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设定 传说殿堂 图片幻彩 翻译作品 奇幻资料 关于我们 天人论坛 议事大厅  

天人之境>传说殿堂>原创集锦>月影石>第三章


第三章 黎明之前

凤凰

 

“我们得谈一谈。”菲尼斯靠在一棵树干上说道。“恐怕我不能跟你去。”

女人向狮鹫兽挥挥手,两只狮鹫轻声嘶鸣,随即展开双翼,穿过树林的阴影,飞向幽暗的的夜空。女人转过身,脸上毫无表情。

“你会去的。”她说道。“为什么不去?你会得到月影石。”

“月影石并不比生命更宝贵。”

“我以为你喜欢冒险生涯。”

“是的,我喜欢旅行和冒险。”吟游诗人回答。“但是我不喜欢被人耍弄。你把我骗到这儿来,让我面对割喉沙漠,还有可怕的蜥蜴人。这是一次危险的旅程,而我并没有做好准备……”

法师毫无波动的灰色眼睛望着他。或者说,只是望着他所在的方向。菲尼斯感觉到,她的目光似乎落在他身后某个遥远的地方。

“蜥蜴人并不象你想象的那么可怕。”她取出一个小木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金色雕像,抛到地上。它跳了几下,舒展身体,抬起长满尖刺的头部,鳞甲凸凹不平,灿然生光。这小生物从头到尾只有半个手掌长,灵巧地跑到主人身边,金色的眼珠盯着菲尼斯转来转去。

“卡洛波蜥龙,蜥蜴之王。”她解释道,“只要那些沙漠怪物身上有蜥蜴的血统,就不会伤害它所守护的人。”

菲尼斯惊讶得无法开口。这种生物据说只在西海群岛生活,极少有人能见到它,更何况把它作为宠物。她是从哪里搞来的?吟游诗人不禁开始怀疑,她是否跟维瑟斯家族有某种关系。在阿拜迪恩大陆上,维瑟斯家族是以生物控制和召唤术出名的。

“还有这个,”她又取出一个嵌着水晶的短铁棒。“这可以开启一个空间门,让我们随时返回塔兰朵城。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吗?”

“但是……”

“一个真正的男人会大胆探索未知。”她讥讽地说道。“我听说你的足迹遍及大陆各地,现在看来,你只敢选择那些安全的地方。”

菲尼斯并未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很久,然后转头遥望地平线上的晨光,似乎沉入一些久远的回忆。片刻之后,他轻轻皱起眉头。

“喔,你想激怒我。很可惜,我并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不过,”他露出微笑,“去欣赏梅琳王国的旧都也是个好主意。我接受你的提议,不知名的女士。”

“你可以叫我维兰妮。”

“很悦耳的名字。”菲尼斯说道,指向前方稀疏的灯火。天色已经发白,一幢幢房屋逐渐在晨光中现出轮廓。“那么,我们将在特尼特尼斯小镇添置装备,中午之后就可以进入沙漠。希望你会习惯骆驼的气味。”



“三百零八。”

菲尼斯疑惑地看着商人。“但我们刚刚谈好,一匹骆驼只要五十七个金币。三匹是……”

“四匹。”

吟游诗人摇摇头。“我们只有两个人。再加一匹用来驮装备。”

“四匹。”商人坚持道,从污秽的破袍子里伸出干枯的手指。“和向导。”

“我们不需要向导。”维兰妮说道。

“骆驼受伤,可能。水袋会破掉。卡吉拉之井找不到!没有向导,渴死沙漠里。”

维兰妮转向菲尼斯,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吟游诗人思考了一下,点点头。“有人引路会让旅途更安全些。我同意。”

商人双手一拍,从他身后低矮的石屋中走出一个年轻男人。

“向导,你们要的。先付钱。”

菲尼斯怀疑地打量这个向导。他和商人一样穿着破袍子,身材削瘦,嘴唇薄得象两条铁线。

“你们好!”年轻人说道。“请把属于我的八十金币先付清,我们这就出发。”

