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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说殿堂>原创集锦>神之乐章>第五章


第五章

丽蒂雅

 

这位吉尔此时不在别处,正在艾尔帕瑞的天空中飞翔着。
他的身下是翅膀优美,身体强壮,鳞片闪出优雅银色光芒的飞龙。展开以后达到40英尺长的双翅轻盈的拍打着空气,将自己和主人一起载过水晶色的天空。
他的短发在强烈的气流中飞舞,那双眼眸却不是逝月族特有的水晶色,而是呈现黑色,不透漏一丝里面的情感。吉尔用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和狂风,向下张望着。
令人引以自豪的艾尔帕瑞现在已经是废墟一片。唯有那座雄伟的神殿,依然在阳光下闪出珍珠色的光芒,骄傲的挺立在废墟的中央,尖顶上的双神祝福——圣洁水晶,依然散发出璀璨的光芒。银色,金色,玫瑰色,珍珠色的光芒聚集成无色的光芒,旋转出双神的象征,刺向他的眼睛。
吉尔清楚地知道,圣洁水晶是白金时代双神赐予逝月族的礼物,圣洁信仰与勇气的结合,在这个世纪的开始,奥薇莉雅用信仰的力量,还有魔法的力量赋予了它新的力量。双神也许已经离开,也许依然在冥冥中注视着凡间风云变迁,世事沉浮。但是他们留下的礼物却依然保佑着神殿的屹立不倒。他同样知道,只要这座神殿依然屹立在艾尔帕瑞的天空下,艾尔的战士们就会为它的继续屹立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的脑海中浮现奥薇莉雅。金黄色的光芒沐浴着圣殿,她深红色的长衣垂落地面,一层又一层覆盖上去的金色图案随着衣摆的飘动若飞。她停在双神像前。
这是他每天从自己的岗位上退下,准备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都会看到的景象。
她的脸庞上是平静的表情,仿佛所有的快乐,悲伤还有焦虑都被这种祥和融化了。
他聆听过那些柔美的吟唱和祈祷,他看过那些辉煌而古老的画卷,他知道那个金色的神像就是光神,那个玫瑰色的则是暗神,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包括天边的云霞和河中的水流,还有汪洋的波涛以及冰山的奇蔚,他们让夜莺的歌声有如天籁,让奔跑的马儿轻盈如云。在遥远的历史中那些瑰丽的神话长久而绮丽。沐浴在教堂珍珠色的圣光下,吉尔看到她闭上双眼,水晶的发丝也反射出那种温暖而圣洁的光芒。他知道,那双透明的眼瞳里面有着信仰的坚定,有着为自己国度感到的骄傲,还有悲伤。就是那种永不退却的悲伤,让她被囚禁在了自己的牢笼。
就是这样悲伤的女子,是他立下誓言要站在一起,共同保卫这所神殿,还有这神殿所代表的信仰。即使当他站在了敌人首领的面前,发誓为对方效忠的时候,她依然是他立誓要保护的人。
他的眼瞳是与逝月族不同的黑色,被诅咒的颜色。
飞龙的翅膀掠过神殿的顶端,他望着飞快而过的神殿,又想起自己的助手维奥莱特。自从自己和奥薇莉雅离开国度的那一天,他就没有在见过这位迷人的助手了。她勇敢,个性张扬,极有魅力,而且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只有对他,才会有对长官的尊敬——或者别的内容。在她上任的时候他就看到了那双美丽眼眸中的欣赏。他们之间也有着短暂的快乐时光。在那个宁静的初夏黄昏,他们偶尔的相见结束在维奥莱特的床上。但是在吉尔的脑海中,这些欢愉会被短暂的忽略。在他的意识中,有一种更大的力量,在操纵着他的命运。此时的维奥莱特应该是和其他人在一起,为将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吧。
想到这里,吉尔的飞龙向高空盘旋而去。
他看到尼苏斯的麒麟部队正在整装待发,便让自己的飞龙找个地方降落。飞龙用银色的眼睛寻找着合适的地方,而吉尔那双黑色的眼瞳似乎聚集了他自己也不清楚地回忆。
“没有人能够改变逝月族的银色眼睛。”奥薇莉雅见到他的时候,这样说过。
“可是我却拥有这双黑色的眼睛。”他回答。
“你的家族犯下的罪行,你依然担负。”她的双眼中充满了说不清的情绪。
“因为双神说过,逝月族的血液负载着罪孽与祝福,世世代代上演着悲剧与喜剧。”他的唇边浮起一个微笑。
奥薇莉雅没有回答。
“我的诅咒是被信仰的力量施下,如果我发誓永远效忠于你,你会拯救我么?”
