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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层区,安迪纳尔家族宅邸

卷曲的头发,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梁,鼻尖略有下钩,有棱有角的面孔,薄薄的嘴唇紧闭透出一丝威严。脸上恰到好处的留有一些皱纹,既能反映年龄却又不显得过于苍老。坚定的下颚微微抬起显得居高临下。一把凿子在裹着皮革的锤头敲击下凿去一块突出的雪花石膏使得这张脸向完美更进了一步。

这里是安迪纳尔家族宅邸一处僻静的方形中庭,一连串错落有致的拱型廊柱将它围拢在一起。柔和的光散布于此,显得祥和而宁静。雕塑家罗萨里斯•艾迪勒斯正在忙碌的工作。雪花石膏是种很漂亮的材料,洁白晶莹,在光照下边缘略带点透明感,如同真人的皮肤一般。如果不考虑其自身的难以把握,它一定是雕塑人像最好的材料。可惜它太过柔软,用力稍大就会碎裂。罗萨里斯•艾迪勒斯用了十年的时间练就了一套驾驭它的技巧,让这种材料在自己的双手下塑造成需要的样子。他放下凿子用细刷子轻轻扫掉散落在雕像上的石头碎屑,然后稍微后退了一下仔细审视自己的作品。随后他的目光从雕像上移到模特儿的身上。

“大人,请您暂时不要动可以吗?”罗萨里斯•艾迪勒斯在选择措辞时显得格外小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是谁。

对方只是瞟了他一眼,接着将衣服提了提,努力继续保持先前的姿势,但他的脸上还是不经意的掠过一丝不悦。要是在其他地方,这种神情即使不会让目睹它的人灵魂出窍,也会让他一整天魂不守舍。可惜罗萨里斯正专心于手头的工作丝毫没有察觉。

这可能是他最好的作品,至少他是这样认为。这尊几乎和真人等大的全身像已经耗时两个半月了。他满心希望能尽快完成,但总是天不遂人愿,这位大人的时间很紧,能让他来完成作品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这项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接下来的。这位大人几乎没有一座合适其身份的塑像,这显然与他尊贵的地位极不相称。所以罗萨里斯希望这件作品能成为一件杰作,既能使这位大人脸上增光,也能使自己一举成名,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雕像身上是一件贵族式样的宽袍,袍子的纹理和褶皱处理的极其雅致,就连袖口和下摆的双层窄绣边也没有遗漏。右手拄着巍峨的权杖,顶端是由九颗天金石镶嵌而成的徽章,下面镌刻着“民主”与“荣誉”,两个字被双层花环围绕着——这是元老院的标志。搭着披肩下摆的手臂自然弯曲在身前。单边披肩用一个圆形的别针固定在左肩,别针上刻着高山羚羊的正面头像。头微微低下,两只螺旋形的羊角笔直的冲上,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这是安迪纳尔家族的标志。

这座雕像属于洛瑟斯•安迪纳尔,安迪纳尔家的首领。为了它,这位资深元老,首席执政已经在这里站了好久。显然现在所摆出的姿势并不会使他觉得舒服。权杖实在太重,使他得花很大的力气才使得它不会在手中摇晃,而搭在手臂上的披肩则不断往下滑。即便如此,他仍然表现出少有的耐性,因为他需要这么一座雕像来显示自己的地位,以及对艺术的独道品味。这是作为一个贵族所必需的。

雕塑家依然忙碌的工作着,石料的碎屑已经在雕像下铺了薄薄的一层。洛瑟斯•安迪纳尔•伊尤利很喜欢看别人忙碌的样子,这是他很早以前留下的习惯,特别是对方正在为他的事情忙碌的时候。

大人!

突然一个声音自他心底缓缓升起,有些飘忽不定。洛瑟斯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在一点上,将他抓住。

大人!

这次它清晰了点。

大人!

