一头母驴,披着临时拼起来的五彩斑斓的薄毯。人们拿揉碎的野花抛在皮革匠和驴身上,用石子和破铁片作为贺礼。他们还强迫驴喝了一碗酒。当这头驴喷着酒气昂头大叫时,所有人都开始大笑。

      婚礼最终发展成公开的调情晚会。似乎受了这喜庆气氛的感染,加上春天夜晚温馨气息的引诱,人们很快去寻找自己中意的异性。男人和女人结成一对对,围着火堆转圈,同时大唱情歌,和身边的临时爱人紧紧拥抱,说着肉麻的甜言蜜语,或是谁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

      卡梅斯皱着眉坐在一边,看着人们胡闹。为了不显得与众不同,他也跟着喝了几杯酒,但是在内心里,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所以转向一边,想跟维妮发发牢骚。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法师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似乎很欣赏眼前的场面。

      “你对这些有何看法?”

      “哦,我想他们很快乐。”维妮淡淡地回答。

      “这种快乐难道是有价值的吗?”卡梅斯指着不远处的一对男女,那两个人正在地上来回翻滚,气喘吁吁地拥抱着,争着要把对方压在下面。

      维妮回过头来看了卡梅斯一眼。当她开口的时候,语调中充满嘲讽。“别提什么价值吧,那对他们没有意义。你以为他们还能有所作为吗,这些被压在最底层的人?”

      “他们能够,只要肯认真去做!”卡梅斯挥着手,感觉酒意慢慢从喉咙涌上舌尖。“是他们自己放弃了希望!在我流浪的时候,从来没有停止追求目标!”

      “你的目标是什么呢?”维妮静静地问道。

      卡梅斯暂停了片刻。他的声音低落下来。“证明,”他说道,“我要证明自己的能力。你知道,我在家里……不被接受。母亲对我一直很冷淡,她的态度也影响到了我的妹妹。虽然父亲对我很好,但我还是受不了……所以我十四岁就离开家。我并不想向命运索求太多。我只想得到……”

      “认同。”维妮接下来说道。“你需要别人的承认和尊敬。这解释了你在战场上为什么能够不顾性命。”

      “是的。”卡梅斯点点头。“没有人在乎你,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比死都难受。我不想无声无息地度过一生。我要我的名字广为人知!但现在……”他忽然垂下头,把脸深藏在手掌中。“现在我不是骑士了。我失去了一切。”他模糊不清地说道。

      维妮看着他。她忽然惊觉她和他其实在某些地方很相象。他们因为各自的原因而离开家,各自寻找自己生存的理由。他们都曾流浪过,却都不肯屈服。只不过,卡梅斯选择了名声,而她则选择了力量。

      或许她和他都是命运的弃儿。维妮忽然感到淡淡的悲伤,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们呢?维妮在心里叹息着。

      她伸出手放在他的肩上。“别那么想,”她柔声说道。“还会有机会的。只要你不放弃。”

      只要你能活下去。维妮含着歉意望向卡梅斯。她知道她一定会跟他的母亲为敌,而如果卡梅斯选择保护母亲,她将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是的,她会那么做的。她会做得到。

      我可以做得到。维妮对自己说。

      卡梅斯并不知道维妮此刻的想法。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不愿在维妮面前暴露出脆弱。“谢谢你,”他嘶哑地说道,转头去看喧闹的人群。

      然后,为了掩藏内心的痛苦,他忽然反转过手,把维妮的手握在掌心。“他们确实是快乐的,”他做出高兴的样子,“这场面虽然有些……放荡,但却很轻松,也很自由。我想我们也可以加入。可以请你跳个舞吗?我只会一两种简单的,希望你不会笑我。”

      维妮默默注视着他。卡梅斯不安地低下头,感觉心里渐渐变冷。他几乎可以想象维妮毫不留情的嘲笑,以及恼怒而冰冷的眼神。

      然而就在他快要失去信心时,维妮忽然微笑了。

      “为什么不呢?”她轻声回答。“所有的人都在享受夜晚,除了我和你。我们最好不要太引人注意,不是吗?”