菲尼斯没有回答。他在这年轻人身上看到一种不同于沙漠居民的敏捷。还有那双眼睛,即使以一个向导的标准来说,也是过于锐利灵活了。而且,对方说起通用语来非常流利。

“我的名字是坎帕。我以前走过很多地方,”年轻人看出了菲尼斯的疑虑,摊开双手。“现在是割喉沙漠的向导。”

“出色的。只有这一个。”商人在一旁插话。

“最近正是贸易季节,好多商队都穿过沙漠到猛加特王国去,几乎带走了所有的向导。”年轻人解释道。“只有我没去。或许是因为我要价比较高。”

“出色的。”商人重复道。

菲尼斯向四周扫了一眼。街道很窄,两边全是简陋的石屋,偶尔还冒出几顶帐篷。各种年龄的女人走来走去,全都赤着双脚,长袍一直盖到黑黑的脚踝,她们鲜艳的披肩是这满眼灰黄的小镇上唯一的亮色。许多男人坐在街边闲聊,不时往这边望望。没有人过来揽生意。

应该是真话,菲尼斯想。他还记得上次来到特尼特尼斯的时候,围过来抢生意的人是如此之多,简直象一群地鼠从洞里钻出来争食。

“好吧。”吟游诗人从衣袋里数出金币。那几乎是他现在仅有的财产。他毫不迟疑地把它交了出去。

商人开始为骆驼捆上行李。年轻向导也在一旁帮忙,同时躲过菲尼斯和维兰妮的视线,把刚得到的八十金币塞进商人手里。

“好交易。合作,下次。”商人低声说道。

坎普拉尔盯着商人皱巴巴的脸上得意的神情,抑制住把钱再偷回来的想法。虽然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但这个商人实在不值得他下手。况且,他必须注意不要露出马脚。

月影石还在沙漠中心等着他呢。



旅程很快就开始了。三个人进入沙漠,立即被干热的微风包围。风势经常无规律地增强,卷起细沙,就象无数小虫往衣服里钻,刺得皮肤发痒。吟游诗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眼光只聚焦在黄蓝相接的地平线上,经常长时间沉默不语。

坎普拉尔是最难受的,冒充成向导的年轻盗贼对沙漠很不习惯,却要装出乐在其中的样子,当先领路。他的眼睛始终在地面上扫来扫去,搜索任何不寻常的东西。一旦错过商人告诉他的地标,他就会把队伍引偏路线,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三个人中间,最从容的却是维兰妮。令菲尼斯惊讶的是,她不仅对骆驼难闻的气味无动于衷,甚至根本不理会头顶酷烈的阳光,以及干燥灼人的空气。吟游诗人本以为她会是最难忍受沙漠的人。

法师保持着奇怪的生活习惯。一天之中,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一个轻软的小包裹绑在骆驼弯曲的颈后,这使她可以伏在上面休息。到了晚上扎营的时候,她就一头钻进帐篷里,直到天亮才露面。她对食物的要求极其简单,只要清水、麦饼或是干面包,肉类一口不沾。即使是这少量的素食,她也是勉强吞咽,似乎进食对她是一种折磨。

他们一直向北,走了三天。一座座沙丘退向身后,新的沙丘又在远处出现。对吟游诗人来说,这地方实在是枯燥而单调,天地间只有三种颜色,沙漠的黄,卵石和骸骨的灰白,以及天空的蓝,而这点蓝色也只能持续半天,过了中午,天空就会变浅并被染成灰黄,与大地溶为一体。因此,每当看到一处难见的红砂砾,或是以前商队遗下的褐色布条,菲尼斯总要拨动竖琴,弹上一曲。

