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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 说殿堂>原创集锦>千魂夜 恸>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狂王

黑压

 

——

新纪559年,10月,第一个星期二。

苏里昂的受难日。

阴云密布,滚滚乌云之下,全城老少都离开了世代居住的故乡,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神佑之城,拉何尔。

一旦进入拉何尔城的控制范围,他们就会同守城士兵开战,疯狂地进攻他们所看到的一切,撕、抓,咬,手无寸铁的他们会用野兽的方式和敌人搏斗。

这当然并非苏里昂本身的意愿。

在苏里昂城内,有一个无比庞大的意识控制了所有人的思维,它就像一场瘟疫,把愤怒的种子播撒到每一个人身上,让兽性把理性吞噬得一干二净。

“鲜血会染红拉何尔的土地,我不会在乎那是谁的鲜血……”他想。

肯赛思从拿慕鲁的豪宅前面走过,得意地看着堕入幻术的城堡。本来他可以再欣赏一会的,无奈拿慕鲁夫人雷鸣般的咆哮声不绝于耳,肯赛思只得加快了脚步。

虽然整个苏里昂城都笼罩在肯赛思的领域之内,但是我们的娜塔莎女士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看来魔鬼的力量确实有限,他们只能控制大脑,对花生酱就无能为力 了。当勇武过人的女战士脚蹬战靴,手握钢枪,要冲下吊桥和前任教皇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肯赛思及时用幻术阻止了这个让人头疼的婆娘。

现在可好,娜塔莎困在幻术的迷宫里,凭她那瓶陈年花生酱,永远也甭想找出迷宫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胆怯的魔术贩子!臭鸡蛋!烂番茄!我要杀了你——”娜塔莎声嘶力竭地骂道。

“呯!”“啊!”

似乎是脑袋撞上壁橱的声音。

肯赛思继续他的征途,在苏里昂,拥有自由意志的人并不止娜塔莎一个。

“七里树”酒店,被歌若肯的力量保护着,那里的人们安然无恙。

也许,只是暂时还安然无恙。

肯赛思厌恶地望着自己的右手,粗笨的手掌蒙着一层永远也洗不干净的灰,足有两枚铜板那么厚的老茧让它的主人心中十分不快。

“我终于要摆脱方高的身体了!”




帕尔曼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贺站在自己对面,用非常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看。

这是一间阁楼,有很多年没有使用过了,到处布满灰尘,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伊呀伊呀的响声,似乎随时有可能倒塌。这不是一处称职的避难所,但也不是一座牢固 的监狱。

只要帕尔曼想,他随时可以逃出去。

贺站在对面。

“你在等什么?”帕尔曼抓起白色的被单披在身上,算是他的新教袍。

贺不回答,他的脸色很难看。

“你有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要求我办,不然你不会出手救我,对不对?”帕尔曼问。

“对……你猜得没错,修士,要骗过肯赛思救下你,的确费了我很大功夫。”

“你花费了一根毒针。”帕尔曼补充。

“还有我所有的解毒剂!”贺愤怒了,“如果不是我抢在肯赛思之前弄晕你,你早就被那恶魔吃了!”

“好吧,你要求什么?”帕尔曼望着贺闪烁不定的眼睛。

贺的嘴唇抿得很紧,终于他开口说:“我要剖开自己的肚子。”

“你说什么?”

“我说剖开自己的肚子!”贺欺前一步,“昨天晚上你也看见了,埃摩罗——就是那个吸血鬼,肯赛思控制了他,让他自愿吞下了那粒恶心的种子……”

“[噩梦植物],比豌豆稍小,豆粒表面长着一张笑脸的魔界植物……”帕尔曼继续补充。

“我还不想听这些!”贺一把揪住帕尔曼的前胸,险些把帕尔曼的新衣服撕烂。“如果你对这种植物了解得很多,那为什么不给我讲一些更重要的?比如说,它们是 否像肯赛思说的那样,只要有人念动暗语,就会立刻暴长起来,撑破宿主的肚子?”

“他说的没错。”帕尔曼照实回答后,屋子里又是一段沉默。

贺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修士,当肯赛思强迫我吞下噩梦植物以后,我就打定主意要你来帮忙了。”

“你……要剖开肚子取出噩梦植物,然后让我用神术治愈你?”帕尔曼褐色的眼睛闪了一下。

“一点不错。”贺脸上带出嘉许的笑容,但这笑容始终有些僵硬,“我就是喜欢聪明人,所以我才救你,像你我这样的聪明人是不会甘心受人摆布的……”

帕尔曼打断贺的话:“你认为我会答应吗?”

