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旅之3-4

清翠的钟声被敲响了，这钟声饱含着真诚。白色的蜡烛被点燃了，无数的人在神殿外为他们的大祭司曼克多祈祷。又有一名祭司要受到审判了吗？我向死神寻求着答案，死神只是将头轻摇用手指向神殿的阳台，我看见了一位苍老祭司，他在神职人员的掺扶下向人群致意，人群发出了喊声：“是曼多克大祭。”这短短的几个字饱含着尊敬与虔诚。

“又是一个表里不一的大祭司吗？”有了怨念之兽那不快的记忆我对他们有一种反感。“不，不可以将所有的大祭司都看成是雷诺斯，虽然他们中大部分都不是好祭司。”说完死神拉着我飘向了那壮观的神殿。

穿过墙的一刹时间已到了夜晚，我看见那名叫曼多克的大祭司咳嗽着，神职人员端来了润喉的泉水，曼多克喝了一口像想起了什么他放了手中杯子，“你们先下去吧，去劝说我的信徒回去，记得把食物与水分给他们，告诉他们我是个罪人不要为了祈祷了。”神职人员愣了一下，他所想到的是虔诚，多么伟大的大祭司啊，到了最后一刻依旧认为自已对神的贡献还不够多。神职人员怀着更深的敬意离开了。

难道真的是一个虔诚的大祭司？我望了一眼身旁的死神，转而又想到如果无罪为什么死神出现在这呢？曼多克挣扎的站了起来推开了忏室的大门，用整块大理石雕刻而成的神像在烛光下泛着温和的光。曼多克跪到在神像前他，泪水从流过了布满皱纹的脸颊，我听到了他内心的忏悔声，那是真诚不带一丝虚伪。

熟悉的白光笼罩在曼多克的身上，与前几次有所差别的是这光中充满了更多的是温暖更多的体恤，曼多克的灵魂在这白色的圣光中站了起来，他抬起头望着光的来处。神使出现了，他怀抱着不知明的乐器伴着优美的乐声缓缓的下降，曼多克跪下了，他用最虔诚的方式赞美着他的神。

“尊敬的死神啊，请你让我带走神的信徒吧。”与乐曲一样优美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曼多克这才转过身子有些吃惊看着我们，但随即他像是悟到了什么，他向我们致以了敬意。“乐之天使，这个罪人是个例外，就是我也不能强迫带他带开，他是法官也是囚徒，他将对自已沉默做出判决。”

死神的语调轻快而柔和，我的记忆中对于前两个神使他语气冰冷还有点不屑，这个乐之天使圣洁的并不过份，前两者让我感到圣洁的近似虚伪。死神的话语让曼多克心中充满了内疚与悔恨，他匐伏在乐之天使的脚边哭泣着，死神走到了曼多克的身旁轻轻的扶起了他，并用鼓励的语气缓缓的说道：“神虔诚的祭司，你内心的痛苦不只是神知道我也一样知道，死亡是公平的但我无法审判你，用你的良知去清洗你的罪行，用你的忏悔去平复死者的怨恨。”

黑暗再一次形成了法庭，曼多克分成了两个一个坐在法官席上一个等待着判决，乐之天使与死神则分站在两旁，听众席上坐满了怨恨的灵魂，我放眼望去却看不见尽头，那仿佛是暴雨来临前的乌云黑暗而又压抑。“这是什么样的罪孽啊！”我在心中惊呼着。死神挥了挥手黑暗形成一面镜子，在镜中我看见了战争，在村庄中骑兵的铁蹄将金黄的麦子击碎，手中的火把打着圈落在茅草的屋顶上，无助的村兵或是奔跑或是跪地祈求，但骑士剑划过了他们的脖颈，弓弩手在嗜血的笑声中扣动了机弦。在城堡下遍布着尸体，一脸稚气的伤兵在地上挣扎着，一只向着地平线抬起嘴中发出含糊的声音，他最后的思念是什么呢？是母亲还是心上人呢，或者两者都是吧，一把长枪结束了他的生命，持枪的中年人用脚将他翻了过来，看着带着稚气的脸孔他叹着气摇着头，然后走向了另一个伤兵。在城市中一片哀伤，入夜丧钟敲响白蜡被点燃，抽泣替代了星月与风组成的小夜曲……

灵魂们也在哭泣也许他们看到了自已，也许他们看到了亲人。曼多克在颤抖，因悲伤而颤抖,我看见了他的心，一颗充满了悔恨与煎熬的心，那的一切是血红色的悔恨化为了烈炎，一个朦胧的身影在烈炎中祈求着。战争与他有什么关系呢？我透过那悔恨的烈炎向更深处看去，一个慈祥的老人没有成群的随从没有华贵的坐骑，他骑着毛驴带着唯一的弟子穿梭在村落间，他毫不犹豫的亲吻着那带着泥垢的额头，他从不在意让洁白的祭司袍让村民们触摸，他更不在乎在那简陋充满臭味的木屋中为病儿吃药。“神对众生是平等的，我只是神的仆人，我只是神的恩惠分送到你们手中。”

