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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 说殿堂>原创集锦>千魂夜恸>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艾凡克

黑压

 

——

从高塔跳下之后,宾布在悬空的状况下接连用了两次[太阳闪光]魔法。即使如此,当他落到地面时仍然有成堆的教团骑士向他冲来。

“大家小心,这家伙会魔法!”

“真是无法无天,一个盗匪也这么猖狂……”

“包围他!他往十字广场跑了!”

教团骑士们留下几个人照看被强光刺伤眼睛的同伴,其余的向宾布追来。

宾布回头看了看他们:“可怜的家伙,你们为肯赛思这么拼命……”

拿在宾布手中的那截断矛非常之短,仅能算作一根生锈的铁棒,它最合适的岗位是在三条腿的凳子下面填补空缺,而并不是报名参军,成为一件武器。宾布并不准备 用剑斗气来对付教团骑士,塔顶的那一剑已经消耗了他很多体力——就像使用魔法要消耗魔力一样,使用剑斗气需要消耗的是斗志和愤怒,而这两样恰恰是现在的宾 布所欠缺的。无奈,宾布只好在街心卖弄起他的拿手好戏——逃跑。

教团骑士身上清一色穿着白色的钢甲,十分沉重,跑起来之后甲片相交铿锵作响。这么多数目的教团骑士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响声震天,好似在拉何尔城街头跑来了 一个巨型的钢铁怪物,每走上一步,都要震得大地颤抖,钢铁的撞击声直冲云霄。

宾布的身上却只是穿着简易的皮甲,尽管已多处破损,保护性能大大降低,但是在逃跑的时候却不失为一件称职的防具。加上宾布的腿脚又快,所以教团骑士们没有 一个能赶上他的。就这样,宾布一个人在前,二十多个教团骑士在后,宾布脚步飞快,身后教团骑士的铠甲叮叮当当,好不热闹。这样的壮观景象引得许多拉何尔城 晚睡的居民隔着窗户往外看,以为城里来了一个杂耍剧团。

[太阳闪光]魔法已经不能再用了,在跑动中魔法的威力会大大降低,何况拉何尔教团不是傻瓜联合会,故伎重施没有多大意义。想到这里,宾布庆幸追在后面的教 团骑士中没有人会使用歌若肯神术,如果多一个即使是只有阿洛尔十分之一力量的圣武士,那自己就不会这么幸运,可以一连跑过七条街道还平安无事。他恐怕早就 被一句罗哩巴嗦的祈祷文打翻在地,然后被二十把剑捅得像豪猪一样,提前去地狱受苦受难了。

教团骑士中已经很多年没有产生过圣武士了,接受真神考验的人虽然不少,但是其中没有一个能进入位于圣城伯日丁的[誓言之塔]。是他们的信仰不够坚定,还是 肯赛思从中作怪?宾布觉得两种可能都有。

眼前的街景变得开阔,宾布发现自己来到了圣十字广场附近。广场中央肃立着两尊大理石雕刻的神像,由于天色太暗,宾布看不清那到底是些什么神灵。脚步慢了下 来。

肩头正在往下淌血。

被切列维击伤的部位皮肉外翻,深可见骨,但是粉红色的肉和鲜红色的血后面,露出的并非是白森森的骨头。

古铜色,表面刻满神秘花纹的金属。

宾布扫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月光下伤口里面依稀泛出铜器的光芒。

“……是你救了我吗?”

尽管知道现在并不是发笑的时候,宾布还是微微笑了出来,面容上似乎笼罩了幸福的光晕,然而他的脚步明显沉重起来。

“以创造我们的天父和指引我们的歌若肯的圣名发誓,教团骑士不会放过任何正义的敌人!”

一个卖力的教团骑士就这样喊着追了上来,宾布看到他向自己挥来的十字剑闪着寒光。

宾布一矮身,将手中的断矛递了过去,但此时伤口造成的无力感在手臂上蔓延开来,宾布皱着眉头骂了一句:“见鬼!”

