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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人之境>传说殿堂>原创集锦>睡魔手记>第一部


第一部 夜夜舞月光

华光

 

我是个很普通和善良的人,普通善良到没有什么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会引起别人的兴趣。
我身边也都是些好人-----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虽然他们有的喜欢搬弄事非,有的喜欢在领导面前拍拍马屁,有的时不时贪污点小钱,占点小便宜,有的喜欢闲着没事拈拈花惹惹草,但并不妨碍我。这就够了。
所以说,我是个胸无大志的人。 我的理想就是一直工作到退休,拿国家的退休金安度晚年。
我胆小,我怯懦,因此至今不曾向偷偷喜欢的一个女孩子表白。其实那女孩子在别人眼里看来也不是顶出色,瘦瘦的,白白的,戴副眼镜,但最要命的是那种在现代已经绝迹了的温顺孝敬。她家不是顶穷,也不需要她的钱,她却把自己每月的工资除生活费外全部寄回家里。在工作生活中,也从不和人计较什么,脾气出了奇的好。
偶尔会和她说几句话,请她上馆子撮一顿----每次都是和一群人去。看着她白白瘦瘦的脸因为些微酒精泛起了红潮,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大大的黑眼睛,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虽然她比我大上几岁,如果不是因为汪阳,我想我还是会向她表白的。
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以我的条件哪点能比汪阳强。而且,在对她的追求和执着方面,是差了太多。
至少汪阳在情人节送了人家一大袋零食外加一束红玫瑰。虽然东西全被退了回来还导致他两天后才满脸胡茬的在单位上露面,但汪阳至少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被拒绝到了变态的地步。想起当年一哥儿们被班花拒绝时在自个儿手臂上用针刺了班花的名字涂了蓝墨水,弄得溃烂感染,还拉着她的手向她下跪我就心有余悸。(其实班花也被吓得不轻,哭着喊着跑了)
我注定是这种人了。人家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是没被蛇咬过就开始怕井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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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又睡得很晚,玩星之大海玩到凌晨三点一刻。明天,哦,应该说是今天还要上班,我怎么着也得睡了。
台灯坏了,只有拔掉插销才能熄灭。于是我拔掉插销,一头倒在软绵绵的被子里。
意识渐渐模糊,我感到身体轻飘飘的,好像在飞。从小到大,我每次睡觉都是这样,总感觉自个儿在无穷无尽的夜空中飞。有时看看地面,还能看到成片的灯火和以一种缓慢速度在移动的车流。
这次有些不同,我似乎飞得极低。而我的眼睛,所能分辨的颜色不仅仅是调色板上的颜色,我能看见悲苦的颜色,欢喜的颜色,徘徊的颜色……那些都是人心的颜色。
我看见了汪阳,他靠在天桥的栏杆上抽烟,他的颜色在我眼中叫做苦闷。
"想要实现你的愿望吗?"我不禁停了飞翔,立在他对面。
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有一对异常宽大有力的黑色羽翼。
他看着我,手里的烟头掉到了地上。过了片刻,他却点了点头。
他的愿望很简单,他要那个女孩子。
"代价是你的灵魂哟!"我笑着,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阴诡。
"我现在既没面子更没里子,要灵魂做什么!"他烦恼的大叫,"给你给你!"
"如你所愿。" 我躬了躬身,展开巨大的黑色羽翼,向无星无月的暗黑夜空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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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了个可笑的梦。
到饮水机前给自己冲了杯奶,加了两勺糖,尝尝不甜,又加了两勺。一般同事们都会给自己冲咖啡,讲究一点的买咖啡豆煮,而且以喝那种不加糖的苦咖啡为潮流,我却喝不惯。连不放糖的脱脂奶粉我都喝不惯,我只喝全脂加糖的奶粉。
端起那杯大功告成的奶正准备喝,眼前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一幕却使我的那杯奶几乎泼到地上。
我偷偷喜欢的那个她和汪阳正肩并肩,手挽手一起走着,一边走还一边窃窃私语。
我瞪大了眼睛,端着奶看他们从我面前走过去,我的身体有点僵硬。
"喂,怎么了?"同一办公室的吴晓蕻走过来拍拍我的肩。
"没什么没什么。"我愣了半天才匆忙回答。
"怎么会没什么?"她一边往杯子里冲水一边说,"你呀,心事都写在脸上啦!"说完,端着不加糖的苦咖啡,笑得阴阴的走掉了。
刚才我的表情真的那么恶劣吗?我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比如说在他们的婚礼上应该笑着向他们祝福之类的。
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得没边了些也离谱了些。索性不再想,闷闷的端着奶走进办公室。
吴晓蕻还在阴阴的笑,我装做没看见,低下头喝我的奶。
喝完奶后,我就开始扑在桌子上,拼命做面前那堆报表。(其实这些东东不全都是我的。因为是新人,以需要励炼为借口,前辈们几乎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沉浸在工作中逃避痛苦的我被吴晓蕻敲桌子的声音惊醒,"喂喂,来人了。"
我抬头,看见了她。她站在我面前,扶了扶眼镜,笑着。
"这个给你们。"她将两个红得耀眼,上面写着双喜的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
"是喜糖吧。"吴晓蕻笑得像朵大红花,顺手扯开了袋子。
"没错,我和汪阳的。两天后在金园庄举行婚礼。到时候还请你们参加啊。"她也笑,顺手扯过吴晓蕻,"对了,过来一下,我还有事跟你商量……"
我不知道她们在离我三米远的地方唧唧咕咕说些什么,我想我也没有这个兴趣听。
我只知道,她就要属于他了……等等!他……她……
我忽然想起来昨天做的梦。为什么这么离谱?今天早晨就变成这样?
