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人偶师物语

夜晚的天空泛着沉甸甸的蓝，利刃般的闪电愤怒地划过天空，闪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痕。接着雷声骤响，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带着朦胧的水气，织就着弥漫天地的帘幕。
奴影跪在泥泞的土地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滴淌， 皮肤因为寒冷而略显苍白。她机械的用手指使劲抠着面着的墓碑――似乎要将它穿烂了一般。虽然如此，她的神情依然平静，水色的双眸看不出一丝愤怒和怨恨。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用力的触伤中，竟然没有滴出鲜血，仅泛出了细细的裂痕――她是一个人偶。
“今天就工作到这儿。”雨颜小心地绕过地上的污水，缓缓走过来。她浑身上下都是惹眼的火红――甚至连发和眼瞳都是。从远方看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是的，主人。”奴影停手，近乎虔诚地站起身，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晚上再为你修补破损的地方――”雨颜顿了顿，近乎无情地说，“现在，你去准备晚餐。”
“是的，主人。”奴影的嘴角划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却被暗夜藏匿住，没有被雨颜发现。
奴影转身离开，渐渐消失在无际的雨雾中。

“青末……”
雨颜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蹲下身，双手缓缓滑过他的墓碑。
晚上的寒气和雨水使墓碑冰冷无比，雨颜却依然温柔地、缓缓地触摸着。
“为什么――为什么――”雨颜似是忆起了什么往事，猛然抽回双手，激动地站起来――“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她开始毫不尊重的用力踢死者的墓碑，“你说啊，你说啊！”
喊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泪水混和着雨水滑过她的脸颊。
“不过呢，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很狠毒的女人？”雨颜的声音开始回复平静和温柔，再次蹲下扶摸着墓碑，“我让你最心爱的女人去破坏你的墓碑，去扰乱你的安宁！你的灵魂有没有心慰？”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让奴影服从我的吧……”雨颜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她用纤细的手指在墓碑上乱划着，显得微微有些慌乱。“我一直也没有告诉过你哦――我是一个人偶师。”
“我想你一定很愤怒吧？”她开始微微笑着，泪水却流了出来，混淆着雨水滴进身下的水潭，发出短暂的脆响。“因为你猜到了我对奴影做了什么――是的，我把她杀了。”
“然后呢，我禁锢住她的灵魂――把它放在当初你送给我的小盒子里面。”雨颜笑着，含着梦幻般的美丽神情，“当然，我加了封印。”
“最后，我又连夜制作了奴影的躯壳――”雨颜站起来，眼睛望着遥远的方向，“我以人偶师的名义赋予了她生命――我并没有把灵魂还给她。我要她没有灵魂的活着，感受着无休止的痛苦！”
有那么一段时间，雨颜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划过一道道闪电，双手捋着自己的湿发，甩出一串串晶亮的水珠。
“当然啦，你不要担心，”雨颜忽然开口了，她的声音并不低，但是在隆隆的雷声中几不可闻，“奴影并不会永远这个样子的――我的力量毕竟有限。”
“我与她订的契约是21年。”雨颜快速地说着，慌乱地捋着自己的发，“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啦。”
“你说……”雨颜抚摸着墓碑，眼睛变得朦胧，“她会不会提前醒来呢？”
“你们一定都很恨我……都在诅咒我吧！！”雨颜又笑了，“人偶师这种神圣的职业，竟被我如此亵渎！”
“可是你们知道么――人偶师可以创造生命，却也同时可以毁灭它啊！”雨颜不再保持着笑，弥漫着恨意――“当你和奴影为了永生而唾弃一切――甚至杀了我的祖母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再是以前柔柔弱弱的我了！”
“你们仅仅因为祖母阻挡你们通向神之塔就杀了她！她只是害怕你们去了的话就不会回来――看吧，青末，你还不是在去神之塔的路上死了？”雨颜开始陷入疯狂，她又喃喃哭着，“我曾经那么的信任你和奴影，你们却那样对待我！！”
雨颜大口的喘着气，说话过多使她觉得疲惫不堪。
“那么……我要走了，不知道明天我还会不会来呢？”似像是问青末，又像是在自语，雨颜迎着雨，微微摇晃地离开了墓地――她需要回到家里好好整理一下思绪。

“主人，请用餐。”
雨颜刚刚踏进门，奴影就迎了上来，殷勤地询问。
“……好吧。”过分疲倦的雨颜没有察觉到奴影的异常――被封印住灵魂的人偶是不会对主人提出要求的。

“唔……”雨颜忽然觉得腹部一阵巨痛，然后只觉得喉咙发甜，微一启唇，血丝就顺着唇蜿蜒流出。“你在食物中下了毒？”
“是的，”奴影从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弯刀。“雨颜，你感觉怎么样啊？”
“你……已经冲破了封印？”雨颜虚弱的问着，由于激动，止不住咳嗽起来。
“是的――只怪你还没有发现。我找到了那个盒子――在今天，契约的最后一天――你力量最弱的一天我破开了它。”奴影缓缓走过来，将双刀指向她，“我要承认，我和青末是不对――竟然杀害你的祖母。”
她放下双刀，满意地看着雨颜痛苦的样子，“但是又有谁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呢？”
奴影带着嘲弄的味道，动作优美地甩着流泉般的发，凑近雨颜的耳边，轻轻说着，“看在你要死的份上，在告诉你一个消息――青末不是因为神之塔而死哦。”
雨颜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奴影。
“他是被我杀死的！因为――他一直在和我诉说着对你的悔恨和爱恋，”奴影的眼睛变的哀怨。
“你……！！”雨颜想发怒，却根本就不再有力量。她感觉到生命在自己的身体中迅速流失。
“不过我也想告诉你哦……”雨颜忽然恢复平静，轻轻地笑了，笑的是那么的美，“你对人偶师这种职业还真是不了解啊……”
“你想在死前留什么遗言？”奴影的口气开始不耐烦。
“呵呵……”雨颜轻笑着，声音是那么的虚弱。“在契约未满之前杀掉人偶师的人偶，纵使冲破封印，也不能得回人的身体啊。”
“你说什么？”奴影的口气开始惊慌，她知道，得不到人的身体，又没有人偶师的力量支控机械的躯体，是活不长久的。“你在撒谎！”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奴影没有再回答，她在雨颜的笑容中裂成碎片。接着，雨颜也闭上了眼。
在恍惚中，她看到了青末一如既往的微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