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晴朗的冬日

冲田

　　戴茹王国历７３４年的冬天，比起往年来似乎是要冷的晚些。算起来入冬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却每天都是艳阳高照，一场雪都还没有下过。天空似乎改变了它那多变的性格，好像是凝固了一般的保持着晴朗。但越是这样，就越不能令人放心，反而会使人更加不安起来。
　　因为，已经有过不胜枚举的实例证明过这样一条真理，会打破一成不变的死寂的，必然是猛烈的暴风……

　　戴茹王国的国土辽阔，在阿托里亚大陆上，是面积最大的国家。但无论军事实力还是经济实力，却都远远的比不上邻国诺维尔和玛底亚。戴茹的东面紧靠着全大陆上最肥沃的土地，被人称为“粮仓”的双子湖平原地区。但要注意，这仅仅是“相邻”而已，国境线这边的土地却贫瘠得一塌糊涂。就连王国学院里最好的地理学家也还不能解释，为什么相邻的两块土地，在土壤肥力上居然会如此的天差地别。
　　以戴茹王国南面的玛底亚王国为例，单论耕地面积，戴茹比这个邻国要大上一半以上，但农作物的每年总产量却还不及它的七成，由此可见两国的农业在单位产量上的巨大差距。
　　在遥远的东方大陆有这样一条古谚，叫做“民以食为天”。有多少粮食就能养活多少人民，相应的，戴茹的人口远少于玛底亚和诺维尔，在三国当中刁陪末座。
　　不仅如此，在军事方面，虽然戴茹王国总是保持着一定数量以上的常备军。在单纯的兵力数字上，总是凌驾于另外两国。但几百年来，整个国家却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名将，甚至在纸上谈兵的纯军事理论方面，也远远的落后。因此，戴茹的将领一直被人叫做“乡下的头领”，而建制很不完善的骑士团也被诺维尔和玛底亚讥笑是“拿国家俸禄的民兵”。
　　在三国的边境冲突中，戴茹总是处于绝对下风。往往是在组织了远超过敌人数量的庞大军队后，还是被强悍的敌军打得一败涂地，最后不得不割地赔款，被迫议和了事。仅从６９０年到７００年，短短１０年的时间里，戴茹就和诺维尔和玛底亚签订边境合约１３个，不一例外的全都是不平等条约。单单赔款一项内容，每年涉及的金额就总计高达４０万斤的白银。
　　这么沉重的赔款负担，王公贵族们当然不会让自己的私人腰包承担，一定会想办法转嫁到人民头上。至于方式，永远只有一种，那就是提高赋税。
　　跟据统计数字表明，与６９０年相比，７００年戴茹王国的各种赋税税率提高了一倍，相应的，国家收入的总税金也翻番。看起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但是不要忘了，如果总税金只能随着税率同比例增加的话，就说明国家的生产总值没有任何一点提高。一个国家的经济在十年内什么发展也没有，在没有发生全面战争的情况下，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直到最近几十年，这种情况却突然出现了转变，戴茹突然一跃成为任何国家都不敢小视的强国。究其原因的话，就必须要提到一个人，那就是后来被称为帕拉迪奥大公的拉曼·帕拉迪奥。
　　帕拉迪奥家族原本只是戴茹王国的一支普通贵族，大约发迹在戴茹王国历２００年左右。当时帕拉迪奥家的远祖因为治水有功，被特别的从王国骑士擢升为男爵，不久后又升为子爵。但从那以后，帕拉迪奥家族就再也没有任何显赫的功绩，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几乎成了被遗忘的贵族。况且，戴茹王国等级制度森严，像男爵和子爵这样的低等贵族和高级贵族相比，拥有的特权要相差很多。而且，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地。
　　拉曼是帕拉迪奥家族第二十六代族主的长子，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子爵的爵位以后，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重视。即使在帕拉迪奥家族内部，也没有人认为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会带领全族走上兴旺之路。
