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丽蒂雅

　　如果说岁月在漫长的生命中会变得微不足道，那么记忆终究会交织在一起，直到它们的主人再也无法承受它们的重负。如果人们能够选择遗忘，平淡如水的生活也在脑海中渐渐淡漠。

　　她到底多大了呢？歌德澜特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她的生活变成简简单单留在西卡雷斯的身边，每日复习那些繁琐的魔法术语，练习她的技巧，因为他的沉默寡言，丛林里几棵他比较为之自豪的树不知不觉全部在歌德澜特的“失误”中香消玉陨了。作为魔族，她体内不安分的血统终究会让她离开这里，但是她的头脑足以让她意识到如果没有娴熟的魔法技巧和足够的人生阅历，她的“失误”早晚有一天不会只是让这位“导师”怒发冲冠而已。至今为此她的全部阅历只不过是在与世隔绝的湖泊中游泳看天，作为独一无二的她，生活不会要求什么，也不会给她什么。

　　“暗系魔法要求你的忠诚，你的血液中蕴藏着力量，如果你失去了对它的掌控，成为它的奴隶，你的代价会比你想象的更大。”他这样对她说。

　　流影剑至今为止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摆设，她喜爱它，在能够真正拥有它的那一天之前，她只能将它珍藏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人教会她去爱，去关怀，只有她独自面对黑暗的时刻才会觉得坚强。

　　面对那双比夜还要深沉的双眼她永远无法读懂里面的忧伤和记忆，她的双眼是冰紫色，如同月下冰冻的湖泊，无波无痕，在阳光的照耀下风影摇曳。单纯，清澈，仅此而已。

　　当西卡雷斯最引以自豪的椅子也被魔法烧成灰以后，他终于决定不能再沉默下去了。他命令歌德澜特去城里买几把椅子回来，因为屋子里的的确确没有别的椅子了。（555，蓝啊，千瑾来了你让他坐在哪里）

　　在一番激烈的寻找钢币的行动中这所隐居的房屋变成了战场。终于歌德澜特拿着钱准备出发了。

　　“原来你这么穷。” 歌德澜特感叹道。

　　“……”西卡雷斯想说什么，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不许卖剑，听到了没有？！”他大喊。

　　歌德澜特使用了魔法的途径打算去最近的城镇，结果发现自己出现在一所破败的房子里，正在擦洗地板的女人惊恐地抬起头来望着她，想不通她是怎么冒出来的。当她十分尴尬的夺门而逃之后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农田里。第二次她出现在一所圣洁的殿堂里，桌子边的学者觉察到了什么，在他的大脑能反应过来以前歌德澜特已经消失了，终于她把自己成功送到了一所及其破败的市场。（那个时候经济不发达，没办法的事情）

　　歌德澜特从来没有见过市场，不过眼前的地方有很多陈列的物品和走动的人群，如果还有比这个更像市场的地方，她的大脑也想象不出来了。破败的房屋，灰尘满天的街道，玩耍的孩子的笑声和各种小贩叫卖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偶尔有巡逻的卫兵走过。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西卡雷斯会那么火大了。原来这所市场上的椅子做工粗糙，比起那间房子里的摆设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不过现在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在看到一个陈列着桌椅的店铺后，她走上前去询问价钱。

　　“大概他是从什么皇宫偷来的吧。”她自言自语，对西卡雷斯椅子的来龙去脉作了一番评论。然后付账取货，不去理会小贩惊讶的目光，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她注意到市场上大多数人衣着普通，自己身上的红色长衣显得太过突兀，而且作为女性，这样扛着椅子走路也引来了众多好奇的目光。很快集市上人多了起来，歌德澜特在面包铺前停下。

　　“给我一个钢币的面包。”她对着店铺里的人说。

　　满头面粉，双眼圆睁的老板仔细打量了她足足两分钟，才慢条斯理地往一个篮子里放面包。

　　一个，两个，三个……

　　“喂，你放那么多面包做什么。” 歌德澜特着急了，“我根本吃不了。”

