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丽蒂雅

时国议事厅光洁的地板上，映出银发佩剑的君主尼苏斯的身影。

由能工巧匠所精心设计的这所殿堂，是由迷失时期的帝主所建造，天庭的珍珠色玻璃让光线毫无保留的照亮大厅的每一个角落，6面墙壁上被精细的图腾装饰，踱步过大理石的地面，原木色的桌面和墙上羊皮纸地图无一不衬托出这里的庄重和威严。此时正是下午时分，窗明几净，天空蔚蓝。

尼苏斯身穿银色绣蓝的长袍，袖口绣着麒麟的图案，腰间檀紫色的腰带上，别着一把匕首，一头银发随意的披撒在肩头。他的目光在面前的每个人身上轮流扫了过去，时帆，脸色沉重，一言不发；兰斯洛特，满脸的倦容，双眼中透露出深切的哀伤；阿琉斯，看不出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双手拢在黑色战袍中，身姿高傲而又冷漠；玫音，冰绿的眼眸中不见一丝反光，唯有无尽深邃的灵魂……却唯独少了两个身影。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明亮美妙的天光沐浴着他的身体，而他们所带来的战报和敌人消失的消息却不能够让他轻松多少。想起在此次战争中死去和失踪的人们，他的心再次沉沦了下去。

“发讣告，飞马骑士，圣武士为国牺牲，加入英雄名册，请大主教前来为他们祈祷。”他对阿琉斯说，对方轻轻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表情。

“敌军的莫名消失让我困解。”玫音说，“为了安全，我建议加强防御，以防不备。”

尼苏斯点点头，默许了她的话。他的眉头再次皱紧。他看看其他人，却都一个个呆呆的站立着，仿佛没有听到玫音的建议。他知道他们此时心中的疲劳和悲伤，便轻轻对玫音点头，让她去通知皇家骑士团做好准备。

正当玫音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回过身来，清澈的眼眸逼视着尼苏斯：“流音和烈焰的联合，是唯一可以抵御仍然掌握在敌人手中的上古魔物的利器，而这3者的力量，如果奥薇莉雅这个月在图书馆中查询的消息是准确的话，那么我想正是远在泓国菲楠的唯一希望。”

尼苏斯微微顿了一下，烈焰剑失踪的消息已经让他百受打击，远在这个世界另一边的菲楠的名字此时听起来却是如此的陌生。他知道。他们都知道。他疲惫地想，玫音阿，是否你就是神的旨意。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挥了挥手，让玫音离开了。

“不管怎么说，”他转过身来对这各位，“各位都辛苦了，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一下，我为你们接风。”

大家行礼，却因为各自的心事而显得心不在焉，尼苏斯也没有多加注意，看着他们前后离开了美拓议事殿。

尼苏斯走入花园，此时皇家花园已经是一片繁忙的景象。长桌放置在草坪之上，身穿紫色和金黄长裙的逝月少女在尽情谈笑，而准备晚餐的厨师也在忙里偷闲。尽管深秋的落叶已经覆盖了草地，但是碧绿依然可见。他沿着小路走进花园深处，这里晚秋的花朵已经凋零，随着冬季的来临，花园的万物也将随之陷入那冰冷，却并不漫长的睡眠中去。

他静静的站立在那里，站立了好一会儿。

皇家晚餐，拥有了尽可能的荣华辉煌，就连蓝色圣王也带着他3个美貌的女儿赶来参加。烛火交错，灯光闪耀，和平中的万般奢华，又怎能同荒山寒夜相比？而从战场上归来的骑士，更是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偶尔夹杂着对那些失踪和死去骑士们的叹息和缅怀。

阿琉斯也换上了一身宴会专用的衣服出现在了会场，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他悄悄靠近尼苏斯，开口道：“我找不到奥薇莉雅。”

“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不出席这样的场合，是有违背礼仪的！”尼苏斯大吃一惊。

“她不是有意躲开这样的场合。”阿琉斯继续说，他声音中透露出来的担忧却让尼苏斯感到不安，“吉尔在我之后会面了她，从那以后就没有人见过他们，而且就连她的好友涟漪也失踪了。”

尼苏斯思考了一下：“不要告诉他人，去拿我的魔法指环，看看她在哪里。”