“发誓效忠于你国家,吉尔,我会祝福你。”
他接过了成为圣骑士的徽章,“你的骑士将永远忠实于你,主教大人。”他的右手靠近胸口,缓缓行礼。
我会永远忠实于你,但是在我的誓言中,并不包括逝月族。
他知道自己有时候,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会隐隐仇恨自己的血统,会仇恨自己的诅咒。有时候他迷惑,但是当他询问自己的时候,依然没有解答。
飞龙的翅膀扇起气流,缓缓让自己降落在广场的空地上。吉尔轻轻跃下了龙背,飞龙随后起飞,他一声口哨,一匹马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现在,他必须回到自己发誓效忠的人身边。
吉尔抚摸着马儿洁白的身体,翻身上马,白马便载着他向城外跑去。
尼苏斯的部队已经排列整齐,麒麟陪伴着全副武装的战士,等候在蓝天下。
吉尔面对着潮水般的人群,他看到奥薇莉雅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泻出光彩,维奥莱特的头盔下,那双美丽的眼眸似乎正在望着他。他熟悉的人,阿硫斯,时帆,兰斯洛特全部站立在人群的最前方。
白马放慢了脚步,他跳下马,走到了奥薇莉雅的面前,行礼。
“吉尔,欢迎你的归来。”她的声音掩饰不住她的惊讶和疑惑。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帮助奥薇莉雅在她身边银色的麒麟背上安定下来。然后他把法术的材料袋子,用一根线系着,挂在她的胸前。
“愿双神保佑你,还有你的人民。”他说,声音没有一丝情感的波澜。
然后吉尔走到了维奥莱特的身边。
“你来晚了,笨蛋。”她开口。
他微笑了,这就是维奥莱特,永远充满了惊奇,他拉近她,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她的脸上又浮现那种神秘莫测的微笑,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和她同时被维奥莱特身边的麒麟托起。
一把沉甸甸的长枪落入他的手中。维奥莱特的声音传来:“防护我的后方,我不想让那群拿着火球的笨蛋把我刚做过的头发烧坏。”
身下的麒麟低吼一声,便冲向了云霄。
当吉尔再度往下看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废墟和惨败的景象,而是一片银色的海洋。
对方的部队在西边出现了。
蓝色,黑色,还有紫色的飞龙,召唤兽载着战士,巨大的翅膀在空中平稳的滑过,黑色的长枪面对着他们,一片盔甲和武器的森林自召唤兽的背上竖起。
明亮的光芒自麒麟的队伍中散发,冲在最前面的玫音也感受到了圣言魔法的威力。她手中的流音剑随之颤抖,然后变得和长枪一样长,拨开了眼前的黑色长枪,直指对方的喉咙。
维奥莱特的手臂夹紧了长枪,身下的麒麟飞速的升高,然后对着下放的飞龙俯冲,在靠近飞龙的时候,爪子伸出,给了对方重重的一击,此时维奥莱特的长枪刺入了飞龙的身体,惨叫声划破了空气。
麒麟的翅膀拍打起气流,龙背上的骑兵也握紧了长枪,对着他们刺过来。在维奥莱特无法成功拔出自己的长枪着刹那,吉尔的援助从背后飞驰而来,刺中了骑兵的盔甲,将他从龙背上掀翻了下去。
麒麟又调整了队形,准备向后面更多的飞龙发起进攻。
玫音的麒麟调整了高度,让她穿梭在各种各样的怪兽中。兰斯洛特在她不远的前方,也战斗着。
奥薇莉雅这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魔法已经无法顾及远处的骑兵。阿硫斯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挡掉了不少长枪的袭击。
奥薇莉雅的麒麟突然转了个身,恶狠狠的盯着身后的偷袭者。
那是一条美丽的紫龙,龙背上坐着一位带着头盔的骑兵,他长枪在手,头盔后面的眼睛冷酷无比。奥薇莉雅的心不由狂跳起来。
阿硫斯的麒麟也发觉了什么,巨大的尾巴横扫过来,龙骑兵的长枪却毫不犹豫的出手,射进了阿硫斯身下麒麟的身体中。阿硫斯大喊一声,麒麟已经因为痛苦而大吼出声,不得已急剧降低了飞行高度,也把阿硫斯带离了现场。
