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十弦

拉马特海港，这个诺亚大陆最繁华的海港以其优良的地理位置而闻名于世。从海港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它处于拉马特城邦的管辖之下。作为城邦的建立者与初代城主，有着一副相当孱弱躯体的黑石·拉马特在政治与经济两方面均显示了过人的才干。但就如同在人类历史中曾反复上演的那样：当拉马特城邦在拉马特家族手中传递若干代后，黑石的政治与经济才能似乎已经完全消失在拉马特家族的血液里，唯有那弱不禁风躯体被一代代顽固的继承下来。城主的无能使得拉马特城邦对海港的掌控越来越弱；相对的，海港商会会长的权利则是一天天膨胀起来。

到了年界六旬始得继位的灰翳·拉马特成为城主的时候，城邦已经几乎完全失去了对海港的控制，逃税——这种以往只能偷偷摸摸于黑暗中的行为现在已成为阳光下的谈资。在这个时候，诺亚大陆上的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如果形势就这样发展下去，拉马特海港取得自治的地位只是迟早的事情。更有贪婪的心已经开始计算取代拉马特城邦所需的兵力和能够从海港收到的回报。

但事情的发展往往都会出乎人们意料之外：老城主灰翳·拉马特的三个儿子突然都患上一种奇怪的疾病，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四十岁之前去世了，市井间甚至开始流传拉马特这个姓氏被种下了某种恶毒诅咒的谣传。半年后，老城主也因为承受不了老来丧子的巨大痛苦而驾鹤西去。这时拥有拉马特城继承权的，就只剩下了老城主死去哥哥的独子——冰石·拉马特。顺理成章的，这个有着和他祖先极其相似的名字、拉马特家族前所未有的魁梧身材、比诺亚大陆最好的磁石（注1）还要乌黑的头发（当年的黑石·拉马特虽名为黑石，实际上却也是白肤金发）以及两位数以上情妇的年轻男子成为了拉马特城邦的新任城主。

冰石·拉马特就任城主后的第一个目标，就是重新加强对拉马特海港的控制，收回海港年年拖欠、越积越多的税款。然而人们，尤其是商人们，对于到手的利益却不是那么愿意轻易的放弃，所以冰石城主决心采取一些比较强硬的措施。但他很快就发现那些商人，那些狐狸，远比他想象中来的狡猾。

当派出去的税务官一连几次都被海港商会会长以海港最近频繁受到海盗骚扰、损失惨重，实在无钱为理由而客气送出港口后，冰石勃然大怒了。

“海盗骚扰！无钱交税！无稽之谈！城邦不是早就组建了一支舰队去清剿海盗了吗？依我看只把那个胖的象海象一般的商会长拖回来宰了榨油，卖的钱也该够半年的税款了。难道他是喝水喝成那么胖的不成？”冰石怒气冲冲的在客厅里来回走着“都是那个老不死没用，放纵得那些商人越来越胆大包天，真以为自己可以脱离拉马特城邦的管辖了。”

“维金格会长还说，只有一支舰队根本不够，如果城主不能加强对海港的保护，不要说税款，恐怕海港连正常的开支都无法维持。”税务官这句不识时务的补充无异于火上浇油，本就盛怒难平的城主现在简直可以说是暴跳如雷。

冰石·拉马特终究并非一个只会向下属发泄怒气的城主，在短暂的失态之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下去吧，把温古尔找来。”冰石冲着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的税务官摆了摆手。可怜的税务官怀着发自内心的感激向城主鞠了一躬后就如从刚巨鲨口中捡回一条命的沙丁鱼般逃了出去。
温古尔是冰石最信任的谋士，在冰石就任城主之后，他也很自然的成为了拉马特城邦的内务总管。自知道这次派去的税务官依旧一无所获之后，他就一直站在客厅的门外等候召见了。

“温古尔，你来了。”
“城主有什么吩咐吗？”
“维金格那只老狐狸拒不纳税，还要求增加一支舰队来保护海港，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依属下看来，不能太放纵他了，但他提出的要求又冠冕堂皇，不好拒绝。咳……属下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从进门看见冰石第一眼起，温古尔就知道冰石已经想出办法了，与其吃力不讨好的去另想主意还不如顺水推舟。

“增加一支舰队？说的倒轻松，养一支舰队又不是养一个情妇，那只老狐狸根本就是想拖垮拉马特城邦。不过……”冰石顿了顿“我还是准备组建一支新的舰队。”
“恕在下愚钝，还请城主指点。”虽然温古尔一向以善于猜测冰石城主的心思而著称，但这次，他是的确有些摸不着头脑。

“很简单，我们出资组建的是一支特殊舰队：它要靠自己养活自己。”
“您的意思是……”
“舰队靠打击海盗所取得的物资来养活自己，当然如果不够的话，也可以偶然去其商船队——比如维金格的船队上找点给养。这样，我既满足了商会的要求——他们再没有拖欠税款的理由——又不用花费太多，最后还可以削弱维金格的实力，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呢？”冰石的嘴角浮现出得意的笑容。

“城主英明，不过如果舰队去抢劫维金格的商船队，一旦被人认出来不就麻烦了吗？”温古尔不得不谨慎的提醒着他那春风得意的主子这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了——舰队组成后我们不以拉马特城邦的名义发出公告，而是让舰队的船长去对外宣布，我们只需要保持沉默，不去否认。这就足以让那些商人们相信舰队是我们组建的了。将来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冰石冷笑一声“根本就没有证据说舰队是受我们指使的啊。”
“城主果然高明。”温古尔不由在心中暗叹冰石的心狠手辣。
“对于这个船长，你有合适的人选吗？他必须有丰富的航海经验，要够机灵，最重要的是可以为我们所控制。”

温古尔黑色的眼珠转了几圈，微笑道：“有！我正好想起一个人来：他叫让·叶奈，而在以前，他有另外一个名字——帕帕·莱斯塔，这个人现在就住在拉马特海港。”
“哦？那么你现在就叫人把他找来，在他还没到的这段时间里，你可以慢慢的向我介绍这位叶奈先生。”
“如您所愿。”温古尔谦卑的弯下了腰。

注1：诺亚大陆的特有职业磁力师施法时必备的工具，以色泽乌黑者为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