阿琉斯低声回答是，便退出了宴会，快步向尼苏斯的房间走去。

他沿着小路向尼苏斯的办公地方走去，宴会上的欢歌笑语让他感到疲惫而且厌烦，但是突然降临的安静也让他感到不安。他望向天空，纯净一如水洗的天空上闪烁着繁星，冬天已经悄然降临了。

他突然想到奥维莉雅的失踪，她们是如此的相似，却又如此的不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时光已经太过久远，他已经回忆不起那样的年代，她究竟是不是从他的梦中走出的另外一个梦。而世间所有的繁华和战火，也都已经熄灭。他曾经是这个世界的将军……而在她的面前，她却是他的将军，他的君主，他的女神。

他在尼苏斯的抽屉中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魔法指环，白金打造，蓝宝石镶边，冷冷的散发出清冽的光，在隐约的黑暗中闪动着。

就是这枚指环，能够带他找到奥维莉雅。然而在他的眼中，它带他去找的则是失落的过去，一个让他难以释怀的愿望。

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咒语涌到唇边，却被一声石破惊天的巨响所打断。

一轮紫色的火焰横扫过窗外，随着光线的逐渐远去，艾尔美拓的高墙随之倒塌，发出了轰鸣的巨响，然后火光从城市的四处燃烧而起，聚集的人群发出尖叫，便一片混乱的四处逃散。

阿琉斯的脸色聚变，双手不由颤抖着，指环叮当一声落地。他抬起无神的双眼向外望去，烈火燃起末日的旗帜，城市陷入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正在惊惧之中颤抖。

突然尼苏斯有力，清澈的声音传入他的脑海：找到奥维莉雅，一定要找到她。

多年前消失的知己的感觉涌回他的身上，他和尼苏斯也仿佛回到了那曾经的年月，他们曾经携手横扫过这片大陆，这些岛屿。那些岁月，失落的世界，他们曾经是君臣，是战友，也是敌人。他想起了维雅德兰很久以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我不会恨你，永远不会，但是我恨的，却是你和尼苏斯，你们两个缺一不可，却永远无法容忍对方，就在这矛盾纠葛中你们找到彼此的平衡。”

她说这些话的神情他依稀记得，那如墨的青丝披洒在她血红的锦衣上，洁白的飞花在她的裙摆中轻笑荡漾。他伸出手去，想抚摸她的脸颊，她并没有躲闪，但是眼中的神情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遥远。

找到奥维莉雅……他轻轻念着这些话语，眼中看到的却不是随着烈火倒下的建筑，而是洞悉这世界万物奥妙的一把钥匙。水晶玻璃因为巨大的冲击而震裂成千万碎块，向他扑面飞来，而他的眼中却没有看到这些，唇舌中涌上喃喃的咒语，火光蔓延，巨大的石壁也终于缓缓地倒下，就在石块颓然而下的瞬间，他消失在了空气中，留下房内的一切让倒塌的墙壁去侵占……

此时的尼苏斯，正在和大家一起帮助疏散，他看着惊慌失措的贵族少女从他面前匆匆走过，侍卫们守护着她们向后花园走去。他站立在人群的一侧，冷静地看着他们走过，而他的灵魂却已经行走在了艾尔帕瑞的街道上。他看到房屋被烧毁，他看到惊慌失措的妻子和孩子，而丈夫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告诉他们，躲起来，向城外去，离开你的家。

他看到火焰烧过树木，等到明天，他心爱的艾尔帕瑞城就会变得面目全非。天空盘旋着火龙，空气中弥漫着魔法的气息，恶灵出现在了城门处，哭喊声四处可闻。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然后感觉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

“陛下，我们需要立刻离开。”

他睁开了双眼，原来是他安排的侍卫。他点点头，便向花园走去。

他的身后是此起彼伏的烈火罂粟，盛开在昨日的人间天堂之上。

卡桑德拉大教堂矗立在夜色之中，钟声悠扬地响起。几条火龙奔向教堂的建筑，吐出了火焰和烈风，魔法的力量吹袭着教堂珍珠色的玻璃，彩绘的天窗。可是教堂却屹立不动，在火海中长久地矗立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神没有哭泣。

光暗历49401年12月12日，艾尔帕瑞城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