      她跟着卡梅斯走进人群。欢笑声立刻象潮水一样淹没了他们。有个女人过来拉住卡梅斯,被年轻人礼貌地甩开。另外两个男人贪婪地看着维妮,不过当他们看到卡梅斯宽阔的肩膀,以及衣衫下隆起的结实肌肉,就立刻把目标转移到其他女人身上了。

      维妮靠近卡梅斯身边,随着人群一起围着火堆绕圈。蒸腾的热力包围着她,而她并不曾忽略卡梅斯带着酒气的粗重呼吸,并且感觉到他体内的火焰比明亮的篝火更为强烈。

      她没有看到,有一双昏花的眼睛正从角落里盯着她。

      * * * * * *

      几天之后,这群旅行者来到伯尔尼城近郊。大家兴高采烈,向着远处布满尖塔的高耸城墙进发。然而,在离城几里的地方,他们被一队士兵拦住了。

      卡梅斯到前面去探听究竟。回来的时候,他满脸沮丧和恼火。“他们说不准入城。”他向维妮解释道。

      “为什么?”

      “据说最近有一些叛乱的农民在闹事。”卡梅斯耸耸肩。“我看不是这样。那些士兵不是普通的卫队,而是正规的军人。他们显得很紧张,而且,”他远远指向城墙,“伯尔尼似乎有点不对劲。城上的守备不应该有这么严。听说王上前几天还派了信使过来。”

      维妮暗自思索这情报的意义。法提克王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而且也曾答应过,除非接到她的消息,否则不会插手关于诅咒之石的事。但是她曾告诉过法提克王,她将和卡梅斯路过伯尔尼城。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她很快就推断出一种可能性。

      法提克王一定给伯尔尼的领主下过命令,要肃清附近的可疑人物,尽量为她扫清障碍。

      这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可以不进入伯尔尼城,而直接去向她的目的地。

      “今晚还是得露营,”卡梅斯懊恼地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进去。”

      “没关系,”维妮回答,“我们可以等。会有办法的。”

      整个晚上维妮都躲在自己的帐篷里,思考着用什么方法可以劝说卡梅斯改变路线,又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怀疑。不过,维妮很快就发现自己运气实在不错。她所寻找的理由,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午夜刚过,维妮就听到了“理由”的脚步声。

      实际上,是她的使徒向她传递了警讯。三个黑色的人影悄悄潜入宿营地,行动比野猫更安静,幸好她的夜枭一直在夜空中盘旋守卫,否则即使她并没有睡着,也不可能发觉他们。

      法师躺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她听到利刃划开帆布的轻微声响,然后一股奇异的香气涌进狭小的帐篷。维妮知道这是一种令人昏睡的药剂。由此她又猜到,这一定是纳尔撒大公派来的刺客,想要活捉她回去。

      对方等了一会儿,留出时间来让迷药生效。然后,三个人影无声地潜进帐篷,其中一个熟练地从腰间解下一团东西,把它展开成一个很大的袋子。

      接下来他们惊讶地发现,那女人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同时低声吟着咒文。迷药并没有起作用,反而是他们自己感到头晕目眩。

      他们几乎立刻就睡着了。

      大约一个小时以后,维妮小心地走出帐篷。她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叫上卡梅斯马上离开。

      从刺客口中得到的消息令她困惑。伯尔尼城附近并没有黑袍法师出现—-实际上,因为黑魔公会没有采取行动,纳尔撒大公还相当恼火。但维妮知道泽塔尔尼绝不会放过她,并且几乎可以肯定,黑魔公会必然有办法获知她的踪迹,至少可以追查到她的路线。她的同僚们不见踪影,这只有一种解释—-泽塔尔尼必定另有阴谋。

      她皱眉思考着,快步向卡梅斯的帐篷走去。但她忽然停了下来,戒备地望向旁边。

      那个老妇人正坐在一个树桩上看着她。

      “你想要连夜赶路吗,女孩?”占卜师说道。“这条路会很黑暗。你要小心。”

      维妮盯住对方。月亮半掩在乌云之后,借着幽暗的光亮,她看到老妇人手中摆弄着一副塔罗牌。

      “要占卜一下吗?”

      “不,谢谢。”维妮冷淡地回答。“我没有钱。”

      “我不会收你的钱。”老妇人颤抖着站起来走向维妮。“占卜是种有趣的游戏。但大多数人把它搞得很无趣,因为他们的命运太平常。一只瞎眼的老鼠也能看出他们能走多远。”她意味深长地把手指举到面前摇晃。“可是你不同,女孩。我会免费为你占卜,只为训练我自己的感觉。我可不想让灵感因为太久不用而渐渐消退。”

      “我没有兴趣。”维妮不带感情地说道,随即转身走开。

      老妇人在维妮背后发出粗哑的干笑。“失去兴趣就等于失去活力。容我提醒你,被欲望蒙蔽住双眼,就会对心灵的呼唤充耳不闻。不要做蠢事,女孩!”