无力挥矛,宾布只好将手中的断矛向前掷出。于是那把陈年古物,[霸者之战]的纪念品在空气中有气无力,晃晃悠悠地飞行了一段时间。按道理讲毫无攻击力可 言,偏偏这位英勇的教团骑士运气不好,向前冲的势头太猛,终于把自己的鼻梁贴在了矛尖上,结果弄得满脸是血,惨不忍睹。但即使如此,无畏的骑士只是在原地 打了个晃就又接着向宾布追来,口里继续呼喊着歌若肯天父真理正义秩序审判之类的话,宾布一个字都不想听进去。

宾布忍着痛,咬紧牙关又向前纵了两纵,将穷追不舍的骑士甩开一段距离,但是宾布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到尽头了吗……”

越来越感觉到疲劳的宾布反而释怀地笑了,笑得很舒畅,彷佛死亡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就像甜美的睡眠,旅途的终点,或者,家。

视线左方突然出现了一座奇怪的建筑。

这里是圣十字广场,不该有房舍建在这个地方。

但它确确实实在这里,在宾布看来它和脚下的大地一样真实:这是一间低矮的砖房,屋顶的烟筒正冒着浓烟,飘出火星,但是夜风虽然很大,烟柱却是直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沉沉的暮色中,这间小房子却在发光。白色,不显清冷的暖白色的光,似乎在告知所有路过的旅人:“这间屋子的主人随时欢迎客人光临。”

宾布从心底升起了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他脚跟一转跑到房门前,推开屋门闯了进去。

然后,门自己关闭了。

教团骑士们没有来敲门,他们就像是对眼前的这间房子视而不见一样继续向前方追去。他们前面明明什么都没有,然而就像有一个幽灵在前方引领一般,他们从房子 门前经过,全都跑远了。

屋子内部一片黑暗。

若有若无的,从黑暗深处传来了打铁声,这声音立刻让人联想到通红的炉火,发烫的铁砧,以及满头大汗的铁匠。这是一家打铁铺。

宾布循着声音慢慢移动脚步。伴随着清脆而有节律的打铁声,宾布的心中说不出的宁静,尘世的一切喧嚣已经远离,时间之河仿佛也停止了流动,纷争和烦恼在这里 毫无意义,宁静和安谧才是这里的主宰。

黑暗开始褪去,但它们并不是被火光一下子冲走,而是像液体一样慢慢地,柔和地向脚下流去,同时光明像油浮在水面一样漂浮在黑暗之上,光与暗的交界处是波浪 形的,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黑暗终于从脚下流尽,渗入了房子的木头地板下面,到某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去了。

房屋终于在宾布眼前显出了内部的全貌:这是一间陈设很普通的铁匠铺,两边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刀、剑、双手斧、弯弓、长矛……应有尽有,简直是 一个武器的世界。

屋子正中站着一个老人。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铁锤,在面前的铁砧上用力敲打着,铁砧上面正承受锤炼的是一块烧红的熟铁,已经大概成为了一把剑的形状。

老人是一个矮人。

矮人本来是一个很粗鲁、不注重礼节的种族,他们酷爱地下的各种矿藏,并且擅长铸造兵器,狂饮啤酒,而且一个个都是工作狂人。据说在矮人的语言里,“你好” 和“再见”是同一个词儿——他们根本就舍不得花出时间来打招呼。他们把寻找最灿烂夺目的宝石和打造最锋利坚固的武器作为一生的追求,孜孜不倦,并且对森林 精灵——这种尖耳朵的天生诗人和弓箭手——嗤之以鼻,认为他们把整个生命都浪费在了毫无意义的咏叹和无所事事上,简直不可救药。

现在这个矮人正在工作,宾布不想去打扰,他找来一张木椅坐上去,在一旁默默看着。木椅的四条腿很短,坐上去很不舒服,承受人类的身躯显然不是它本来的使 命。

矮人眼皮都不抬,继续在铁砧上敲得叮当作响。

这个矮人已经很老了,胡子和头发比雪还白,与一般矮人不同的是,他的头上没有戴牛角盔,身上也没有穿重甲——这也难怪,打铁的时候,谁还穿这些东西呢?他 赤裸着上身,把上衣散开垂在腰际以下,两膀的筋肉像老树根一样粗壮结实。银白的头发散在脑后,和岩石一般棱角分明的脸上皱纹重重叠叠,似乎在讲述矮人所历 经的悠长岁月。