现在龙骑兵和奥薇莉雅面对面,身下的动物都因为服从主人而没有轻举妄动。对方没有动手的意思。奥薇莉雅也不敢把目光从紫龙的身上拿开。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奥薇莉雅听到上方传来麒麟的吼叫,接着一个银色的巨大身影从她的身边坠空。她来不及多想,另一个圣言魔法被释放,银色的光芒笼罩了坠落的麒麟。背上的骑士突然跃起,下降的时候,已经脱离了自己的麒麟,奥薇莉雅大吃一惊,那位跳起的人已经抱住了她的麒麟的脖颈,把自己吊在了半空中。
奥薇莉雅想伸手把这位逝月骑士拉上来,却依然惦记着对面的紫龙。没容她多想,身下的麒麟再次怒吼,向前迎去,伸出爪子,对着紫龙就是一击。
紫龙摇晃了一下,也伸长了翅膀,向他们逼近过来。
还吊在麒麟脖子上的人回过头来,另奥薇莉雅吃惊的是他正是时帆,他对她点点头:“借你的麒麟的脖子吊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说完他就放开了一只手,调整了自己的角度,抽出了剑。紫龙宽大的翅膀掠过他的头顶,他手中的剑飞了出去,把龙骑兵钉在了龙背上。
对方显然没有意料他会来这一手,立刻愤怒起来,紫龙看到主人受伤,马上向麒麟扑过来。麒麟马上降低了高度,奥薇莉雅也没有料到,身体一个摇晃,自己的手握住了胸前的绳子,用力扯下它,没来得及思考,便向着上方逼近的紫龙抛了出去。
绳子幻化金色的铁链,缠绕住了紫龙。紫龙再度挣扎,停止了下降,而奥薇莉雅的麒麟却在继续下降,她终于放开了铁链。没想到铁链飞出去的时候,竟然勾住了麒麟的脖子。银色的麒麟不满意的哼了一声,便一摆头,竟然把铁链还有脖子上吊着的时帆一起甩了出去。
“快松手!”奥薇莉雅大叫一声。
时帆在甩出去的一刻抓住了铁链,此时听到她的喊声,便松开了手,麒麟很及时地用尾巴横扫过来,把他接住,然后下一秒钟他重新挂在了麒麟的脖子上,向着地面匆匆而去。
在这之后的飞行期间麒麟保持了平稳,它载着他们向着大地扑面而去,奥薇莉雅可以看见那越来越清晰的森林,那些常青的松柏在这冬日的时节,依然维护着自己的大地。
麒麟缓缓落地,气流环绕着它的身体。时帆先落地,马上站立起来。奥薇莉雅在等待麒麟的翅膀收在身体的两侧之后,才解开带子从它的背上跳了下来。
时帆环望着森林和草原,吹了声口哨。
奥薇莉雅站直之后,便看见一匹身体洁白,一侧翅膀耷拉在身体边的美丽天马应声而来。银色的蹄子在地面上敲击出铿锵,它急急的奔来,那双褐色的眼睛中似乎有着泪水。
时帆抱住了马儿,抚摸着它雪白的鬃毛,还有它受伤的翅膀。
“你的朋友呢?”他问。
马儿别开了头,拒绝回答他。
这正是奕磊在那场战役中所骑的天马。时帆轻轻叹息,没有多问。他转过身来帮助奥薇莉雅上马,不去理会她疑问的目光。
等她在天马的背上坐定,时帆才抬起头来,阳光刺眼,天空清澄,他把缰绳递到了奥薇莉雅的手中。
“奥薇莉雅,”他的声音带着隐隐的悲伤,“你曾经告诉过我法师在中间,战士在右边,双神在身后的古老诗歌。但是我想说,有一天,战士和法师必须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走不同的道路。那就是当他们必须在不同的战场上,面对着同样的敌人。”
她明白了,千言万语梗塞在喉咙,无法说出口。
“即使他们走着不同的道路,你真的认为双神从他们的身后离开了吗?”她问,心中的悲哀胜过海潮。
“不。”他抬起头,“双神……不在天上,也不在身后……”他没有说下去。
奥薇莉雅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她没有回答,而是轻轻把手掌盖上他的眉心:“愿双神与你同在。”
这是她最后的魔法。她没有看到圣言魔法银色光芒,但是却感觉到了它的力量缓缓流入心田。然后她后退一步,沉默地看着银色的麒麟将他托起,然后向着天空再度飞去。
天马载着她在草原上奔跑,向着艾尔帕瑞的方向……
麒麟的翅膀卷起巨大的气流,天马的脚步依然匆匆。

奥薇莉雅越来越靠近城门的时候,天马也减缓了脚步。映入她眼帘的正是她最想象不到也最渴望看到的人。
涟漪抱着一把剑,浑身发抖的站在风中。
看到自己的朋友,奥薇莉雅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悲哀,她随着马儿逐渐停下来的脚步松开了双手,几乎是跌落在地,然后扶着天马的身体站直了身体,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
终于,这把关系到战争的剑,关系到她的生命和以后的命运的剑,信仰之烈焰,在辗转了这近百个日夜之后,回到了她的手中。
