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迷宫

alighting

他们到底走了多远，走了多深，连矮人佛洛卡也不敢肯定。这条被称为特莱尼斯的废弃隧道，没有人知道他的分支有多少，它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年头已经逾越数千年，但是传说还是在继续。尼贡的后继者认为他们的祖先曾经在这个隧道的尽头建立过辉煌的地下文明，而这隧道所通往的一个支路，就是他们文明的中心－永夜城的遗址，那还是很久很久之前，混沌之神还存在于恩洛斯大陆的岁月。

泰文－玛格纳斯，我们的老法师走在最前，他右手持着牧师的精灵剑，左手握着从隧道里面尸骨上捡到的一根魔法杖，矮人的提灯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熄灭了，虽然已经把灯芯拧到最小，提灯的油还是烧完了。一路上他们看到了一些历经了数百年的火把，有些看上去似乎还能使用，但是只要手轻轻地一碰，那火把就和插在石墙上的铁环一起化成了灰烬。

法师的杖头透出一些微微的黄光，没人知道法师是如何懂得唤醒这魔法杖的，泰文－玛格纳斯只是轻轻地念出了几个神秘的符文，这魔法杖就嗡地一声闪出了光芒，除了矮人，没有人表现出任何惊讶的神色，毕竟比起来这个，法师能从炎魔的攻击中活下来才是个真正的奇迹。他一定是受到众神的庇佑，这是精灵牧师唯一能解释的道理。

他们别无选择，通往永恒之城的关卡已经驻满了魔法国的士兵，除非他们带着埃里的大军，或者是他们生出翅膀，否则就凭他们几个人的力量，想毫发无伤地通过那些关卡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至于到达永恒之城后，怎么样想办法突破那里到达克牢鲁德又是另外的事情了，没人能想到那么远。

法师小心地踢开一块绊脚的石头，他看了看头上，那里除了黑暗之外就是一些挂下来的石钟乳，偶尔，从那些倒挂着的石钟乳上滴下一两滴水珠，在漆黑的隧道中发出不经意的声音。随着他们越走越深，越走越远，那些栖息在隧道里面的蝙蝠都已经看不见了，脚底下不时能见到一些动物或者是类人的骸骨，还有四处散落的断剑残盔。

矮人小跑了几步，以便赶上法师，他虽然挨了恶魔那一脚，但是比起凯瑟林就好多了，牧师扶着半精灵公主走在队伍的后面，他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对于不是以体质见长的半精灵来说，那伤显然是太重了。

“我听到了水流的声音，”，矮人凑到法师的旁边，“这地方的骸骨越来越多了，恐怕有什么东西，我想那一定不是好东西，对不对？”

“我们这一路上碰到过什么好东西吗，老兄？”，法师弯下腰来，仔细地看了看地面，他随即捻起一把苔藓，碾碎了之后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看来没错，这附近一定有地下水源，不然它们不会这么潮湿。”

“我还发现了这个，”，矮人从口袋里面掏出一颗光滑的黑玛瑙，那玛瑙黑里透红，在光线下面闪着奇异的光芒，“石头在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玛瑙，我发誓这绝不是奎阿斯神锤敲击出来的火星，是不是，老弟？”

泰文－玛格纳斯盯着这玛瑙，半晌沉默不语，然后他拔起了插在地下的精灵长剑，对着矮人吩咐到：“别再拿出来，它是用来操控那些不死怪物的，佛洛卡！”

“你怎么知道，老弟？”，矮人的第二句话还没说出口，就碰上了法师那严厉而阴沉的目光，后者的眼神瞬间止住了矮人的好奇心，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法师仿佛忽然间换了个人一样，仿佛这石头勾起了他对于往事的回忆，而那回忆，正是法师所最不愿触及的。

“我们还要走多远，老弟，不，法师，”，矮人结结巴巴地问道，刚才那段无言的对话实在是吓住了矮人，以至于他不得不换了个谨慎的字眼，泰文－玛格纳斯还是那个会说会笑，没有半点机心的，他所认识的法师么，这一切仿佛在佛洛卡的心中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吓着你了，老兄，我保证那不是我故意的，”，法师用力拍了拍矮人的肩头，然后露出了一个平常一样的微笑，“至于还要走多远，是啊，还要走多远呢……”

吕西安的喊声打断了老法师的沉思，牧师和凯瑟林也感觉到了这里有一条地底暗流，不过最重要的是，牧师提议应该休息一下了。虽然老法师没听到到半精灵公主有什么表示，但他暗自估算了一下，四个半小时的赶路对于受伤的半精灵来说，确实有点难以为继了。

“好吧，可以休息半个钟头，”，法师以一种旁观者的语气说道，“我去取点水。”

“咱们一块儿去，”，矮人点点头，顺手拿起来战斧。

但是法师摇了摇头，给了矮人一个坚决的暗示：“我马上就会回来。”说完这话，法师便闪了闪他的法杖，消失在黑暗之中。佛洛卡看着法师发着红光的身躯在眼前晃了一下，随及便再也找不到法师的身影了，这通道里面太黑了，即使是矮人的黑暗视觉，也看不到那么深。

法师小心翼翼地往前面走着，他熄灭了杖头的光芒，这导致他几乎难以辨出脚下的地形，但是他还是凭借着记忆往前摸索，他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就像他几十年前第一次离开这里一样。直到最后，他终于来到一面墙壁的前面。

“加尔－杜兰的恩赐”，法师看着前面墙上银白色的记号，满意地吐出了几个字。那光滑的岩石墙壁上用秘银錾着一溜白色的符号，从墙底下慢慢的往上延伸，到最后形成了一个弧形的拱门。那些白色的符号不是别的文字，正是古代魔法之神加尔－杜兰的秘语，十二个RUNE文字，翻译成通用语则是如下的意思：“因魔法之名，揭示一切的奥秘。”

