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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海姆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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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以历史学家的眼光看,婚姻是维系国际关系的有效手段,然而,没有任何婚姻能和四百年前那场著名的“小丑婚礼”(注1)相比。正是这次婚姻,促成了迄今为止大陆上最庞大的国家——沃特斯堡帝国的诞生。随着工匠的铁锤和航海家的风帆(注2),沃特斯堡很快走向了巅峰,不过这一切都在百年前发生了变化:莫提克湾大海战(注3)使布雷斯顿成为新的海洋主人,几乎在一夜之间,沃特斯堡的金价就上涨了十倍,随之而来就是整个社会的动荡,帝国开始走下坡路。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弱肉强食,在我们这块强者林立的大陆更是如此。法伦斯、斯温德兰、帝国所有的传统敌人、新敌人、所有有野心、有实力的国家,试问:有谁不想把沃特斯堡这个名词从地图上抹掉,自己取而代之呢?终于,危机在八年前奥尔森老公爵辞世的那一天爆发:自由教义派和基本教义派各自推举自己候选人的行为(注4)立刻成为战争的导火索,由反沃特斯堡国家组成的加斯顿同盟和帝国间的战火迅速燃遍了整个大陆。

但是,政治从来都有其不可预知性。也许当年发动战争的人怎么也想不到,这场战火燃烧了这么长的时间,牵涉进这么多的国家和种族。

北方的奥尔森战争只是加斯顿同盟和沃特斯堡战事的一部分,但随着越来越多势力的加入,局势已经变得不可收拾:帝国在斯温德兰的强大攻势下节节败退,同时,早已对帝国北部地区垂涎三尺的泰列德,在“有森林的地方就应该属于精灵”的呼声中入侵奥尔森西北的马尔海姆森林,他们蓄谋已久的行动引发了同盟一连串变动,为了各自的利益,新的同盟又在酝酿之中。而就在西北方战火肆虐的时候,东方也不再平静:穆兰哈图曼的再度复兴,让沃特斯堡面临着多线作战的艰难处境。哈图曼人在边境集结的五十万大军使帝国不得不在其他地方作出让步,集中全力抵挡来自东方大陆的宿敌。于是,在纷繁复杂的幕后斗争中,在互不信任的背景下,沃特斯堡帝国与泰列德开始了漫长的谈判。



三月二十五日,早上10点  第八步兵团营区  

虽然太阳早已爬上了天空,马尔海姆森林中的空气里却仍透着徹骨的寒意。正在站岗的士兵们不住地搓着手并往上面呵气。士兵们面对着浓密的森林,身后是一座庞大的军营,外围布置着高大的栅栏和反骑兵壕,每间营房和帐篷上都插着绘有熊和大写“8”图样的旗帜,那是帝国第五步兵师第八步兵团,他们驻扎在森林南部的边缘,时间已经有半年了。来这里之前,团长范.霍恩.斯特伍德上校和他的部下一直跟随第五步兵师在东北方与斯温德兰作战。

马尔海姆是个很不安全的地方,它地处奥尔森地区深处,在军队驻地周围,到处是浓密的森林,巨大的水杉高达数十米,还有不同高度的松树、柏数,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精灵的大军可以悄无声息地在里面行动,人们在外面根本看不到。以帝国首相的话说,这里的森林就像海洋,而列德(注5)的精灵就是海里的鱼,人类不过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

第八团被调到这里,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总参谋部的“军事存在”政策:与泰列德长达四年的战争已经使帝国失去了整个奥尔森,但总参谋部并不这样想:他们硬将第八团部署在马尔海姆,美其名曰这样能体现出帝国对这里仍然拥有控制权,也可以为帝国和泰列德精灵的谈判上增加筹码。其实霍恩对背后更深层的原由很清楚:以他的叔叔,帝国首相范.肖特.斯特伍德为首的斯特伍德家族与布吕歇尔家族是帝国政治体系中最有实力的两大集团,双方在斗争中都竭力削弱对手,总参谋长吕贝特.布吕歇尔亲王自然要利用手中的权力,虽然首相和皇帝都暗中帮助霍恩,无奈亲王掌握着帝国陆军统帅部。于是,霍恩和他的部队被派到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被派到这里的不止第八团一支部队,在他们身后的东南方向,还驻扎着棣属于第一骑兵师的“皇帝”猎骑兵团,由于四年前在与斯温德兰军激战中的勇敢表现,使它的名字前面被加上了“皇帝”的称号。一旦前方情况紧急,这支犀利的部队可以迅速增援。骑兵们的驻地是一座中等规模的石制城堡,虽然不大,但要攻克它必须用到大炮这样的重装备,精灵们要是想绕过步兵团直接进攻骑兵团,他们携带的重炮将暴露他们的行踪,霍恩和他的军队可以向东移动截断精灵的退路,最终和骑兵前后夹击消灭他们。到目前为止,霍恩对这样的战略部署还是满意的,只是那条连接着步兵阵地和骑兵团的被称为“麦林小道”的道路过于狭长,两边茂密的森林使骑兵在遭到伏击时很难还手。为此,霍恩必须在道路的终点布置一个戒备森严的哨所,以防精灵们钻进两旁的森林里。即便是这样,他仍无法安心:森林另一边的敌人随时可以集结近万人的常备军,霍恩的兵团和骑兵团加起来总数不过五千人。虽然他们身后还有奥尔森公爵和他号称五万的军队,但公爵是个典型的骑墙派。实际上,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他一直在谋求所谓“奥尔森自治”。

麻烦还不止这些。霍恩虽然是这里的团长,可兵团现在的状况却不容乐观:第八步兵团原本由三个步兵营和一个连级预备队组成,还拥有八门四磅口径的团属野战炮,但战斗减员使霍恩不得不把预备队充实到营里。尽管皇帝直接抽调了一支五十人魔枪队前来增援,兵团还是面临却员的问题。而且,名义上魔枪队归霍恩指挥,其实他只有临时指挥权。魔枪队长德拉姆斯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再加上他拥有比团里其他军官都高一级的中校军衔,使他时常对霍恩表现出不屑的态度。更让人头疼的是,自从谈判的消息传到这里,各种关于达成和平协定的流言就没有停过。士兵们的厌战情绪越来越浓,毕竟,这么多年的战争,没有哪个士兵喜欢打仗。


10点17分  营区外围

海因森.哈尔道特正沿着营区边缘巡视,他穿着和步兵类似的蔚蓝色军服,不同的是它拥有带金色镶边的白色衣襟和袖口,脖子上套着镀金的钢护喉,这是步兵军官的制服。他上衣装饰的色彩绚丽的绶带和徽章明白无误地说明了他的少校军衔。和这里的其他军官一样,海因森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尽管他还不到三十岁。少校原本在瓦兰尼西亚团,那时他还是个少尉,调入第八步兵团到现在已经有六年了。这里的环境与瓦兰尼西亚(注6)大不一样,对手也与穆兰哈图曼的异教徒完全不同,但对海因森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作为士兵还是军官,他都很清楚,他的工作就是战争。不管多么厌倦,多么憎恶,当身处战场时,没有选择。正如诗人说的:一个人可以是裁缝、鞋匠、画家,但在战场上,他只能是个士兵。营区外围放哨的那些人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一站在哨位上,他们就会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枪。长年的战争使军人们几乎不相信和平,尽管他们也渴望和平。

一阵寒风抚面而过,冰冷的气流刺激着海因森的神经,少校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护身符,像触电般的,记忆的洪流立即蜂拥而至,那一幕是他永远无法挥去的:
八年前,瓦兰尼西亚战场上,两个哈图曼的矮人摸到道格身后,举起了手中的大斧……道格无助地倒下,右手高高举起,一头金发被鲜血染红,碧蓝的眼睛里只有绝望的眼神……远处的海因森拼命装子弹,可当他刚搬开枪机上的打火钣时,一切都结束了。海因森甚至没有得到弟弟完整的尸体,只有一支沾满血的护身符。

头疼,耳朵嗡嗡作响,恍惚中,少校感觉周围一片嘈杂……

似乎有人在说话,是父亲!他在说什么……保护好你弟弟……保护好你弟弟……不!有人在求救,是道格!有人在说话……很多人……很吵……
我这是怎么了!……

八年了,为什么?为什么这幅令人撕心裂肺的画面一直挥之不去,像梦魇一样缠绕这自己!

终于,在一群士兵的喧哗声中,少校又回到现实,只是还感觉有些头晕。他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苦叶草末(注7),用两个指头捻一点放进嘴里,感觉好多了。

少校定了定神,举目向四周张望,不知什么时候,阵地前面冒出了大片的白雾,后面的森林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就像一面白色的墙壁,把后面的一切隔开。这时,士兵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少校对此司通见惯,他认为这是长期驻扎在这里搞得大家精神紧张脾气暴躁,常为了点小事就吵起来,只要他们不动手就没事,也许大家都该来点苦叶草末。

“你们都没看见?刚才雾里面有人影。”
“听着伙计,我除了白雾以外什么都没看见。”
“兄弟,你看走眼啦。”
“别那么神经质好不好!”一个士兵高声嚷道。
另一个人赶忙出来解围:“行了行了!别自找麻烦了,你一定是昨天喝多了。”
“我告诉你们,我没喝多,那里面一定有人!”
有人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这事传到队长耳朵里可麻烦大啦,我们谁也没喝酒,懂吗!”