      维妮蓦然转身,径直走到老妇人面前。占卜师把手中的牌递出去,然而维妮忽然挥手把它们打飞,让牌卡在空中四处飘落。

      “你也不要做蠢事!”她恼怒地低吼。“别再烦我!”

      老妇人并没有吃惊,却现出奇怪的笑容。她看着维妮快步走远,出了一会儿神,这才低头收拾地上的牌张。但她并没有把它们捡起来,而是让牌面都翻向上,同时保持原来的位置。她凝神思考着,表情越来越严肃。

      过了好半天,老妇人才抬起头。她枯瘦的身躯佝偻着,似乎因为过度疲劳而站不稳。显然,这个临时洒出来的牌阵十分耗费心神。

      “真是复杂,”占卜师蠕动着干瘪的嘴唇,喃喃自语。“看起来这关系到许多人,甚至会影响到一个时代。难道说……”

      老妇人不可置信地摇摇头,目光停留在手中余下的四张牌上。她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好啦,现在来看看你自己的命运,女孩。”占卜师自语道,依次翻开最后四张牌。“力量。嗯,似乎这正是你追求的东西。下一张,杖之七。看来你会有一场争斗哪。对手是敌人还是你自己的内心呢?再下一张,逆位的高塔。这是一种征兆吗,或是预示着你要面对一些东西呢?等一下再说。先来继续往下看……”

      老妇人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她昏花的眼睛骤然闪亮,从皱纹纠结的眼窝里盯住最后一张牌。占卜师似乎被什么东西震惊,突然间失去了冷静。

      她愕然呆立片刻,随后迅速从袋里掏出一些灰色粉末,把它们洒在地上,形成一个边缘波动的六芒星。然后她跨到这图形中心,吟出几句咒文,粉末顿时燃起暗蓝色的火焰。

      “温迪那克城!”老妇人说道,然后就和幽暗的火圈一起消失了。

      没有人听到这个地名,因此也不会有人猜到老妇人跟魔法王国陶比拉会有什么关系。

      那最后一张牌安静地平躺在地上。实际上,它并不归属在牌组中,甚至根本不是塔罗牌—-它只是一张没有任何图案的硬卡,用来保护牌张。它本来不该被一起拿出来。对于一般的占卜师,这是个低级的失误,但是老妇人出身于陶比拉五大皇族分支之一的隆巴迪诺家族,这个家族在星象和占卜学方面相当精深。她知道,任何一张牌都有特定的意义,即使是这张根本不该出现的“牌”。

      那是一张黑牌。

      * * * * * *

      卡梅斯放慢脚步走上山丘。他站在坡顶的最高处,随即回忆起这也是他童年时经常眺望远方的地点。眼前的景象对他来说是如此熟悉,似乎十年来从未有过任何改变。下方不远处就是许多简陋的房屋,就象田野上竖起一大片灰黄色的泥块。再往前,西斜的阳光照着几道低低的山峦,墨绿色的树林一直延展到接近山顶的地方。卡梅斯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伐木的声音。

      这就是他出生的地方。他已经离开了十年。记忆的画面飞速掠过他的脑海,许多种感觉交替冲击着他,几乎令他晕眩。

      卡梅斯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也是当年他愤然离家时从未想到过的。

      不管家庭曾给人带来什么感受,它始终是一个人心灵的根基。或许催人前进,或许令人堕落,但人永远无法抛开家庭的影响。

      这一刻,卡梅斯心中突然被激动充满。他几乎要欣喜地冲下山坡,立刻见到家人的面容。但他还是控制住自己,转回头去。伯尔尼城在地平线尽头沉默地耸立,而维妮的表情也象遥远的城墙一样,平静而难以捉摸。

      卡梅斯示意维妮跟上,然后沿着山坡向另一侧走去。他们经过一段破损的土墙,几片杂乱生长的灌木丛。一路上,卡梅斯不时停下来,在周围寻找自己生活过的痕迹。他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又回到童年的时光,脸上时而兴奋,时而悲伤。维妮注意到他皱眉的次数远比笑容要多。

      然后他们来到一间低矮的小木屋前。它孤独地藏在山坡后面,远离下面的村落,另一边对着稀疏的树林,更远处则是一大片崎岖不平的乱石堆。

      维妮跟着卡梅斯进了小屋。当卡梅斯伸手推门时,身体微微颤抖。他站在狭窄的屋子中间环视四周。在维妮看来,一个岩洞也不会比这里差多少—-屋里只有积满灰尘的壁炉、生锈的斧子,以及几条铺在地上的木板,看起来象是睡觉的地方。这里甚至连桌子都没有。

      “这屋子本来属于一个石匠,”卡梅斯解释道,“他临死时把它送给了我父亲。有时候我就住在这里。”

      即使维妮在黑魔公会中适应了简朴的生活,也不禁感到惊讶。“你住在这种地方?”

