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新房客(附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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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一如既往地溢满了醉人的酒香,混合了喧闹的声音,我和我的女招待们穿梭在这种气息独特的空气中,为那些买醉的人们送上一杯又一杯的酒水,还有精致的食物.
      人声的喧闹和蜜酒的芳香,和我的耳鼻零距离地接触着,却又像从另一个时空传送而来那样的空灵飘渺.
      也许是我太习惯这种气息了,习惯到麻木.
      从为第一个客人端上第一杯麦酒的那一天起,我便在这里,不知度过了多少个相同的白天和相似的夜晚.
      “诺特拉小姐,一杯蓝莓酒!”
      “好的,马上就来!”我微笑.
      从昨天起,我生活的平淡旋律开始因为有了跳跃的音符和动人的节奏而不再平淡,耳中不再只有人声的纷扰和玻璃杯碎裂的声音,我可以清楚地听到我体内血液的流动,还有带着微笑的呼吸,如此美 妙.
      我的房间里,住进了一位新房客.
      他静静地一言不发,带着不朽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注视我,一如我凝望着他.
      从来也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魔法师,从来也没有.
      更没想过自己会一见钟情.
      但那一天改变了我的全部,包括我的生存规则――我一见钟情地爱上了那个魔法师.
      他的出现,像月亮一样,照亮了我灰色的世界,死寂的天空.
      人们都说,法师是没有爱情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他们用尽一生的精力去钻研那些一生也钻研不完的法术.每个法师都有着无限膨胀的野心,这野心随着法力的增强而增长,吞噬着他们的一切:良知,天性,热情――还有爱.
      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的法师,是这个国度中格格不入的一部分,同时亦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的酒店也不时地有法师光顾,幸而他们习惯于独来独往,否则我真不敢想象数个法师坐在这里,使这不大的空间冰冷阴森有如坟墓一般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他们习惯要一杯葡萄酒,坐在角落里,冷然若冰的神态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一个酒客和他们搭讪,更别提聊天了.连这里最蹩脚的女招待也知道不去和他们说一句话哪怕只是打个招呼.
      昨天是难得一见的坏天气,大雨倾盆,使本该嘈杂热闹的酒店冷清了下来.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桌前喝酒,以不高的音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那个法师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的兜帽遮住了大半个脸,我没有看清他的样貌.
      我没有再多看他一眼.没有谁会把目光锁定在一个法师身上超过三秒钟,因为那只会使你的身体覆盖上千年的冰霜,蒸发掉最后一丝热气.同样也没有这个必要,在法师以外的人看来,所有的法师似乎都大同小异――心神的过度耗费使他们骨瘦如柴,夜以继日地研习魔法使他们体力透支形容枯槁,甚至可以透过轻薄如纸的皮肤看见过度紧张的血液流过他们纤细的血管.
      他的斗篷是夜的颜色,那种糅合了死寂灰,深沉黑还有诡谲蓝的夜色,包裹着他干尸一般的躯体.
      离他较近的那个女招待打了个寒战,很明显她是看了他第二眼.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听到他的吩咐后,端起一杯葡萄酒走到他的面前.
      我低着头,把酒轻轻地放在他的桌子上,和那个不谙世事的女招待不同,我没有看他兜帽下的脸,而是匆匆转身准备离开.
      “你的手,很美.”
      不由自主地,我打了个寒战,和那个女招待一样轻轻地抖了一下身体,尽管我并没有看那个法师.
      他开口说话了!
      除了法师,没有谁会发出这种低沉阴冷的声音.然而,他是在和我说话么?
      环顾四周,客人们依旧心不在焉地闲聊着,间或和女招待们开着并不高雅的玩笑,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有法师存在的灰暗角落.
      当我肯定那个法师是在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没有立即去看那个法师,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双手.
      我的战士父亲没有儿子,只有我一个女儿,他非常希望我成为像他一样出色的战士.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开始教给我各种战斗的方法,带我去遥远的森林砍杀树妖.
      令他失望的是,我一天比一天厌恶这种生活,随着自我意识的逐渐清晰,我开始叛逆地抵触他,甚至公然地反抗他.
      他愤怒地惩罚我,把我一个人丢在永无天日的暗影森林里中;关在深得没有尽头的岩洞里;最残忍的一次,他用柔韧的藤蔓把我缚在树上,迫使我用双手和那些被激怒的树妖战斗.
      这一切,都是为了唤醒我体内战士的血液――他一相情愿地认为.
      在我不屈不挠地抗争下――不是和那些魔鬼训练而是和我的父亲,我胜利了.父亲放弃了让他唯一的女儿成为战士的念头,从而有了今天的我和我引以为傲的小酒店.
      这些噩梦般的过去并非没有给我的身心留下痕迹,最直观的便是那双令我自己都望而生厌的手.
      它们修长纤细却并不美丽,指骨的轮廓清晰可见,对皮肤的支撑一目了然,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那段不愿回想的准战士生涯.