“你们难道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吗!”一位军官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快回自己该呆的地方!”
“是,长官!可是……”
“还磨蹭什么!”军官有些不耐烦了。
“……长官,我刚才看到雾里有人……”

军官的眼里露出异样目光,但他随即吼道:“你这个白痴!趁我还没发火前给我赶快滚回你的岗位去!”军官把脸转向阵地外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狠狠地吐了口气,用没几个人能懂的家乡方言骂了句粗话。

士兵灰溜溜地走开了,临走时,他喃喃地说:“我发誓,里面一定有人……”


范.霍恩正端坐在书桌前用鹅毛笔回复来自后方作战部的命令,自从与泰列德的谈判开始后,作战部就不间断地每天发来命令,大部分都是让士兵们坚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这些毫无意义的文件堆积如山,但这不算什么,霍恩更担心那些潜伏在马尔海姆森林中的精灵。军团在这里已经和列德人有过几次小规模交锋,那些家伙总是以小股部队在森林里分散活动,袭击不慎闯入森林深处的巡逻者,结果现在弄得士兵们都很少离开阵地了。上校每次派步兵小队进去清剿都无功而反,弄不好还要损兵折将,简直是送羊入虎口,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取消了进入森林的巡逻。虽然上校相信敌人一定在准备更大规模的进攻,间谍也证实了敌人后方有频繁的军队调动,问题是士兵们不敢进入森林,霍恩无法得到即时详细的情报,这让他寝食难安。

副官匆忙的脚步声惊动了上校,没有敬礼便直接报告:
“长官,您……您能不能出来看看?”副官的声音节节巴巴。
“我告诉过你,在我批阅这些烦人的文件时不要进来打扰!”上校头也没抬,声音很不高兴。
“可是长官……您……您最好还是出来看看。”
上校抬起了头,看着神色紧张的副官,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霍恩走出了帐篷,向外望去:阵地外面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连后面的森林都看不见了。他掏出了精致的怀表,上面的指针显示现在快十点半了,雾还没散吗?

突然,上校叫来副官:“我们的哨所呢!他们有什么报告?”
“长官,哨所……我们二十分钟前向各哨所派出了联络队,但是,但是现在还没有回应……”

二十分钟,骑马的联络队来回只要一刻钟,可现在还没有他们的消息,这让上校紧张起来。霍恩在军团外围沿环形布置了五个哨所,这些哨所不仅起着警戒的作用,哨所之间连接着一段段的反骑兵壕和及膝高的掩体,俨然一个步兵阵地,实际上它也是整个兵团的第一道防线,在它身后才是三个营的第一线和二、三线阵地。而且最东面的五号哨所还是扼守“麦林小道”的重要踞点。


10点45分  一线阵地

在外围阵地,士兵们听到从浓雾中传来一阵清晰的马蹄声,几个士兵循着声音聚了过来,紧张地向雾中张望,可是除了一片白色,什么也没有,士兵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枪。

过了一会儿,马蹄声再度响起,而且越来越近,接着,一个乌黑的脑袋从雾中探了出来,然后是身子。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终于,一个胆大的士兵走了过去,他伸手抓住缰绳想把马牵回来,当手触到缰绳的瞬间,他感到缰绳上湿漉漉的,凑到眼前仔细看,是一些红色的液体,还带着余温,血!


霍恩站在营区内的一块小高地上,营地四周一片雪白,大雾距一线阵地最近的地方已经只有五十多米了,上校的心里越发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这时候,一个军士飞快地跑来,气喘嘘嘘地说:“长官,我们发现一匹联络分队的马,身上有血,没有人!”

这个消息让霍恩突然反应过来,他用咆哮的口吻吼道:“副官!叫寇黑根召集他的手下驱散大雾,命令全军准备战斗!”上校知道,只有魔法制造的迷雾才能被魔法驱散,但他现在几乎能确定,眼前的大雾绝不是自然的产物。

营区内响起了清脆的军鼓声,循着鼓点,身穿蔚蓝色制服的步兵们在阵地上集合。团法师总队长寇黑根少校老远就被认了出来,他身上的镀金护喉和护肩配上雪白的法师袍,使他的形像非常突出。在他身后跟着一群穿着白袍,戴着高帽子的战斗法师。没花多长时间,法师们便分组集结到阵地的前沿,随着一声令下,他们举起手中的法杖,在空中来回划着弧线,在低声的吟唱中,一颗颗小光球从法杖上飞出,在迷雾上空发出轻微的炸响,绽放出几百颗更小的小火星,落进雾中……

随着驱散魔法的施放,迷雾一片片散开。谁也无法预料大雾消散后会出现什么,焦急和紧张是现在所有人的心情,有些士兵握枪的手已经沁出了汗水。阵地上出奇的安静,这意味着暴风雨即将到来。


“快看!”一个士兵的叫喊打破了沉寂,越来越多的东西从雾中出现。先是一些躺在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身上的衣服是蔚蓝色的。他们面目惨白,喉咙上都有个深深的口子,还有几匹躺倒的马,周围全是血。不久,地面上又出现了很多半蹲着的人影,他们长有尖尖的耳朵、深色的皮肤和灰白的头发。可能由于雾消散得太突然,这些人影一时没有反应,呆在了那里。

“黑精灵雇佣兵!”

黑精灵的名声尽人皆知,这些冷血的战士总握着月牙般的暗月刃,靠敏锐的感觉搜寻猎物,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悄无声息地地割开敌人的喉咙。在西方语言中,“黑精灵”这个词包含了三个词的词根:恐惧、杀戮和死亡。

惊恐的叫喊就如同点燃引信的炸弹,几秒钟之后,阵地上,步枪的射击声已经此起彼伏,中间还夹杂着法师的吟唱和魔法的爆炸。士兵们的射击非常猛烈,以至浓烟使他们自己都看不清了,多数人根本没有办法瞄准,他们开枪只是为了宣泄心中的恐惧。

“该死!谁让他们开枪了,快停火!”军官愤怒地喊,但声音随即被雷鸣般的枪声淹没。

等枪声平息下来,地上又多了一些尸体。士兵们欢呼着,咒骂着,正为击退黑精灵松一口气。这时,那些头脑清醒,依然保持警惕的人突然惊讶地发现,在阵地对面的森林里,出现了许多人,穿着墨绿色的胸甲,白色军服,头盔上都有两支尖尖的护耳……
是精灵军队!

“列德人!列德人!”在军士声嘶力竭的喊声中,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站在人群中的军官们看到,精灵军的散兵线已经推进到百米之内,这样的距离上,精灵步枪的精准远强于人类的燧发步枪。军官们努力维持秩序,但当第一声枪响从精灵们的队伍中传出时,军官们明白了,他们的努力是徒劳的。精灵的排枪开始了,而刚开过枪的帝国士兵来不及重新装填,只能成为敌人的靶子。毫无还击能力的士兵们不是一个个倒下,而是一排排倒下,阵地的形势混乱起来。

“都给我站好!站好!”军官不允许士兵们后退,可没有人愿意站在前面领死,不久军官们也跟着人群后退了。


11点13分  营区内

“上尉,报告战况。”上校站在营区内的一块小高地上,身边是几个全副盔甲的参谋和军官。
“长官……”副官的声音有些迟疑,“敌人制造大雾并趁机攻占了我们全部的前方哨所。由于敌人推进得太近,火力压倒了我们,我们不得不撤出最外围的阵地。”

两个士兵抬来了三角架和图板,在上校面前展开了一幅军事地图。上校的手指逐个划过地图上标示的五个哨所,然后把手握成拳头,重重砸在地图上。

“敌人有多少?”
“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四面八方都有敌人!我们,我们可能被包围了!”
“守住现在的阵地,任何人胆敢后退立即就地处决!”

命令传到每一个士兵头上,可是面对近在咫尺的可怕敌人,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的,阵地上很快传来了手枪特有的枪响,那是军官们在处决退却的士兵。同时,后方的营区里传出一声尖利的呼啸,一发红色的信号火箭拖着白烟冲入云霄,这是团部在寻求支援,但现在恐怕连指挥官们自己也怀疑,即使猎骑兵们立即出发,等他们赶到时,这里的指挥部是否还存在。


列德军队在雾气的掩护下布置好了所有的部队,炮兵占领了两翼的高地,一线部队已非常逼近帝国军,将敌人完全置于自己的魔法火力和精确射击之下;帝国军方面,很多部队都还没来得及展开,在敌人多方向的突然袭击中,只能收缩阵线。一线阵地已经放弃,目前仍能坚守的是第二道防线,它后面还有一道防线,之后就是指挥部了。三个营按番号自西向东顺序排开,每个营都尽量将自己的阵地与其他营连在一起,避免产生空隙,全团的八门四磅炮全放在阵地西翼的土坡上,可是很快就在早有准备的敌方炮火下撤了回来。

虽然现在士兵们还在苦苦支撑,但指挥官们知道,他们的士兵在残酷而令人绝望的战斗下正在丧失斗志。


11点30分  中央阵地

二营驻守在中央阵地上,这里遭到了敌人的集中攻击。

一位队长带着自己的士兵,冒着敌人强大的火力列队,就在他准备命令开火的那一刹那,一道闪电击中了他,这道从对面的敌人中射来的闪电与普通的闪电魔法不同,它是黑色的。队长身上的半身甲没有起到任何保护作用。士兵们惊恐地看到,他们的队长旋即被黑色的闪电缠绕,浮在半空中,浑身惊挛以至脸上和身上的肌肉发生了可怕的扭曲,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除了一只颤抖的手指,全身一动不动。人们马上意识到敌人的魔法师就在不远处,但前面的精灵散兵把他们的视线挡得死死的,使他们无法判断法师的具体位置,他们只能相互警告。一名士兵捡起了队长落在地上的指挥矛,把它高举过头顶使劲挥动,好让大家看见那鲜艳的矛穗。他高声警告,叫大家分散队形,可是步兵们还没来得及行动,一颗耀眼的橙色光球就在队伍里面炸开......