真是笨蛋!在梦里为什么会满足汪阳的愿望?应该首先满足自己的愿望!
叹口气,觉得自己也是离谱了。一个梦而已,又算什么。说不定人家早就在一起了,只不过是自己笨,一直不知道而已。
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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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样睡得很晚。
没什么原因,只是心头很乱,常常陷入种老僧入定般的白痴状态。
电视开着,从新闻到肥皂剧到广告到怎样养殖猪一路看下去,直看得满屏幕黑白点乱蹿,我却没有关掉它的意思。
有人说,再无聊的电视剧也比寂静好看。其实,就算是满屏幕的冒黑白点子,也比寂静好看。
人一静下来,就会胡思乱想,就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烦恼来缠着你。累上一天,什么也不想就睡觉,这样最好。我倒有些羡慕古时候的农民。
觉总是还要睡的,不知道看了多久乱蹿的黑白点子,我终于感到了困。
关了电视,躺上床,将整个身体陷入到柔软的包围中。其实我真的是种很迟钝的生物。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该撑不住睡的时候还是睡了,想吃的时候还是要吃。
那种电视和书上的悲恸,应该不太适合我这种人吧。
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我觉得自己又飞起来了。
风呼呼地刮着我的脸,脚下的霓虹和车流像五彩的琉璃珠串,仿佛只要一脚踏上去就会变成粉末。
我在夜空中纵声大笑。
又看见了汪阳。这回他的颜色不再是苦闷,而是不安。
汪阳坐在他家靠窗的写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收起黑色的羽翼,我停在他的窗前,看着他:“我来拿走我的东西。”
他的样子变得有点畏缩,嚅嗫着道:“其实……”
“其实你后悔了吧。”我指着他的心脏部位,“其实你根本没有那样喜欢她。你所在意的,只是自己被拒绝后如何收拾的面子。所以,现在你觉得所付出的代价不值得。”
他没有再说话,因为被我看穿了心事。
“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东西也是我的。”我笑着,“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你不用怕,今天我不会带走你。等两天后你完全得到她的时候我才会让你实现诺言。”
伸出手指,我在他的胸前画了一个六芒星,这是我猎物的记号。
他大叫着捂着胸口蹲下,胸口的六芒星燃成片青绿火焰。
“再见。”我向痛苦挣扎的他挥了挥手,从窗台一跃而下,充分享受坠落的快乐,直到接近地面的时候才展翅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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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笑醒的。
笑醒之后,却觉得那个梦没什么好笑,甚至有点可怕。
现实中我本不是这样的人,却在梦里做这种事。也许真的是在现实中欲求不满,所以在梦里发泄吧。
总之今天上午,乖宝宝我又提前上班打扫卫生去了。
一进办公室我就看见汪阳和她站在走廊里。汪阳捂着胸口,她在旁边扶着他。
“怎么啦?”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汪阳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忽然胸口疼。”她费力的扶着他,“还非要撑着来上班,我看要带他到医院去看看。”
“胸口疼吗?”我走过去,正想表现一下对同志的关心,却忽然想起了晚上的梦。那个……我好像就是在梦里给他胸口上划了六芒星!虽说可能是巧合,但没道理我两晚上做的梦都会变成现实!
我一把揪过汪阳。
“哎!程绍仲你干什么!”她看起来真是急了,对着我大喊大叫。
我也急了,三下两下就把汪阳的衣襟扯开,露出他白白的没什么肌肉的胸膛。
那上面有一个六芒星形状的伤口。
我松开了手,她也不再大喊大叫。我们呆呆的看着汪阳,看着他胸前的那个伤口。
汪阳像刚被强暴了般,迅速用被我扯得皱巴巴的衣服遮住胸口。
“怎么回事?”不知道和狼狈的汪阳沉默对峙了多久,我和她异口同声的问道。
“昨天,我做了个梦……”
听到他以这句话为解释的开场白,我差点儿晕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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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夜梦境的细节对质,我已经可以肯定汪阳和我做的是同样的梦。
而且当这个梦醒来的时候,汪阳的胸前就多了那个六芒星形状的伤口。
在我向他们陈述所经历的一切后,三个人全部傻了眼,怎么也不相信这种非现实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他说两天后就会来带走我的灵魂。”汪阳焦急的搓着手。
“小云,” 我转身握着惊惶失措的她的手,“你都听到了,这种出卖灵魂换取爱情的人有什么好。离开他吧。”
看着我落井下石,汪阳虽然气得不轻, 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都是我不好,但我是由于太爱你了才会这样做……事已至此,我只有请你原谅我。”
她甩开了我的手,满眼泪花的看着汪阳:“我知道你是不得已……但你怎么这么傻……”
我几乎吐血身亡。
看样子那恶魔下的咒还真毒,她现在是死心塌地的要跟着他了。
忽然间,我看到他们的目光齐齐向我汇聚。我不由得向沙发里缩了缩:“你们想干什么?”