然而三个人中也只有吟游诗人懂得欣赏沙漠夜晚的美丽。当星光在黑色的天幕中闪耀,一切都变得静谧无比,这时候沙漠就象一个暴躁的女子陷入沉睡,呈现出安静与详和。星光下与世隔绝的沙漠会令人感到更接近神灵,它引导旅人敞开胸怀与自然沟通,而白昼的风沙是这种引导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这天早晨,坎普拉尔走出自己的帐篷,发现菲尼斯正坐在沙地上,迎着霞光,随手抚弄竖琴。坎普拉尔面向东方,按照沙漠居民的习惯,跪倒在地,用前额轻触地面,心中暗自咒骂这每天早晨必行的讨厌礼节。当他祷告的时候,菲尼斯在一旁静静看着他。

“坎帕,你好象并不曾在沙漠中久居。”菲尼斯说道。

坎普拉尔吃了一惊。当他在特尼特尼斯小镇上找到目标,发现只是个女法师和一个吟游诗人,他一方面放下了心,另一方面却更加戒备。他知道,吟游诗人的感觉几乎与盗贼一样敏锐,在直觉上则更胜一筹。这个菲尼斯发现了什么吗?

“我出生在别的地方。前两年才到这里。”坎普拉尔小心地回答。

“两年时间能成为出色的向导,能逃过严酷沙漠中的各种危险。说句玩笑话,你这种适应力和生存能力,在别的地方足以成为优秀的盗贼。”

坎普拉尔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停下伸向腿侧短刀的手。他不禁庆幸图帕·尤里坦曾强迫他在沙漠中生活了三个月。没有这点经验,恐怕早就被菲尼斯看出马脚了。

别冲动,坎普拉尔想。只要找到卡吉拉之井就好了。没有任何沙漠居民敢于越过那里,因为那是代表禁忌与死亡的界标。从那儿再往北,连向导都不知道路,因此这会减低他被发现身份的可能。

盗贼原本最担心,到了卡吉拉之井之后,他没有理由再继续跟着前进。但现在他发现必须担心吟游诗人的观察力。

“想听个曲子吗?”菲尼斯说道,不等坎普拉尔回答,就开始拨动琴弦,曼妙的乐曲立即飘扬而起。

坎普拉尔根本无心欣赏音乐。由于对菲尼斯的戒备陡然提高,他开始仔细研究这个吟游诗人。三天前在小镇上,他并没有认真观察菲尼斯的竖琴,此刻却发现,那竖琴有点不寻常。褐色的木柱上刻着花纹,雕工并不精细,却显得很古朴。坎普拉尔对魔法了解不多,却懂得鉴定古物。这具竖琴看来普通,却似乎经历了久远的年代。

然后盗贼的目光又落在菲尼斯左手的戒指上。它镶着一颗不大的水晶,边缘是巧妙卷成凤尾状的花饰。菲尼斯整个人都浴着浅红的霞光,但那颗水晶仍然保持着原本的淡蓝,似乎朝霞对它根本没有影响,甚至还更为纯净清澈。盗贼早就评估过这戒指的价值,此刻才重新发现,他起初的判断并不正确。凭着本能,他感到这枚戒指或许比那竖琴更为古老,并且很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力量。

不过坎普拉尔很快就被琴声吸引住了。不知是因为菲尼斯的技艺精湛,还是由于乐曲确实美妙动人,盗贼渐渐沉浸在音乐中。他微闭双眼,似乎看到自己完成图帕交待的的全部任务,重获自由,在大陆上随意旅行。他搬空贵族的宝库,挑战最可怕的机关陷阱;他敏捷如疾风,隐密如夜影,轻松解决掉对手,完成一个又一个目标;他名声远扬,真面目却无人知晓,任何人都探不出他的踪迹;他享受最好的美食,昂贵的餐具价值连城,身后是连国王都比不上的巨大宝库……

琴声的每一个转折,都令坎普拉尔舒畅无比,心思几乎完全随着旋律波动。等到菲尼斯停下手指,坎普拉尔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

“身为吟游诗人,我总希望音乐能令人们消除隔阂,增进友谊。”菲尼斯的目光带着某种更深的意味。“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旅伴。”