在它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洛瑟斯才答道:

现在不是你的时候。

大人,请您宽恕,但情况很紧急,需要马上禀告。所以不得不打扰大人休息。

其实洛瑟斯并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他很想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这么着急,要知道他可不是那种大惊小怪的家伙。

如果情况那般紧急,就速速道来。

好的,大人。罗斯科尔家族,奇里斯克家族,贾曼家族就罗卡斯特家族的问题已经达成了协议。他们决定支持昆蒂亚和巴洛尔家族对罗卡斯特家族的遗孤拥有归属权,代价是在新一年领地划分上的割让。
此外我还得知洛丽斯特和比夫卡家族已经在表面上同意在这次议案的投票上倾向于他们。再加上原先就表示支持的六个家族以及他们的小族跟班,很可能将成为多数。


如果他们获得成功,我们恐怕很难在元老院里驳回他们提出的议案。

真有趣,这些家伙又在趁机搞小把戏。

就这些吗?

还有大人,您要求我密切监视巴里斯蒂安家族。今天我注意到巴里斯蒂安家族的阿提拉斯和一个漂亮女人一起进入了元老院,然后他们分别离开。联系他们先前的一些行动,我觉得可能不简单。

“大人,请您稍微侧过来一点可以吗。”罗萨里斯•艾迪勒斯小心的说。但洛瑟斯毫无回音,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似乎他已经变成了雕像。

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大人。

你所做的和你所知的对家族很有用。不过要小心,这样的联系并不保险。

谢谢您的关心,我会小心的,大人。我告退了。

说完他就在洛瑟斯心中迅速消失再也感觉不到了。

“大人,可以请您稍微侧过来一些吗?”罗萨里斯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又说了一遍。

洛瑟斯如梦方醒,扭头看着雕塑家好像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罗萨里斯被他看的有些紧张生怕无意之中有所冒犯。

“没什么,大人,我只想问您是否觉得需要休息片刻。”

啊,不用了,我还不觉得累。

洛瑟斯平稳了一下思绪,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

但他心里开始思考起前面他所听到的话来。巴里斯蒂安家族的洛克罗尼乌斯•巴里斯蒂安,这个名字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他心中回荡。又是他,一直以来都是个麻烦,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这次又在搞什么名堂。他曾经见过洛克罗尼乌斯几次,他在洛瑟斯进入大厅的时候总会第一个站起来,并举起手来微笑着向他行礼。洛瑟斯很清楚如他这样一个笑面人比那些总是将厌恶摆在脸上的蠢家伙更加可怕。因为他们的笑脸后面藏着的通常是一柄磨利已久的匕首,或是其他任何能够致人于死地的东西。

这个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这次却如此招摇过市,难道是有意做给其它人看。恐怕没那么简单,这里必然有些蹊跷。相比前面的那则消息,洛瑟斯对这条消息显然更有兴趣。他希望能早点发现洛克罗尼乌斯的马脚,这样就可以把他的巴里斯蒂安家族彻底除掉。

此时另一个声音自他心底如响雷一样炸开。

快来……到我这儿来!

他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和刚才那种飘忽完全不同,它清晰的可怕,如同一只巨龙在耳边咆哮。

我现在需要你,到我这儿来!

这不是呼唤而是命令,而这个世界上能用这种方式对洛瑟斯•安迪纳尔说话的人只有洛瑟斯•安迪纳尔“自己”。

他起身对雕塑家摆了摆手。

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他的声音在罗萨里斯心里响起。

“可是大人,”罗萨里斯显然很失望,他的工作刚开始却又被打断,“大人,只需要一小会儿,就……”

今天就到这里。

洛瑟斯又重复了一遍。

“好吧,大人如您所愿。”虽然很不情愿但罗萨里斯还是顺从的停下手中的活。他很清楚顶撞这位大人意味着什么。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继续完成您的雕像?”他小心的问道。

像上次那样,我差人通知你的。

“是的大人,我随时听候您的差遣。”说着罗萨里斯取出一块雪白的布将那座未完成的作品遮掩起来。
洛瑟斯把权杖搁在桌子上,却让承重的杖头落在外面。权杖失去了平衡重重的砸在地板上。断成两截,顶上的元老院徽章被摔得稀烂,镶嵌在上面的宝石散落了一地。即便是如此,洛瑟斯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自顾自小心的取下刻有安迪纳尔家族标志的别针。在奴隶的帮助下换上轻便的白色宽袍走出了庭院,把罗萨里斯最后那几句客道话远远的抛在后面。