“其实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要负全部责任!”小云一改往常的淑女风范,用手指着我的鼻子。
“没错!从现在起到大后天,你不许睡觉!”汪阳的眼神如同凶神恶煞。
“知,知道了……”我又把身体往沙发里缩了缩,感到自尊被挤压成小小的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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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一夜没睡了。
满屋子挂着汪阳和小云不知道从哪里求来的纸条神幡。我披着一条神幡,身上贴满了纸条,瞪着两只红眼睛,脸上起了几粒痘痘。
早知道会这么衰,当时我就不应该说实话。
汪阳和小云没在我身边,他们现在在金园庄举行婚礼。
我真的是非常非常的想睡,但我又不能睡。于是我在面前放了一大堆零食,拼命往嘴里塞。
就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
我起身开门,看到的竟是小云,穿一身红色的绣凤旗袍。
“你不是……”我张口结舌的看着她。
“没错,我是打车从金园庄赶过来的。”她步履悠闲的走进来,拿起桌子上的洋芋片放进嘴里,“你不可能永远不睡觉吧。”
我点头,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很呆:“是啊,我现在帮你们的忙,过了明天我就可以睡了。”
“你喜欢我吧。”她忽然仰起头,对我露出一个笑容。
“呃,这个……”
“那就成全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手里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只要你睡着了,我们的幸福和安全就没有保障!只有你消失在这个世界,一切才会正常!”
我看着声嘶力竭的她,忽然发现我从没有认识过这个人。那个因为微醉脸泛潮红,垂下长长睫毛遮住黑眼睛的女孩子又是谁呢?
因为受到巨大的打击而处于发呆状态中,我竟然被她刺中了肩膀。
可能是因为手软,她刺得不是很深,但还是流了点儿血。
可怕的是我有晕血症,特别是在看见自己的血时。所以,我义无反顾的撅了过去。
当我撅过去的时候,并不像人们说的那样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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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被禁锢了两天一夜的我终于解放了。
看着眼前这个拿着刀发抖的女孩子,我展开黑色羽翼,唇边掠过抹笑。
“你的咒语就要解开了。”我挥了挥手,“睡吧,等你醒来的时候,爱情与执念将不再占据你的头脑。”
她依我所言,缓缓倒下,合眼睡了。
而我,将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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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阳正在给宾客们敬酒,满脸的笑。
我穿着黑色西装,坐在宾客们中间,不动声色。
不知过了多久,汪阳显然是看到了我,笑容慢慢收敛。忽然间他大叫一声,拔腿往门外便跑。
我微笑了。
门外很快传来一声急剧的刹车声,接着是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辨解:“不关我的事,是这个人忽然跑出来……”
宾客们轰的一声全部跑了出去,只有我一个人坐在酒菜狼籍却空荡荡的大厅里。
一团小小的光在我掌中旋舞,我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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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云都很好。
我肩膀上的伤不知所踪,小云也完全不记得有到我家刺伤我的这码事。她似乎也忘了“睡魔”这码事。
除了汪阳的死,一切仿佛都很正常。
现在整个公司的人都在谈论汪阳的死,投入了极大的关心和做同情。而这关心和同情的重点,自然是小云。
“那女人真奇怪,老公死了居然一点都不难过。”
“就是就是,听说啊……”
走在回廊上,这样几句话飘进了我的耳朵。我转声,找到了那两个声源的主人。
“你们凭什么这样说人家!人家伤不伤心关你们鸟事!!是不是人人都活得悲痛欲绝才顺你们的心啊!!!”我史无前例的对别人大吼大叫之后,那两个人眼神躲闪的看了看我,偷偷溜走了。
在他们眼里我是疯子,而他们是正常人。通常,正常人总是怕疯子一点。
我进了小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正在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里?”我按下了她手中的纸箱。
“离开这里,到另一个城市去。”她深深吸了口气,“不要问我到哪里去,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的心里忽然觉得堵得很难受,霎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温柔却执意的从我手里拿过了纸箱子,用压抑着伤感的语气说了几句听不懂,却令我的眼泪流下来的话:“其实,人都是上天手里的木偶,上天怎样扯线,偶人就怎样跳舞。”
至今我不了解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爱?是内疚?但我知道,我再也忘不了她,而且每每想起她,心就揪着揪着的痛。
我再没见过她。
有些人,可以不见,却不能忘。我想,她在我的生命中应该扮演了这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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