维兰妮从帐篷里走出来,站了一会儿,秀丽的脸庞迎着朝霞,神情无动于衷。“你可以去收拾行李吗?”她说道,“我不想耽搁太久。”

“当然。”菲尼斯立即回答,收起竖琴走开,把满腹犹疑的坎普拉尔抛在身后。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向导施展友善术。”在登上骆驼的时候,维兰妮低声说道。“即使出于小心也没有价值。那法术只能持续一个小时。”

“友善不是我的目的。沟通才是。”菲尼斯扶着法师跨上驼峰,轻声回答。

“我雇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跟向导沟通。”

“而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跟你来吗?”吟游诗人忽然提高音量。法师皱着眉等他解释,然而菲尼斯却扭头走向自己的骆驼。过了好半天,当两人在坎普拉尔身后并骑前进时,他才再度转向维兰妮。

“我跟你来,是因为你的袍子。”

菲尼斯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随即驱着骆驼离开维兰妮身边。此后很长时间,吟游诗人再也没有开口。



这一天的旅程仍然和前几天一样单调。然而,到了晚上,他们遇到了新情况。

扎营之后,菲尼斯和维兰妮勉强吞咽着粗糙的食物,坎普拉尔则很快吃完晚餐,到四周去巡视。等他回来时,吟游诗人注意到他脸上有某种不安。

“坎帕,你发现了什么吗?”菲尼斯问道。

坎普拉尔在火堆边坐下,扔过一个动物头骨,后脑上嵌着一个箭镞。菲尼斯检视一番,脸色也严肃起来,沉吟不语。

“怎么回事?”维兰妮问道。

“强盗。”菲尼斯简单地回答。“这箭镞是来自强盗惯用的轻十字弓。”

“你是说附近可能有强盗活动?”

“也不一定,”菲尼斯思考着回答,“或许是来自商队或其他旅行者。坎帕,割喉沙漠里有多少强盗?”

“有几批,都很凶残。”坎普拉尔很快转移话题,掩饰他对这沙漠的不了解。“最好小心一些。谨慎不会犯错。”

“那么今晚开始轮流守夜吧。”菲尼斯说道。

然而维兰妮摇摇头。“我不能参加守夜。我必须保证休息充足。只靠你们两个人,守夜太消耗精力了。会影响白天赶路。”

“要是被强盗捉住,就不用再赶路了。”坎普拉尔讥讽地说。

维兰妮转向坎普拉尔,额头绿色细带上的宝石莹莹发光。“我说了,不需要守夜!”她不耐烦地重复道,“我是雇主,一切听我安排。”

“但是……”吟游诗人有些犹豫。他完全知道沙漠强盗的狡猾与残暴。他们会跟踪目标长达数天,埋伏在有利地形,突然发动袭击。他们也比一般强盗更善于包围、协作。七八个强盗就可以轻松解决掉同样人数的商队,更何况只有三个人。

维兰妮回到帐篷中,过了一会儿,拿着两个铁环走回火堆。“一人一个,放在枕边,”她说道,“它会束缚住任何企图侵入营帐的人。”

菲尼斯研究着铁环上发亮的紫水晶。“定身术?”他自语道,忽然想起了什么。“维兰妮,这东西你还有吗?你自己……”

“我不需要它。不管是谁,都别想打扰到我睡觉。”她望向两个男人,补充道:“包括你们在内。”

“刚出发时你已经说过了。”菲尼斯微笑道。“我虽然是吟游诗人,也懂得在某些时候要控制欲望。”

维兰妮灰色的眼睛里透出恼怒。“我认为应该再提醒你们一遍,免得你们不小心受伤!”她站起身,扭头钻进帐篷。

“我好象把她惹恼了,”菲尼斯揉着下巴的胡须,喃喃说道,“坎帕,你倒说说看,为什么漂亮的女人全都脾气不好?”