空气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楼顶突然传来拍打翅膀的声音。

帕尔曼和贺都侧过头去听,一只、两只,十几双翅膀陆续落在楼顶,比麻雀大,比鸽子小,而且它们拍打翅膀的声音与鸟类有所不同。

“蝙蝠!”

透过阁楼天窗的缝隙,一团绛红色的雾流了下来,这团雾先是聚集在屋子的中央,随即又向上攀升起来,在距地面三尺左右的高度,这团气体化为液体,又变为固 体。

身披红袍的埃摩罗出现在两人面前。

帕尔曼立刻念起了召唤冰风暴的祷词,贺也在第一时间伸手去拿浸泡了白河荆汁液的“芒卡”,吸血鬼见状连忙叫道:“住手!我是站在你们那一边的!”

接着,他走近半信半疑的贺,让对方看自己的眼睛。

“贺,你这个我不得不打交道的家伙,我现在的眼神像是一个被支配者的眼神吗?”不等贺回答,他又近前一步,完全没有防备帕尔曼,好像世界上的歌若肯修士和 吸血鬼全都重归于好了一样。

“慢着,埃摩罗,我很奇怪全城的人都被催眠术俘虏,而你还能保有自己的意识。”贺仍怀有一丝疑问,他戒备地把右手覆在腰带侧近,在那里有数十根剧毒武器随 时待命。

“哼!”埃摩罗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他回敬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解释了,贺!控制一个吸血鬼需要花费巨大的精力,不管那个人是不是肯赛思,只要他打算控制 苏里昂的其他人,就必须把我解放出来!”

“理由很充分。”帕尔曼插嘴。

歌若肯修士拥有可以判断对方是否诚实的神术,贺又能探视内心,所以他们很快就解除了戒备。

“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蠢到和我们两个人作战,那么你到这儿来,又打算干些什么呢?”

“我来告诉你:贺,你的想法太天真了。”埃摩罗呲着他的尖锐牙齿,一脸不屑地说,并且来回摇晃着被肯赛思折磨得头痛欲裂的脑袋。

“天真?我?”

“对!想借助歌若肯修士的治愈术取出噩梦植物,这是我听过的最蠢的主意!如果这个办法行得通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不要忘了我是个吸血鬼,我的自愈能力完 全不次于治愈术的效果,可即使是将身体雾化,噩梦植物也没有脱离我的躯体。让我来告诉你,噩梦植物是一种可以和肉体、灵魂镶嵌到死的魔界种子,它几乎是无 法除去的!”

贺不会轻易绝望的,但此时绝望却在贺的眼睛里投下了影子。他知道埃摩罗没有说谎,如果要因此终生受人奴役,贺宁愿选择死——他有自己的思想,他不做任何人 的奴隶。

“你们只有一个选择……”这时帕尔曼站了起来,贺和埃摩罗都望着他,急切地想知道修士有什么办法。

“你!”帕尔曼指向埃摩罗,“先去给我找一件黑色外套来,我不能穿着床单上阵!”

看到吸血鬼立刻乖乖照办,帕尔曼得意地笑出来,也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耍威风了,帕尔曼想。

正因为如此,要充分利用。




切列维一连几天没有从房间里出来,即使是用餐时间也不例外,虽然帕尔曼吩咐在先,菲尔倒不会饿着他,但切列维每一餐都吃得非常少。

他不想看,所以他让眼前什么也没有,但是他的听觉是敏锐的,作为一个冥河成员,他的听觉可以让他知道“七里树”酒店和苏里昂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为自己驱毒的帕尔曼修士一夜未归;他知道整个苏里昂都被一个极其强大的意志压抑着,只有这“七里树”酒店靠年轻修士们的[神圣领域]才让内部的人们 得以幸免;他还知道,那个让他困扰了很长时间的珍妮芙就坐在楼下,和修士们一起为保卫酒店出谋划策。

“听我说,德鲁伊小姐,你应该跟吉桑老板和其他客人一块儿躲到酒窖里面去,这里有我们黑衣修士会就够了。”

“我不是德鲁伊。”珍妮芙不止一次解释说,“但是我有世界熊,而且……”女佣兵拔出了自己的剑,有些过火的动作险些把她那柄窄刃剑劈到菲尔身上。

“我是受过训练的!等敌人来了,我就战斗给你们看!”