      “本来是有些摆设的,我猜父亲是把它们搬回去了。”卡梅斯从朽烂的窗格里望向山坡下的村落。“小时候,每当我不开心,就跑到这儿来。我在家里总感觉有压力。到我十四岁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住,于是就离开家了。”

      “你母亲把你赶出来?”维妮推测道。

      卡梅斯摇摇头。“她不会那么做。是我自己要离开的。实际上她是很善良的人。只是,她一直不喜欢我。我记得告诉过你,”卡梅斯苦笑着说道,“她说我出生的时候,天象很不吉利。所以我代表了灾祸。我不相信,可是又不敢否定她,因为她的预知能力一向很准。”

      他转向维妮。“我很抱歉,今晚我们只能在这里凑合一夜。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会带你回来,认识我的家人。现在我不准备回家去。我担心给他们带来麻烦。”

      你已经给他们带来麻烦了,维妮想着。她走到卡梅斯身边,和他一起遥望夕阳下的村庄。

      “哪个是你的家?”

      “在这里看不清。不过其实很好找。我母亲会在院子里种上许多银莲花。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每年还要去废塔采摘,家里的花已经够多了。”

      卡梅斯指着村庄后面的矮小山峰。“就在那边。那座塔非常残破,简直象一大堆烂石头。那没什么可看的。我想,就算它完好无损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太吸引人。”

      他只顾说话,并没有发觉维妮眼中异样的狂热。

      * * * * * *

      短暂的黄昏很快来临,然后就是漫长的黑夜。在很多星象师和占卜师眼中,这一夜是个不安的夜晚。往日皎洁的月色蒙上一层颤动的灰色云翳,莫巴瑞克费力地升起,光芒黯淡,相反地,迪俄普斯的星座在群星中十分显眼。这滴血的手悬在空中,照耀着阿拜迪恩大陆上所有敬拜黑暗的生灵—-或是死灵。

      晚餐是简单的干粮、肉干和清水。这之后,卡梅斯打扫过地上的木板,铺上干草和薄毯,安排维妮休息。他自己则垫着包裹,靠在壁炉边闭目养神。他对这种艰苦的状况毫不在意,不过维妮的适应力看起来也并不比他差。法师很快就悄无声息,看样子是睡着了。

      然而卡梅斯始终无法入眠。潮湿的夜雾飘进破窗,在他头发上结成水珠,慢慢往下流。卡梅斯不断变换着姿势,试图让自己沉入梦乡,最后却只能放弃。他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终于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灰蒙蒙的月光射进小屋,落在维妮身上,而她的脸则隐没在黑暗中。卡梅斯发现自己的目光投向维妮的胸口,不由自主地数着她的呼吸。她的头发散落着搭在肩头,乌黑发亮,更衬出颈项的洁白。

      卡梅斯走过去帮维妮盖好肩膀,然后看着她恬静的睡姿,叹了口气。

      “我该怎么做?”他自语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你一定来自某个高贵的家族。我看得出来。我可以对你说出我的感觉吗?”

      他在维妮身边坐下。从她身上散发出的芳香盖过了屋子里的霉味,如同精灵在沼泽地里飞舞。

      “你很美。”他继续说道。“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是你的信念在吸引我。我不知道你要追求什么。但是很明显,你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不会轻易放弃。你很勇敢,也很坚强。很少有女人有你这样的特质!”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发觉自己的话正从心里而不是喉咙里冒出来。

      “你一定承受着很大压力。我愿意帮你分担!不只是眼前这次任务,也可以在未来。我会愿意一直保护你,不管到什么地方。哪怕是深渊魔域!哦,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维妮!这不需要任何理由来证明。我多么希望你能敞开心扉接受我……”

      维妮忽然睁开眼睛。卡梅斯尴尬地僵住。她的双眸藏在月光的影子里,如同阴沉的夜晚,静静注视着他。

      “我……我很抱歉……”卡梅斯嗫嚅着。“抱歉打扰你睡觉……”

