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丽蒂雅

当黎明前惨淡的近乎虚无的蔷薇颜色冲破这寂静而寒冷的空气，天边闪烁的星辰也为黑暗镀上了微弱的光芒，草原上依旧是黑夜的天下。草叶上凝结的寒露在曙光刺破天际之前落入泥土，而这瞬间的涌动将空气中清新芬芳的气息也扰动，零零落落洒遍了每一个角落。

靠在石头上仰望天空的兰斯洛特似乎看到一个黑影向他的方向走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了白色的雾气，依稀可见。他再度抬起头，寻找着片刻前在天空中最为醒目的一颗星辰。黎明又靠近了一步，他想，发现启明星已经黯淡了下去。他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让东方的曙光尽收眼底。长剑躺在身边，身上的衣物已经不足以抵挡寒气，可是他仍然毫不在意的躺倒在草丛织就的地面上，让青涩的寒冷将自己包围。

黑影走进了，在微光的照耀下他认出对方正是玫音，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正一步步跨过绿色的田野，黎明前的黑暗，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风起云涌，这一切也敌不过她眼底闪烁的光芒。

“人族的统领喜欢在领命的时候出来散布么？”她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没有任何的不自然。

兰斯洛特将目光从天空转到她的脸庞，自从她来到陆军之后，同样是人族和女性的身份让他对这个人物多多少少有一些好奇，共同的梦想也让他对玫音的一举一动表示了极大的关注，现在，除却了军营中的紧张气氛，她的坚强却一扫而光，近乎顽皮的微笑在她的眼底荡漾。头一次，他发现她的眼睛很美，睫毛很长，笑的时候，会托起浅浅一弧温柔。

“只有当我想要发呆或者思考的时候。”他回答。

玫音扔掉了剑，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风轻轻吹起她耳边的发丝，让她眼底的神情更为迷惑。

“天亮之后就是第一轮进攻。”玫音暗示道。

“像往常那样，魔法军团将担当此任。”兰斯洛特回答。

玫音将头转向另一边：“魔法的天赋据说是使族的特权……”

“即使是双神也有疏忽的时候。”他淡淡地回答，似乎这个话题勾起了他对以往的经历的回忆。

“那么你的特权呢？你是否拥有了可以领到这些魔法士兵的……威信？”

“你是在怀疑我吗，小姐？”

“当然不是。”玫音的神色转为平静，“忠诚，正直，荣耀，这一切，构成了代表你身份的那朵蔷薇，不管这是否可信，我目睹过那些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的人们，然而他们却往往轻易的在荣耀的殿堂前，被身份的事实击碎了孩童开始建筑的梦想。还有，我不是小姐，我是为了自我梦想和荣耀奋斗的一名未来的骑士。”

“是啊。”兰斯洛特陷入了回忆，“被强加在人族身上的特质，真是最可笑的偏见。”

“那么你呢，如何走过这些……你成功了，我看得出来。”

“只是一个个的机遇和变化，直到我命运中的那颗星辰陨落在我的掌心。这些都离不开我的信仰和目标。”

“那么逝月族呢，他们是否无愧双神的恩赐？”

兰斯洛特认真的看了看对方，确定她并没有在开玩笑。一缕玫瑰的颜色已经从东方升起，照亮了她的眼神。

“当我被领到那所神圣的殿堂前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圣洁的光芒，当那个身穿红衣的女子将她的手放在我的额头，祝福我的时候，我在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悲哀，那是逝月族特有的清色眼眸，可是它们包含的悲哀和苦痛却是那样的深重，让我的灵魂也为之颤抖。当我正式成为了蔷薇骑士，某一个黄昏我得以再度见到她，并且称呼着她的名字，奥薇莉雅，询问她为何悲哀是如此的深重，为什么她会不快乐却又能如此平静。她注视着我，然后说：‘尊敬的骑士，快乐不是孤单的存在。’

“当我目睹了数年的风云，我开始理解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总会失去一些盲目的激情，尽管这种激情给我们带来过怎样的欢乐与毁灭。尽管它们曾经让我的灵魂颤抖，可是那些短暂的幸福伴随着悲哀离我而去了。当我看到你走进同一扇大门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人族的生命如此短暂，何时你才能够等待到——当你命运中的那颗星辰陨落在你的掌心，将你的梦想毫无遗憾的展现……”

说完这些话，他轻轻的叹息，“勇气和忠诚永远地铭刻在我的心里，这是每一个真正的骑士都拥有的宝藏。”

玫音听着他说完这些话，她的眼神变得捉摸不透。她在沉思，风静静的吹过。兰斯洛特没有移动地方。晨曦却悄悄蔓爬了上来。

突然空气中有什么在奔涌，玫音站起了身来，双眼闪烁，她说：“你听！”

兰斯洛特屏息凝神，风中传来了清晨的气息，花开的声音，还有遥远的鸟鸣。

“这是什么？”

“希望。”玫音回答，“谢谢你，尊敬的骑士。快乐不是单一的存在，它可以和痛苦作伴，也可以和希望同来。我会寻找，当我命运中的星辰陨落我的手掌。”

晨曦变得更加明亮，玫瑰色的光晕为她的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光线让她的双眼更加明亮。一个微笑浮现在她的唇边，然后她转向了东方，迈步走进了这一天的启始。

兰斯洛特在她的脚下看到了一朵缓缓开放的金色水仙，他弯下腰将它拦腰折断，娇嫩的花瓣舒展开来，让清晨的阳光在上面尽情的流淌，展示着它骄人的美丽。他注视着它，然后对这玫音离去的方向说：“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成为艾尔骑士的骄傲，”他的手指滑过水仙的花瓣，为它在阳光下的生命而惊叹，“你就是正义在黑暗中永不熄灭的希望。”

风悄悄滑过清晨的草原，带来了悠远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