其他修士赶紧挪动脚步,尽量离珍妮芙远一点。

“愚蠢……!你那种程度的剑技也算受过训练!”将楼下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切列维想到,然而接下来他就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困惑,几天来,这是他第一次和人对 话,至少,是在内心里。

切列维握住剑鞘,将长剑从鞘内抽出一寸,让清冷的月光通过剑面反射到自己脸上。

心绪烦乱。

剑面上突然映出一张陌生的脸。

愤怒、憎恨、忌妒,人类所有的负面感情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脸上。

切列维心中一惊,他急速向前方跃出,同时脚下用力,将身下的三脚圆凳踢向对方,只听“咔嚓”一声,樟木凳子被一只手劈得稀烂。

“你是谁?”切列维拔剑在手,双手握住剑柄,将那致命的利刃横在两人中间。

肯赛思不作回答,他向切列维张开五指,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这个肉体已经太老了……”

“我需要一个年轻、强大的身体。”

切列维把重心放低,脑中开始思索这些话的含义,这时他看见了对方额头上暗红色的倒五芒星。肯赛思又向前逼近了一步。

“你是想……[跳跃]到我身上?”切列维一语中的,当他和宾布搭档的时候,宾布曾对他讲过许多关于魔鬼的典故。

“没错,但是不要担心,我说的不是现在。”

切列维皱起眉头,他觉得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从对方口里说出来却是形容不出的阴森恐怖。

“我可以感受得到……虽然不够老练,但是拥有非常强大的内核,不愧是掌握剑斗气的人。”肯赛思的银色锐目中射出光芒,随后他又叹了口气,“可惜我没有完成 跳跃的信心。”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不赶快逃走?”切列维嘲笑说,但是依然没有放松警惕。

“有趣……真的很有趣。”肯赛思的两只眼睛里像是有水银在转动,“你的脑袋里装进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思想,它们武装了你,同时也让你感到迷茫……算了,我 们换个话题,我想你一定不了解剑斗气的致命弱点在哪里。”

“笑话!剑斗气是无敌的,它是可以将灵魂和肉体一并斩断的绝对力量!”

“也许是。”肯赛思微笑着注视面前冲动的年轻人,“但是剑斗气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使用者在挥剑的一瞬把全部生命能量都贯注其中,剑斗气攻无不克,可是它没 有为防守留下一点力量。”

“剑斗气只攻不守,在那一瞬间,我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占据你的肉体。”

切列维刚想问“可是你怎样逼我出剑?”,没防备肯赛思突然回身跳出房门,向楼下奔去。肯赛思口中喊道:“楼下站着十六个人,十五个黑衣修士,一个女佣兵, 修士们的意志比较坚强,我没有把握控制他们,但是女佣兵就不同了,我可以轻易依附在她身上。只不过女性的能量比较稀少,要把她的生命能源耗光,大概半个小 时就足够了吧!”

噔、噔、噔,奔下楼梯的声音。

切列维不以为然,他站直身子,把长剑插回鞘内。房门大敞着,他可以清楚地看到肯赛思狂奔的背影。

还差二十多阶楼梯,肯赛思就腾空跃了起来,他的身子在半空中停了一停,箭一样向毫无防备的珍妮芙扑去。

这是切列维所见过的最快的速度,他稍许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黑衣修士中间有人发现了肯赛思,他们惊呼起来,但是对方匪夷所思的速度已经来不及让他们有任何准备。

肯赛思的利爪距离珍妮芙只有一臂之遥了。

切列维幸灾乐祸地想:“她的生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但是下一秒钟,他的长剑已经离开了剑鞘,以往不曾有过的强大剑斗气以凌厉无比的势头向肯赛思劈去。

精确异常,剑斗气将肯赛思狰狞的头颅齐齐削去,没有伤到任何无关的人。方高脑后断掉的根根白发像松针一样向地面劈劈啪啪地掉落。

但是这离开了身躯的头颅无疑是在笑。

笑得让人从头顶凉到脚底。

方高的尸体在惯性的支配下重重落到地上,发出“呯”的一声巨响,菲尔及时把珍妮芙推到一边,这才没有让女佣兵受伤。

头颅掉在地上,弹了几下,终于不动了。肯赛思脸上的笑容已经凝固。

这骇人的笑容出现在切列维脸上。

切列维的每根头发都在狂乱地舞动,硫磺的气息冲进他的每个毛孔,他的额头青筋暴出,一个黑色的倒五芒星符号赫然出现在他的眉心。

“剑斗气……这最接近始源力量的战技现在属于我了!”肯赛思振臂高呼。

他终于得到了一个强大的躯体。他的魔力在切列维的血管内奔突游走,将魔鬼的意志注入每一个细胞,再过几秒钟,这具身体就完全是他的了。

然而情况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就在肯赛思刚刚入侵切列维的大脑,还没来得及进一步操纵切列维四肢的时候,突然有两个人影从他后面扑了上来。