洛瑟斯走出门的时候,站在门侧的两个奴隶迅速跟在身后。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留在原地。那两个奴隶面面相觑,但马上退回了原位。身为奴隶他们都懂得不要揣测主人的用意,只需要服从就够了。

他匆忙的穿过连接花园和内宅的回廊。喷泉散出的水花落在两侧的花圃里。白光花正在里面盛开,洁白的花瓣和同样颜色的叶子连成一片,熠熠生辉。但洛瑟斯却无心欣赏,他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着般无暇他顾。他深入整个宅邸深处来到一座僻静的庭院。在从前这里想必是个热闹的所在,现在却冷冷清清。即使对于那些最具好奇心和探索精神的人来说,这里也过于平淡和乏味。灰蒙蒙的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的镶嵌地板。两侧因年久失修而开裂的柱廊。院子正中除了尊雕像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这是尊高山羚羊的雕像。安迪纳尔家族的祖先和守护神露西安的化身,也是他们家族标志的由来。它比真正的羚羊更加高大雄健。前腿踏腾空而起,身上结实矫健的肌肉如同海上翻腾的波涛般起伏,微微的低下头展示着两只漂亮的螺旋形羊角。作为这位神祗的子孙洛瑟斯•安迪纳尔毕恭毕敬的站在雕像前,轻轻地其亲吻了它高昂的前腿,然后倒退了几步。这时羚羊那双黑珍珠镶嵌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随后整只羚羊如同活了般扬起前蹄在地板上踏了三下,一个幽深的入口在他面前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螺旋形的阶梯,就如同一张乞食的嘴。

一根短杖自空中逐渐显形,落到洛瑟斯掌中。他轻声念出一个古老的词,杖子顶端就散发出柔和的光来。他举着短杖拾梯而下,没走了几步,身后的入口就静静的关闭了。它带走的除了自入口照进来的光外,还有他与那个熟悉的世界的唯一联系。黑暗这种平日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却将他团团围住。一种同样少见的奇怪感觉自洛瑟斯心底泛起。那是他希望的吗?他蜷缩于黑暗的一区,却能召唤堂堂的执政官,真是太可笑了。他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都抛到脑后。说实话一边借助短杖的光亮前进,一边提着袍子的下摆以免摔倒,远不是件轻松的事。如果在这时候还胡思乱想非出乱子不可。他走的很慢,几十格楼梯似乎花了他半辈子的时间。等楼梯消失的时候一间房间悄无声息的将他吞没,如果前面那段是口腔和食道的话,这里就是胃了。

这里一片漆黑,空气由于不流通而变得沉重异常。洛瑟斯放下手里的宽袍下摆往深处走去。在光照的范围里,他可以依稀可以分辨出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

洛瑟斯向前挪了几步,让手上短杖发出的光的边缘能接触到它。依稀可以见到他穿着和洛瑟斯相似的宽袍,但全身上下被细布条包裹起来。有的布条已经变成了肮脏的深棕色。原本包裹手肘膝盖等部分的布条已经松脱,垂在体侧。从那里可以看到他的皮肤已经萎缩开裂,有的裂口深得可以看见下面鲜红的血肉。见有人过来他抬起头,灰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脸,从头发的间隙中可以隐约见到已经完全白化的双眸。

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那个人缓缓的从躺椅上真起身,让两只脚能够到地面,接着干咳了起来。但洛瑟斯明白这其实是笑声。他的面部肌肉已经僵硬不能说话也不能做出任何表情。接着先前那个声音在洛瑟斯心中响起。

对,不是时候。不过,那个雕像很不错,你打算放在哪儿?在元老院门前的广场立个柱子?还是干脆放在元老院的大门口?