奥薇莉雅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她上前抱住涟漪的肩头,无声的流泪了,同时也明白了时帆在告别的那一刻为她指出的道路,是她独自的战场也是这个国度的灾难。
涟漪没有说话,她松开奥薇莉雅,从好友的眼神中明白了一切。在这片让人沉重的静默中,她们走进了城门。
此时此刻,经过麒麟空中的援击,参与艾尔帕瑞城袭击的各种力量也撤退了,留下了满目疮痍的城市让这里的主人去黯然神伤。奥薇莉雅和涟漪慢慢走过街道,倒塌的建筑和死亡的召唤兽尸体躺在街面上,她们小心翼翼的绕开了还在燃烧的火堆,还有摇摇欲坠的柱子,奥薇莉雅已经将烈焰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怀中。她的手指抚摸过那些精致,充满了力量的线条和边框,脑海中的思绪却漂流在外。
在绕过那些荒凉的废墟之后,神殿映入眼帘,让她们不觉一震。
神殿的尖顶依然高耸,玉色的墙壁在阳光下闪闪生辉,没有受过一点侵犯。奥薇莉雅突然跑步上前,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大门,门轴的转动发出微微的声响,扑面而来是双神的赞歌,那么缥缈,那么遥远,在寂静中独自徘徊。她沿着大理石的地面向前走去,圣言的力量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心田,支撑着她一步步的走到了神殿的最前端。
神像依然闪烁着纯洁而高贵的光芒,只要有圣洁水晶的守卫,这所神殿就不会倒塌,毁灭。也正是这所神殿的屹立,才会让艾尔的人民看到希望。
她仰起头,然后,战场的号角远远的传来。
“它的另一半在呼唤它。”奥薇莉雅坚定地说,起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涟漪紧紧追赶着。
“你马上回到尼苏斯的营地去。”她命令道。
“可是……”她紧追几步。
“不要跟我说可是,涟漪,你没有经过法师或者战士的训练,回到营地去吧,你的任务已经完成。”
涟漪轻轻叹了口气,从脖子上取下一样东西,“我想把这个送还给你。”
玫瑰色的水晶打造的双神徽章依然散发着冷冷的光芒,奥薇莉雅伸出手接住了它,仿佛它冻伤了自己的手指。但是她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将徽章缓缓挂在了自己戴的链子上。
她垂下头,不愿意让涟漪看到自己的泪水,“回去吧。”她含糊不清的说着,向外走去。
奥薇莉雅让天马带她来到了城外的草原上。
麒麟的部队将叛军逼往了东方,视线可及之处,除了未消融的积雪,没有任何叛军的迹象。麒麟已经退到了树林中,只有马匹被骑兵率领着,在四散的巡走。她让天马把自己带往山丘的背后,当暮色降临的时候,她看到了山下聚集的人群。
似乎一场小小的仪式在进行着,奥薇莉雅的心往下一沉。
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的表情。她翻身下马,向着人群匆匆奔去,红色的衣摆在风中舞动,手中依然紧紧抱住烈焰。
仿佛时间停止了脚步,世界停止了呼吸,奥薇莉雅看着眼前的景象,仿佛梦境化为真实。玫音躺在地上,很明显已经死了,手中依然紧紧握住流音剑,此时的流音散发出朦胧的光芒,和自己怀中的烈焰相映成辉。
人群看到她,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路,奥薇莉雅仿佛没有看到他们,她的目光聚集在玫音的身上,还有她手中那把血迹斑斑的剑。空气中传来烧焦的味道,还有大战后死亡的气息,这些气息聚集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奥薇莉雅走到了玫音的身前,俯下身来,轻轻念出祝福的祈祷,然后伸出手,拔出了剑。
流音和烈焰终于团聚了。
它们一个金色,一个银色,有着同样明亮的剑身,和冷冷的光芒。她久久注视着流音和烈焰,忘记了身边的人。奥薇莉雅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没有转身。
流音,烈焰,都回归到了她的身边,那么它们新的主人呢,是否就是她呢?不,因为烈焰的出现,阿硫斯一定会不惜任何代价置换出里面维雅德兰的灵魂,那个时候,谁回来拥有这掌握命运大门关合的圣剑呢?