就在这时,敌人的射击中断了。
这只有两种解释:敌人在移动;敌人在变换队形。

果然,一排与散兵不同的士兵被换到了前面,这些战士装备着比散兵更好的盔甲,双臂和腿部都有防护。老兵们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列德的精灵重步兵。他们的盔甲在远距离不易被滑膛枪射穿,而且,他们的枪法也很好。在精灵步兵的战斗单位中,重步兵一般占总数的三分之一,他们的出现通常标志着精灵军冲锋的开始。

重步兵带来的压力很快产生了效果,不久,整个二营的阵地都濒临崩溃,而且这种趋势正向全军蔓延。

现在必须坚守阵地,二营处在中央,它的崩溃就意味着全线崩溃。因此,霍恩叫来了德拉姆斯。
“上校,”德拉姆斯从来不称霍恩为“长官”,在他看来,接受霍恩的指挥是屈尊的行为。“我的人早准备好了。”
“我要你们平息第二营的混乱,把敌人赶回去。”
德拉姆斯冷冷地说:“这你可以放心,我的人可不像你手下的乡巴佬。”

霍恩并没有因德拉姆斯的不敬而发怒,他清楚德拉姆斯的魔枪队确实不凡。这支由特等射手组成的五十人步兵队,很快从霍恩面前走过,所有人都穿着胸甲,胸甲中心还镶着一个很大的、雕有持剑天使的镀金徽章,里面是鲜红的制服,头盔上插着染成蓝色的天鹅羽毛。所有这些豪华的装束都显示着他们的特殊地位。士兵们手里握着的步枪是他们最值得炫耀的资本,不仅因为这是一支线膛枪,最重要的,这支步枪被灌注了魔法。这支强大的部队实际上并不属于第八步兵团,他们来自帝国步兵的骄傲——拉格维兹金色近卫团,直属于帝国皇帝的近卫军。


精灵们把重步兵换到散兵前面,在炮火的掩护下,所有军队都开始向前进。重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在前进中不时可以听到“铛铛”的清脆响声,那是子弹打在铠甲上的声音。重步兵在前进时并不开火,散兵则时而穿插上来放冷枪。走了不到十米,重步兵们就停下来打排枪,那种整齐的射击比人类散乱的开火强得多。虽然步步进逼,但他们并不担心因距离的缩短而使铠甲被击穿的危险性增加,因为人类的溃退速度远超过他们的前进速度。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人类的战斗法师,这些人的魔法攻击完全无视铠甲的防御力,为此,散兵和狙击手必须常常出来猎杀他们。

人类不停后退,这让精灵们都有点出乎意料,是他们的突然袭击太成功了?有的精灵产生了冲锋的念头,这并不符合最初的战术构想,可眼前的情形又让列德指挥官们举棋不定。这时候,人类的后撤速度突然放慢,最前面的精灵注意到了人类士兵后面的变化:最显眼的是一支高高竖起的大戟,精灵以他们特有的敏锐视力,看到戟上微微散发的绿光,这既不是金属本身的颜色,也不是涂色的反光,是魔法的光芒,难道是魔枪手来了?
指挥官们反而有些高兴,这让他们立刻打消了冒险冲锋的念头。


“前面的人散开!”后面传来了魔枪队指挥官洪亮的声音。不过这句话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前排现在只剩下零零星星的人。早就无心战斗的士兵们弯着腰朝两边跑开,身后那些穿着胸甲的魔枪手转眼间成为了战场的第一线。

指挥官把手中的戟一横,枪手们迅速展开队形,左右看齐,其列队速度远比一般士兵快。紧接着,指挥官用铿镪的声音喊道:“瞄准!”魔枪手们端起了枪,动作整齐划一,每个人的枪和端枪的左手都处于同一高度,金色的袖口就像一排旗帜,让任何人看了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射击!”命令刚刚发出,阵地上就响起了猛烈的枪声。子弹旋转着飞出了枪口,周围激起阵阵电火花,最后,子弹撞到重步兵的盔甲上,强烈的电流贯穿了敌人的全身。

重步兵们撤退了,散兵们又钻了出来,和人类展开零散而持续的对射。


12点47分  指挥部

曼海姆少校匆匆跑着,鞋上沾满了淤泥和血污,左肩甲上有一道弹痕,扣环被震断,不断和胸甲撞击发出恼人的声音。他是二营的指挥官,看得出,他刚从前线回来。少校匆忙跑进了一座用镶着金边的红布支的帐篷,帐篷顶上竖了一竿大旗,红色的旗帜上绣了一只金黄的双头龙,一支巨爪握着剑,另一只握着盾牌(注8)。

这顶帐篷是霍恩的指挥所,稍是稳定的战局使霍恩可以和军官们坐在帐篷里开军事会议。所有军官都穿着盔甲,俨然一个古代骑士团。霍恩端坐正中,一边是他的参谋们,另一边挨个坐着各营的指挥官:一营的卡尔森少校、三营的米特伯格少校,还有寇黑根少校和不可一世的德拉姆斯,当然,剩下一个空位是曼海姆自己的。

“少校,你那里怎么样?”
“长官,二营的阵地已经完全恢复了秩序,”少校调整了一下呼吸,“敌人一触即溃。”其实曼海姆自己也很奇怪,魔枪队还没有上前,敌人的重步兵就开始后撤,似乎并不真想交战。
“那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敢和我的人交锋,不象某些人,手下只有一群乌合之众。”德拉姆斯忙着表功本来也无可厚非,毕竟,这确实是魔枪队的功劳,但他的出言不逊很快又引起了纷争——曼海姆刚坐下,一听这话马上站起来,双手紧紧捏成拳头。他的部队也曾在北方和斯温德兰战斗过,甚至在一次战斗中还因为勇敢作战,拯救了一支被围困的丹诺军队,他决不能容忍任何人说他的部队是乌合之众。

但是曼海姆最后没有怒吼,而是像一位绅士、用平和而缓慢的语调说:“中校先生,您的军队很勇敢,这点我很敬佩,但是您,只不过是一个穿着漂亮的镀金盔甲,缩在幕后的人罢了。”

德拉姆斯也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坐在他们中间的米特伯格赶紧站起来把他俩隔开。

“够了先生们!”霍恩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如果你们能停止无意义争执,我将非常感激。”

坐在参谋席上的海因森一言不发,他觉得,敌人是在主动后撤,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问题,也许更激烈的战斗还在后头。


中午1点  高地  

三营的第二连占领了阵地上的一片迎着敌人的小坡地,这是全军在战斗中取得的最大进展。敌人的轮番射击已让它损失近三分之一,不过现在它至少站稳了脚跟。自从重步兵后撤后,敌人似乎在故意保持距离打拉锯战,散兵们全退到了重步兵身后。在远距离的对射中,敌人的火力更准,而且人类步枪的子弹也不能轻易穿透精灵重步兵的胸甲,只有魔法才能造成最大的伤害。于是,法师们站到坡顶,这样能攻击更远的目标。

连指挥官福格森上尉也跑到了坡顶,手里拿着一支望远镜,镜筒对着左眼,正向四周张望。突然,上尉的上身像中了石化魔法一样定在了一个方向,……通过望远镜,他看到了离他并不太远四号哨所,周围竟然没有敌人,实际上他们对这个小木屋似乎有些看不上眼。不,结论下得早了点。上尉注意到哨所的一扇窗户上一道异样的闪光,瞄准镜?

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从那里传来的枪声就把他的思路彻底终结。子弹从他金黄色的胸甲进入,撕破了他的上衣,穿过了他的肺,大量的血液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胸腔,上尉感到肺部肿胀得快要炸开,呼吸越来越困难,视线模糊了……


1点17分  营区

“长官,紧急报告!”一名副官冲进指挥部,打断了军官们的谈话。“四号哨所,周围没有敌人的大部队,只是,只是哨所里有几个精灵狙击手。请求派小分队占领。”
参谋们立刻兴奋起来:“长官,好机会,让他们去吧!如果成功了,我们就在敌人的阵地中打入一根契子,甚至能将敌人的部队割断,这样我们就能把战场态势完全扭转!”从人们的目光看,大家对这个提议都是赞同的。必竟,骑兵们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与其等待他们遥遥无期的支援,不如主动出击。大家被敌人压制得太久了,很需要一次进攻。

大家都在等霍恩作决定,可他的回答却令人意外:
“不!告诉福格森,”
“抱歉长官,福格森上尉已经阵亡了,现在是施密特中尉接替指挥。”
“那好,告诉施密特,随时准备派出一个大队的兵力,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轻举妄动。”

“可是长官,如果现在不进攻……”参谋们疑虑重重。
“先生们”,霍恩镇定地说:“如果派一个步兵分队去,还没到就会被精灵狙击手撩倒一半,然后敌人会汇合过来,把剩下的一半吃掉。干这种事必须快,要用骑兵才行。”
“但是,长官,我们没有骑兵,敌人也很清楚。”

霍恩冷笑了一声:“正因为他们想当然,才对那里这么不屑一顾。可是他们错了,我们有骑兵!”听到上校的话,在场的军官们一脸惊愕。“记得吗,我们有个骑马通信队,有二十个人。”

“长官,他们……不是真正的骑兵,他们根本没有受过正规骑兵训练,甚至连军刀都没有,只有一支连老鼠都挑不死的矛。”
“是不是真正的骑兵只有我们知道,他们只要看起来像就行了。让他们把长矛上的旗和穗扯掉,把他们的红色披肩也脱掉,敌人会以为他们是枪骑兵。”
“可是长官,这些人不会马上格斗,没有军刀,没有护甲,一遇到敌人的骑兵他们就完了!”所有的军官都很担心,即便面前的敌人只是一支步兵团,它的团属巡逻骑兵也比这支所谓的骑兵强。

“德拉姆斯先生,我要你的魔枪队到三营阵地,掩护好他们,我不想看到敌人的骑兵在那里出现。”

德拉姆斯依旧用令人讨厌的语气说:“如果你坚持的话,上校,我会执行你的命令。但是,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这个计划是个疯狂而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我也不能保证我的人能保护他们,从这里到哨所超过两百米,我的人只能在前一百米内掩护他们。”

其他人沉默不语,似乎也同意德拉姆斯的意见。过了一阵,卡尔森的问话打破了僵局:
“那些狙击手怎么办?”
“从各连抽调两三个枪法好的,再加上个乘马法师,给他们配上马匹和通信兵们一起行动,狙击手就交给他们解决。”——通信兵们只是为了装样子吓唬敌人的骑兵,保证步兵们能到达哨所,真正的战斗由步兵们来解决。
“这太冒险了,一旦不成功,敌人就会看清我们的意图,抢占哨所!”军官们还是觉得这个计划太轻率,但看样子霍恩并不准备更改。

“还有一个问题,长官,谁是这次行动的领队?”