我看到了悲剧发生，那是间阴暗的牢房，将被处刑的囚犯指名要向他忏悔，不久后的国王将被暗杀这将成为战争开端，多么惊人的消息啊，我看见了曼多克微张的嘴跌跌撞撞的回到了神殿，忏悔是向神请求宽恕，忏悔的内容不可以被公开的。“这是神对我的考验吗？”曼多克跪在神像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请求神的指引。

神迹没有出现，当遇刺时他沉默了，面对王后的哭泣与可怜王子他依旧沉默，当战争刚刚爆发时他还是沉默了。当战火越烧越旺时怀着不安的曼多克前往了战场，血腥与哀号充代替了村庄的祥和，满眼的尸体刺鼻的尸体这仿佛就是地狱，赎罪的念头由此而产生，他对仁爱的笑容宣讲着神的旨意，用仁慈的心引导伤兵平静的走向死亡，在刚刚休战的战场上他默默的为死去人祈祷着无论是哪一方，他可以平覆别人的心但谁能又能平覆他的心呢？

“下地狱受苦！下地狱受苦！”雷鸣之音响起了，曼多克没有申辩没有不安，他转过头对着乐之天使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法槌重重的敲下了，他要审判自已了，“罪人曼多克前往地狱永受烈火之刑。”一种充满了邪恶之意的欢呼声密集的响起了，他是罪人但他一生都为在他的沉默而忏悔，我相信那火炎绝不亚于烈火之刑，犯下的罪行就要补偿，但充满忏悔之意的人应该得到宽恕。

我走到了法庭的中央，我向旁听席高声的呼喊道：“我反对！”我不知那是什么样的力量，那简短的话就像风一样吹进乌云中，忽然一切静了下来，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他们所流露出的只有一个想法彻底的毁灭我。死神开口了：“我亲爱的朋友，你是在为他申辩吗？”“是的。”我有力的回答道。“那你可知道一旦失败你将承担的痛苦吗？”死神面色沉重的看着我，我看得出来这件事情有些严重，我摇了摇头。“你将与罪人一同在地狱永受烈火之刑。”

“不，仁慈的灵魂啊我只是个罪人，如果让仁慈的你也受到牵连我的心将加不安我的罪将更加深重，我将不知如何来赎罪了。”曼多克说完向我深施一礼，我犹豫了永远在烈火煎熬将是多么可怕的事啊。“你是否愿意为他辩护呢？”死神再一次向我发出了询问，我没有开口，我究竟怎么了，我不是说过在死后还有什么可怕呢但我为什么要退缩，乌黑的云朵再次爆发出狂怒的咆哮，在这咆哮中我沉默了，是该默默的退开吗，让一个应该得到宽恕的人再次受到煎熬吗，不！死神说过死亡是公平的，即然我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愿意为曼多克大祭司辩护。”我努力将眼线平视着那些充满怨恨的眼睛，死神微笑着退开了乐之天使则用他的乐曲安抚我的心。

我只是想让他们了解曼多克的心，如果他们不愿宽恕我将在烈炎中诅咒死亡那虚伪的公正。那只是随着我的心念所想，我可以感受到每个怨灵都进入了我的心，“他在为我祈祷，他在为一个敌方的战士祈祷。”“是他让我平静的走向了死亡，我怎么忘记了呢。”……各种的心声我都听见了，但是曼多克却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从未想以此为自已减轻罪行。我看见了暗黑色的幽光从不少灵体的身上剥落，他们变得纯洁顺着圣洁的白向上飞升。

乌云淡了但并未消失，“生命的消失是无可补偿的，不要用人世间的伪善来欺骗我们，无论他做了什么也无法让我们生还。”曼多克依旧保存了沉默，在即将得到宽恕之时他还不打算为自已辩解。“混蛋，你们这群无耻胆小的家伙，他只是大祭司他的教义让他无能为力，你们要怪应该去找那些该死的主谋，为什么要伤害这个无辜的人呢！他的心中充满了忏悔的火炎，他的余生都在煎熬中度过，他已经惩罚自已，你们就没有一点仁慈之心吗？”我大声的吼着，我对这群怨魂同情转为了愤怒，因为自已的死就牵怒到一个无辜者身上，曼多克也是个受害者。

“去受苦吧，在烈火中尖叫吧。”那些怨魂已经失去了理智，死神叹了一口气看来我失败。地狱的门打开了，凶涌的火焰在门中展示着他的恐怖，曼多克站起身来向着那烈焰走去，就像殉道者一样。“等一等！”我拉住了曼多克向着死神大声问道：“死亡是公平的吗？”死神点了点头，“我们可以去饱受烈焰的煎熬，但是我要他们先尝受曼多克余生中忏悔的煎熬。”“这很公平。”死神点了点头并挥动手，旁听席上立即燃起了火焰，他们在火焰中翻滚着嚎叫着：“快停下，我们同意宽恕他。”

地狱之门关上了黑暗所形成的法庭与怨魂一起消失了，这里依旧是神殿中忏悔室，漫开的花瓣透过穹顶缓缓降下，乐之天使与曼多克在向我们致敬后消失在如雨花瓣之中。“这就是神迹吧。”我惊讶的望着死神，“你认为呢我亲爱的朋友。”

雄辩是银，沉默是金。但是并非所有的沉默都拥有金子般的光芒，我想更多的则是如金子般沉重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