奥薇莉雅用自己红色的衣服下摆裹住了流音,缓缓拭去了上面的血迹,剑身明烈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抬起头来,扫视着眼前的人。
菲楠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泓国离开了,又出现在战场上,他没有全副武装,只是简单的穿着旅行的衣服。兰斯洛特面色沉痛的站立在自己的战马边,阿硫斯面无表情,黑色的战袍照例遮盖住了他的眼神。
突然奥薇莉雅明白了,流音已经为自己选择好了新的主人。她走到兰斯洛特的面前。
“兰斯洛特,流音选中了你,人族的勇敢战士,收下它吧,为你逝去的人族战友延续着它为完成的使命。”她开口说到,声音变得清澈明朗。
那双英俊,年轻的脸庞刹那被痛苦统治了,她看得到兰斯洛特的悲伤,但是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兰斯洛特接下了剑,沉默着行礼,表示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使命。
奥薇莉雅把烈焰递给了菲楠,“拯救你自己,拯救我们大家。”她说完,便退让一边,让惊讶的菲楠看着这样措手不及的礼物。
菲楠看看手中的剑,再看看奥薇莉雅,看她突然温柔下来的目光,眼眶中有着柔柔的水光。烈焰对他传递着静静的呼唤,告诉他自己生命的希望就在这一刹那。
“奥薇莉雅,”兰斯洛特突然出声,“玫音的愿望没有得到实现。她和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夜,立下了战功,足够让她成为……我们中真正的一员。”
“你们中真正的一员。”奥薇莉雅慢慢重复道,“等战争结束后,我会亲自申报骑士团的。”
“可是,我们想把她带回圣殿举行葬礼。”兰斯洛特艰难的说。
她明白了。
奥薇莉雅附下身去,把手掌放在年轻女孩的额头,感觉到那年轻的生命已经从那具躯体流走,体温也跟着消失,变得和积雪一样冰冷。她叹了口气,突然感觉哀伤平静的从心灵的伤口流走。留下的,只是无尽的空虚。
骑士册封的典礼,本应该有3个人站在神殿的高台上,左边是红衣的主教,中间是银袍的帝王,右边是穿着有着蔷薇,玫瑰,百合徽记的骑士礼仪盔甲,还有身后的双神。但是现在,没有仪式的号角,没有站立在面前的骑士,只有身穿沾有血迹红衣的主教和玫音的朋友们站立在寒冷的风中,为她默默的祝福。
奥薇莉雅看着兰斯洛特递给她的流音剑,拔出了它,铁刃的撞击在空气中回荡,仿佛遥远的号角一样冰冷锋利,剑锋反射出的光芒也有如暮色中燃烧着的银色火焰。祝福的仪式如此的简单,奥薇莉雅看到了兰斯洛特眼中的火焰。
“玫音,从即日起,你正式成为时之艾尔的蔷薇骑士。”她的声音比流音的剑峰更为冰冷,流音自身的光芒突然黯淡,仿佛为主人的逝去也感到悲伤,在回到兰斯洛特的手中后,重新恢复了光芒,仿佛一个对他的认可。
歌声渐渐响起:
当我们会面在星辰的上方,
国度的守卫者,安眠在黑夜的怀抱
当那一刻的到来,不要犹豫
永恒的长眠,拥抱和平
在河流的尽头,泪水汇聚成海
当我们会面在英雄的故乡
沉寂的梦乡,安息在深海的下方
当你遇到我,在遥远的国度
生命不曾停息
在梦想的彼端,泪水的光彩聚集成白色
沉眠,安息,风中永恒的歌
兰斯洛特知道这是玫音在战友的葬礼上唱过的歌,现在是她的朋友在为她唱这首歌。他轻轻弯下身,抱起玫音冰冷的身体,将她安放在自己的马上,他们会一起回到艾尔帕瑞,然后在那里,找到她梦想的归属。想起当年,这同样也是自己迫切而美好的梦想。
奥薇莉雅已经离开了人群,向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她已经将勇气和信仰之剑带给了它们的主人,现在她望着远方暗淡的地平线,自己的命运又将指向何方。麒麟的出现虽然暂时赶走了叛军的力量,但是看着这毫无生机的城市,即使他们面对的没有叛军毁灭性的力量,他们依然要面对被摧毁的家园,亲人朋友的死亡和分离,还有……