是贺和埃摩罗。

借助帕尔曼的传送术,他们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肯赛思身后。

与此同时,帕尔曼风风火火地从酒店正门闯了进来,脚步还没有站稳,他就大声命令年轻修士们:“[静默领域]!快!”

于是,总共十六名修士同时念出咒语,整个酒店立刻被纳入这个法术的影响之下。

这个时候,肯赛思拯救自己的唯一办法是念出引爆噩梦植物的暗语,但是,现在整个酒店都被寂静统治着,没有一丝生气。

趁这个机会,埃摩罗钳住了肯赛思的右臂,吸血鬼超人的力量轻易折断了他的腕骨,由于[静默领域]的影响,没有发出骨碎的声音。看到肯赛思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是没有办法反抗,埃摩罗心情十分愉快,他想都没想就马上去抓肯赛思的另一只手臂——他要慢慢折磨这个让自己受辱的人,这是埃摩罗永远都改不掉的坏习惯。

埃摩罗的错误葬送了帕尔曼的计划。

十秒。

肯赛思暴喝一声,飞起一脚将埃摩罗踢得飞了出去,吸血鬼发誓自己的全部肋骨都被踢断了。

恶魔的力量完全主导了切列维的身体,视、听、触,各种感觉一个接一个地开启,但是其中最为强烈的,却是痛觉。

他的背上被人插了一把尖刀。

贺的刀。

这是贺第一次用刀,这是贺第一个用刀才能对付的敌人。

刀头涂抹的毒药既非提炼自芒卡,也非乌头草,而是白河荆的倒刺。

“冥河之花”。

剧毒就像一团青色的火焰焚烧着心肺,肯赛思长嚎起来,巨大的声波竟然击穿了[静默领域],看不见的无声墙壁被肯赛思撕成碎片,寂静被赶走了。

虽然重获开口的自由,但是肯赛思已经神智混乱,右手骨折的疼痛还可以勉强忍受,白河荆却是不折不扣的毒药之王,它的威力甚至让来自地狱的恶魔都痛苦不堪。

切列维额头上闪烁不定的倒五芒星似乎说明恶魔的意志正分崩离析。

肯赛思没有念出诱发噩梦植物狂长的咒语。

他念诵的是另外一段。

“……狂王奥心的使者,馨享鲜血的魔狼,这里有战争,……这里有杀戮,从影子森林的沼泽里,从黑尖塔的暗影里,嗅着血腥的味道赶来,让我的敌人战栗吧!”

这是召唤血狼的咒语。

战争领域以鲜血为生的魔物,实力仅次于狂战士的血狼!

然而血狼却没有出现。

召唤血狼需要鲜血的仪式,召唤者必须自己割破血管,任由鲜血滴下。血狼嗜血成性,它喜欢听鲜血滴落的声音,喜欢欣赏人类失血时面部的表情。在将血狼遣返回 战争领域之前,召唤者不得包扎伤口。

这些条件肯赛思都没有做到。

他已无力思考。

白河荆的毒液遍布全身,肯赛思用仅存的意识喊出最后一句咒语:“跟随我,奥心!”

狂王奥心,一万年前和原罪者作战的百兽之王,他的旅程终止于西方尽头的影子森林,欲望之柱成了他的墓碑。为了阻止欲望之柱倾覆,即为了法缔尔的结界不被破 坏,奥心用身体支撑神柱,结果他成功了,但是他终于被下沉的欲望之柱拖进黑沼泽里窒息而死。

这样一个为正义而死的人,死后却被欲望之神污染,成为黑暗的使徒。

成为谢伊因的侍灵。

苍天上一个霹雳,酒店屋顶被轰了个窟窿,电光过后,肯赛思面前伫立了一把黑漆漆的长剑。剑身足有一个半人高,宽度足有一臂,简直是一把巨剑!剑刃虽不锋 利,但是透体如金刚石般坚硬,射着乌光。