“海因森.哈尔道特少校。”霍恩的回答让海因森和其他人都很吃惊,“这次行动非同一般,我必须让我很信任的人,也就是在座的各位中选人指挥,而你们,我的营长们,你们必须指挥自己的部队。不客气的说,海因森少校是剩下的人中最有能力胜任的。”

米特伯格少校站了起来,向大家敬了个礼:“请原谅,我个人和海因森少校在私下并没有什么矛盾,但是作为一名军团的军官,我有责任提出我的看法……”
“行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些什么,”霍恩打断了少校的话:“海因森少校自从在瓦兰尼西亚当少尉时就跟着我了,我很了解他。好了,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先生们,快去准备吧!”上校强行结束了会议,军官们摇着头离开了指挥所。


海因森站在营地里,表情有些茫然,回想起会议中的争执,他不埋怨任何人。道格的死永远是驱之不去的阴霾,时常如白日梦般缠绕着他,以至于在瓦兰尼西亚,自己曾一度拒绝上前线,后来不得不从前线指挥官调为参谋。有些军官私下里认为他懦弱,海因森并不想责怪他们,毕竟,有多少人经历过亲眼目睹自己最爱的人死去,而自己又无能为力的场面呢?想到这里,他又把手伸向装着苦叶草小包的口袋。

“骑兵”很快集结完毕:通信兵们换上了鲜黄色的对襟制服,中间嵌着白条纹的蓝色马裤,还有一顶取掉了羽毛装饰的筒帽;虽然没有真正枪骑兵的护胸板(注 9),但当他们脱下了红色的通信兵披肩,再拿上一支被扯得干干净净的矛,看上去还真像是枪骑兵。通信兵们并没有表现出海因森想象中的那样紧张,相反,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的是兴奋甚至骄傲的神情。不过,他们对这次任务所知不多,唯一的命令是要绝对服从海因森的指挥。这支队伍中还有二十个骑着普通马的步兵,背着上好刺刀的步枪,他们来自全团的各个连队,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不过激烈的战斗使他们的军服沾满污渍,看起来缺少一点龙骑兵的威严;队伍里还有一个乘马法师(注10),手里拿着一只短法杖,和普通战斗法师不一样的地方是他没有法师的长斗篷,穿着马裤和长筒马靴。法师一言不发地站在队伍最后面,脸上毫无表情,自从离开威尔豪斯(注11)后,他也经历了不少战斗,但像今天这样的冒险,还从来没参加过。

海因森和这支部队站在了一起,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他的军官半身甲与士兵们略显简单的装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这也使他成为最明显的目标,不过现在已经没法担心这些了。这时候,几个战斗法师赶来为他们祈祷,据说这种祈祷能提升士气。海因森从来都不相信魔法能提升士气那一套东西,他认为只有优秀的指挥艺术才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当他看到寇黑根也在法师当中,还要亲自为自己祝福时,他也没有拒绝。
寇黑根念完了祷词,海因森却并不觉得自己比以前更英勇,只是感到有些兴奋,像喝了一大杯泡着苦叶草的浓茶。最后,寇黑根拉着他的马鞍说:“海因森,祝好运。”
这句话并不是祷文的一部份,可海因森觉得它让自己自信了许多。

就要出发了,海因森站到了队伍的前面。望着这些即将和他一起面对未知命运的人,他仿佛感到自己又回到当年作前线指挥官的时候。突然间,他有了训话的欲望:
“士兵们,我们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战斗,一场体现你们价值的战斗。你们将会看到流血和死亡,但那将发生在敌人身上!实现你们誓言的机会已经到来,你们会为帝国士兵的荣誉带来胜利!还有你们我的通信兵们,我将叫你们‘骑兵们’,因为这次战斗后,没有人会认为你们是骑马的邮差,你们会成为真正的帝国骑兵!”

少校的话比法师的祝福效果更明显,通信兵们一致举起长矛,高呼前进的口号,就像真正的枪骑兵出发时那样。在他们的喊声中,渐渐的,海因森也觉得自己又找回了从前那久违的感觉。

阵地上响起了急促的军鼓,接着是四磅炮特有的短促射击声,那是在敌人的炮火下幸存的三门火炮。炮声意味着徉攻开始,卡尔森和曼海姆的部队分别在西翼和中路开始前进,一营还派出一个连向西运动,以造成包抄敌人的假象。同时,德拉姆斯的魔枪队也向三营移动,准备支援海因森的行动。

“出发吧!骑兵们!”经过充份的准备,海因森终于下达了命令。两个步兵把横在路前的木栅栏拉开,骑士们鱼贯而出,然后高昂着头,策马狂奔。

不远处,霍恩注视着这支远去的队伍,但此刻,他的眼里看不到军事会议时的那种自信,反而充满了焦急、期待,和莫名的恐惧。


下午2点  前线

海因森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的衣着使他成为这支队伍中最引人注目的成员,因为他是整队人中唯一穿有盔甲的人。很明显,一旦遇到敌人骑兵的攻击,他们将一触即潰,可是,通往四号哨所的道路却出奇的顺利:骑士们从敌人的阵地中间穿过,两边的列德步兵都惊呆了,没人能想到这个小小的步兵营竟能派出这么多枪骑兵和龙骑兵。精灵们甚至忘了现在的战斗,纷纷惊异地把头转向这支部队,列德指挥官们则握着剑呆呆地站在原地。

前进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敌人出现了:八个列德轻骑兵,是敌人的战场巡逻队。他们在士兵当中立即引起了恐慌:士兵们开始拉紧缰绳,放慢了脚步。出发时那些士气高昂,为自己能被选中参加这次行动而自豪的人们,现在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样子。海因森理解这种变化,因为他明白,通信兵们不管装得如何像,也不是真正枪骑兵,骑在马上的步兵们对马上格斗更一窍不通,只要开始交战就等于判了他们死刑;不过他坚信,敌人并不知道这一点。

“保持队形”海因森大喊,“端起矛!”通信兵们似乎刚从梦中醒来,机械地端起了手中的矛,虽然表面上是寒光闪闪,矛头却还没有开锋。通信兵们心里直发怵,这支矛根本无法刺穿精灵轻骑兵的胸甲。直到现在他们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如果能做一次选择,也许他们更愿意在各个军营间送情报。

海因森必须控制住局面,他对通信兵们喊:“记住你们的身份!拿出枪骑兵的样子来!跟在我后面,前进!”

少校的话刺激了大家。虽然很紧张,甚至很害怕,但他们还是夹紧双腿,跨下的战马以小跑前进,这是帝国枪骑兵标准的接敌方式。

精灵轻骑兵们毫不示弱,马上抽出了腰间的剑,一步步靠近。他们笔挺的军服配上闪闪发光的胸甲,右手有力地握着剑并把它举到面前,看起来信心十足,但他们缓慢的前进速度显示出了他们的犹豫不决:面对这么多个枪骑兵和龙骑兵,还有一个全副盔甲的军官,这样明显的实力悬殊只有白痴和疯子才会对此无动于衷。

轻骑兵们的尖耳朵由于紧张而竖了起来,举着剑的手不经意间放得有些低,这种本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掩饰的。这一点很快被对方捕捉到,海因森猜想敌人现在也许不是在想怎么战斗,而是如何体面地撤退。但他并不想给他们考虑的时间,于是提高了声调大喊:“枪骑兵们,进攻!”。通信兵们使劲地用脚后跟踢马肚子,马刺隔着牛皮垫捅在马身上,受到刺激的战马猛地加速。随着距离的接近,通信兵们的紧张渐渐变成了兴奋,就像真正的骑兵,他们发出疯狂的吼叫,也许这是发自内心的声音,他们需要在矛头粘上敌人的鲜血以证明自己的价值。
轻骑兵们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住了,不可否认,敌人的行动很有威慑力,这些刚才还在犹豫中的精灵现在立刻得出了结论:他们拨过马头,紧张地相互喊着,很明显,他们害怕了。随着少校和战士们快速逼近,轻骑兵们撤退了。

“冲锋吧!”海因森把手一挥,目标就在眼前了。哨所二楼的窗户里发出一声枪响,这是很不明智的,除非幸运女神的特别眷顾,狙击手很难在近距离一枪命中飞跑中的骑兵。事实上,枪声也确实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在到达哨所侧面的小空地前,步兵们和法师跳下了马,直奔哨所前门,少校则带着通信兵们,骑着马奔向后门,那里拴着几匹独角马(注12),看到人类的出现,它们不安地踏着蹄子。

一个敌人的轻步兵出现在门口,脸上充满惊讶和恐惧的表情,少校没等他作出反应就抬手一枪,子弹打碎了精灵的护喉,他立刻瘫倒在地。

离后门越来越近,海因森把右手伸向腰间握住剑柄。可能是马蹄声掩盖了敌人的脚步,当少校冲到门口时,正撞上了一个敌人的狙击手,这家伙大概被吓昏了头,竟然对门口刚死了一个同伴都没有察觉。

少校一下拔出了剑,这时敌人抬起了头,慌乱中弄散了头发,一道金色的瀑布从头上倾泻下来,在黑色的钢盔和皮革风衣之间,好像乌云中的一缕阳光;在头盔下面,有一双碧蓝的眼睛,天空般的颜色,很难让人联想到它曾夺去很多人的生命。

望着这副面孔,海因森突然呆住了:……道格?