　　但是，拉曼子爵的命运却在一个地方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那就是在戴茹王国建国７００年的时候，国王为了显示“王恩浩荡”而举办了一场召集了全国所有贵族的宴会。在这个宴会上，当时年仅２４岁的拉曼·帕拉迪奥表现了令人惊叹的竖琴演奏技巧。国王大为高兴，答应赏赐拉曼一件东西。当国王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这个有着一头血液一般鲜红色头发的年轻子爵不假思索的提出，想要自己的老家附近一处贫铁矿的开采权。
　　其实，当时的戴茹国王尤西比三世刚一说出同意拉曼随便一个要求的时候，马上就后悔了，他以为拉曼会要求晋升爵位或是迎娶哪位公主。要是那样的话，还真是不好处理，只是碍于颜面，没有立刻反悔。可万没想到拉曼只是要一处没什么价值的铁矿，这当然令他喜出望外。所以，他马上就欣然同意，没有经过那怕是一秒钟的考虑。
　　但是，所谓的贫铁矿后来被证明只是因为调查不实而产生的一个错误，那处铁矿其实是目前整个大陆上所发现的储量最大的富矿，几乎可以与戴茹王国境内其他所有铁矿的总储量持平。只是，拉曼究竟是因为事先就知道了这些情况，才有意的向国王提出索要的呢？还是只是因为运气好才捡了个便宜而已，这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帕拉迪奥家族最初确实是因为得到了这处取之不尽的铁矿，才迅速的积累起巨额的财富。
　　即便是这样，在那个时候，还是没有人会认为拉曼会在几年后会名震整个阿托里亚大陆。在他们眼里，那个弹得一手好竖琴的子爵不过只是一个“边境的土财主”罢了。姑且不评价这种论调是否偏颇，帕拉迪奥家族确实是缺少武人的传统。由治水的功绩开宗，再通过采矿业来繁盛。似乎帕拉迪奥家族完全是靠着内政、经济乃至艺术方面的成就立足于戴茹王国。在一个尚武的年代，这样的家族无论如何是不可能站在时代的最顶峰的。
　　在戴茹王国历７０３年的时候，戴茹和诺维尔又爆发不知是第多少次的边境战争。而这次看似普通的战争，却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称为“开创了新纪元的一战”。这不仅仅是戴茹王国破天荒的取得了胜利，夺取了大片原属于诺威尔王国的肥沃土地。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帕拉迪奥骑士卫队”的名字第一次登上了历史舞台。
　　战争一开始，还是重复着曾经上演了无数次的戏码。总数量占上风的戴茹王军在诺维尔军的猛烈袭击下迅速的溃败。和以往稍有区别的是，这次诺维尔军并没有满足于夺得一些戴茹王国贫穷的边城，而是对戴茹的败军进行了追击，并几乎将其全部歼灭。之后，仍然没有停止进军的步伐，并且，一直打到了戴茹王国的首都——戴茹城。
　　就在戴茹王国只差一步就要从历史上彻底消失的时候，在诺维尔军的后方，突然出现了名为“帕拉迪奥骑士卫队”的骑兵团。这支骑兵的组织编制，以及执行的战术战法完全不同于戴茹王军，并且通过显示出的强大力量证明了它的先进性。
　　在仅仅持续了三天的“戴茹王城会战”中，“帕拉迪奥骑士卫队”一举击溃了是自己数量两倍的诺维尔军。并且随后不仅将他们彻底赶出了国境，还把战火烧到了诺维尔的领土上。
　　根据一些历史评论家的说法，战后的情形是这样的：
　　“尽管私自组织骑士团，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但似乎这次胜利的喜悦已经完全冲昏了戴茹统治者的头脑，戴茹国王尤西比三世不但没有追究，反而将这次战争中掠夺到的原诺维尔的土地作为封地赏赐给拉曼。尤西比三世不仅给了拉曼的赖以生存的经济源泉，并且还给了他壮大的空间。后来自己受制于拉曼，也完全是咎由自取的结果。”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尤西比三世这样做，是因为看出诺维尔方面决不会对失去的土地善罢甘休，将土地封赏给拉曼是把他置于火山口上，想要借诺维尔之手除掉他。只是，戴茹的国王是过于的高估邻国，却低估自己臣子的力量了。
　　这样的论点固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是，如果对当时的形势稍加分析，就不能不怀疑这样的说法有没有抓住事情的本质。
　　姑且不论国王尤西比三世个人的性格怎样，如果把他赏赐给拉曼封地的行为只归结为“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那实在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说法。至于“要借诺维尔之手除掉拉曼”的说法则更有些“传奇”的意思，一个在位的主君即便是失去了对属下的支配力量，也不可能冒着国门大开的危险把外国的军队引进本国吧。