有人说这把剑是狂王奥心的身体变成的,是黑沼泽和欲望支柱将他的身体变为纯黑。

距离肯赛思最近的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把剑,杀手的直觉告诉他应该马上离开,但是狂王剑的光芒让他鬼使神差地无法挪动脚步。

肯赛思左手抓起狂王剑。

贺猛然惊觉,他急忙退后,然而他的动作慢了一步,巨大的剑身呼啸着从他身上碾过。

除了头部,贺全身上下的骨头都粉碎了,碎成齑粉!狂王剑霸道的力量让贺软绵绵的身体直飞起来,坠落在楼下的木质地板上。

接着,肯赛思也跃了下来。

帕尔曼大惊失色,为了履行之前的约定,黑衣修士跑过去试图治愈贺的伤势,但是狂王剑横在了他面前。

帕尔曼被迫停下,但是黑衣修士不会轻易承认失败,他向二楼缓台上的埃摩罗使眼色,希望他能从上面奇袭肯赛思,然而吸血鬼早已被狂王剑的威力吓破了胆,埃摩 罗一转身化作蝙蝠,想要从采光的天窗里逃走。

肯赛思的面容极其苍白,但是他的银目已经脱离了混乱,他暂时恢复了思考能力。肯赛思是怎么做到的,帕尔曼不知道。

帕尔曼只听见肯赛思口中念了一句极短的咒语,埃摩罗马上就被千钧之力拉了回来,就像身上拴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重重摔落在地上。埃摩罗含混地骂了一句,马上又 变回人形,试图从正门跑出去,但是他的双脚被黑魔法牢牢定住,别想动弹一丝一毫。

肯赛思没有理睬埃摩罗,他转向帕尔曼:“这些……都是你的主意吧!”

狂王剑重重挥起!

肯赛思从来没有使用过刀剑,但是挥剑对于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来说可是比吃饭还要熟悉的事情。技巧再加上力量,这一剑简直就像狂怒的暴风,避无可避。

一个黑衣修士倒了下去。

肯赛思原定的目标当然是帕尔曼,但是菲尔却冲上来替老师挡下了这一剑!

没有血肉之躯可以挡下狂王剑的威力。

狂王剑下,只有死亡和毁灭。

菲尔全身的血管在一瞬间同时爆裂,四射的鲜血让他成了一个血人,帕尔曼的黑袍溅上了爱徒的鲜血。

帕尔曼来不及为菲尔哀伤,肯赛思又一剑劈来。

排山倒海的一剑,整个酒店都在这次攻击中震颤不止。

又有两名修士倒了下去。

帕尔曼的另外两名弟子。

为了保护老师,他们竟然不惜牺牲生命。

被黑衣修士掩护在最后的珍妮芙简直看得呆了,她全然忘记了世界熊就站在自己身后,如果她下命令的话,至少哈冬会去挡上一阵的。

哈冬没有主动向前冲,保护珍妮芙是它的主要使命,另外,这一次世界熊真的怕了,要知道,奥心曾是百兽之王。

恐惧越多,肯赛思就越强。

鲜血四溅,黑衣修士眼看着自己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他无法阻止学生们,他拉住一个,另一个就会跳出去挡在他的前面。

没有一句话,没有一丝犹豫。

是不是这些修士已经了解到了法缔尔的命运,了解到他们肩负的责任,并且了解到一个真正的修士要怎样为他的信仰而献身?也许这信仰很愚蠢,很荒唐,但是如果 不愚蠢,不荒唐,又怎么能被称作信仰!

在这混乱的局面中,珍妮芙的身侧突然出现了一道蓝色的传送门,这显然不是在场的任何人开启的。珍妮芙来不及作出反应,就被世界熊叼住后领冲进了传送门。

传送门没有立即消失,好像在等待。如果帕尔曼愿意,他绝对能够借此逃离身处的险境,无论这道传送门通向何方,也决不会有另一把狂王剑等在他的对面。

但是帕尔曼没有走。

大概肯赛思已经看明白只要年轻修士们不死光,他就别想直接伤害帕尔曼,所以肯赛思最后几次挥剑是直接冲着帕尔曼的弟子们去的。

帕尔曼最后一个弟子抽搐着倒下,临死前默念着真理之神的名字。

歌若肯没有回答。

但是帕尔曼要回答他!