　　“一个钢币可以买到300只面包。”老板面无表情地回答，边迅速将递上来的钢币收入口袋。

　　“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歌德澜特急急忙忙申辩道。

　　四十五个，四十六个……

　　老板停下了手中的活：“四十六个。”将篮子递上。

　　“很折中的办法啊。” 歌德澜特嘀咕道，伸出手接过了篮子。

　　结过账，歌德澜特提着一篮子面包，扛着椅子，摸摸口袋里大概还有几个铜板，决定在这个阳光美丽的天气里出去走走，如果遇到心仪的美少年还可以请他喝上一杯，寂寞啊寂寞，为何你总是阴魂不散。听说西卡雷斯年轻的时候是个情圣，不过这个老家伙城府很深，魔法教会了她不少，可是我们的歌德澜特今年都188岁了耶，还是独身一人。

　　歌德澜特越想越伤心，看到街上出入的情侣幸福的样子不由黯自神伤，幸好饥饿来拯救她了。

　　面包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气，在森林里的时候总是由她来做饭，每次的成果就是西卡雷斯宁愿选择饿肚子也不会去碰她的劳动成果。等到半夜的时候歌德澜特就咬牙切齿地独自用餐，不得不承认她的水平实在不是一般的可怜。

　　煮鱼，炸鱼，清炖鱼，亲爱的养父大人，除了湖里的鱼，你就不能变出一些美味佳肴来吗？

　　歌德澜特心不在焉地吃着面包，漫步在市场上，观察着森林外的世界。

　　集市慢慢热闹起来，小贩出示着玲琅满目的商品，从首饰，餐具，摆设不一而足。歌德澜特从东边走到西边，面包数目减到一半，然后从南边走到北边，面包被解决的干干净净。她冰紫的双眼闪动着阳光，兴高采烈地继续走下去。

　　她在一家店铺前停了下来，玻璃的橱窗反射出她的面容。长发飞扬，神情单纯，和湖水中的影响大不相同。她凝视着自己的容颜，头一次发现自己的外表，是如此脆弱。

　　“如此高贵的小姐，怎么可以这样扛着椅子呢？”一个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是在说我吗？高贵？喂，你有没有搞错？歌德澜特回头，迎面幢上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子，银色的发丝，深邃的双眼含着笑意，带着近乎荒谬的神情，打量着她和她的椅子。

　　“这个，尊敬的阁下。”把西卡雷斯教的礼貌先拿出来，“如果不这样扛着椅子我将无法前进，因为和一个有着四只脚的东西在同一水平线上前进是会受到诅咒的。”

　　眼前的男子接过了她的椅子：“我是否有这个荣幸送你一程？”

　　“……”歌德澜特突然想起来，隐居的地方不应该随便告诉别人吧。

　　“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不用了。”歌德澜特准备抢过椅子。

　　“哦？”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因为，”歌德澜特有些理屈词穷，“那个地方有很多很可怕，很难吃的鱼。魔法不够强大的人如果进去是会迷路的，而且没有办法把自己变出来。”

　　“哈！”眼前的男子笑了，“我正是这里最强大的法师，我的袍子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歌德澜特惊讶地看着那件绣满了咒符的长袍，不由由衷地发出赞叹：“酷啊！”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你说你会魔法？”

　　“法师格雷达兰，”他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

　　歌德澜特握住了他的手：“那么说你也会魔法哦？能不能让那个——”她指向一个旅店招牌，“掉下来？”

　　格雷达兰微笑着伸出双手，低声念动咒语，只看到旅店的招牌上下移动，然后又稳稳地停止在半空中。

　　“哦！”歌德澜特赞叹道，“这个魔法我也会，看！”然后她也伸出手去，在空中画出几个符号，指向招牌。

　　木质的招牌呼拉一声燃烧起来，然后咣的摔落地面，把一只正在溜达的松鼠吓得落荒而逃。

　　人群扰乱起来，旅店老板怒气冲冲地从店铺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根木棒，正好好打算教训教训哪个不知好歹家伙。歌德澜特和格雷达兰对望了一眼。