      我不知道这双手的美感何来,可刚刚被赞美的,恰恰就是它们.
      下意识地,我坐了下来,在法师的对面.
      为什么要坐下来?!
      当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坐在一个法师的对面时,一阵寒意贯穿了我的全身.
      偷偷地望向他,我随时准备在愠色浮上他那张惨白的脸时溜走.
      却意外地发现那张脸上的神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柔和,柔和得我在和他四目交会时,竟忘记了恐惧.
      雨渐渐停息,没有人注意到天的尽头,印上了彩色的虹.
      他静静地一言不发,带着不朽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注视我,一如我凝望着他.
      “她的手,和你的一样漂亮.”沉默良久,他缓缓开口.
      我似乎失去了一切言语,像被割去了舌头的人鱼.我看到天际那片彩色的虹,映进了他无神的双眸.
      原来法师也是有爱情的,至少有这样的法师,他就是一个.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的我很可能是一个弓箭手,吟游诗人――或是别的什么,总之不会是魔法师.”
      他开始诉说起他的故事,从他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刻起,我所有的惊诧和疑惑,全部化作最细心最安静的倾听.
      弓箭手的她不喜欢法师,我便放下了成为法师的想法――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那一年我十一岁,初学法术,正打算将毕生心智交付于伟大而高深的魔法时,我认识并爱上了她,这改变了我的初衷.
      我笨拙地拿起了弓和箭,射箭的姿势令她笑得前仰后合.换成以前我早就丢下这些劳什子一头扎进书卷中研习魔法去了,可那时的我却更加愿意张弓搭箭射向天空,尽管极偶然地会以箭身擦过血咒鸦的身体,,飘落几片羽毛,更多的时候我什么也射不到.
      也许那些箭,射断的是她心中的瑶琴,不然不会抖落那许多悦耳的音符.
      如此看来,我也不失为一个神箭手呢.
      年少轻狂的日子过得宠辱不惊,时光如穿岩流水一般,一点一滴,令人们不知不觉却在回望时错愕于它的雕琢.
      我和她手牵手地走过寂静的树林,走过辽阔的平原,走过春夏也走过秋冬,再走进神圣的结婚礼堂,整个行程,消磨了十年时光.
      这是意料之中的.婚礼的教堂在我们看来,和那些树林平原并没有什么不同,仅仅是我们两人牵手走过的必经之地而已.
      却也是意料之外的.如果我在十一岁的时候就预知这一天的话,我无法想象这十年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会是怎样的煎熬.
      婚礼的交响曲还没有结束,却倏地渗入了不和谐的调子,这时我们只来得及匆忙为对方套上指环.她的手,和你的一样美.
      噩耗传来,她的母亲被尸人掳去,而这一切,居然是她的父亲一手策划的!
      她呆立当场,和戛然而止的交响曲一样地茫然而无助.不过这种情况只持续了十几秒,然后我看见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埋骨之地――尸人的巢穴.
      慌乱中我只顾着拿起她的弓箭追赶她,不知道她是否流下坚强的泪水.追赶中她身上一处耀眼的光芒引导着我,是那枚指环,我们爱情的见证.
      在法师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注意到了他那瘦骨嶙峋的右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紫水晶指环,那迷人的星形水晶依靠不甚明亮的灯光展示着自己神秘的光彩.
      如果没有他的故事,我会以为那不过是一枚附了魔法的指环而已,也许还会奇怪他为什么不像其他法师一样戴上三五个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我知道那颗紫水晶上附着的,并不是魔法,而是永不褪色的爱情誓约.
      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自己的手,那双被他称赞过的手.在他描述爱情的时候,这些有关爱情的语句,已在我心中凝成了花朵,绝美却罪恶.我多么希望我的右手无名指上,添上那枚象征誓约的水晶指环.
      法师当然不知道我的想法,他专注于他的讲述,旁若无人.
      “尸人并不难对付,他们的攻击,无非是在侵袭人体的同时,吸取人的精气罢了.只有被吸干精气的人,才会同化为尸人.”
      “但你当时并不是个法师……”我想起了父亲曾经对我讲述的职业属性.
      他点点头,肯定了我的说法.
      在魔法面前,这些尸人根本不堪一击.可当时的我们,仅凭借着物理攻击,对抗着这些在我们眼中异常强大的敌人.对于这些不死生物,我们对他们造成的伤害,除了进一步激怒他们之外毫无作用.
      当我们已经虚弱不堪的时候,我想到了逃走.
      我向她示意,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个无奈的办法,就在我们准备逃离这群尸人的时候,她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看到了她的母亲.
      那和她相似的美丽面庞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仅能辨认相貌的憔悴容颜,昔日丰满性感的身躯也变得干燥枯萎.
      很明显,她已被同化成尸人,失去了所有属于自己的意志,恶狠狠地扑向自己的女儿.