      他感到脸上发烧,想要站起来走开。但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拉住了他。当他回过头,发现维妮眼中起了变化。遮盖天空的乌云散开了。清凉的雾气涌过来了。星光在黑暗中悄然闪现。

      “你想要我敞开心扉?”她柔声说道,手臂温柔地勾住他的脖子,让两个人互相贴近。就象突然爆起一团火焰,两个人都被烧得全身发烫。她轻声叹息着,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把卡梅斯的手拉近自己胸口。

      “它已经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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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黑暗中响起粗重的喘息,如同时断时续的海潮。两个身躯互相缠绕,似乎原本就是一体,在长久的隔绝之后终于重聚,从此再也不分离。泪水和汗水混杂着汇成一道道小溪,维妮散乱的长发如同这溪流中轻柔摇摆的水草。而朦胧的月光悬在窗外,象是深远夜空中神秘的眼睛,向世界投下亘古未变的平静目光。

      薄毯的波浪渐渐止息。维妮坐起来抓过袍子,并没有披上,只是把它随便裹在腰间。然后她离开卡梅斯,起身走到窗前。

      “你会着凉的。”卡梅斯关切地说。他的目光痴迷地跟随着维妮,舍不得离开她优雅柔美的曲线。几颗汗珠顺着她的肩膀慢慢向下滑落,象是银色的珍珠。

      然后他突然听到咒语吟颂声!在他搞清状况之前,身体已经变得沉重无比,四肢僵硬得无法移动分毫。

      “别担心,”维妮转过身,面对卡梅斯惊愕的表情。月光照着她光滑的皮肤,并没有呈现出缎子般的光泽,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白。当她走近他,目光似乎正看着某个遥远的地方。

      “听我说,卡梅斯。你还记得你右耳上伤痕的来由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跟你对我施法有什么关系……”

      “回答我!”维妮不耐烦地打断他。

      卡梅斯想要耸耸肩,由于身体无法活动,只好无奈地抬起眉毛。“我记得,”他回忆着说,“九年前,有个村庄遭了瘟疫。人们把罪责归到一个女孩身上,想要打死她。我救了那个女孩。她……”

      他忽然震惊地盯住维妮。“别告诉我那就是你!那个黑袍法师!”

      “黑袍法师学徒。”维妮更正道。“我那时刚加入黑魔公会不久。否则那些村民怎么能伤到我!”

      “我不相信。”卡梅斯喃喃说道。

      “而在那之前,我是法提克王国的公主。”维妮不理睬他,继续说下去。“纳尔撒大公是我叔叔。他和我母亲……偷情,因此我父亲,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国王,下令处死我母亲。这就是我离开家的理由。”

      卡梅斯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一连串的事情完全把他弄糊涂了,以致于他在听懂维妮的话之前,脑子就陷入混乱。

      维妮看着他。她知道接下来的话会严重打击他。但事已至此,她不想再隐瞒。

      “这次任务的目的,确实是要取得一件魔法物品。但是要拿到它,我需要你母亲的血。因为她是光明圣女的后裔。你也一样,卡梅斯,虽然你的血统不会象你妹妹那样纯净。不必那样看我。我不会伤害你母亲,除非她不肯合作……”

      “别说了!”卡梅斯打断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有幽默感,但这也太过分了。”他脸上现出古怪的笑容,语调中却充满求肯。“你故意编出故事来吓我,想看我出丑,对不对?告诉我,维妮,你是在开玩笑……”

      维妮的答复是伸手在空中划了个椭圆。淡蓝色的光晕随着她的手指浮起,凝结成缓缓动荡的光轮。维妮从次元门中取出小木箱。她珍惜地抚过每一样东西。她的乌木短杖,镶黑水晶的骨质项链,还有她的黑袍。

      她抛掉腰间的深紫色长袍,把黑袍罩在身上,再戴上黑水晶项链。乌木短杖顶端,五彩斑斓的水晶和宝石映着硕大的黑玉,放出跳动的光芒,似乎很高兴重回主人手中,迫不及待地要显示力量。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卡梅斯绝望地低语。“见鬼!我怎么会爱上你!”