时间就像凝滞了一般,记忆的洪流势不可挡:沾满鲜血的金发,绝望的眼神,对!蓝眼睛!碧蓝的眼睛……
……不!滚开!你不是道格!你不是道格!

当少校终于从歇斯底理中恢复过来时,面前的敌人已在他的乱剑之下倒地,尸体无力地躺着,一头金发被鲜血染红。战场的法则很简单,要生存,就要有死亡。

敌人用一块木板顶住了前门,但很快被步兵们用枪托砸开,他们端着枪冲上了楼,明晃晃的刺刀在走廊里闪着寒光。不一会儿,二楼便传出了尖利的惨叫,那种高声调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三个士兵来到一楼的一间屋子里,法师走到屋子的一角,用魔力探测敌人的位置;突然,他用法杖斜指着天花板,步兵们立刻朝法师指的方向一通狂射,天花板上多了几个窟窿,接着便有一股股血从里面流出。

海因森进入屋内清点损失,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精灵的尸体,而哨所守卫的尸体则在早先被精灵们拖到一边。那些尸体的脖子上都有致命伤,有的在脑袋上还插着箭,这是因为黑精灵用弓箭杀人不会发出声响。人们正在搬开死者,一个士兵突然抱住尸体哭了起来。

少校走到他跟前,士兵抽泣着说:“……长官……他……是我兄弟……”
少校低声说:“我明白你的感受,我也失去过兄弟……”

绿色的光球从哨所的房顶冉冉升起,在远处的指挥部里,军官们正用望远镜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军官神情激动地对上校说:“长官,他们成功了!”

霍恩不动声色地端着望远镜,现在说成功还为时过早。

敌人不久就从短暂的混乱中恢复过来,他们还没有真正失去那个哨所。泰列德军官们的指挥调度水平向来都让人类佩服,很快,精灵们便集合了三十多个轻骑兵,准备趁帝国军立足未稳,一举夺回哨所。帝国士兵们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步兵们刚结束了血腥的白刃战,又匆匆在哨所外集合。海因森一面紧张地指挥着士兵们,一面看着从东面接近的敌人,计算着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2点15分 哨所外

有时侯,时间在战场上过得最快。士兵们甚至没来得及仔细考虑,敌人就已经进入作战距离。少校清楚地看到精灵轻骑兵们那拥有金色镶边的胸甲、刻着紫藤花纹的头盔,还有正对准自己的手枪。士兵们尚未列好队便匆忙开枪,不仅没能阻止敌人,反而让他们冲得更近。步兵们缩在一起,尽量不露出缝隙,组成一堵由刺刀和血肉构成的墙。通信兵们也端着矛毅然加入进来,这样的举动令人没有理由不对他们刮目相看,也鼓舞着海因森和其他士兵们。

面对步兵们的反应,精灵们也调整了战术。径直冲来的骑兵们突然拨过马头,在步兵阵前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同时,轻骑兵们不慌不忙地端起手枪,选择目标,抠动扳机,然后立刻会有一个帝国士兵的胸口或脑袋多了个洞。倒下的人露出的空位会被另一个人补上,已经开火的人来不及重新装填,只能用自己的身体默默承受敌人的子弹。法师尽力用魔法营造一个抵挡子弹的结界,但他有限的法力只能维持一小块地方。作为指挥官,也作为人墙的一员,少校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这是个最容易成为靶子的位置。敌人的第一轮射击中就至少有两颗子弹击中了他,其中一颗还嵌在他的肩甲上。如果没有这身盔甲,也许早没命了,但这不能保证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还能幸存。随着敌人的第二轮射击,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队伍产生了明显的空隙,有的轻骑兵已经拔出长剑跃跃欲试了。

虔诚的信徒总是相信命运的安排。也许这真是神的旨意,眼看就要崩溃的队伍突然看到一线曙光,从他们身后传来清晰而节奏鲜明的鼓声,悠扬的笛声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优美。增援的及时赶到扭转了局势,步枪的火力压倒了精灵骑兵的手枪,好几个骑兵从马背上栽了下来。他们的领队使劲挥了一下手臂,撤退。

危险还没有过去,一个离群的骑兵从后退的人群中钻了出来。那顶带护耳甲的头盔,还有盔顶特别的粉红色绒饰……是风枪骑手!

风枪骑手是混在普通骑兵中的列德精灵神射手,专门狙杀军士和前线的指挥官,人类士兵对它有另一个称呼:“军士杀手”,他们会在你不注意时,突然从一群骑兵中窜出,开枪后又迅速消失在成群的骑兵中,让人捉摸不定。

噩梦,噩梦又出现了,少校浑身僵硬,他甚至能感到对方的枪正在瞄准自己的哪个部位,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此时此刻,他脑海里又出现了那金色的头发,碧蓝的眼睛……

一道白光从近乎绝望的军官身边射出,风枪骑手被白光穿过后突然垂下了头,像是失去了颈椎的支撑,接着便栽倒在地。海因森扭过头,看到了身边举着法杖的法师正大口喘着粗气,满脸的汗水似乎说明了刚才情况的千钧一发。

援军的到来标志着帝国军又夺回了哨所,现在这里兵力大增。他们还带来了许多步枪,让通信兵们也有了像样的武装。胜利并不能使少校感到轻松,他们为之负出了太大代价:地上又增加了许多尸体,其中有一具就是那位刚失去兄弟的士兵。

霍恩放下了望远镜,在他眼里,哨所之战的胜利现在已经确定了,接下来,敌人会在这里耗费大量兵力,正好给帝国军反击的机会。这时,德拉姆斯来到他身旁,用一种陌生的语气说:“长官,您真是个疯子。”


哨所的战斗给敌人造成了混乱,树林里人头攒动,让人有机会摸清他们的真实兵力。从可看到的人数算,大约只有一个精灵团(注13),直到现在指挥官们才知道,一开始敌人只有帝国军一半的兵力。然而,帝国军现在损失已很严重,敌人却只有微弱伤亡,在兵力上并没有太大优势,不过这也足以让帝国军发起一次全线反击了。

局部的胜利使帝国军掌握着脆弱的主动权,不出霍恩所料,现在精灵动用了近三个连的兵力围攻哨所,更多的兵力也被牵制在那里。由于害怕伤亡,他们始终不敢发起强攻,只能与海因森的部队展开对射。四号哨所的丢失让列德军的火力优势受到很大削弱,他们不得不减少其他地方的兵力以加强对哨所之敌的压力。霍恩知道,这是个机会,如果能趁机发动反攻,就很可能扭转整个局势。


下午3点  阵地

在军鼓的召集声中,疲惫的士兵们排成了战列线。看着这些士兵,硝烟熏黑了苍白的面颊,汗水和血迹浸湿了肮脏的军服,但当他们端起手中的枪时,没有人怀疑他们仍能战斗。法师们站在每个步兵队的后面,挥舞着法杖,吟唱着祈福的咒文:
……以神之名,天佑吾军,请赐与我们勇气与决心,伴我们渡过死亡的海洋……

法师们的声音整齐得像教堂里的唱诗班,伴随着这悠扬的歌声,士兵们的身上开始笼罩起一层淡淡的、白色的薄雾。

“前进!”各营的指挥官站在自己队伍的前方,挥动佩剑指向敌人,军乐手奏起进攻曲。士兵们离开壕沟和掩体,义无反顾地向敌人走去,不知这是军官们身先士卒,还是祈祷术的作用,或者两者兼有吧。做一个优秀战士,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念头占据了所有人的头脑,这个信念支撑着他们熬过敌人的一次次射击。尽管每走一步都有人倒下,但帝国士兵们还是一米一米的缩小与敌人的距离。

敌人的重步兵开始有秩序地后退了,他们想与帝国军保持一百米以上的距离,因为他们很清楚,在这种距离上他们能准确击中帝国士兵,而对方却很难击中自己,即使有流弹命中,也不易穿透精灵重步兵坚固的铠甲,但如果距离过近,他们的这些优势就会荡然无存。为了掩护重步兵的撤退,散兵们也不时从队伍中穿出来射击以迟滞人类的前进。

霍恩并不着急,他知道精灵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所占领的人类阵地,他们迟早要接受决战的。为此,上校在一开始就严令士兵必须在与敌人接近到五十米内才开火。士兵们很好地遵守了这一命令,他们看着身边的同伴倒下却没有开火还击,只是默默前进。终于,敌人停止后退,早先躲在后面的部队换到前面,排成四排横队,摆开了决战的阵势。

现在还不是开枪的时候,士兵们必须走得更近些。魔法在不远处爆炸,炮弹落地溅了他们一身泥,这些都不能阻止他们。突然,军鼓声嘎然制止,士兵们踏了下步,停止前进。

“举枪!”军官喊出了所有人期待以久的号令,步兵们端平了枪,几乎一起扣动了扳机;同时,敌人的阵地上也响起了枪声。双方都有不少士兵倒下,但军官们认为,精灵是难以接受和人类同样的伤亡的。因此,更多的部队压了上去。

由于一开始的战斗中二营损失较大,便由三营的士兵在中央阵地展开,这里的列德军队相对集中,精灵们强大的火力得以完全发挥,无论换哪支部队到这里,他们都要面临比别的地方更严峻的考验。战斗很艰苦,帝国军进行了三轮齐射,精灵则打了五轮,他们精确而快速的射击遏制了人类的进攻势头,最前面的帝国士兵后退了。这样的情况使霍恩不得不派出作为预备队的魔枪手。

魔枪队以纵队进入战场,趁射击间隙展开了队形,接着,魔枪手们抢先开火。他们向敌人发射了包裹着火焰或闪电的子弹,弹丸在空中发出骇人的呼啸声,重步兵被击倒,敌人的阵地出现混乱,有人看到精灵已经将大炮拖离阵地,敌人终于无法承受了。