      她用力地摇头,想把这一切从脑海中赶开,面对母亲,她始终不忍心出手攻击.
      而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自己母亲的尸体噬咬,娇嫩白皙的皮肤流出乌黑的鲜血.我知道,冒昧地出手只会加速她的死亡,同时葬送自己的性命.
      我并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只可惜,我的死并不能换来她的生.
      此时的我开始拼命回想我曾学过的法术,努力地将关于魔法的记忆在头脑中拼凑得完整.但时间已不容许我这样做了,她的皮肤,已经开始呈现失水状态,我知道,那是尸化的开始.
      匆忙中我凭借记忆念出了咒语――我最有把握的那一段.
      它生效了,连她母亲在内的尸人全部被冻结,紧接着化为冰尘,灰飞烟灭.
      可是,我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问题,魔法的攻击对象,是除我以外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她.
      我就这样亲眼看着她,在我的面前化为空气,无影无形地消失.
      在我为自己施错魔法懊悔不已的同时,我亲身体会到了魔法的强大与深邃.那时起,我决心成为最强的魔法师,守护我最心爱的人和我们的爱情――尽管她已经不在了,可我们的爱情,却是永恒的.
      十年来,我没有忘记她,我甚至还能感觉她的吻,如此的强烈,仿佛从不曾离去.
      偌大的埋骨之地,只剩下我一个人.那场激烈的战斗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当我竭力使自己信以为真觉得可以回教堂继续我和她的婚礼时,我在地上找到了这个――
      法师摊开手,在他的手掌中,躺着一枚与他戴在右手上一模一样的指环,星形水晶的紫色,仿佛有生命一样不停地流动变幻着.
      在静听他故事时,我手中也拿了一杯葡萄酒,他的故事使我无心品酒,那应该不是他的故事而是他,对我全部心神的吸引.
      他的讲述结束后,我才将手中的杯子贴近唇边,让半透明的血色液体流进我的口中.
      葡萄酒微辛的味道并不适合我,我平时只喝清水的,但今天我却选择了葡萄酒.
      我必须这样做.
      他也开始端起酒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掌心那枚指环上.天边的虹色逐渐地变浅变淡,法师眼中的色彩,却越发地浓郁起来.
      “为什么,不试着重新开展一段感情呢……”望着轻啜葡萄酒的法师,我鼓起勇气开口,”比如……和我……”
      他如锥的目光刺向我,直刺入我的心――在那里,绝美邪恶的爱情花朵还没来得及舒展它最外层的花瓣.
      “留下来……好么?”我的声音比心中最脆弱的那根花蕊还要脆弱,我怀疑听到这种呢喃的只有我一个人.
      他听到了.
      那片有色彩的虹影,迅速从他双眸中消失,如同消失在天际的虹一样无影无踪,去过无痕.
      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知那种神情是嘲讽还是蔑视.
      在他站起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他面前的酒杯被打翻,晶莹的葡萄酒像红色的灵魂一样溢出即将碎裂的玻璃杯.他的斗篷拂过我的面前, 我再一次看到了他的脸,感到身体覆盖了千年的冰霜,最后一丝热气消失殆尽.
      我却还是伸出了僵硬的双手,让法师斗篷上夜色一般的死寂灰,深沉黑还有诡谲蓝悉数落入我冰冷的怀中,一簇闪光稳稳地跌进我的手心.
      像对待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醉鬼一样,我用衣袖拭去法师嘴角流下的红色液体――相信我,那不是葡萄酒,然后拖着他走上盘旋的木楼梯,有些陈腐的木板发出比平时更大的咯吱声.
      我没有把他拖进客房而是拖进了自己的房间,放进舒适的躺椅中,让他以习惯的姿势平静地坐着.
      “我知道你会留下的.”我伸出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他曾托于掌心的那枚指环,紫色的星形水晶流光婉转,鲜艳欲滴.
      表白的结果,是我预料之中的.如果他答应我那我才会不知所措呢.
      请求也好,挽留也好,不过是一个“爱的程序”罢了.只要他喝下我趁他忘我讲述时换过的葡萄酒,他就会留下的,我相信这一点,正如我相信我的毒药.
      “太多人以不同的方式追逐着他们心目中的永恒,却没有人相信,只有死亡才是真正的永恒.当生命之火熄灭时,永恒之光才开始亮起.”我对他说,用戴着水晶指环的右手覆着他的右手,抚摸着他无名指上的那枚指环.
      “如果她在你心中,是无法湮灭的永恒,那么,现在开始,你也将成为我的永恒.”
      两枚完全相同的指环交会,撞击出一个无可比拟的完美音符,它就是我心中那朵花绽放的声音,象征着亘古不变的永恒.
      我微笑着向我爱的法师献上这朵绝美的爱情之花.
      他静静地一言不发,带着不朽的表情.我知道他在注视我,一如我凝望着他.

      #28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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