      维妮走向他,弯腰在他额头轻吻。然后她退开两步,神情回复到平时的冷漠。

      “我不喜欢欠债。你救过我,所以我也给了你补偿。说到感情,”她冷冷地说,“我们之间本来不会有感情。那只是我的魅惑术。”

      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出门。她朝着山坡下沉寂的村庄,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开始小跑,甚至忘了自己本可以用法术传送过去,完全不必走路。喜悦和激动溢满了她的脸庞。

      然而她还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屋已经隐没到山坡后面,只露出一点顶部。突然间,她的眼眶不争气地湿润了。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他是光明圣女的后裔。他不会爱上黑袍法师。他会喜欢我,只是因为魅惑术。

      就是魅惑术。她恼怒地想。

      她必须要让自己确信这一点。

      * * * * * *

      维妮毫不费力就找到了卡梅斯的家。整个村庄的人都已入睡,曲折的土路上没有任何人影,但她不需要也没打算找人来问。跟随着银莲花的香气,她很快来到一个独立的院落前。

      这院落和别的房屋一样破旧,惟一的不同点是,它没有用木桩做围篱,而是用一圈土墙挡住人的视线。它孤零零地建在一块稍高的土坡上,跟其他房子保持着距离,似乎主人不愿与人接触。

      令维妮讶异的是,院门竟然是敞开的。

      她迟疑地走过去向里面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大片银莲花,如同深紫色的艳丽地毯,几乎铺满了半个庭院。右手边则是几间旧屋,窗口黑漆漆的,没有灯光。和平常的农家一样,这院子里也有马厩、猪栏,以及其他一些农具,杂乱地散布在各处。

      维妮忽然吸了口冷气。在花丛中间,有个东西亮了起来,射出刺眼的白光。她马上分辨出那是一颗水晶球,有两个拳头那么大,放在某种金属支架上。一个女人坐在花丛里,粗布衣服裹着瘦弱的身躯,正抬起头来看着她。

      “你来了。”那女人平静地说道,甚至还微笑了一下。

      维妮一瞬间几乎无法动弹,心中被恐慌塞满。她知道我要来!她一定做了准备!

      然而法师马上就控制住情绪。她本来也没想对方会乖乖让她取到圣女之血。早晚都会有一场战斗,而她也对自己充满信心。

      维妮深深呼吸,然后缓步上前。她的黑袍拖过地面,渐渐向那女人接近。她小心地踏进花丛,银莲花被黑袍扫开,又在她身后重新聚合,淹没过她的小腿,夜露透过袍子渗进来,令她的肌肤一阵轻颤。

      “我一直在等你。”水晶球后面的女人说道。“你的同伴呢?他怎么不进来?”

      维妮差点笑出声来。“你的预知能力确实很强。”她的语气半是尊敬半是嘲讽。“哦,我确实有个同伴。你一定猜不到他是谁!他就是……”

      法师忽然愣住。和对面的女人一样,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立刻因为惊讶而呆住。

      一个黑影象是飘浮着进了门口。他给人的感觉很苍老,看起来却又象个年轻人,右手握住一根金色法杖,锈红色的嘴唇中露出两排灰白牙齿,似乎总挂着一丝友善的笑容。然而维妮知道,藏在这笑容后面的心肠比蝰蛇还要狠毒百倍。

      “泽塔尔尼!”维妮低叫道。

      那个人向前走了几步,先是望向水晶球后面的女人,再把目光收回到维妮身上。

      “你好,我亲爱的徒弟。”他和蔼地说道。“我一直很惦记你呢。”

      #15029
      eidoloneidolon
      参与者

        然则这回是没有第六章哑:D

        开始考虑偶是不是到什么地方去把漏下的转过来……

        #15030
        乌雷诺斯乌雷诺斯
        参与者

          倒!
          可能是要贴的地方太多,凤凰已经晕了,我也有这种感觉,满世界贴很容易漏掉一处半处的……

          #15031

          不过绯罗那里他到是贴全了的说…………
          怎么好象我们在灌水?
          呀,凤凰呀,那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文笔不是我有资格评论的了,不过,卡梅斯感情总觉得转变的太快了的说……

          #15032
          樱舞月华樱舞月华
          参与者

            @乌雷诺斯 wrote:

            倒!
            可能是要贴的地方太多,凤凰已经晕了,我也有这种感觉,满世界贴很容易漏掉一处半处的……

            话是说得不错,不过……好象我没见人家追你的文像追凤凰的那样紧呢?

            我承认我在灌水,MS兄,我一定下不为例。

            #15033
            乌雷诺斯乌雷诺斯
            参与者

              @樱舞月华 wrote:

              话是说得不错,不过……好象我没见人家追你的文像追凤凰的那样紧呢?

              我承认我在灌水,MS兄,我一定下不为例。

              我不灌水,所以我不回这个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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