逝月族的生命可以长达500年,沙漏的翻转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循环往复的过程,但是人类的生命却已经替换了几个年代。奥薇莉雅想着玫音,还有她身上的热情,生机勃勃;让人无法直视的双眼燃烧着希望和急迫,想着这熄灭的火焰,刹那间后湮灭的梦想,想着自己对未来的无能为力,还有对阿硫斯的预谋的不安和无法逃避的责任。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接着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头。奥薇莉雅应声回头……
日落时分,暮色笼罩了雾气氤氲的森林,时帆的麒麟把他扔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自顾自的离开了。它不喜欢黑夜,也不想飞马那样和主人有着密切的联系,对于时帆的动机,它也无心去追究,只是按照命令降落在森林的边际,让背上的骑士能够落地。然后就漠不关心的躲藏了起来,毕竟,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它们已经几个世纪没有出现过了。
时帆浑身肌肉酸痛,强忍着不适,动手解开盔甲的带子,把沉重的护甲解开扔在地上,对于他接下来的任务,盔甲将会成为负担而不是防护。活动着经过长时间飞行而变得麻木的手臂,时帆拿出水瓶,趁着暮色走进森林。
森林的树木都因为冬天的寒风而卸去了华美的绿色叶子,只留下干枯的树枝在风中颤抖,好像一只只从地狱中伸出来的瘦骨嶙峋的手。地面铺着干枯的树叶,经过雪水和雨水的浇灌,变得潮湿而柔软,踩上去无声无息。
从小就在森林和草原的领域长大,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去向。沿着谁也觉察不到的小路,时帆悄声无息地走着,头发因为汗水而紧贴着额头,借着逝月族灵敏的视力,他绕开了树木和陷阱,在这片星光也无法通行的树林,死寂是它唯一的主宰。
树木逐渐变得稀疏,他发现自己身处在悬崖之上,悬崖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在悬崖下方,营地的闪闪灯火,点点篝火提醒了他敌人还没有完全撤退。远远传来的谈笑声和醉酒士兵打架的哄笑声,这些声音又提醒了他自己和朋友一起作战的情景。时帆吸了口气,俯下身去,沿着一条较为平缓的小路向山下缓缓而去,不时需要用手抓住身边的石头以稳固身体。冬天寒冷的风毫不留情的吹在他的脸上和手上。他真希望自己不必要从这条路上抵达自己的目的地。眼看着那片火光逐渐靠近,突如其来的恐惧感却抓住了他。
那是一种遥远的呼唤,一种深入灵魂的空虚。时帆一个手抓不稳,脚下的石头滑动了一下,几乎从高高的半空中摔下去。
他勉强固定住自己,心还在剧烈地跳动,耳膜被血液中的节奏鼓动着。那种没有来源的恐惧依然深深渗入他的灵魂,让他动弹不得。
心依然咚咚跳个不停,汗水从额头渗出,他仔细聆听,地下的笑闹声依然不变,火焰的热气袅袅上升,并无其他。
除了这种神秘的力量——
他死死抓住石块,脑海中浮现玫音在返回艾尔帕瑞那天清晨对他说的话。
我在烈日城堡看到了黯雪水晶球。
那个名字突然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时帆能够清晰的回忆起她声音中的绝望,现在他努力思考着这句话的意义还有自己目前的处境之间的关联。
突然一只剪矢呼啸着飞来,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它已经刺进了他的手臂,时帆感到手臂上一阵疼痛,接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向着山下掉落。
一路上他的身体不断的撞击着坚硬的石头,手徒劳的抓住身边的固定物,身上更是不知道多了多少处伤口。最终他只能呻吟着跌落到了尽头,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眼前只看得到地面和上面长着的枯黄的草。
一双皮靴和一只长弓出现在他的面前,接着一个清澈声音响起。
“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艾利克家族的时帆。你难道喜欢趴在地上会面他人吗?”