在中央阵地发生激战时,西翼的一营和二营以斜线队形接近敌人,试图包抄列德军。不过,尽管在近距离上双方都可以准确地命中对方,可精灵步枪的构造使它装填更快,这让人数更多的帝国军在火力对抗中并没有多少优势。因此,曼海姆命令自己的部队发起了白刃冲锋,紧跟着一营的士兵也开始端着刺刀前进。曼海姆相信,精灵为了减少伤亡会尽力避免肉搏,不像矮人和兽人,自古以来精灵就不是以力量著称的战士,虽然敌人的重步兵会很难缠,他们的数量毕竟有限,帝国士兵将用人数上的优势压倒他们。他坚信,自己的部队将很快击碎敌人,然后从东至西席卷敌人的阵地。同时,曼海姆也很想向其他人,尤其是向德拉姆斯证明他的军队绝非乌合之众。

曼海姆的第一连走在了最前面,在他们眼里,精灵只会躲得远远的开枪,在面对面的格斗中他们会不堪一击,甚至在交手前,这些懦夫就会逃掉。所以,士兵们对前面那些身着铠甲的重步兵毫不在乎。在一阵呐喊声中,身穿蔚蓝色军服的帝国士兵们和枪口上白森森的刺刀,恰似翻着白花的波涛,一浪一浪地涌向精灵的阵地。

然而,精灵们的表现出乎意料,他们没有退却,而是以惊人的勇气迎上去,在阵地上展开了血腥的撕杀,作战方式又回到了古老的,最能体现勇气与决心的肉搏。真正交手时人们才发现,精灵为白刃战作了精心准备:虽然力量略逊一筹,他们的动作却更迅捷。精灵很好的发挥了优势,人类士兵举枪猛刺时,精灵却以敏捷的身手拨开对手的刺刀,再用自己的刺刀刺向对手的胸口、大腿,当刺刀刺入对方身体后,再使劲拧一下,这样能造成无法愈合的伤口;重步兵仗着身上的铠甲,面对敌人的刺刀甚至根本不躲闪,就像一座堡垒,只看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停地挥舞双臂,几乎每挥动一下,都能听到一声惨叫。

很快,双方的刺刀都变成了红色,不少人倒在了血泊之中,相比之下,没有任何护甲的人类步兵伤亡大得多;精灵也遭到一定损失,伤亡主要是只穿胸甲的散兵,重步兵却几乎毫发无损。站在后面的曼海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五年前的布瑞福德之战,他的部队就是靠刺刀首先突破了由精灵防守的侧翼,然后才得以席卷斯温德兰人的阵地。

人类终究占有兵力优势,随着投入越来越多的兵力,精灵的防线也越发不堪重负。最后,各分队的队长、各连指挥官、甚至连卡尔森和曼海姆都亲自披挂上阵,他们骑着马和士兵们一起冲到了前线,用手枪射击,拔出佩剑疯狂劈砍。很快,他们的铠甲上、长靴上、洁白的衣领上都溅满鲜血。

战场上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人们能感觉到了隐藏在混乱中的非自然的力量。果然,战场上所有的精灵被瞬间出现的强光笼罩,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不前,周围的空间在转换……是传送术。

在这短暂的时空停留里,人们有机会仔细观察面前这个疯狂的世界:双方的士兵,无论人类还是精灵,都被杀戮的欲望支配着,通红的双眼,手上、身上、地上,到处是血,这就是战场,一个除了死亡,还是死亡的地方,连久经沙场的老兵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时,强光消失了,敌人脱离了战场,他们并没有走远。不知什么原因,长时间没有出手的精灵法师们竟然只能将他们的部队传送到百米之外的地方,不知他们的法力都用在了什么地方。

“敌人撤退了!”这个振奋的声音从帝国军的各个阵地发出,士兵们士气高涨,向敌人的阵地发起了全线冲锋。这一刻,所有人的激情都被释放出来,战斗、胜利、荣誉,这一切在现在也许得到了最完美的体现。就像每一个士兵在服役誓言中说的那样:我将为帝国的荣誉而战,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为它带来胜利!

精灵们几乎是在逃跑,他们飞快地跑到连接着几个人类哨所的帝国军最外围阵地,这是他们在一开始就占领了的地方,如果失去了这里,精灵们就将无功而返,不能再后退了。

精灵们重新集结,人类认为这是精灵准备再一次交战,这更激发了帝国军的攻击欲,指挥官们放手让他们的部队冲锋,丝毫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

当人类发现有诈时情况已经无法收拾了。正在冲锋的士兵们突然觉得被什么东西绊住,他们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大片青藤缠住了他们的脚,不,这不是藤,上面竟然伸出一只只绿色的小手爪,恶心的东西,太可怕了。这些东西飞速爬上人的身体,把整个人缠得紧紧的,很快,阵地上就出现了一大片绿色的东西,每一个这样的物体都是一个由绿藤包裹着的人类士兵,枪被绿藤上的手爪扯掉,他们不能走动,只能发出绝望的叫喊,可人们无法给予他们任何帮助,法师们甚至不知道这种魔法的基本属性,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是一种新式陷阱魔法,也许还可以断定它要耗费大量魔力,否则精灵法师们也不会在战场上保持这么久的沉默。被绿藤捕获的人也包括魔枪手,他们胸甲上的嵌的魔环感受到了主人的处境,自动激活了钢铁皮肤魔法,但面对不远处正在瞄准的精灵步兵来说,这种魔法毫无作用。指挥官也被绑得紧紧的,他马上念出火焰盾牌的咒语,烈火迅速吞噬了他身上的绿藤,但绿藤并没有燃烧,只是稍稍松开了一点。指挥官抓住机会,使劲抽出佩剑想割断这些绿色怪物,可当他看到对面阵地上的狙击手正不紧不慢地瞄准自己,他便放弃了努力。士兵的脑袋被击碎,脑浆混着血液变成一种粘稠的液体,从死者的脑袋里喷出来,而死者却由于绿藤的束缚而无法倒地,像个不倒翁一样晃来晃去。

“退后!都退后!别踩上!……”

剩余的士兵们被这种情形吓坏了,他们不敢再前进,只能眼看自己的同伴死去。大片的绿藤仍在地面上爬来爬去,就像一大群绿色的蛇,布满了整个战线,令人作呕。直到十多分钟后,绿藤的法力耗尽,这些怪物终于消失了,一直以畸形的姿势站着的死者总算能躺在地上。霍恩在远处呆呆地望着,德拉姆斯和他一样面色惨白。过了好一会儿,霍恩终于下令全团后撤五十米,保持防御态势。

海因森也远远的目击了这一切,可他同样毫无办法,眼前的敌人正躲在掩体后窥视着这里,他们不能离开自己的阵地。因此,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们无助地挣扎、死去,就像八年前那样。

战斗暂告一段落,帝国军虽然向前推进了不少,但精灵仍然占据着连接各哨所的阵地。杀戮过后的战场归于沉寂,硝烟四处弥漫,地面上充斥着人类和精灵的尸体,但前者的数量明显多得多。没有了枪炮的怒吼,人们听到更多的是伤者痛苦的呻吟,可是,人们不敢过去救援,精灵狙击手们正等着这样的机会呢!


4点15分  东翼阵地  

一队骑兵出现在阵地东翼,当看清了他们头上罩着毛皮套的圆筒形帽子,士兵们欢呼了起来,猎骑兵们终于来了。可令人失望的是,这支援军仅有十多人,他们快速从步兵面前通过,似乎不愿多停留一秒;骑兵们在马背上低头不语,队伍中也听不到骑兵号手那嘹亮而振奋人心的号声。

“长官,这是猎骑兵三营二连的马修中尉。”副官把骑兵们的领头人带到了少校面前。眼前的人满脸血污,帽子上的顶饰早已不知哪去了,前胸的编织甲(注14)开了个大口子,原本缝在制服里面的钢条穿出破碎的布料,伸在外面摇来摇去,就像被撕开的旗帜。少校只能从他左肩上仅存的肩章辨认他的军衔。
“……长官……”中尉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我们……全军覆没了……”

骑兵团一直对被布署到后方不满,在前方发生战斗的时候,骄傲的猎骑兵们是不可能按捺得住的。因此,得到前方被攻击的消息,团部就派出了三个营的大部兵力,力图迂回到敌人后面消灭他们。骑士们出发时还在憧景着即将到来的胜利,谁也没有料到后来发生的事情:人们一路高歌猛进,却在走到一半时突然停了下来。一段原本坚实的路面被敌人的魔法师变得泥泞不堪,队伍最前面的的骑兵们陷在泥潭里动弹不得,后面的部队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不停向前冲,把本来就狭窄的麦林小道挤得水泄不通。人们越是想离开那里,就越做适得其反的事情。大队人马把路堵得死死的,一支精灵军队却突然从森林里钻出来。在羊肠般的麦林小道,任何军队在来自两旁森林里的打击面前,都如同待宰的羔羊,对骑兵尤其如此。很难想象当时的情景:曾经血战斯温德兰骑兵的“皇帝”猎骑兵们,却在这样一个只能在军事地图上找到的无名小路上,毫无抵抗,甚至连军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被敌人一枪一枪地敲碎脑袋
……侥幸脱身的人逃回了营部,却正赶上敌人的重骑兵大军从那里离去,人们从火海一片的指挥部里找到了团长的尸体,却没有找到他的脑袋……

这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圈套,迷雾、黑精灵,还有四面八方的精灵军队,这一切,仅仅就是为了制造恐惧,敌人根本没有足够兵力攻击军团,怪不得他们的重步兵要后撤。那些大雾不仅是要掩盖他们的兵力布署,趁乱夺取帝国军前哨,更重要的,当帝国军失去了守卫麦林小道的岗哨时,敌人的军队得以长驱直入地进入森林,为伏击骑兵埋下伏笔。完美的战术,刚才苦心准备的进攻现在都化为泡影,霍恩感到自己被当头一棒。他很清楚,自己失去的不仅是一支强大的友军,还完全丧失了侧翼的防卫,敌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绕到他们背后,致命的进攻还没开始呢!