“恐怕因为吟游诗人在女性心中一向恶名昭著。”

“啊,可是很多女人并不这么想。我可以跟你打赌。”

坎普拉尔侧过脸。“你还有钱赌吗?”他半是讥讽地说道,“好象你的钱袋已经瘪了。”

“看来是这样,”菲尼斯微笑着回答,“但我必须得说,今早我专门为您演出过,而您还没有付钱呢。我的收费一般是二十个金币,男性加倍,专场再加一倍。所以恐怕您得把向导费用重新还给我。”

坎普拉尔薄如铁线的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个吟游诗人确实很有意思,他想。是个有趣的旅伴。

然而他立刻就收住笑容。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这样聊天,象个朋友一样。

朋友,这不是盗贼应该拥有的东西。图帕·尤里坦的教导犹在耳边:真正出色的盗贼,就象聪明的狐狸,独行的野狼,不可能也不该有同伴。除了面前的目标,没有任何事会值得盗贼花费心力。为了成功,对别人应该尽量加以利用,而不是幼稚地寻求什么友谊。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担心。

回到营帐之后,坎普拉尔仍在思索那个头骨。那属于一只沙狐。没有旅行者能单独捕获它,而商队也往往对这种狡猾的生物不屑一顾。只有沙漠中的强盗,才会捕捉沙狐作为食物。况且,那箭镞经过改良的形状,以及旁边微微变色的骨质,更令他坚信自己的判断。这支箭比普通的更为强力,并且浸过少量毒药,足以令人迅速失去反抗能力,却不致命。只有强盗才会用这种手法。

坎普拉尔把维兰妮给的魔法铁环放在枕边,又仔细检视过自己的四把短刀、短弓以及其他隐藏的工具,然后取出包裹,换上一身黑衣,再把沙漠向导的袍子裹在外面。确认一切都没问题之后,他才钻进毯子,合上眼睛。



三个人并不知道,其实他们早在前一天就被人盯上了。此刻,几个强盗正躲在远处的沙丘后面,等待同伙到来。

这群强盗总共有十八人,本可以一举把猎物擒获的。是维兰妮的法师身份换来了一天时间----他们懂得法师的可怕,因此用了一天来观察。当晚,首领又差点被一个抢来的女人刺杀,处理这事耽误了很长时间。因此,当强盗们终于各就各位,准备发起攻击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菲尼斯一向睡觉很沉。但是这天夜里,他却睡得不安稳。没有人知道他心底的秘密----关于五年前死去的一个女人。维兰妮勾起了他的回忆,再加上担心遇到强盗,令他有些烦燥。吟游诗人半夜在梦中醒来,再也无法入眠,于是在营帐里翻看书籍,然后就到外面去散步。

当强盗们离营地还有几十步远时,菲尼斯正好走出帐篷。强盗们吃了一惊,纷纷伏在地上,以免被发现。菲尼斯也并未想到掠夺者就在面前,只是静立在帐篷门口,迎着扑面而来的夜风。

正是这夜风帮助菲尼斯察觉到危险。一个强盗由于匆忙伏倒,刀撞上了同伴的战斧。于是菲尼斯听到了微弱的金属撞击声。

菲尼斯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进帐篷。如果真是有强盗----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一点----那么他正暴露在危险之下。从暗处射来的利箭随时会贯穿他的胸膛。但他没有躲起来,明白那么做就相当于任人宰割。他必须立即警告同伴。

“维兰妮!”他大声叫道。“已经后半夜了,我困得要命!快叫你的怪兽出来替我守夜吧!”

这句话立即在强盗之间造成了不安的效果。怪兽?他们从没注意到那个女法师还带着怪兽。掠夺者们伏在沙地上,犹豫地互相看。

菲尼斯叫着维兰妮的名字,却朝坎普拉尔的帐篷走去。他停在门前,记起维兰妮的魔法铁环,不敢轻易进去。然而坎普拉尔几乎是立即出现在帐篷门口。

“出了什么事?”坎普拉尔低声说道。夜风正在加强,凉爽的空气夹着少量细沙,马上驱走了他脸上最后一丝倦意。“你刚才在喊什么?什么怪兽?”