宾布认识这个矮人。

两年前,输给朗修那次,他也见到了一间发光的房子,也闯进了门内,见到了打铁的矮人。

矮人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救了他。

他没问矮人的名字,现在也不想问。

“这里是什么地方?”宾布最后说。

“艾凡克的打铁铺。”矮人连名字也一道儿告诉了他。

叮叮、当当、

“你又受伤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矮人仍然没有抬头。

“嗯,不太小心。”宾布用很小的声音回答,他的身体逐渐失去了在椅子上支撑自己的力量。

“真不巧,伤在同一个地方……如果不是遇上我,你会让别人治疗吗?”矮人接着问。

“不会。”

叮叮、当当、

矮人抬起头,褐色的眼睛望向宾布:“你是个疯子。”

“谢谢。”宾布在椅子上斜倚着,微笑。

隔了一会儿,宾布突然问:“你是神吗?”

矮人奇怪地停下手中的活计:“你为什么这样问?”

“……如果你不是神,为什么你和你的铁匠铺一会在这儿出现,一会儿又在那儿消失,而且拥有这样神奇的法力却甘愿默默无名呢?”

矮人用结实的拇指蹭了蹭自己宽大的鼻头,反问宾布:“上次我治疗你的时候,问你的名字了吗?”

宾布摇摇头:“没有。”

矮人接着说:“我问你为什么浑身是血,奄奄一息,以及你手上的那把剑和那枚巨人戒指的来历了吗?”

宾布的眉头抽动了一下:“没有。”

“我问你为什么要把剑丢掉,并且向我提出那么古怪的要求,让我把……”

宾布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阻止矮人继续说下去,他的状况看来非常不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随时有可能失去知觉。

矮人却并不急于给宾布治疗,他站在铁砧后面两手交抱在胸前:“既然我什么都没问,你又何必来问我?”

宾布昏过去了。

昏昏沉沉的时候,宾布感觉矮人正在用和当年一样神奇的方法为自己治疗。那可能不是神术,因为宾布没有听见矮人向任何神灵祈祷。这个自称艾凡克的矮人在宾布 面前拥有父亲般的慈爱和威严,至少宾布觉得自己在艾凡克面前只是个孩子,虽然无法理解,但感觉如此真切,不容怀疑。艾凡克总是和蔼地笑,即使是怒火满腔的 人也无法对他发火,神奇而不可思议的诸般神迹自矮人的两只短手掌中产生。

宾布听到矮人问自己:“要把它拿出来吗?”

“不。”宾布闭着眼睛,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启,梦呓般回答,声音不大,但其中却带着不可改变的坚决。

矮人摇头叹息,双手间开始发出金色的光辉。

接近黎明的时候,宾布醒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的第一件事是伸手去摸自己的肩头:肌肤已经完好如初,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宾布的手指在肩头附近摸索着,当他在锁骨的位置上感触到那块熟悉的 异常突起时,他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

艾凡克一直在他身边,打铁。

“为什么不再拿剑?你难道不是已经掌握了最强的剑吗?”艾凡克掂量着手中刚刚打好的亮闪闪的短剑,问宾布。

“我害怕。”宾布躺在床上,两只眼睛望着天花板。

“忘不了?”艾凡克眯起一只眼睛测量剑面是否平整。

“嗯。”

“那就做个魔法师吧,你可以做得很好。”艾凡克一只手将短剑转了一个圈子,另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枚戒指扔给宾布,宾布伸手把它接住。那是一枚银色的戒 指,上面刻印的咒文无法辨认,似乎是古代语。

晨鸡报晓。

宾布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走到门口。

当他的手接触门扉时,他听见矮人在背后说:“悔恨没有尽头,遗忘才是灵丹妙药。”

门在宾布身后关上。

强劲的风立刻扑面吹来,宾布诧异地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法师塔顶层,不远处珍妮芙坐在一块石头上低着头睡得正香。由于突然走到户外的关系,宾布打了一个冷 战,而当他再转回身的时候,艾凡克的打铁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除了宾布手心里攥着的戒指,连一丝一毫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没有留下。

“你是哪位神灵呢?”宾布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自言自语。

在命运当中,总有这样一些人,你接受他们的帮助,倾听他们的教诲,尊重他们如对待自己的长辈,但是,你始终不会了解他们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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