兰斯洛特将玫音从马背上扶下来,然后再度抱起她的身体,走进了圣殿。
他走过平坦如镜的大理石地面,沐浴在圣殿那种安静,祥和的气氛中,身上的护甲万分沉重,在那场战役中被砸出了不平,溅上了血迹。然而他没有来得及去擦洗打磨祖传的盔甲,而是直接来到了圣殿的最前方,把玫音放在了双神像面前,然后单膝跪下,沉浸在自己的祈祷中。
明亮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双眼,兰斯洛特闭上眼睛,让黑暗为自己带来平静。然后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他看到了玫音平静的姿势,心痛的感觉袭来,他伸出了手去,拨开了她的黑发,用自己的洁白干净的手绢(骑士带手绢,好贵族哦@_@)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血污和泥土。
然后他呆呆地看着她,脸上悲哀的神情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惊讶诧异的神情,接着变为愤怒。
躺在地面上的人,虽然穿着玫音的护甲,有着相同飞扬的短发,但是那双同样孩子气的脸庞,却分明是另外一个女人的。
兰斯洛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玫音并不是眼前躺着的女人,尽管她们有着很多出相似的地方,但是对于和她朝夕作伴了几个月时光的兰斯洛特来说,要分辨出玫音并非难事,那么意味着穿着玫音配置的这个女人,是对方故意设计下的陷阱,那么这个陷阱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玫音也许还活着,也许死了。如果他们——逝月族的奥薇莉雅,尼苏斯——会认为玫音背叛了他们,同样自己人族的身份也会失去自己辛苦换来的信任……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地面,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奥薇莉雅,让她收回自己的祝福,第二个念头则是责备自己的鲁莽和蒙蔽自己双目的悲伤。然后这种懊悔让他无处可去,只能跪在双神面前,五味杂陈。
他想到了时帆,自己最信任的伙伴,可是他已经和麒麟一起离开,代替了他朋友奕磊的职位,去打探叛军的情报了。
兰斯洛特站起身来,匆匆走出了圣殿,让寒冷的风吹平自己烦乱的思绪。涟漪已经把圣殿改成了伤者的疗养之地了,双神的祝福中地面上躺着的伤者平静的进入了梦乡。来来往往的都是忙着照看伤者的人们。涟漪站立在门口,指挥着进出的人们,不时将清凉的水递到昏迷人的唇边。
“你需要帮助吗?”涟漪大声问道。
兰斯洛特应声回头,对方却认出了他,露出一个笑容:“兰斯洛特阁下……”
涟漪的衣服也沾了血迹和灰尘,她一贯飘逸的秀发也略显蓬乱,随随便便用一块丝帕系住。她递过一杯水:“天色已晚,考虑早些休息吧。”
他随随便便的答应着,让清凉的水滋润着双唇:“你的朋友,奥薇莉雅呢?”
涟漪皱起了眉头:“我不知道,她去了城外……”
奥薇莉雅看到吉尔闷闷不乐的脸。
“你将生命放在了你敌人的手中。”他说,“很遗憾,我的誓言只能到此为止。”
奥薇莉雅想说什么,但是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转眼间,只有风声,还有袅袅的烟雾,仿佛他的话语也是一场梦境。
“她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吗?”涟漪睁大眼睛。
兰斯洛特摇摇头,无意多说话:“如果你看到她,告诉她我很抱歉……”说完他向外走去,留下涟漪一个人匪夷所思的站立在那里。
寒风再度吹过,涟漪回过神来,继续招呼着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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