他又干咳起来,这次更尖利,如果被其他人听见必然会觉得毛骨悚然。但对于洛瑟斯来说却毫无影响。
这与你无关。


不,这与我有关,别忘了你是谁。

不用你来提醒,我永远都会记得。

他用那双乳白色的眼睛盯着洛瑟斯。洛瑟斯躲开他的目光,决定换个话题缓和一下现在的气氛。

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还会怎么样,还是那个老样子。他们说我身体的代谢速度已经变得减缓,这对于延长生命到是有好处。不过也许你不愿看到这个。我还要继续这样活下去,恐怕还要活很久。

洛瑟斯心想这么活着简直就是折磨。突然他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不,只要你还在我就确确实实的活着,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就是我。

洛瑟斯试图避开了对方的目光,但他好像很难做到。于是他决定缓和一下当前的气氛。

你叫我来有什么紧要的事吗?明天要讨论罗卡斯特家族的问题,我想一切都已经妥当了,就等他们上钩。难道有什么变化?

那从来就不能算是问题,你好好享受撕碎敌人的快乐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切记千万不要树敌过多。
我知道,但他们必然会妥协,这样我们就只剩朋友而没有敌人。


但愿如此。

然后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是忘记了还要说什么。

我们自己的事情出了麻烦,那个奴隶把事情搞砸了。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展了,而要的钱却没有少过,我早就想找他好好聊聊。

我看不必了,他死了。

真可惜。他这个人还算不错。

别高兴太早,我们的麻烦才刚开始,那些家伙逃脱了。

你害怕他们的家族知道?

这点到不用担心,他们早就变的像我这样了,他们的家族永远都不会承认他们。而一个不被承认的贵族就不是个真正的贵族。

如果是那样就最好。现在我们怎么办,让元老院动用城市军团清除它们?可以用铲除骚乱分子作为口实。

现在不行,太早动用军团会让别人对我们的意图有所察觉,即使那些和我们结盟的家族也不应该知道这件事,它关系到家族的最高利益。

同时也是你的利益。

我的利益就是家族的利益,毕竟我还是这个家族的领袖。

这点我很清楚,你在和我‘共同’担任执政官管理我们的城市。

每次想到这个洛瑟斯就感到不痛快,但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而事实总是残酷的,对于任何人都一样。不过这也是世上唯一公平的几件事之一。

我已经尽力做了安排,但总觉得不够。毕竟没人知道它们接下来还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是啊,没有人能预料这些怪物的行为,也许叫他们野兽也许更合适点。洛瑟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有人已经对我们的动作有所察觉,刚得到的消息说巴里斯蒂安家族准备派人到下面去,我觉得可能下面发生的事情有关。

他对面的人微微低下头好像是要咳嗽的样子,但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随后他的声音在洛瑟斯心里响了起来。

巴里斯蒂安,我们要小心这只巨蟹的大螯。洛克罗尼乌斯•巴里斯蒂安向来都是个难缠的家伙。这个家族如果没有他就会一无是处。所以很简单,我们要做的就是摸清楚他的意图,搞清楚他的底牌。拉拢他,如果还不行就让他消失,只是这样做太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他也算是个少见的聪明人。
是啊,他这样的人很难得,不过这种人通常都有点不太老实。我会安排人尽早解决这个小问题。
但愿如此,不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可了解。


只是小麻烦而已,我会慢慢料理他们的。我已经准备了几套方案,绝对万无一失。
最好快一点简单点,免得夜场梦多。

…………

洛瑟斯•安迪纳尔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光芒之下,眼睛环境的剧烈改变而隐隐作痛,但他反而因此睁大了双眼,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安全感。现在他重新变回了光辉和荣耀的执政官,这座城市的无冕之王。他沿来路回到中庭,看着自己的即将完成的雕像上。他走过去扯下覆盖在上面的白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端详这尊雕像,尤其是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卷曲的头发,宽阔的额头。高高的鼻梁,略有下钩的鼻尖,有棱有角的面孔,薄薄的嘴唇……

这张脸,就是这张脸。

洛瑟斯咬紧牙冠转身来到走廊,从侍卫手中抢过长枪。然后冲了回来,一枪就削掉了雕像的脑袋,接着把它整个打个稀烂。干完这一切后他把枪扔给呆立在一旁的奴隶。

告诉那个做雕塑的,不用麻烦他了。我替他都干完了。

这声音几乎把周围的所有奴隶振的往后倒退了几步,而他却甩了一下长袍的下摆径直离开了中庭。

于是罗萨里斯•艾迪勒斯的梦想在此时也一起被砸得粉碎,不过在这里她实在是显得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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