“副官!叫米特伯格少校!”霍恩并不想等死,他仍保持着理智。按他的判断,精灵军队会就近从东侧进攻,特别是重骑兵,在席卷了“皇帝”团团部后,可以直接沿麦林小道到达这里。东翼的三营在他的命令下开始部分后撤准备防御阵地。

接到命令的米特伯格忧心忡忡,他的部队损失快一半,还要防备前面的列德步兵发起反击。他只能抽出二十多人构筑防线。

霍恩的判断很正确,精灵重骑兵在阵地东翼的侧后方出现,那里没有人防守,实际上,整个军团的兵力早已捉襟见肘了。


4点20分  东翼阵地  

泰列德重骑兵身披黑甲,座下的独角马步伐整齐,摆着棋盘阵小跑前进。海因森在远处的哨所看到了他们,这支部队把矛头直指军团后方,对其他地方不屑一顾,甚至懒得看一眼。在骑兵身后,还出现了大批步兵,为首的举起银制的哨笛(注15),虽然那种声音的频率人类无法听到,但还是可以肯定:敌人将发动总攻了。

强悍的列德重骑兵跟本不把眼前这点帝国步兵放在眼里,两者实力差距太大了。如果说步枪能击退正面进攻的重骑兵,那这句话对精灵来说则不一定,更何况现在能 “正面”抵挡的步兵仅有二十多人。不像人类那些穿着四分之三甲的重骑兵,只会提着手枪胡打一气,精灵骑兵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瞄准射击。他们的棋盘战术则赋予了整队骑兵更大的威力:前排的骑兵开火后减慢速度,后排的前出到最前面开火,第三排则斜插到前两排中间,准备下一轮射击。这样,不仅骑兵队能拥有持续的火力,而且队伍还处在不断的前进中,随时可以跟据战况转换为使用长剑的突然冲锋,相比之下,人类重骑兵的旋转战术使他们只能原地打转。果然,精灵们端起手中的骑枪,惊慌失措的步兵进行了散乱的射击,重骑兵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仅开了一次火就将人类的步兵驱散了。

米特伯格大惊失色,敌人来得太快了。他们射击之后立刻拔剑冲锋,那泛着光的铠甲,寒气逼人的长剑,就像古代的重装骑士,上了刺刀的步枪怎能抵挡?长矛兵,我们需要长矛兵!

现在哪来的长矛兵?自从刺刀普及后,帝国军已经撤消了大部份长矛兵的编制了呀!

突然,米特伯格咆哮着:“巨矛和所有军士都给我顶上去!有长矛的人都集结起来!组成防线!一定要守住!传令兵!快去向上校报告,我们需要支援!”


少尉提着指挥矛飞快地跑着,步兵已被冲散,来不及组织新的步兵防线,只有先把军士们集中起来先抵挡一阵。一位穿戴胸甲和头盔的上尉军官正在指挥他们列队,而这时,敌人的重骑兵已通过溃散的步兵防线,离这里不过数十米。

少尉排到了第二排,队形明显有些散乱,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扭头看了看身边,是个两人的巨矛兵小组,矛手端着八米长的巨矛,这些东西本来是用来对付狮鹫和飞马骑兵的;靠近矛头的地方,副手装了一个铁三角架把巨矛支在地上。人们肩并肩地站着,似乎靠得越拢越安全。

队伍中传来了持矛的命令,前排的人立即端平了矛,少尉和所有第二排的人则把矛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矛柄。那阵势跟五十年前的长矛兵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是军士们手中的指挥矛比长矛兵的装备短许多,当然,它仍比上了刺刀的步枪长。

“准备!”军官的吼声让少尉猛抬起头,从前排的空隙中,他清楚地看到了敌人:全身包裹着黑色的铠甲,遮面甲上刻着紫藤花纹,那形状怪异的眼孔,几乎能看到里面那双冷酷的眼睛,两侧的护耳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魔鬼头上的角;骑兵们挥舞着手中明晃晃的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还能感觉到列德重骑兵们在大地上引起的震颤,甚至可以听到身旁的巨矛在三角架上抖动发出的撞击声。突然,最前排的骑兵们放慢了脚步,后面的骑兵插了上来,收起了手中的剑,从马鞍前桥拔出了枪。

精灵骑枪的射击声音并不大,短促而有力,听上去就像死神坚定地劈下手中的镰刀,空气中很快弥漫着精灵枪射击后特有的松节油味。他把头一转,身旁的那支巨矛斜在着,矛手躺倒在地,上衣上有个喷着血的窟窿。少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脚跟碰到了一具尸体,身体一仰便跌了下去……


“长官!东翼出现敌军!”
“长官!重骑兵已突破防线!”
“长官!前方敌人发起反攻!”
“长官!敌人接近营区!我们和前方的军队被切断了!”……

霍恩对这样的局面毫不意外,按照皇帝的话,“他们被布署在敌人的海洋中”,结局在一开始就已注定,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4点33分  哨所

海因森惊恐地发现,他的部队被源源不断的敌军堵在哨所里,不仅他们,可能整个三营的部队都被敌人从后方隔开。重骑兵的突击拉开了总攻的序幕,接着整个战场便被枪声所淹没。刚才还躲在掩体后的列德散兵们现在纷纷站出来,随着敌人逐渐散开,他们身后出现了一门大炮,粗大的炮身,密集的炮箍,是“房屋毁灭者”……

当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靠在人堆中,身上的武器不见了。他瞅了瞅,四周全是穿蓝色军服的士兵们,他们满脸血污,一个个低垂着头,外围有几个列德散兵站在一堆步枪前,警惕地看着他们。少校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晕倒的了,只觉得头部被重重砸了一下。回头看去,哨所已被夷为平地。隆隆的炮声提醒他,战斗仍未结束。

突然,海因森双手捂住胸口,激动地说:“护身符!我的护身符呢?”
“请坐下,先生。所有魔法物品都要被没收。”看守着他们的精灵用人类语言说。
“那不是什么魔法物品!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位军官!”海因森暴躁起来。
“退后,先生!”精灵紧张地端起枪,终于让少校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他颓然坐地,从口袋里摸出那袋苦叶草……


4点47分  营区外围

“长官!敌人进入营区了!”在重骑兵的引导下,精灵军队从侧翼突破,试图将帝国军前线部队和后方指挥部分隔开来。

霍恩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慌,与其说是镇定自若,不如说是为了保持帝国指挥官的尊严。他命令全线后撤,可只有两个营回来,米特伯格和他的部队被永远地挡在了外面。营区外的围栏挡住了重骑兵,他们也懒得进来,里面的战斗交给步兵就行了。戴着墨绿色头盔的列德散兵从各个方向渗进来,双方的部队都散成小股,营地外围着短兵相接的战斗。人类步兵习惯列队作战,精灵散兵却能在混战中编组小股部队,渐渐地,敌人占了上锋。但是,勇气和荣誉感支撑着帝国将士们继续战斗,士兵们用刺刀、枪托和敌人展开贴身肉搏;军官们则用手枪、佩剑与敌人扭打在一起。子弹击穿胸甲的清脆响声,刀剑碰撞时的铿锵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和绝望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战场的主旋律。

曼海姆气喘嘘嘘地倚在营房的墙角,盔甲上弹痕累累,长剑滴着血,剑柄上宽大的钢护手被砍出道道凹痕。少校还记得,上次出现这种情形是在五年前的布瑞福德,所不同的是,那次是在敌人的营地。

寇黑根站在离他不远处,和少校一样,身边已经没有士兵保护了。激烈的近战不是法师能够胜任的,曼海姆跑了上去,想把他带到略微安全些的地方,可当他来到法师身边时,那情形让他吓了一跳:寇黑根口中念念有辞,脚下出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光环;随着他的咒语,面前那些本该僵硬的的尸体,正在微微颤动。

“你干什么?少校,你疯了!”曼海姆的声音非常吃惊,“你这是在亵渎灵魂,会上军事法庭的!”
“住嘴!”寇黑根目露凶光,“我们都会死的!该死的神这时候又在什么地方!”

曼海姆的警告阻止不了他,但一颗从对面射来的子弹使法师沉默下来。倒在地上的法师和他面前的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曼海姆本能地弯下腰,看见了站在前方的凶手,正准备装子弹。趁敌人还没来得及装填,曼海姆拿起手枪还击,没打中。少校忙从地上抄起一支步枪,端起来再打,击铁在打火钣上擦出一道火花,却没有发出火药爆炸的声音。

“真见鬼!”少校大骂,这是一支空枪。他忙掏出子弹,咬开包着火药和弹丸的小纸筒把它们倒入枪管。少校先前的举动也把对方吓住了,直到他掏出子弹时精灵才反应过来,不过精灵仍占优势,因为精灵步枪只需装弹后旋紧气阀手柄就能射击。少校飞快地用通条将子弹和火药压紧,借机瞄了一眼对面的敌人,那家伙已经打开枪膛盖,正在填子弹;他搬开打火钣,倒火药,打开击铁,端起枪……

枪响了,曼海姆感到前胸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力量使他向后仰,这时,他也扣动了扳机,子弹却射向了天上。


5点  营区中央

外围的抵抗崩溃了,最后两百名士兵已经在营区中心集结。士兵们排成五排横队,手中的步枪都上好了刺刀,军士们站在每一排的左前方,紧握着大戟的双手微微颤抖,一轮排枪之后,他们将带领士兵们向敌人发起冲锋。霍恩和参谋们穿着盔甲和鲜艳的制服,骑着马站在士兵们中间,他将亲自指挥冲锋。也许这并不能改变结局,但至少可以保住帝国军的尊严。他们身后,指挥所顶上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旗帜上的双头龙徽清晰可辩。