　　“快逃。”他低声，迅速地说。

　　在低沉咒文吟唱的声音中，魔法的光晕打开了一个通道，大门迅速地打开然后关闭。歌德澜特和格雷达兰消失在市场的正中央。

　　“这是什么地方？”歌德澜特睁大了眼睛，在刚才魔法的道路上，黑暗封锁住了她的目光。现在他们正身处一间看起来有些杂乱的实验室。光线昏暗，魔法实验需要的瓶瓶罐罐陈列在桌面上。各种法术材料也争相散发出独特的气息，夜百合，迷迭香，黑玫瑰……

　　“这是我的工作间。”格雷达兰笑着回答，他缓步走到了书桌面前，砖头厚的魔法书摆放在镜子般平滑的桌面上。他修长细致的手指滑过皮质的封面，带着骄傲，“作为这里最为强大的法师，我能够在幽禁之塔获得一席之地，以来继续我的法术研究。这些书籍，都是岁月之国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法师撰写的，有的是魔族，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的和我一样，是人族，将所有的热情倾注在了魔法上……”

　　渐渐地，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哥德澜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这个世界究竟是怎样的，这些人族的魔法，社会的规则，簇拥的人群，充满了她魔族体内永远也不会流畅的热情和野心。眼前正站立着他们中的一员，黑色长袍下依稀可见高大的身躯，银色的发丝垂在脸颊两旁，深邃的双眼拒绝透漏任何的思想，唇边带着几乎是讽刺的微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魔族吧。”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歌德澜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她点点头，西卡雷斯告诉她魔族可以活得很长，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可以目睹这个世界的末日。强大的魔法，秀丽的容貌都是诸神垂怜这个种族的证明。与人族正相反的是他们缺乏热情，因为他们不需要。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力量。”他微微点头，“你的生命很漫长，漫长到了……你自己都无法把握的地步……”

　　很快他又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很好么，如此漫长的生命，目睹这个世界数不尽的珍奇，经历有些人永远无法经历的奇迹。”

　　此时的他与市场中的他判若两人。歌德澜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知道有的种族的生命并不漫长，”她有些结结巴巴地开口，“但是不论是怎样的形式，我们都曾经行走在这个世界上。”她越说越糊涂，索性闭上了嘴。

　　他笑着看了她一眼：“是啊。所以我们才会努力在短暂的一生中去经历尽可能多的事情，去结识更多的人。我很快就要启程去繁荣之国了。”

　　“繁荣之国？暗界最为吸引人的美丽国度？”（我要被岁月之国的众位痛扁了）歌德澜特大吃一惊，在她看来，那是多么遥远的一个国度啊。

　　“是的，”法师再次笑了，“我将去拜访几位有名的法师，同行的还有几位朋友。你很想去吗？”

　　自己的想法一下子被别人看透，歌德澜特有些不好意思，“我很想去，不过……”

　　“那就和我们一起出发吧，虽然你以后的机会还很多，但是我保证你可不想错过和我的几位朋友的会面。”

　　“真的吗？”一切担忧都被歌德澜特抛到了脑后，她已经开始幻想美妙的旅程，热情的伙伴，“我真的可以同行？太好了。不过我先要把椅子送回去，不然西卡雷斯就没有地方休息了。我的椅子呢？”

　　歌德澜特突然发现自己的椅子不见了，她像是被迎头泼了一桶冷水。自己从早晨出发到现在临近黄昏，麻烦惹了不少，最主要的事情却还没有办完。

　　“在这里吧。”格雷达兰从门外拖进来一把椅子，“我相信他们也会很高兴能够结识你的。”

　　“路上我们是不是会遇到可怕的巫妖？”歌德澜特兴高采烈地找回了椅子，“我们是不是需要打几架？用火球术把他们烤焦？”

　　这次格雷达兰忍不住了，笑出声来，“是的是的，看你携带的这柄剑，剑术一定高超。还有你的魔法我也见识过了，不过我不想看到我宝贵的实验室受到相同的待遇……”

　　歌德澜特重重地点头，“很好，那我们明天见！”

　　“城里的逝梦旅店，明天晚上我们在那里相聚。”格雷达兰说道，“希望你能够顺利把椅子带回家。”

　　“当然、当然……”歌德澜特随便答应着，“只可惜我已经把面包消灭掉了。否则今天晚上就可以不吃鱼了。”她对着法师展开一个笑容，然后就在魔法的帮助下消失在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