“我听到武器撞击声。”菲尼斯迅速回答。“小心防备。”

坎普拉尔脸色一变。“我去叫醒维兰妮,你去牵骆驼过来。”

“逃走?”吟游诗人摇摇头。“我不认为……”

“是做肉盾!”坎普拉尔不耐烦地说。“别忘了那些十字弓!”

看着菲尼斯走向骆驼,坎普拉尔也快步向维兰妮的帐篷走去。一瞬间,他脑中浮出许多想法。如果强盗发起攻击,他可以借机下手,从法师那里偷到地图,然后马上逃走。然而他又否决了这个主意。即使以他的能力足以躲开强盗的追击,也无法走出沙漠。没有水、食物和骆驼,他会死在这片黄沙里。

然后,又一件事打消了坎普拉尔偷窃地图的想法。当他小心地把维兰妮的帐篷掀起一条缝时,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两只凶恶的小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

原来女法师真的养着怪兽!坎普拉尔额头不禁渗出一滴冷汗,迅速松手让帐篷门垂下。幸好他没有鲁莽行动……

“维兰妮!”他隔着帐篷叫道。里面十分安静。他又叫了几声,维兰妮仍然没有回答。

另一边,吟游诗人正费力地牵住骆驼。它们的脾气并不能算很好,尤其是被人从睡眠中叫弄醒。但早在四天前,菲尼斯就花时间令它们变得十分友善。吟游诗人的沟通能力并不仅限于人类。

而且,骆驼凭着本能感觉到有危险,而菲尼斯正把它们带向远离危险的方向。

“坎帕!”菲尼斯叫道。“让维兰妮等一会儿再放怪兽,我先把骆驼牵走,免得被那家伙吃掉!”

当他引着四头骆驼走近时,维兰妮终于出了帐篷。“搞什么鬼?”法师恼怒地说。

“强盗,”坎普拉尔说,“要伏击我们。快把你的怪兽放出去啊!”他疑惑地盯着维兰妮身后。什么都没有。

维兰妮没有理睬他,而是取出一个卷轴。她把它慢慢展开,纤细的手指抚过每一个咒符。转眼之间,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向四周扩散出去,迅速伸延到菲尼斯与骆驼身后。吟游诗人愕然望向法师。

“你在干什么?”菲尼斯问道。

“单向遮蔽。”维兰妮回答。“让敌人看不到我们,也能使弓箭受到阻碍并偏离方向。而你们俩却可以看到强盗,展开攻击。”

“为什么你不攻击?”坎普拉尔几乎有些愤怒了。“你是法师!”

维兰妮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注意看着!”她说道,随即伸出双手,吟出几句咒文。一个光球从她掌间浮出,迅速飞向前方,越来越高,然后忽然爆成一团白光。菲尼斯与坎普拉尔看到四十步外地面上趴着一些人影,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方向。光芒很快就消失了,坎普拉尔仅仅来得及数清敌人的数目。

“十二个。”他自语道。“四个十字弓手。”

菲尼斯望着维兰妮,等待她继续施法。然而法师站在那儿,并不行动。

“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了,”维兰妮说道,语调中含着一丝无奈。“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我无法施出高阶魔法,除非借助卷轴。”

“什么!”坎普拉尔惊讶地叫出声。菲尼斯也是满脸讶异。

“我带的卷轴并不多,”维兰妮继续说道,“而且只有很少几个攻击法术。我必须节约使用它们。”

“不借助卷轴,你能施展什么法术?”坎普拉尔忍不住问道。

“蛛网,火球。”法师回答,灰色的眼睛扫过两个男人,无视他们脸上近乎绝望的神情。“还有治疗,照明,以及其他一些……”

“其他一些属于初级法师的法术!”坎普拉尔恶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你的怪兽呢?”