黑衣修士脸上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可怕神色。

他没有想到最终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虽然知道魔鬼的[跳跃]需要短暂的时间来适应新的肉体,这段时间是制伏肯赛思的绝好机会,但是他实在没有料到,身中剧毒 的肯赛思竟可以召唤奥心,并仍能挥起巨大的狂王剑!

传送门消失了。

狂王剑漆黑的剑身泛出血红色,这是被鲜血洗过的颜色,帕尔曼盯住这把上古魔剑,大步迈向肯赛思——作为一个老师,他要教会学生们最后的东西。

“呼……”肯赛思沉重地喘息着,猛然挥剑。然而剑到中途,突然力道尽失,狂王剑翻滚着向后方飞去,深深地插在地上,由此产生的破坏力震塌了通往二层客房的 楼梯,整段楼梯摧枯拉朽般倒下,分割了帕尔曼和肯赛思。

白河荆的毒性终于战胜了魔鬼的魔力,肯赛思的脸孔极度扭曲,他狂笑不止,又嚎哭起来,直到嗓子干哑无声,他双手抱头,痛苦得蜷成一团。

是不是连神都无法抵抗冥河之花的剧毒?

肯赛思在地上爬了几步,终于停在贺的旁边,不再挣扎。

“嘿,他终于完蛋了!”一边的吸血鬼兴奋地喊道,但是立即就有一股恐惧攫住了他。

吸血鬼沉默了,他眼中的红色被一丝丝抽去,逐渐化为诡异的银色。

几乎是在同时,帕尔曼念完了最后一句祷词。

冰风暴,来自北极净土!




七里树酒店重归寂静。

在这血腥的屠场上,贺和切列维倒在地上,他们的身体挨得很近。他们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是谁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们只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离开,只有一 个。

死神哈比露贝即将取走他们的灵魂。

岩浆死地,还是熔岩之河?战争领域,或是冰川冻原五万年的寒冷与寂寞?

他们已不在乎。

贺的嗓子和从前一样沙哑,但是这次的声音很低,出奇的低,他感到肺部的压迫感越来越大了。

“喂……切列维,你已经恢复了吗?……真没想到,你我竟然会死在这里……”

切列维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虚无,没有回答贺的问话。他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仍旧迷惑。贺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回忆……那些很久以前的事呢?”

“多久以前?”切列维的回答非常清晰,不像是即将死去的人,凡是即将死去的人,他们的最后一刻都会让你觉得他不会死去。

“在你……还称我为哥哥的时候。”

贺从肺内吐出一口气,他已经无力再向内吸气了,他接着说下去,不在乎这会加速自己的死亡。“在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死亡的,更不相信有一天自己 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可是现在……一切都来了,真不甘心……你呢?”

切列维歪过头看着和自己一块长大的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悲哀升了出来,他凄然一笑,问:“我最后挥出的剑斗气了达到了什么程度?”

“哈哈哈……”如果不是贺肺内没有足够的空气,这次一定是一阵狂笑。

“遗憾得很,虽然强大,但是你仍旧没有超越[风刃 ]的层次……时间紧迫,你就不能问哥哥一点别的?”

切列维脸上的血色开始消褪,他最后问道:“在战斗开始前,你就来到了附近,对不对?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当我挥出剑斗气时,心里是怎么想的?”

贺的脸上堆满不自然的笑容,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巴都在笑,可是那笑容却让人真实地感受到死亡的威力。

“不,当时你什么都没想。”

贺的笑容永远地持续下去。

切列维自己的知觉也开始飘远。




“切列维,你可以接受死亡吗?”

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死亡?”

“我可以让你获得更强的力量,但从此之后你只可以赢,不可以输,因为只要接受这力量,你无论输给谁都必须死!”

“你有面对死亡的勇气吗?”

切列维试图睁开双眼,但就像是中了梦魇一样,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他只好用身体去感觉讲话人的气息,结果同样寻不到任何线索。

“听着,切列维,我可以救你,但是你要为我做一件事。我选中了你,我只跟随我选中的人,所以这已经是第二次和你对话。我知道你渴望变强,渴望生存下来,那 么照我说的去做。划破你的手掌,握住眼前的这件武器和我达成契约。这样从此以后你会比历史上的任何英雄都强悍,但是要记住——失败即死亡!”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声音也逐渐远去,缥缈不见,而切列维终于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和他对话的,是面前那把一人多高的狂王剑。

接着,一道红色的传送门在面前打开。

“你知道这通往何方。”狂王剑黑色的气息拢住切列维的身体,把他带入纯黑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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