“开火!”帝国士兵抢先发起攻击。第一排的士兵一齐射击,敌人相距不过二十多米,还保持着混战时两三人一组的小编队,零乱的还击无法与排枪相提并论,正面的敌人纷纷向两边散开,帝国军前进。除了第一排的人,后面的士兵枪里都没有子弹,开火之后,他们立刻端着刺刀扑向敌人。

列德军人拥有优秀的素质,散兵放弃正面对抗,快速在帝国军两侧形成阵线,将帝国军置于自己的交叉火力之下。同时,更多的列德军队加入战斗。

霍恩与士兵们冲在一起,两名副官在他左右保护他的安全,可是在这样一个枪林弹雨的环境下,所有人其实都自身难保。

突然,在射击间歇,一声很不协调的枪响从前方的敌人中发出,这种射击若不是走火,就是有目标的狙击。

两位副官扭头一看,霍恩面色苍白,斗大的汗珠布满脸庞,他的铠甲在胸口处多了一个窟窿,血液从铠甲接缝处渗出来,将里面金色的军服染成鲜红。

霍恩从马背上倒了下来,战斗也在此刻突然停止。士兵们惶恐的看着重伤的指挥官,对是否继续战斗犹豫不决。

记得哲人曾经说过,死神的亲吻能让人头脑清醒。

上校躺在地上,身上越来越冷,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快流逝。他觉得有些可笑,士兵们能得到什么,是虚无的荣誉,还是死后发给家属的勋章和抚恤金,比起他们所失去的,这些都不重要。

将士们已经尽力,不必再付出生命的代价。趁现在还能动,他艰难地举起左手,副官凑到跟前,这是上校最后一次下命令了。

“我们投降了!”听到副官的喊声,霍恩感到如释重负,一切都结束了。幸存的士兵得到了生存的希望,而霍恩得到的,也许是军人最好的结局。

军官们走到士兵前面,把手中的指挥矛矛头朝下,重重地插在地上,然后转身面对他们的士兵,做着双手下压的姿势。步兵整齐地单腿跪下,枪口对地,刺刀插在泥里。

士兵们眼里看不到一丝恐惧和惊慌,只有深深的疲惫。

一名身穿金甲的列德军官站在士兵们面前,用人类语言低声对他的副官说:“要善待他们。”


5点15分  战斗结束


“我们曾经英勇作战,故事将会像传奇一样为后人传诵。可是,如果我们都死了,人们又如何知道我们的故事呢?”——引自歌剧《光荣的逃兵》



战斗结束了,帝国军遭到了完全的失败。在持续了数个小时的战斗中,第八步兵团和“皇帝”猎骑兵团被全歼,帝国军阵亡人数至少有三千人,剩下的人基本上都受伤或被俘,有超过五百人失踪;列德军仅损失三百到四百人,还俘虏了对方十多名校级军官。

马尔海姆森林之战使沃特斯堡彻底丧失了对奥尔森地区的控制,奥尔森公爵“理所当然”地倒向泰列德一边,使其成为受泰列德保护的附属国。战事的结果一传回来,吕贝特.布吕歇尔亲王立即召开军事法庭,将失败归罪于霍恩指挥不当,并趁机促请议会弹劾首相;幸好,霍恩的阵亡使他免于受到投敌叛国的指控,范.肖特.斯特伍德最后也还是坐稳了首相的位置。一个月后,沃特斯堡与泰列德间的停战协议终于完成,协议规定了奥尔森地区拥有明确的“自治权”,泰列德占有整个布伦海姆森林及以北的大片地区。尽管这个协议使帝国失去了大片土地,然而就在协议签定后的第一百天,东部战线传来惊人的消息:帝国军大败哈图曼人,并顺势攻占了大片领土。接下来的几天,帝国境内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在欢呼雀跃,人们渐渐淡忘了,不久前,曾在西北森林里进行过的那场规模不大,但十分血腥的战斗。



三年后 边境

历史的发展总是充满戏剧性。在泰列德与沃特斯堡和约签定后的第三年,同为加斯顿同盟的斯温德兰,由于夺占了过多的领土,引起了泰列德的不满,两国爆发了边境战争。在范.肖特.斯特伍德的运筹帷斡下,泰列德与沃特斯堡签定了同盟协定,一个针对斯温德兰的新同盟形成了,它包括了沃特斯堡、泰列德、博兰尼亚和丹诺。这样,过去的敌人变成了盟友,关押在泰列德的帝国战俘们也获得释放。

海因森站在边境关卡,三年的监禁让他变了许多。监狱的日子虽然并不轻松,但很平静,除了必须的劳役,他的生活就是在书本和音乐中度过的。每天听着看守们弹奏的拨弦琴,他体会到了精灵生活中安静祥和的一面,似乎这才是人们熟悉的精灵。

一辆四轮马车早等在关卡后,海因森一出来,一个穿制服的毛头小子就走上来:
“您好,先生,我是第五步兵师指挥部派来的,我叫林奇。我奉命接您回去。”年轻人善意地笑着,肩章表明了他是一个中尉。
“回去?”海因森有些纳闷。
“您还不知道吧,您已经被授予‘勇敢’勋章,军队还将支付您一笔奖金。”
原来,在他被关押的这几年,政局发生了很大变化。布吕歇尔亲王因税务丑闻被迫辞职,首相在权力斗争中重占上锋。于是,范.肖特重新审查了马尔海姆之战,将霍恩的罪名推翻,并追认他为战斗英雄,而所有参加那场战斗的人都将获得勋章和奖励。

谈到勋章,坐在海因森旁边的中尉显得很羡慕,他岔岔地说:“我的父母总把我当小孩子,他们为了不让我上前线,用关系把我调到了后方。”

海因森淡淡地说:“年轻人,感谢你的父母吧。你不会想去那儿的。”

车上重又安静下来。

还是年轻人打破了沉默:“先生,回家后您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海因森若有所思,他抚摸着脖子上的护符,那是一个银制的树叶(注16)。当他触到护符的那一刻,突然努力地回想道格的形像,可是记忆越来越模糊,他甚至记不起道格的模样了;还有那场战争,在他的记忆里也不再清晰。算了,过去的事,何必一定要记起呢。

“我不知道,也许我会找个看不到蓝制服的地方。”
“呵呵,您真会开玩笑。”
“算了,领到奖金后我会好好轻松一下,先去剧院看场歌剧。”
“这我倒能给您一点建议,您可以到威斯特伐里亚大剧院,从师部到那里只要不到二十分钟的路。很凑巧,今天那里正赶上皇家剧团巡演。”
“这么说我运气不错,今晚就能去看了。对了,今晚演什么?”
“卡普拉的名剧——《光荣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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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小丑婚礼”指的是四百年前西潘帕拉与奥德利尔王国的联姻。“小丑”有两层涵义:婚姻的当事人——西潘帕拉王子卡佩罗和奥德利尔公主薇安娜都长得其貌不扬;另一方面,这场毫无感情的政治婚姻使两人都毫不忠于对方,宫廷丑闻不断,这本来在宫廷史中很常见,但两国的保守派分裂势力以丑闻为武器相互攻击,使大量丑闻被公之于众,严重破坏了皇室婚姻在民众中的形像。极力主张联合的两国议会最终占了上锋,在卡佩罗与薇安娜相继去世后,其子西奥斯一世继承了西潘帕拉和奥德利尔两国的王位,并在登基后第三年完成了两国的货币统一,历史学家一般认为沃特斯堡帝国的历史从这一时期开始。
注2:“工匠的铁锤”指奥德利尔拥有的强大的制造业基础;“航海家的风帆”指三百年前西潘帕拉开始的海上扩张。
注3:莫提克湾大海战,布雷斯顿为夺取海上霸权向西潘帕拉发起的决定性战役,在兽人大陆北殖民地的莫提克湾,布雷斯顿皇家海军以77艘主力舰击败了由 119艘战舰组成的西潘帕拉舰队。由于沃特斯堡帝国的黄金主要来源于海外殖民地和远洋贸易,丧失了海上控制权后,帝国经济大受打击。
注4:这次事件又被称为“选侯事件”,自由教义派和基本教义派本为同一宗教的两个派系,在教义阐述上有分歧,在奥尔森地区,两派信徒分别受到加斯顿同盟和沃特斯堡帝国的支持。“选侯事件”中,帝国军队介入奥尔森公爵选举,武装支持基本教义派候选人,一周后,加斯顿同盟以沃特斯堡入侵奥尔森为由,向沃特斯堡宣战。
注5:列德,为泰列德精灵国的简称,“泰”为前缀,意为“伟大的”。
注6:瓦兰尼西亚,是沃特斯堡的属国。
注7:苦叶草,一种草本植物,有兴奋作用,少量服用可以安神,长期服用会成瘾。
注8:双头龙徽,沃特斯堡皇家徽记。
注9:护胸板,以薄钢板缝制在军服上,可以防刀剑劈砍。
注10:乘马法师,靠骑马机动的战斗法师,但必须下马施法。
注11:威尔豪斯魔法学校,由军方开办的法师学校,专门培养战斗法师。
注12:独角马,独角兽与良种马的杂交后代,外观上没有独角兽的胡须,角较短,有一定独角兽的神圣属性和灵活性,同时兼有马的耐力和承载力,没有独角兽的“雄性排斥”,有繁殖能力,是精灵的常见座骑。
注13:精灵团,精灵军队编制,由于精灵人口较少,其编制规模也较小,一个精灵团的人数大约接近人类同等编制的2/3。
注14:编织甲,用金属条织入衣料,对刀剑有一定防御力。
注15:哨笛,一种精灵乐器,能发出超过人类听力极限的高频声音。
注16:银叶,玛姆教,该教为精灵族宗教,教义平和,自然,一些与精灵族长期接触的人类也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