法师把手按在这拱门的中间，一层蓝色的光芒浮现在他的手掌下面，然后他念诵了一段秘语，那拱门之间的石壁开始向两侧分开，直到最后完全形成了一个可以容身过去的裂缝。

“是谁来打扰我的长眠？”，一个冰冷的声音随着法师踏入缝隙的脚步响起。

“您的弟子，泰文－玛格纳斯。”法师极力保持住镇定的心情，然后他点亮了他的法杖，一点微光笼罩着这个不大的洞穴。

“泰文，我并不需要光亮，即使在最深的黑暗之中，我也看得见你。”，说话的是一个镶嵌在龛壁里面的骷髅头骨，但那骷髅的额头当中却嵌着一颗幽蓝的宝石，让人觉得好像这是他的第三只眼。

“我并不后悔被你钉在这个墙壁之中，”那骷髅头的下巴一张一合，虽然没有了嘴唇，但是仍然可以发出声音，“我愿意接受命运对我的惩罚。”

“不，那绝不是命运对您的惩罚，而是……”，泰文－玛格纳斯低下头，灰白的头发遮住了法师的脸庞。

“事实上他就是，我并不责怪你，我的弟子，”骷髅头的两个空洞的眼眶此时也发出了蓝色的光芒，好像那里点燃了两团蓝色的火焰，“时光对于凡人之躯来说走得太快了，你离开的时候还是满头黑发，现在却变得斑驳花白。”

“是的，”法师抬起头，却不愿正视导师眼眶中的两团火焰，“您也许知道……”

“我知道，”骷髅头发出声音，“我们同样教出了引以为自豪的弟子，只不过一个中途悔悟，一个则沉迷不返。”

“是的，我失败了，就像您当初对我说的一样，现在我是来求教您的，请用您的睿智来指引我，告诉我如何前进。”泰文－玛格纳斯语气平静，导师的宽慰终于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包袱。

“不，命运需要自己去把握，如果我曾经有过智慧，我相信它们已经全部传授给你了，泰文，我的弟子，我唯一所能为你做的只是这个，看看你的脚下。”那骷髅头的口中开始吟唱着法师熟悉的词句，那是一个透视法阵的咒语。

法师瞧着自己的脚下，随着魔法最终的施展完毕，一面像是用水银铸成的镜子缓慢地从法师的脚下升起，那面薄薄的水银的镜子像是垂直的悬浮在洞穴之中，甚至还能看到那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在镜子的表面上，但是，一个轻微的咒语打断了这些波纹，那面水银镜子刷地一下显出了一个法师从未见过的图像。

“那是，德里克斯和他的使徒！”泰文－玛格纳斯毫不迟疑地指出了那个把他带入噩梦的亡灵巫师，他是绝对不会忘记那张扭曲的脸庞的，亡灵巫师手中的骨杖散发着绿色的死亡光芒，而他的左手，类似于枯骨的手中却握着一个金底的墨黑色魔球，那是永恒魔球！

“太危险了，您必须关掉这个法阵，他已经发现了我们，”泰文－玛格纳斯急切地喊到，扑面而来的寒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数步，镜子中的亡灵巫师已经发现了有人在远处偷窥他，而他也切实的知道，偷窥者就是他的仇家，他的敌人，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触觉随着魔法传送到这里，凭借着神器的力量，他可以轻易地摧毁施法者的灵魂！

“别担心，我的弟子，”骷髅头骨中间的宝石射出一道蓝色的光线，那面水银镜子像雨水一样洒落了下来，“一个被囚禁着的巫妖不会引起他的兴趣，他的野心并不在此处，我知道他就快成功了，永恒之球的魔法波动甚至影响到了这个地底，这是数百年来不曾有过的波动。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相信你也很清楚。”

“成为神吗？”，泰文－玛格纳斯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他虽然隐约猜到了亡灵巫师的野心，但是他并不知道的是，他的敌人已经拥有了永恒魔球，这个古代的神器。

“还差一步，拥有神器并不能让他登上神座，他还需要在冥河炼化自己的凡胎，这样他才能吸收神器的全部力量，而这个工作的前奏之一，正由你的弟子，凡崔特在日夜赶工进行。”骷髅头说出了泰文－玛格纳斯最为担心的事实，他的弟子，凡崔特已经彻底堕落了，他现在已经跟亡灵巫师彻底同流合污了。

泰文－玛格纳斯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绝望的情绪包围着他老迈的躯体，他只觉得两眼发黑，悔恨的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法师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双手捂住脸庞，痛哭失声。

“这都是我的错误，是我的错误！”，法师再一次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用力将那把精灵剑插进了岩石里面，因为过度的伤心而显得面目狰狞：“现在这一切终于遭到报应了，我的弟子背弃了他的信仰，就像当初我背弃了自己的信仰一样！”

“追求强大的力量并不能让他不朽，如果他知道这点，”骷髅头眼中的两团火焰慢慢黯淡了下去，“泰文，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离别的时刻到了，拔下我头上的宝石，我要安息了……”

“不，我不能同时失去你们”，法师跪在骷髅头骨的面前，“我必须补偿我犯下的过错，我会找到复原您的办法，哪怕它远在另一个世界！”

“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原谅，一个灵魂最好的去处就是回到他来自的地方，我已经为自己换得了救赎，吾徒……”，一个高大的白色人形出现在泰文－玛格纳斯的面前，他向着地上的法师略点了一下头，随即就像风一样消逝在这个幽暗的地底里面，法师听到了嗒的一声轻响，那颗湛蓝色的宝石从骷髅的中间掉了下来，于是他知道，他的导师，大魔法师墨底厄斯已经彻底地离开了他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