　　真正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戴茹王城会战”以后，戴茹王军彻底崩溃，几乎是到了没有一兵一卒的境地。而“帕拉迪奥骑士卫队”却保留了甚至超过了诺维尔军的实力。在如此强弱分明的军力对比下，即使是拉曼不采取任何的强迫手段，尤西比三世恐怕也无法拒绝他除了让出王位之外的任何要求。其实，就算是拉曼想要王位，尤西比三世大概也没有力量可以阻止。
　　而且，如果进一步分析还可以发现，其实在诺维尔刚一入侵戴茹，两军还处于僵持的时候，帕拉迪奥子爵拉曼就已经完成了军队的动员。“帕拉迪奥骑士卫队”完全可以赶在戴茹王军被击溃之前就投入战场的。至于说后来落到了那样危险的局面，是因为决策的失误，还是人为的故意要达到那种效果，并没有一份材料可以确切地证明……
　　不过，究竟拉曼会不会威胁到自己的统治地位，尤西比三世是没有机会亲眼证实了。“戴茹王城会战”结束不久，他就结束了自己帝王的一生。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他在位期间，打败了不可一世的诺维尔，也算是成就了辉煌的功业。
　　而拉曼得到了富庶的封地以后，就有了自己的根据地，麾下的“帕拉迪奥骑士卫队”的声势也日渐壮大。在和诺维尔以及玛底亚的多次战争中，拉曼和他的“帕拉迪奥骑士卫队”一胜再胜，戴茹国王也不得不对他一再的作出封赏。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帕拉迪奥子爵”就变成了“帕拉迪奥大公”，爵位晋升之快，在戴茹王国的历史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渐渐的就再也没有人向戴茹国王参奏拉曼了，除了迫于“帕拉迪奥大公”的威势以外。谁也看得出来，“帕拉迪奥骑士卫队”的军力早已远远的凌驾了戴茹王军。如果真的通过国王去刺激压迫他，想必拉曼将会毅然决然的打起反叛的旗帜。到时候，谁将遭受灭顶之灾，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于是，朝臣们也只能保持缄默了。

　　在名义上，帕拉迪奥仍然只是戴茹的一个地区，拉曼大公也不过是戴茹国王的一名朝臣而已。可是事实上，帕拉迪奥俨然已经是一幅独立国家的架势。不仅如此，似乎戴茹本身反倒成了帕拉迪奥的附属，或者叫被保护国。在很多人看来，拉曼灭掉戴茹王室，自己取而代之，已经不是能不能或者会不会，而只是什么时候的问题了。
　　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各种情况里，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改变这种形势。
　　但是所有的一切却在这个看似平静的冬天，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戴茹王国的第三十八位国王拉玛斯在接见了来自帕拉迪奥的使者之后，得知了一条震撼性的消息：
　　“帕拉迪奥大公拉曼因为暴病不治身亡！”
　　根据事后宫廷书机官的叙述，一向因为喜怒不形于色而使朝臣们觉得高深莫测的国王陛下，在乍一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居然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等了足足五分钟以后才恢复过来。由此可见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对于拉玛斯来说，拉曼简直就是一个梦魇般的存在。当他十一岁登上帝位，第一次接受朝臣们的参见的时候，站在第一排的拉曼那象鹰一般凌厉的眼神就令他心惊不已，几乎就让他在宝座上哭了出来。以后在他目前为止长达近三十年的帝王生涯中，虽然拉曼的外貌是越来越苍老，然而他那目光中蕴含的精气却始终不变。每次拉曼到戴茹王宫的时候，他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纵然是自己座得高高在上，也不能求得一丝一毫的平衡感。
　　一贯行事果断，同样以铁腕著称的拉扣斯。一遇到拉曼，就象是遇到了天敌而自己又被拔掉了牙齿的猛兽。甚至连他自己也曾经自暴自弃的认为，大概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胜过“帕拉迪奥大公”。
　　然而现在，不用他动一根手指，那个“梦魇”就轻易的被时间之神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