“它不能主动袭击人类,除非主人受到攻击。”维兰妮解释道。“这在它的族类里是个誓约,已经传承了数千年。”

“所以就得等强盗冲上来砍你,那小怪物才会帮忙。”坎普拉尔眼睛几乎要喷火。“你这个骗子!”

“你最好搞清楚,我从没说过自己是高阶法师!”维兰妮冷冷地说道。

“等到他们冲上来……”

“不,坎帕,”菲尼斯说道,“在那之前我会想办法。”吟游诗人已经从腰间取下竖琴,眼睛毫不放松地盯着面前的黑夜。“只要他们再靠近一些。”

“我也会准备好我的火球。”维兰妮说道。

“好吧,那我们就坐下来等!”坎普拉尔咬着牙,把脸转向一旁。

盗贼最担心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处境。如果法师无力解决敌人,他就必须动手,那样一来,他一定会暴露身份。他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却没料到形势会如此严峻,如此直接。

在离营地几十步之外,强盗首领正示意手下保持安静。一方面,他的视线被一团光幕遮挡,看不到敌人的身影,另一方面,他感到夜风的力度在迅速增加。长期生活在沙漠中的经验,令他知道将要面临什么事。

“要起大风了!”首领命令道。“跟我来!”

掠夺者们的身影渐渐向后退去。营地上只剩下那团光幕,在风中一点点向后弯曲。光幕中的三个人谁都不说话,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一切重归沉寂,只有不断增强的风声。沙粒开始在地上打旋,就象许多细小的泉水,从地上喷射而出。黄沙随风而来,越来越多,很快,三个人就感到呼吸不畅,不得不躲回帐篷里。骆驼开始焦躁不安,当菲尼斯试图出去牵住它们时,其中一头在他臂上使劲咬了一口。

“我们有新麻烦了。”菲尼斯回到帐中,对同伴说道。另外两个人静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

“一场风暴。”菲尼斯解释道。“你们知道,当大风来临,流动的沙粒会围住任何静止的东西,堆成沙堆。骆驼的本能使它们知道,只有不停走动才能避免被埋住。”

“夜里的风沙不会太久,”坎普拉尔说道,“我想天亮之前就会过去。”

“卷轴的力量有限。”维兰妮忽然说道。

两个男人顿时明白他们的处境。维兰妮的遮蔽法术并不能抵抗风沙。即使是现在,光幕也已经变了形。或许它很快就会消散。在那之后……

“那些强盗会趁着风沙攻击吗?”菲尼斯自语道。

坎普拉尔摇摇头。“他们不会傻到在风沙中作战。”他讽刺地加重语气。“何况还有个不知底细的法师。”

“或许他们会退走。”

坎普拉尔凝神倾听。他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声响,这声音正向右移动,逐渐减弱。他又等了很久,声音忽然在左前方重新出现,距离似乎没有改变。

“他们没有走,菲尼斯。”坎普拉尔平静地说道。“他们不肯放弃到手的猎物。”

“你的意思是……”

“这些强盗正绕着营地转圈,为了避免被流沙埋住!”坎普拉尔冷冷地哼了一声。“要是我估计得不错,天亮前后,等到风沙一停,他们就会攻上来。”

“如果风暴一直持续下去呢?”维兰妮问道。“他们会改变主意吗?”

菲尼斯苦笑了一下。正如初见面时他的感觉一样,法师的旅行经验实在很欠缺。

“不太可能。”吟游诗人说道,伸手指向迅速流进帐篷的沙粒。“而且,如果风暴够久,他们根本不用攻击。风会完成他们的任务。这帐篷会变成一座沙丘。”

疾风卷起黄沙,愤怒地洒向空中。一队黑影相互扶持,排成一串,绕着圈艰难行走。中间的营地上,一团淡蓝色的光幕向后急剧弯卷,已经露出帐篷的顶部。在掠夺者与帐篷之间,只有怒号的风,飞旋的沙石。

以及比夜色更浓重的杀机。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