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妻子是吸血鬼

方竹

你推着采购车走到超市柜台，车里堆着乱七八糟的日常用品。一位女收银员在等你，她很漂亮，她朝你笑了。虽然你看到她对你笑非常惶恐，但是你还是注意到她洁白整齐的牙齿，一点都不尖；或许也有点尖。你把东西从车里拿出来，她伸手去接，装到塑料袋里。你乘机仔细研究她的手，手很纤细。和她的脸一样光滑红润。但是她留着指甲，指甲很长。你感到紧张，冷汗从背上流下来。

你掏了钱，拎着东西走出商厦。在停车场找到一辆白色敞蓬轿车，不错，是你家的法拉利。不过你能认出来并不是因为你很懂车或者很熟悉你家的车，你连方向盘都没摸过；搞不好连法拉力的发动机烧的是汽油还是柴油都不知道。只要随便找十辆白色敞蓬汽车和你家的车放在一起，你绝对分不出来哪辆属于你。

之所以能认出来，是因为你看到了坐在车上的人。她和你刚才遇到的收银员一样是个女人。她的头发像中国的墨汁一样黑，还带着珍珠的光泽。不要说你没见过珍珠，一百多颗珍珠串成的项链正在她脖子上挂着呢。之所以她坐在你家的车上，是因为她是你家的成员。很明显，她是你妻子，虽然看外表她做你女儿也没关系。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很好的很完美的妻子，包括你自己。

她开车载你来采购，社区里所有的人都在嫉妒你，你装作不知道，每天早上都和他们打招呼。她有些个头，体形健美；几乎和你一样高，不过当她脱掉高跟鞋时应该应该比你矮一些。你很喜欢她现在的穿着，喜欢看她穿超短裙和露肚脐的上衣。不过你希望她只在家穿给你看，因为在外面会有很多人看他。但是你现在也在欣赏她露着的修长双腿，并且还把手放在上面。

不要看你现在打扮的像模象样，你很清楚离开她你什么都不是。你十岁的时候遇见她，那时她开着一辆保时捷，也许不是保时捷。反正她把车停在路边，因为车门外站着离家出走的你。她用细长的手指摆弄着你的脸，给你检查身体，最后满意的问你原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饥寒交迫的你有拒绝的能力吗？

虽然没有任何理由要怀疑一位美丽女士救助流浪儿童的慈善行为，也没有证据表明以后她会显露出那么多怪癖。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一个女人是吸血鬼的话，那么她一定有办法隐藏起来。当她后来这样对你时，你感到很惊讶也很害怕。不过后悔已经晚了，她正舔着嘴说自己已经忍了十年啦。

现在你们挽着手走进了一家服装店，你要给她买件风衣。你对她说以后出门一定穿，她很痛快的答应了，马上就把风衣穿在身上。你听见有两个导购员在低声议论，说你是个好嫉的老色狼。你很生气，不过马上又高兴的假装自己没看到她狠狠的用高跟鞋踹那家伙的裆部，很明显她也听到了。你和你妻子愉快的走出商店，因为警察和保安人员完全听信了她的话，把那个昏迷中的可怜“色狼”抓走了。

穿着风衣的她似乎更高了些，也瘦了些。不过更帅气了，你开始琢磨是不是再去眼镜店给她配一副墨镜，这样你妻子会更酷的。但是你马上想起来几十年前的事，你的记忆怎么这么好？总是突然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她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这样问你。

那时你刚刚20岁，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是她把你打得不能动弹后摆在床上的。那时你比她个子高了，也比她块头大了。但是身高和块头有什么用？李小龙能把比他重3倍的拳击手打败，不过你不是拳击手，她也不是李小龙。仅仅是你的拳头打在她身上没有效果，她一拳把你打趴下而已。其实她也不想打你，只是命令你脱掉衣服躺在床上让她放血罢了。那时她拿出一打的合同，都是你十一二岁的时候被她糊弄签下的。以此证明她对你的所有权。你不同意，虽然你在合同里同意你是属于她的，你的一切事情都按她的意思做，等你二十岁的时候和她结婚，以及其他方方面面。但是并不包括你乐于被她谋杀。于是她准备强制执行，然后你奋起反击。最终她遂了愿你挨了扁。

你们回到家。你妻子去做饭，她总是不让你进厨房，所以你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在吃什么。她给你端来一大盆红红的肉酱，你知道这对你的身体很有好处，于是你就用勺子大口大口的喝。从结婚她就让你吃这个，到现在你已经习惯它腥腥的味道了。吃饭的时候你很安静，你可爱的妻子像个小女孩一样双手支着下巴，充满幸福的看着你。你忽然觉得全身发热，勇气倍增，就算现在她告诉你肉酱是用人肉做的你也不会害怕，因为你的妻子就在身边——虽然饭是她做的，当然这不至于。

但是你曾经害怕过。那是你三十岁那年，你遇到了一个自称吸血鬼猎人的牧师。你向他求助，他给了你很多圣物自卫，还保证自己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你妻子送进地狱，前提是她有灵魂的话。结果一个星期之后你在医院的病床上看到了他的告，从尸体残余来看死于野兽袭击。她像一个最好的妻子那样守侯在病床前，吻你，照顾你，抱着你哭，说她爱你。医院里所有的人都羡慕你的家庭，他们不知道你断掉的八根肋骨是被她用拳头一根一根敲的。

第二次你成功逃走了，那时你已经四十岁了。你乘她不注意溜走，坐上远去的列车。你一直在做车，好让她找不到你。这是你发现你像需要空气和水一样需要她。你像受惊的狐狸一样怀疑身边每一个女人，你注意她们的牙齿，观察她们的手。你发现离开她你根本没办法活下去。于是你回了家，看到毫无生气做在院子里的她。你求她，乞求她原谅你，她不理你。你跑到屋里给自己放血，装了满满一盆。你把血灌进啤酒瓶放在冰箱，等冰镇好了拿给你妻子喝。你把血倒进酒杯，她看也没看一饮而尽。你又倒了一杯，她小心的抿了一口，露出十分享受的样子，对你说真的很好喝。

吃完饭你像所有六十岁的老人一样靠在沙发上看肥皂电视剧，她坐在你的腿上。她很轻，你抚摩着她的长发，她把头倚在你肩上。这时窗外传来某种动物不和时宜的声音。你妻子恼怒的站起来，吻了你一下后关掉电视机，息灯、拉好窗帘后走出去。不一会你听到几声惨叫，看来今晚的骚扰者不止一个；这种叫声可真好听啊！你想到。

等她回来时你像四十年前一样躺在床上。你老了，她还像几十年甚至数百年前一样年轻。她骑在你身上，手持利刃，轻轻在你的身体上一划，血出来了，她用酒杯接着。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脸庞像鲜血一样红，身体像热血一样烫。你看着她半张的嘴，露出尖锐的牙齿。她长出长长的指甲，尖尖的。轻轻的挠你，在你身上留下红色的抓痕，你兴奋的大叫起来。

你躺在床上，你妻子在你身旁。她抱着你的脖子，枕着你的胸膛。“你爱我吗？”你忽然问道，自己也觉得惊讶。
“当然。”她说。
“但我会老的，会死的。”

“不会死。”她告诉你，她一直想要一个爱她的，看起来年纪很大的丈夫。她许诺说只要你再老一些她就把你变成吸血鬼，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你很感动，和她讲起以前的生活趣事来。等到她舔着你的胸口，告诉你明天会有更多的肉酱时，你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连她离开你，从外面把东西拖进厨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